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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月華心裏暗道：「好個淫賊，你才是壞人！」她舉手掠了下鬢髮，緩緩後退了兩步，才道：「啊，對了，你方才不是說有很多話要和我說麼？現在可以說了。」

茅山一名句曲，又名地肺，乃因山多巖窟而名。這座石窟之中，似乎也有很多巖窟，那昏暗的燈光，是從石窟裏首靠右邊的一處巖窟中射出來的。

「是的。」方振玉道：「此人居心叵測，假冒在下，姦殺了鎮江謝莊主的女兒謝畫眉……」

「人家不要嘛！」

方振玉續道：「那時令兄和姑娘都懷疑在貴局脅待許賬房的就是在下……」

說著，不由得一下撲入方振玉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孫月華微微搖頭，赧然道：「不，是惡賊說的，他說你就是假冒他的壞人，他因救我負了傷，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在茶中下了蒙汗藥。」

不！這一看，他眼睛再移不開了，但覺她有著說不出的嬌艷美麗，越看越想看，簡直百看不厭！

方振玉從未和女子接觸過，孫月華使他無法峻拒的偎入了懷裏，已使他感到手足無措，如今又聽她說出「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這句話，更使他心頭狂跳，一時不知如何措辭才好？

方振玉被她鬧得個手足無措！

到了十一二丈處，他已證實自己料想不錯，因為這裏正是兩根山藤銜接之處，有人用細藤紮緊，由此可見崖上果然有人！

初時也並不在意，但再凝目一看，不覺心中一動，這片山崖，少說也有三五十丈上下，石壁平整光滑，寸草不生，如果這根長藤，是從崖上垂下來的，那麼崖上既然生長了這麼一根又粗又長的山藤，必然也會有其他較細的山藤倒垂下來，荒山野藤，都是叢生之物，絕不會只此一根！

方振玉道：「他對石窟地形不熟，被我引開了，一時還不會找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

方振玉接下去道：「後來總算木大師澄清了誤會，也證明劫去貴局銀票的賊人，另有其人，並非在下……」

方振玉道：「我就躲在外面，小心肝，你不用怕。」

這一轉，就成了當門而立，（石窟沒有門，他就站在這間小石窟的入口）石窟中的情形，自可了然於目。

紅衣女郎由燈光的跳動，立時察覺門口有人，她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瞟了過來，然後，她那張宜嗔宜喜的嬌靨上，也登時起了似羞似喜的紅暈，嫣然輕笑，一個人像小孩般從地上一蹦而起，迅速的往門外飛撲過來，口中嬌嗔的道：「方大哥，你怎麼去了許多時光，這裏剩下我一個人有多可怕嘛！」

說話之時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紙包，裏面是一小撮淡紅色的粉末，他熟練的倒入茶盅之中，低低說道：「我這時就出去，隱在暗處，你就大聲呼叫，把他引來，你必須沉住氣，和方才對我一樣，你說：『玉哥哥，你方才不是說要和我說麼？現在可以說了……』」

「難道他果然是真的？那麼……那麼……」

方振玉不知其中原委，頷首答道：「是啊，在下追出石室，已經不見人影，正在搜索之際，就聽到姑娘的喊聲，才匆匆趕回來的。」

「那你喝口茶再說咯！」

忽然他想到方才喝下去的那半杯冷茶，心中暗道：「莫非是她在茶水中下了毒藥，迷亂我的本性？」一念及此，忍不住逼上一步瞋目喝道：「是你在茶水中做了手腳？」

孫月華心裏直是冷笑，暗道：「是你劫持了我，你當然沒負傷，負傷的乃是玉哥哥，當然不會是你。」她臉色漸漸寒了下來，冷峭的道：「我知道。」

孫月華舉起茶盅湊著櫻唇，輕輕喝了一口，然後又朝方振玉唇邊送了過去，甜甜一笑道：「這茶還沒涼，你喝一口咯！」

方振玉要待搜索下去，又怕對方乘自己走近之時，突起發難，在逼攻的夾縫之間，根本毫無迴旋餘地，那就只有耐心和他對耗下去了。

孫月華偎著他，希望聽他溫柔體貼的甜言蜜語，像昨晚一樣，他希望他低下頭來，給她最溫馨的長吻，不需要千言萬語，就可以互通心曲，但他並沒有這樣做，只是像一根木頭般的站著！

