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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黑俠木蘭花傳奇09:死亡織錦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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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木蘭花屏氣靜息,注意著他的動作,只見他抬頭向上望了一眼,沿著樓梯,向上走去。剎耶之間,木蘭花明白了,她知道柯一夢和那人約會的「老地方」,並不是這裡豪華酒店的一間房間,而是這座酒店頂樓之上的大天台!
當高翔在她家中等候她的時候,穆秀珍正躺在本市精神病院七〇三號病房之中,由兩個精神病專家在檢查她瞳孔漲縮的情形,高翔又怎能料得到呢?
谷老爺子的敘述之中,忽然加進了這樣一句話,這不禁令得木蘭花為之錯愕不已,谷老爺子似乎也不想多說下去,勉強一笑,道:「你說,趙進是不是該死呢?」
她呆了不多久,便信步踱進了附近一家十分幽靜的咖啡室,要了一杯黑咖啡,用銅匙慢慢地攪著糖,她正在出神地思索著。木蘭花所首先考慮的,是谷老爺子告訴她的故事,究竟是不是可靠。這一點,木蘭花想了沒有多久,便確定是可靠的。
「不能!」谷老爺子斷然拒絕。
那扇門,看來是一個花園的後門。
那漢子想說穆秀珍是從瘋人院中走出來的,可是卻又怕刺|激了穆秀珍,更加大發其瘋,所以不敢直接說出來,只是含糊講了個「院」字。
那七下動作,連貫而快疾。
「柯一夢立時打了急電給我,我起程回來,可是陳三卻已被趙進發現了,他又遭了趙進的毒手,柯一夢遲到了一步,憤而將趙進殺死——那時,我還在飛機上,趙進一死,當年的情形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了,這是十分可惜的。但我總算知道了我並沒有一個賣國賊的兒子,為了請警方不要在這件事上多費腦筋,所以我才對高翔、秀珍以及張院長有不禮貌的行動,張院長……他其實是一個十分卑劣的小人!」
但是當木蘭花也購票入座,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時候,卻發現他正在打瞌睡。木蘭花耐著性子等著,到八時三十分,柯一夢不等電影終場,便走出了電影院。
穆秀珍敲了許久,也沒有人來應門,她退後兩步看了看,圍牆雖然高,但是要爬過去,對她來說,卻也絕不是什麼難事。
谷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道:「陷害他的人叫趙進,本來也是游擊隊中的一員,他是博物室兇案中的死者之一!」
木蘭花一想通了這一點,便知道自己的跟蹤,絕未被人發現,她抬頭向上望去,只見柯一夢已來到了通向天台的門前,他正以一柄鑰匙在開著門,門幾乎立即應手而開,木蘭花看到柯一夢走了進去,又順手將門關上,木蘭花看看手錶,是八時五十五分。
而且她覺出布袋上的帶子正在漸漸收緊。
「他們十個人全是最好的年輕人,他們……」
抗日戰爭勝利之後,他卻絕不居功,而且也不再從事幫會活動了。木蘭花記得他還曾寫過一本小冊子,論述幫會組織,是在不健全政治之下的畸形產物,是極其不足為訓的。
然而,在谷老爺子的話中,卻找不到一點可供研究這件事的資料。而且,還有一件最令人難以解釋的事情,那便是:穆秀珍發現了趙進的屍體之後,她和一個博物院中的職員,曾經看到過陳三!木蘭花直到如今,還是肯定那是一個人化裝成陳三的模樣的。那麼,這個化裝成陳三的是什麼人呢?
木蘭花隱約覺得,這個人似乎是全案的關鍵。
谷老爺子緊緊地抓著拳頭,從口中迸出了這一句話來:「我的兒子是冤枉的,他受了人的陷害,陷害他的人是真正的賣國賊,於是我趕回本市來。」
這是不是和目前博物院中的兇案有關呢?
「那你為什麼還跟著我?」
只見柯一夢從電梯中跨了出來,他也在電梯門口,略停了一停,木蘭花看到他的神態,似乎相當緊張,他停了沒有多久,竟向樓梯口走來。
「陳三就是那個聾啞人。」谷老爺子沉聲道:「他受了傷,又生了一場大病,趙進完全認不出他來了,兩人在同一處工作,但是卻不說什麼,有一天,趙進吃醉了酒,這才給陳三聽到,他在自言自語,說我是一個蠢人,竟殺了自己的兒子,又說他那一次,領到了一大筆賞金,可惜近年來花天酒地,已經用光了,只可惜陳三雖然不是真的聾子,但卻真是啞了,他不能向趙進逼問,只能將事情通知柯一夢。」
谷老爺子伸手在谷家駒的頭頂之上撫摸著,道:「不錯,不但我嚇不倒她,只怕世上沒有什麼人可以嚇得倒她的了。」
因為她想到,若是她用她自己的方法來彈射麻雀的話,那麼在那樣短的時間中,她至多射下五隻麻雀來而已,由此可知谷老爺子寶刀未老!
她怪叫道:「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瘋子!」
看那男子的裝扮,他像是看守這幢屋子的人。
「小姐,你憑什麼資格來問我?」
「我叫谷家駒。」那少年回答。
「谷老先生,」木蘭花的身子向後退了一步,「你這樣的態度,不是太固執了一些麼,這對你是絕對沒有幫助的。」
木蘭花也感到氣氛十分緊張,谷老爺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以前是聽人講起過的。要形容谷老爺子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是十分困難的,因為他身份太複雜,而他的事跡,也太多姿多采了。但是稱他為一個十足傳奇性的人物,那是絕不會有錯的。
可是,那個少年人卻向著木蘭花走了過來!
「在日本和圖書鬼子侵略的時候,」谷老爺子的聲音十分激動,「我組織了一支游擊隊,一共有隊員六十個人,這小子的伯父,也是其中之一,我們行事十分小心,事先是絕不會洩漏秘密,但是有一次,秘密居然洩露了,我們犧牲了十個隊員。」
木蘭花肯定了這一點之後,覺得問題更難以明白了。如果博物院中的兇案,正如谷老爺子所說,是趙進殺了陳三,而柯一夢又殺了趙進的話,那麼那幅織錦呢?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超小型偷聽儀,可以聽到在一百公尺之內發出的極其微弱的聲音。而且其中還有極其精巧的錄音設備,可以在因為環境太吵鬧時,將聲音記錄下來,慢慢地去研究細聽,木蘭花塞上了耳機,也撥動了錄音機的鈕掣,使之開始工作。
穆秀珍正準備撞進門去,一聽得身後有人聲,她陡地轉過身來,只見身後一個橫眉怒目,約莫五十上下的漢子,正叉腰而立。
木蘭花幾乎來不及思索,連忙放了一張鈔票在桌上,也跟了出去,當她推開咖啡室門的時候,看到柯一夢正轉過街角。木蘭花沒有時間來易容化裝,她只好小心從事,採取較遠的距離,跟了上去,她的腦中,更是紊亂到了極點!
因為柯一夢立時道:「還說我大驚小怪,高翔帶了一大批警員來捉我,如果不是我見機,我幾乎被他逮住了,你究竟又鬧了些什麼事?」
這座酒店一共是十五樓,木蘭花之所以說她要上十三樓,只是避免柯一夢的起疑,十三樓和頂樓,只不過兩層之隔。她可以在出了電梯之後,輕而易舉地趕上頂樓去的!
木蘭花已經聽出,谷老爺子所敘述的舊事之中,每一句話,都是摻揉血和淚的。可是木蘭花仍然十分不明白,因為谷老爺子似乎仍未講到正題。
「而且,他講不出為什麼要到鎮上去的理由,接著,我們在鎮上日軍總部工作的內線,又派人來送訊,說是那一天,曾看到他在日軍總部之中,受日本軍官的招待。」谷老爺子的聲音越來越乾澀,「雖然他竭力否認賣國,但是在當時的情形下,你能怎樣處置?」
「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發生新的變化的可能。」谷老爺子立即回答,「我兒子被冤屈地當賣國賊處死之後,他的骨灰我一直帶著,我後來是將他葬在本市近郊的,現在我要去向他說:一切都過去了,木小姐,我們也應該再見了。」
柯一夢來到了樓梯口子上,又停了一停。
然而她的動作卻慢了一步,當她塞上耳機的時候,柯一夢已撥完了電話號碼了,微聲波擴大裝置的錄音機,未能將柯一夢撥動電話鍵盤轉動的聲音記錄下來。
谷老爺子向前走了開去之後,面色便十分凝重,一句話也不說,木蘭花也不去催他,因為她知道事情一定極之不簡單。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來,霓虹燈已發出了誘人的彩色。柯一夢似乎只為打發時間,而毫無目的地在走著,他甚至進了一個電影院。
「照這樣的情形來看,」木蘭花又想了一想,才道:「我的確應該勸高翔,不要使警方再管這件事了,應該將之列為懸案。」
那另一個人是不是已經到了呢?