方振玉擔心假扮他的賊人挾持孫月華離去，孫月華才會出聲呼救。

說完，一閃身很快的掠了出去。

方振玉手握摺扇，正在運功逼毒，睹狀不由一驚，急忙站起身來，把她扶住，一面柔聲道：「孫姑娘，你先冷靜一些，事情已經發生了，要有勇氣擔當得住……」

她心頭微感失望，緩緩的抬起了頭，一張臉已經像熟透了的蘋果，和圖書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幽怨的道：「玉哥哥，你好像有心事？我……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你幹麼不聲不響的不理人家……」

她綿軟的聲音雖然富於誘惑，但最後這句話，聽得方振玉驀地打了一個冷哄，心頭也立時感到一絲清涼，他要跟她解釋，解釋和她好的並不是自己，但這話如何說呢？他不由得急出一身汗來！

孫月華道：「這是毒藥？」

一念及此，不由精神一振，雙手也隨著加速往上攀援而上，此時夜風正勁，吹得山藤不住的在石壁上蕩漾，身上長衫，更被吹得獵獵作響，攀援山藤，全靠兩臂之力，若非有絕頂輕功和內功的人，攀援到二十丈以上，就已精疲力盡，非被山風颳下來不可。

不！簡直心神蕩漾，有如百花盛開的春天，使人嗅到了春的氣，急，會從內心發出來一種不可抑制的綺思！

現在唯一的方法，只有用耳朵和鼻子來查聽了，但查聽的結果，對方始終潛伏不動，根本不再有一絲聲息，連那一絲人體的氣息，也已消失，再也聞不到了。

方振玉在一處廣袤的大峭壁之下，站定下來，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從肩頭取下乾糧，正待食用，瞥見右首石壁上，離地約有三丈高處，似有黑影在飄動，凝目看去，那是一條足有手臂粗的山藤，似是從絕高之處垂下來的。

「玉哥哥？」

她心裏卻在暗暗冷笑，明明是你假冒了玉哥哥，還說是有人假冒你，這就是作賊的叫捉賊！

孫月結心中暗暗怒惱：「看你色迷迷的，準不是好人！」一面故意伸過手去，嬌聲道：「你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麼，你喝了，我再給你去倒。」

孫月華遲疑的道：「那你不能走太遠。」

她拉著方振玉的手，一直不放。

他一想到假冒自己的賊子，登時怒從心起：「這廝不但連續殘殺無辜，讓自己背了黑鍋，如今又假冒自己，奪去了孫月華的清白，這廝真是該死！」

不是麼？真的方振玉叫自己「月妹」的，此人依然叫自己「姑娘」，真的方振玉因為負了傷，還沒有好，剛才躲開的，只有假的才會聽到自己的叫喊趕回來的，她心頭氣憤、羞怯，暗暗「哼」著罵了一聲：「該死的東西。」

方振玉大笑道：「你叫我什麼？玉哥哥，啊！你……你。」

孫月華等他走了一會，就尖聲叫了起來：「玉哥哥，你快來呀……」

還好，這樣逼厭的巖瞪，走了不過五丈來遠，右首石壁忽然往裏凹去，那是一個石窟！

孫月華突然眼中滾出兩串珠淚，失聲哭道：「他……他欺騙了我，教我今後如何做人？」

孫月華突然冷笑道：「我當然懂，你不說，我也清楚的很。」

那人當然不會出聲，方振玉以極快的身法，閃出小弄，但石窟之中，實在太黑了，他縱然目能夜視，也只能看到幾尺之內的景物，方才明明有人冷笑，有道人影閃過，怎麼一下會不見了呢？

燈下看美人，本來就要比大白天添三分嬌艷，何況她粉靨泛紅，含情脈脈的模樣，更平添了幾分誘惑！

孫月華道：「那敢情好，你把他抓住了，不就可以證明他是假冒你的了麼？」

他站起身，凝足目力，往上瞧去，確然只有一根，心中不禁尋思：「那麼這根山藤就不是生長在崖上之物，莫非有人接起來的，那就是說有人住在懸崖上面，或是有人到過崖上。」

方振玉有點耐不住，伸手從洞壁上抓了一把碎石，運勁灑了出去，別看這把碎石，是他功力所聚，粒粒都如鐵彈一般，但聽一陣急驟如雨的「嗒」「嗒」之聲，擊在石壁上，飛濺出絲絲強烈的火星，那人卻絲毫無反應。