木蘭花雖然竭力想替心中的無數疑問找出一個答案來,但是她卻始終不得要領,她想先和高翔通一個電話,問問他博物院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卻抽不出時間來,因為她需要緊緊地盯著柯一夢,疑團雖然仍包圍著她,但如今,她總可以肯定一件事:柯一夢在這件事中,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而那個和他約了今晚九時,在「老地方」見面的那個人,可能更加重要,木蘭花是萬萬不能夠錯過這個好機會的。
一進電梯,木蘭花便聽得柯一夢對電梯司機道:「頂樓。」
「那當然是隊中出了奸細,於是我進行徹查,有一個隊員力指這小子的伯父,在事先曾經神秘地離開過基地,到鎮市去一次——」
木蘭花這時,零零碎碎想到的一些,都是犖犖大者,還有許多細小的,傳奇性的傳說,木蘭花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了。
當她繼續用腳踢門的時候,她突然聽得身後有人道:「小姐,你在做什麼?你是怎麼進來的?」
木蘭花一見那少年向自己走來,便知道自己的跟蹤,已被對方發覺了。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要跟蹤人,本來就不容易,木蘭花也不覺得意外。
那四個白衣大漢翻牆而入,向小屋之中,直衝了進來,穆秀珍陡地轉身,一隻老大的白布袋,已向她兜頭罩了下來。
木蘭花本就是為了一件十分神秘的事情來的,這時的氣氛,也令得她覺得不尋常,她想考一考自己的智力,想在那人還未曾出現之前,想出那是什麼人來。
「可是——」木蘭花又道:「如果事情並不如此之簡單呢?」
「不,他承認了。」谷老爺子沉痛地說:「鎮上是有著日軍駐紮的,而破壞了我們行事的日軍,正是駐在鎮上的部隊!」
而他每頓一下,杖尖之上,便有一絲銀白色的光芒,閃了一閃,破空而去,七下過處,開始有麻雀自半空中跌了下來。一隻,兩隻,三隻……不多不少,恰好是七隻,落在地上。那些麻雀的身上,都有著一枚長約兩吋的銀針,貫穿著頸部。https://www.hetubook.com.com
因為照谷老爺子的話來說,事情已經完結了,但何以又發生了兇案?可知谷老爺子是在騙人,而她居然受了欺騙!
谷老爺子緩緩地轉過頭來,望著木蘭花。
就在谷老爺子抬起頭來,準備開口講話的時候,木蘭花的心中,突然一動,又想起了谷老爺子早年,曾經以探險家的身份,到過許多地方。
她絕不能想像像谷老爺子這樣的一個人,竟會有一個叛徒兒子。但如果是的話,谷老爺子一定會大義滅親,絕不留情的!
她扣了十幾下,沒有人來應,終於大力拍打了起來。
花園的盡頭,則是一座紅磚的屋子,那屋子十分大,上下兩層,每一間窗子上,都下著厚厚的木製百葉窗簾。那些百葉窗簾本來是塗著紅漆的,但因為長時期的風吹雨打,所以已經變得發白了,這更使得這幢屋子看來十分殘舊。
然而,木蘭花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然而因她的話所引起的反應,卻是令人震騖的,谷老爺子陡地轉過身來,聲如洪鐘地斥道:「胡說,純粹是胡說八道。」
「小姐,你……別亂說!」那漢子露出駭然之色,一直向後退去,「小姐,你……不是從……院中走出來的吧。」
她在電梯的門口,略站了一站。
她腦中新的紊亂,是柯一夢的那個電話帶給她的。柯一夢是在和誰通電話?