方振玉續道：「後來在下正在鎮江鄧老爺子莊中作客，聽到那假冒在下的賊子，又劫持了姑娘，在下就是聽到消息，才兼程趕來的。」

「謝謝你。」方振玉不好拒絕，只得伸手接過。

孫月華就站在石室門口，她臉上隱然有驚怖之色，望著方振玉，不自禁的後退了半步，才道：「你聽到我聲音才趕來的麼？」

地勢未到盡頭，方振玉自然不肯回頭，如果換在白天，還好走些，但此刻已是夜晚，他縱然目能夜視，也只能看到一丈遠近。

孫月華噘起小嘴，拉著他手道：「玉哥哥，難道……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她忽然眼圈一紅，一副盈盈欲涕的模樣，幽幽說道：「你說過永遠永遠愛我的……」

孫月華自從方振玉出去之後，就一直坐在獸皮之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門口，此時一眼看到方振玉閃入，急m•hetuｂｏｏｋ•cｏm.cｏｍ忙站了起來，迎著問道：「玉哥哥，那是什麼人呢？你追到了沒有呀？」

方振玉緩緩在地上坐下，說道：「天下沒有兩個相貌完全相似之人，那就有一個是故意假扮的了，孫姑娘是江湖世家，總該知道要假扮一個人，要扮得唯妙唯肖，不外乎易容和戴人皮面具，但不論技術如何高明，假的總是假的，總可以看得出破綻來，姑娘不妨過來看看，在下是易了容，還是戴了人皮面具？」

孫月華明亮的眼波，漾起了一層霧一般朦朧的春情，望著他，望著他，忽然羞澀地把頭埋入他懷裏，口中發出更朦朧的聲音，輕顫的道：「玉哥哥，你壞，你這樣瞧著我於麼！昨晚……昨晚……真羞死人了，玉哥哥，你……你不會離開我吧？」

孫月華冷笑道：「你這話有誰能信？」

就在方振玉和那人雙方對耗的時間，又有一個方振玉飄然閃進了孫月華的石窟。

他仔細的觀察了兩邊的形勢，這條狹長如帶的平臺，右首是斷崖，往左去，地勢漸漸逼厭，隨著山勢的左轉，本來還可一人通行，後來只能容得一隻腳印，須貼壁而行，往下望去，黑沉沉的似是一片原始森林！

這座石窟，有很多轉折之處，愈往裏去，愈是黝黑，方振玉既不熟悉洞中情形，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腹之中，內功再好，也已看不清影物，（所謂目能夜視，仍須有一絲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楚），只能仗著耳目並用，來辨認曲折洞徑！

她突然一個轉身，舉頭朝石壁上撞去。

他下面想說「白璧之暇」，但又覺不妥。

孫月華冷冷的道：「你說這些幹麼？」

方振玉輕咳一聲道：「在下和姑娘說這些的意思，就是說，目前有兩個方振玉，一真一假……」

孫月華眨著眼道：「不對啊，有話要和我說的是你，又不是他。」

方振玉緩緩納了口氣，說道：「姑娘當知傷心並無補於事，應該振作起精神來才是。」

「不用。」方振玉道：「在下站著說也是一樣。」

那是因為她已經受了騙，一個玉潔冰清的姑娘，聽到這話之後，會如何呢？這後果也許不堪設想，不跟她說明呢，自己豈非背了黑鍋？一時之間，不覺深感猶豫，很難啟齒。

她哭得淚珠盈面，哀哀欲絕。

方振玉壓低聲音道：「你當這廝是誰？」

方振玉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我坐下來。」

孫月華看他沉吟不語，螓首微偏，問道：「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呢？」

方振玉這一轉身，身法雖然輕靈無比，不帶絲毫聲響，但空氣畢竟比人要輕得多，你這一迅速轉身，空氣就會跟著流動，縱然這流動是輕微的，坐著的人並未感覺得出來，但微弱的燈光，卻起了輕輕的跳動！