而這時,她更感到那幾句告誡之中,實是含著極大的道理的。谷老爺子的這手絕藝,使得木蘭花不能不極之佩服。
「小弟弟,你太客氣了!」木蘭花立即答應,將手按在那少年的肩上,「你一定在你爺爺處,學了不少絕頂本領了?」
谷老爺子難過地搖了搖頭,又長嘆了一聲。
等到木蘭花聽到了柯一夢的這幾句話時,她全身的神經,都為之緊張了起來!高翔去抓柯一夢?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博物院中新發生的案子十分嚴重了!過了片刻,又聽得柯一夢道:「那你也做得太過份些了,我們怎麼會面?今天晚上九點鐘,在老地方?好的,你可得準時到,本來,咱們將老傢伙騙過去,就可以沒有事情了,你卻又來節外生枝,看你有什麼辦法來隻手遮天!」
這樣,表示她就要出電梯去,而且她還可以背對著柯一夢,那樣當然更不容易為柯一夢覺察。到了十三樓,木蘭花跨出了電梯。
只要弄清了這個人是誰,整件事便可迎刃而解了。但是如今令人所不解的是,根據谷老爺子的敘述,是絕不應該有這個假扮陳三的人存在的。
那是一座本市十分知名的酒店,它以高貴豪華著名,柯一夢進入電梯,木蘭花大著膽子跟了進去,柯一夢並未曾對她特別注意。
眼前是一個十分大的花園,幾株巨大的荔枝樹,在花園的一角,綠葉成蔭,而在樹中,似乎是一座水泥澆成的墳墓。
木蘭花一口氣奔到了那幢古屋的門口,也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圍牆裡面,傳來了一陣狗吠聲,接著,似乎有手杖的著地聲。
那漢子放下了電話,穆秀珍還在四面看看,問道:「女瘋子,女瘋子在什麼地方?你說扮鬼殺人的是女瘋子,不,女瘋子有哪麼大的力量將一個男人勒死麼?」她一面說,一面做作勒死人的手勢,那漢子幾乎連雙足都發軟了。
「我當然有原因,因為我不想和一個人再見面,所以我不到博物院去,而且我也根本不信博物院中會有第三件兇案發生!」
木蘭花的座位在咖啡室的裡面,而咖啡室中的光線,又是十分黑暗,她是不怕柯一夢會發現她的,她一見柯一夢拿起了電話,便連忙自口袋中取出了一隻如同打火機也似的東西,放在桌面上,那東西有一隻耳機,可以塞在耳中的。
在高翔躍上了電單車,向博物院疾馳而去之際,木蘭花也將要奔到那幢古老大屋的面前了,她在聽說博物院中,突然又發生了兇案之後,準備奔回屋去,去責問那姓谷的老者的。她多少知道一些那姓谷的老者的身份,這也正是她剛才勸高翔不要再理會博物院中發生的奇事的原因。
要不然,木蘭花是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他的電話是打給什麼人的了。這時,她只聽得柯一夢低沉的聲音在問:「怎麼一回事?」
她叫一句,「砰」地打出一拳,便有一個大漢,應聲仰天跌倒,她兩拳打跌了兩個大漢,但仍未能掙脫罩在她身上的布袋。
谷家駒的伯父,當然就是谷老爺子的兒子了,何以事情又與另一個人有關哩?
「既然這些銀針上的劇毒是如此厲害,」木蘭花緩緩道:「谷老爺子,你還是將它收回去來得好些,免得害了別人。谷老爺子的這一手絕藝,使我十分佩服,但是要用來威脅我,那卻還是不成功的,谷老爺子,你怕還不知道我的脾氣。」
當谷老爺子講到「離開本市」之際,他抬頭向上,不但語音十分悲切,而且,臉色黯然,雙手放在杖上,下頦拄著手背,一句話也不說。
在夜晚,如果不是近,是很難看出那便是經過了化裝的木蘭花的。
花園中野草叢生,顯是很久沒有人打理了,一大堆假山石,看來也已十分殘破,水池乾了,噴水管上,已生出了一株野草。
木蘭花只是將這兩個問題,在心中略想了一想,便緩緩地道:「可是,博物院中,第三件兇https://www.hetubook.com.com案,又已經發生了!」
「民間有的是身懷絕技之人!」木蘭花又想起她幾個授業恩師的話來,無論是中國武術的傳授者,沖繩空手道大師,日本柔術名家,都曾經這樣告誡過她:「切莫以為自己的技藝已經登峰造極了,極可能一個觔斗,栽在你日日見面的龍鍾老婦人手下!」
他一面笑,一面道:「好!好!家駒,你看到了沒有,你有什麼感想,你不妨直接說,別怕爺爺會來責罵你的。」
既然經過了化裝,木蘭花就算離得柯一夢近一些,柯一夢也不會覺得了,離開電影院之後十分鐘,柯一夢來到了一間大酒店的大堂中。
推門進來的人,竟是柯一夢!
木蘭花的話,講得緩慢而低聲。
「那倒沒有,」那少年十分忸怩,說:「因為我笨。」
木蘭花正在深思著,突然,咖啡室的門被推了開來。這家咖啡室的生意十分清淡,是以有人一推門進來,也引起了木蘭花的注意,木蘭花不經意地抬起頭,向門口看了一眼。
這是木蘭花所絕對意料不到的,她正躲在樓梯口上,她以為柯一夢既然到這裡來,是來會晤一個人的,那麼他當然應該在頂樓的某一間房間之中,和那人相會,何以會向樓梯口走來?莫非自己的跟蹤功夫,竟如此拙劣,早已被他發現了麼?