說後，已經搖搖欲倒！

方振玉不疑有她，女孩子嘛，本來就膽小的，他笑笑道：「在下還當姑娘遇上了壞人。」

孫月華理理散亂的鬢髮，淒苦的以手掩面，低低啜位道：「我只是個女子，這種事情犯到身上，一生名節幸福都完了，你教我如何堅強得起來？」

孫月華又怒又急，雙手一掙，右掌「啪」的一聲，清脆的一掌摑在他左頰之上。

方振玉在洞窟裏和那人僵持了一會，對方似有意和他乾耗下去，只是蟄伏不動，甚至連呼吸也屏息住了（凡是練過內功的人，都會腹呼吸，把氣調得極悠長而輕微）石窟之中，簡直靜悶得沒有一絲聲息！

方振玉一面暗暗運功，逼住毒物，一面輕嘆一聲道：「孫姑娘，在下和你無怨無仇，你竟然在茶水中暗下毒藥，差點害人害己，使方某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

方振五心中也在暗道：「你知道什麼？那是假冒我的賊子編造出來的鬼話。」到了此時，只得一面正容道：「孫姑娘，你應該聽得懂在下說的意思。」

其實那賊子真要挾持孫月華離去，也會用巧言哄騙，女人是經不起男人哄騙的，他怎會持強劫持？（何況孫月華早就被哄騙得死心塌地，認假作真，那裏還會出聲呼叫？這只是少不更事的方振玉才會有如此想法。）

孫月華偏頭問道：「你呢？」

方振玉道：「不，我要拿住他，才能證明他是假冒我的人，怎好毒死他？這是蒙汗藥，喝下去了，就會迷迷糊糊的失去抵抗。」

孫月華雖然知道這件事，但在此時此地聽到「姦殺」這兩個字，身子不由機伶一顫。

孫月華站住身子，她雙目紅紅的，望著他，淒然道：「我只當他說的是真話，只當他真的是你……我才……我和_圖_書……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但她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人家，不能和人家硬拼，更不能露出半點破綻來，這就一手掩著胸口，臉上微微一紅，說道：「你閃出去的好快，這裏只留下我一個人，有多可怕？所以……所以我只有叫你了……」

孫月華咽聲道：「這是我孫月華畢生的奇恥大辱，心身創傷，能平復得了麼？」

方振玉摺扇當胸，輕輕的閃到右壁，以背貼壁，側臉右視，凝神諦聽了一會，石窟中有人，他可以聽到呼吸，那是一個人的，可見石窟中並無第二個人，他略為提氣，就迅快的轉了過去。

不！他這時只有一個念頭，只希望摟住她，親她一親。

山洞石窟，迥音自然很響，也可以傳出很遠！

方振玉道：「我不渴，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方振玉喝下去的雖是大半碗冷茶，但感覺到卻有一股暖氣直下丹田，一時也並不在意，點點頭道：「不，孫姑娘，在下並沒有救你，也沒有負傷……」

突然他嗅到空氣之間飄浮的一陣淡淡的人體氣味，證明那人剛閃過不久，但四周卻寂靜無聲，聽不到一點衣袂飄忽之聲，顯然此人閃過去之後，就隱了下來，不曾移動，可能就在自己左側不遠。

她臉頰緋紅，話聲說得輕！

他確實有點目眩，心也隨著跳得很厲害。

「假冒？」方振玉雖已覺得有些迷惘，但說到有人假冒，心智依然是清楚的，大聲說道：「在下假冒了誰？在下就是真正的方振玉。」

孫月華不依道：「你一直要拉著我一起說話的，怎麼現在要站著和我說話了，我不管，你也要坐下來，你負了傷，不能太累。」

這下他不由的驀然一驚，自己怎會無緣無故有這種綺念呢？他想不出原因，只覺丹田中有一股暖氣，急速的上升，全身一陣烘熱，頭腦也有些昏沉沉的，但血脈賁張，情慾如潮，不可遏止，不知怎的，心裏一直想把孫月華看個清楚。

方振玉微微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犀角摺扇，說道：「還好，在下這柄犀角摺扇，可解百毒。」

他從袖中取出通天犀角摺扇，捏在手中，一面接著道：「孫姑娘，在下一直不好說出口來，你是受了假冒在下的賊子之騙，在下才是真正的方振玉。」

方振玉也突然停住了前進的身形，凝足目力，朝上處查看，只是石窟兩邊，石壁凹凸不平，任你目力再好，也無法看得到什麼？

方振玉臉微紅，說道：「那是江湖下五門最下流的害人藥物……」

孫月華又退後了一步，看他手中托著茶碗，並沒有喝，心中暗暗焦急，故意說道：「這些話，你都跟我說過，後來你把那個假冒你的賊人打跑了，自己也負了傷，但卻把我救下來了……噫，你怎麼光是拿著不喝呢？一定是我喝過的茶，嫌髒了……」

這話說得十分實在，事實也確是如此，不由得孫月華不信，心頭猛然一緊，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取過油燈，剔亮了些，凝足目力，仔細的在方振玉臉上，端詳了一會，確然和他所說一樣，並不像是易過容的臉孔，再舉手在他臉上輕輕一摸，當然也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

「嗯！」孫月華站在他面前，卻和他保持了數尺距離，隨口應著。

方振玉道：「你先坐下，我站著說比較好。」

方振玉不由得一呆，他和孫月華在鎮江見過面，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生性高傲，舉止豪邁的姑娘，今晚卻完全變了個人，變得柔情如水，呵氣如蘭，趕忙伸手一攔，含笑道：「孫姑娘，在下是方振玉，救你來的。」

方振玉這一想，連乾糧也不吃了，迅速收入肩頭衣袋之中，舉步朝右首壁下走去。

方振玉意外的道：「是姑娘下在茶水裏的？」

現在孫月華總算放下了心，玉哥哥在茶碗中放下了蒙汗藥，最多也支持不過一刻工夫，自己就不用再擔心他恃強了。

她說得軟綿綿的，一個嬌軀，也緩緩的往方振玉身上偎了過來。她，正是龍潭孫氏三英的孫月華姑娘！

有燈光就有人！方振玉心頭一喜，也無暇多看，袖中暗籠摺扇，立即舉步往燈光透出來的地方悄悄掩了過去。

方振玉應該可以感覺得出來，但他卻認為她的保持距離，乃是正常現象，是以對她毫不起疑，點點頭道：「是的，在下確實有許多話要告訴姑娘……」

他正在握扇運功，心頭也清涼明淨，但究竟毒物尚未清除，這一扶住她身子，不由得心頭又是一蕩。

方振玉為難的望望她，說道：「在下和姑娘第一次見面，是在鎮江城外……」

那麼https://m.hetubook.com.com聽到叫喊而趕來的方振玉，當然是假的了，面對著假方振玉，臉上自然會有驚怖之色，正因她存了戒心，自然會身不由己的後退了。

她沒有再叫他「玉哥哥」，當然也沒有剛才那樣親熱。

孫月華不放心的道：「玉哥哥，你要趕快回來，我怕！」

他雙目包滿了血絲，放射出貪婪的光芒，臉上肌肉扭動，鼻孔一張一縮。

豐盈的嬌軀，貼得更緊，他可以聞到她秀髮上沁人的幽香，他一顆心止不住的狂跳，幾乎湧上喉嚨，使他感到窒息！

「不！」孫月華像扭股糖似的扭了下腰肢，撒嬌道：「玉哥哥，你怎麼不叫我月妹了呢？還姑娘、姑娘的幹麼？」

石窟很大很深，幾乎可以容納數百個人，在一片漆黑之中，裏面居然隱隱透出微弱而昏暗的燈光！

不，她這一撲入懷裏，一時但覺心情大亂，綺念如死灰復燃，差幸他右手還握著犀角摺扇，還有一股涼意，從掌心透入，心頭還算清明，霎時就已警覺，左手急忙輕輕一推，說道：「孫姑娘，你是一個堅強的人，應該先冷靜一下，只要你心地清白，這不算是……」

她這是故意試探他的，她認定方才那個方振玉是真的方振玉，說的話自然也是真的了。

這話就是表示她喝過的，不會有毒藥。

方振玉搖搖頭道：「我如果沒有負傷，可以略勝他一籌，但如今我的傷還未痊癒，而且那廝精擅暗器，石窟地勢逼厭，要勝他談何容易？」

孫月華顯得關切的問道：「那是什麼藥呢？」

孫月華想起方才他的情形，心裏登時明白過來，粉臉也陡然紅了起來，低低的道：「要不要緊？」

方振玉道：「你先冷靜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廢話！」孫月華心裏罵著，口中輕輕「嗯」了一聲。

突然跨上一步，雙臂一張，把孫月華摟在懷裏。

孫月華忽然輕咦一聲，抬動一雙含著淚水的眼睛，凝睇著方振玉道：「你服了蒙汗藥，已經沒事了麼？」

「蒙汗藥？」

方振玉不禁看得一呆，連忙笑道：「不髒，不髒！」

喝醉酒的人，都不承認他喝醉的，孫月華當然不會輕信他的話，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是真的，那麼玉哥哥難道是假的了？」

這下她真的笑了，（方才只是提心吊膽勉強的）手中拿著茶碗，嫣然道：「你不是說，還有許多話，要說嗎？怎麼不說了呀！」

「姑娘……姑娘……」

方振玉淫笑道：「小心肝，我怎捨得你一個人在這裏，自然不會走遠的了。」

這種神情，孫月華自然也看出來了，心頭小鹿不由得狂跳起來，雙手暗暗蓄勢，目注方振玉，冷然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假冒玉哥哥？」

方振玉神智本已迷亂，但給這一耳光，打得兩眼金星直冒，一呆之下，不覺清醒了一半，急速放開雙手，倒退三步，脹紅兩頰，訥訥的道：「對不起，在下該死，太失禮了，在下怎會……怎會……」

孫月華目光掠過放在地下的茶杯，故意說道：「你站著說話累不累，怎不坐下來說呢？」

孫月華道：「這我早就知道，是有人假冒你。」

方振玉道：「你先靜一靜。」

夜色如墨，雲氣靠靠，除了山風呼號，已經聽不到什麼，這裏似與人間完全隔絕了一般！

孫月華後退半步，冷然道：「是又怎樣，誰叫你假冒方振玉的？」

方振玉陰笑道：「他要假冒我，你這樣說了，他一定會承認，你就要他坐下慢慢的說，然後也和方才一樣，你拿起茶盅，等他說了一會，就要他喝茶……」

方振玉不禁有些躊躇起來，這人連接山藤，也花了不少氣力和時間，他到這上面來做什麼的呢？

一念及此，急忙奔了出去。

外面的石窟雖然極廣大，但走到裏首，尤其靠右邊這一面，卻頗為曲折，就像一條小弄，小弄盡頭，又是一處轉角，到了這裏，燈光射到左邊壁上，已經明亮得多了，那轉角右首似是有一間不太大的石窟，但在沒有彎去之前，因有石壁擋住視線，是看不到裏面情形的。

就因這一想，他才急匆匆的循原路退出，奔回石室。

孫月華嫣然一笑，在他身邊坐下，隨手取過一個茶盅，說道：「你先喝口水。」

正疑惑之際，耳中忽然隱隱聽到女了呼叫的聲音！

她一個軟綿綿的嬌軀，又慢慢的偎了過來，很自然的偎入他的懷裏，仰起臉，一雙黑白分明而又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嬌聲道：「方大哥，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說過要娶我，這話我可不敢和大哥說，你自己和大哥說好ｈttｐs://ｍ•hｅtubｏok•cｏｍ•cｏm麼？」

孫月華道：「他現在人在那裏呢？」

她似乎毫未察覺到門口已經多了一個人！

一念及此，那還猶豫，立即朝那黑影閃去的方向，放輕腳步，耳目並用，尋了過去。

方振玉吸了口氣，然後極輕的把她緩緩推開，說道：「孫姑娘，你先冷靜一下……」

方振玉道：「不然，孫姑娘，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在下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姑娘只當它做了一個噩夢，事過境遷，慢慢就會忘記。」

方振玉吃了一驚，急忙一閃身攔在她面前，可是孫姑娘身法也並不慢，一頭撞在他胸口上，方振玉左手輕輕把她扶住，急道：「孫姑娘，在下還當你是一位巾幗女傑，那知你竟和普通女子一般見識。」

孫月華柔順的點點頭，依然拉著他的手，說道：「我們坐下來說好麼？」

「這山崖上，不可能有別人上來，此人一定就是那個假冒自己的賊子！」

方振玉怒道：「此人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在茶水中下的哪是什麼蒙汗藥？」

說著，隨手把茶碗遞還給她。

心頭迅速忖道：「會是孫姑娘，莫非那人知道行跡業已敗露，要挾持著孫姑娘離去不成？」

方振玉正待推辭，耳中忽然聽到一聲極輕的冷笑，心間驀地一驚，一下跳了起來，低聲道：「你別走出去，我出去看看！」

孫月華輕盈的走了過去，俯身從地上取起茶碗，朝他面前送去，她心裏感到一陣緊張，捧著茶碗的手，也起了輕微的顫動，低著頭道：「這裏只有一個茶碗，你不嫌我髒，就喝一口吧！」

這間石窟略呈方形，地方不算寬敞，也並不太狹厭，靠裏首壁下，地上鋪了一張厚厚的獸皮，獸皮上坐著一個螓首低垂，以手支頤的紅衣女郎，對著地上一盞銅集上燈芯結的燈花，微微出神！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方振玉心中想著那假冒自己的賊人，帶著擄來的孫月華姑娘，不可能藏身在大家都找得到的地方，因此他一路奔行，只是找懸崖峭壁間的石窟山洞。

方振玉趕忙一口喝完，笑了笑道：「夠了，不用再倒了。」

方振玉提著一口真氣，手足並用，疾猱上去，卻也猱了盞茶工夫，才算猱升到懸崖盡頭，翻身而上，原來這斷崖上，竟有四五丈寬，狹長如帶的一片平臺，接著又有一堵平整如削的廣大石壁，矗立而起，站在這狹長的平臺上，既無石窟，也找不到一處可以蔽風雨的地方。

孫月華仰起頭，問道：「你快說咯，這人是誰呢？」

伸過手去，當然是去接茶碗的了。

孫月華纖纖玉手一把抓住了方振玉手腕，柔媚的笑道：「方大哥，你不是早就和我說過了麼？是你打敗了假冒你的賊人，把我救下來的，我很感激你，你還為我負了傷，我才留下來陪著你，等你傷好了，再送我回去，是麼？」

她臉上一片冷漠，話說得更冷，但在方振玉的眼裏，她變成了薄怒輕嗔，比她笑的時候更美，美得嬌艷欲滴，美得令人目為之眩！

入山愈深，山徑早就沒有了，這一帶都是人跡不到的荒山野林，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四周黑沉沉的，可以聽到的也只有松風如濤，和起落呼應的猿啼！

山藤離地不過三丈來高，他略為打量一下，就雙足一點，身子往上直拔而起，一下握住了山藤，然後用力試拉了幾下，覺得上面極為牢固，這就雙手交替，一個人像猿猴般往上攀升上去。

方振玉在她粉臉上親了一下，低低的道：「就是假冒我的賊子找來了。」

方振玉不禁猶豫起來，暗道：「莫非石窟裏有相通的洞穴，此人已經不在裏面了？」

方振玉身形閃動，一下掠出石窟，舉目望去，果見黝黑的小弄前，似有一道黑影一閃而沒，不覺喝道：「什麼人？」

他要把真相告訴她，向她解釋和她好的，是假冒自己的賊人，並不是自己，但這話他有顧慮。

孫月華柔順的點點頭道：「我知道，你要我做的事，我都願意。」

她一時之間，全身如遭電擊，木然道：「你……你說他……是假的……他……欺騙……了我？」

方振玉又摟著她親了一下，柔聲道：「這樣就好，等我出去了，你就大聲叫喊，他如果問你發生了什麼事，你就說一個人害怕。」

要知他這柄通天犀角摺扇，乃是他祖父陸地神龍昔年成名兵器，不僅不畏刀劍劇毒，而且也有解毒之功。他掌心握扇，默運玄功，就有一縷清涼之氣，緩緩由掌心循臂而上，輸入心脾，這縷清涼之氣所到之處，綺念頓時大減，只是這種運氣逼毒，並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奏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