隨著每一下「拍」地一聲,就有一小粒米粒大小的鋼珠,射了出來,射在貫吊在麻雀頸上銀針之上。那小鋼珠射中了銀針之後,便發出了極其清脆悅耳,也十分輕微的「叮」地一聲響,鋼珠撞擊的力量,令得銀針穿出了雀頸,落在地上,而鋼珠也滾進陰溝去了。
穆秀片珍陡地明白了過來,她笑得前仰後合,足足笑了五分鐘,兀自喘息得講不出話來,只是道:「你……這該死的傢伙,將我當作女瘋子了?」
由於她「瘋」得厲害,被她打倒的兩個大漢,進了傷科醫院,所以她麻醉注射的份量特別重,要昏迷八小時才能醒轉。
穆秀珍心中暗暗責備自己平時不用心,她暗忖如果是木蘭花的話,她一定會知道這所巨宅的來龍去脈的,因為她平時就留意一切值得注意的事情。
木蘭花在電影院中,已進行了最簡單程度的化裝。當然,她隨身所帶的東西,不可能進行巧奪天工的易容,但是都也使得她變成了一個扁臉斜口,看來帶著幾分邪氣,不像是正經人的女郎了。
那少年來到了她的身前,很有禮貌地道:「穆蘭花,我爺爺請你過去談談,希望你不要拒絕。」
「我相信。」木蘭花頓了一頓之後才說。
她趁這個時候,將自己所知道谷老爺子的零碎事跡,在腦中略為整理了一下,谷老爺子的真名叫什麼,恐怕沒有人知道了。
木蘭花決定繼續等著。因為那另一個人可能還沒有來,那麼自己如今所在的是有利地位,可以將這個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穆秀珍一直來到了屋子的正門,一排六扇,是鑲有花玻璃的大門,緊緊地關著,穆秀珍走上了三級石階,伸指在玻璃上扣著。
「銀針用來殺麻雀,那太可惜了,」谷老爺子冷冷地道:「它上面所含的毒質,可以使一頭犀牛四腳朝天的死去!」
谷家駒望著木蘭花,做了一個鬼臉,木蘭花笑了起來,道:「谷老爺子,你的話給我以極高的鼓勵,可是博物院中的兇案——」
木蘭花不出聲,誰都可以知道在當時戰時,在對敵鬥爭如此尖銳的情形之下,是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採取的。
「抗日戰爭勝利之後,我已心灰意懶,因之到外國去住了幾年,但是我仍然沒有忘記這件事,我托柯一夢和另一個叫陳三的繼續留意這件事,他們全是我最相信的人。去年,我接到兩人的來信,說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中,陳三探到了這件事的真相。」
「我不要什麼人對我幫助!」谷老爺子陡地一頓手杖,站了起來,他才一站起,杖尖在地上,輕輕地連頓了七下。
從他望向自己的眼色中,木蘭花看出這個少年對自己十分有好感。但是谷家駒分明是十分鄭重的人,如今雙方還是在敵對的狀態之中,是以他對於木蘭花「成為朋友」的建議,並不立即就回答,只是以沉默來表示他心中的考慮。
「為什麼?」木闌花緊緊追問。
她的拍門聲,引得屋內響起了陣陣回音,如果屋內有人的話,那是絕不會聽不到的。然而,穆秀珍卻聽不到屋內有聲音。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指著地上的那些死麻雀,順著她手指所指,自她的衣袖之中,突然傳出了一陣輕微的「拍拍」聲。
她低聲道:「不會吧,不會的吧。」
谷家駒似乎心中早有了答案,谷老爺子一問,他立時便道:「我十分佩服木小姐的勇敢,爺爺,你是嚇不倒她的。」
而一整幅牆上,沒有一個窗子,也是使得博物院內部陰暗過人的原因了。
谷老爺子講到這裡,又頓了一頓,他面上的肌肉,在起著輕微的抖動,那自然是因為他的心中十分難過和激動的原故。
何以他在提到離開本市之際,神色黯然?
「小姐,你……別拿我的脖子做試驗!」他近乎哀求地說:「我是經不起你勒的。」
那漢子一進屋,便拿起了電話,撥了三個「零」宇,這正是本市的報警電話,穆秀珍呆了一呆,那漢子已對著電話嚷道www.hetubook.com.com:「這裡是熊大紳的住宅,有一個女瘋子從瘋人院逃了出來,你們快通知瘋人院,將這個女瘋子捉回去,快,快!」
木蘭花「霍」地站了起來。「我是剛接到的消息,一接到消息,我就來看你,這就是為什麼我去而復回的原因,兇案的詳細情形我還不知道,但是你可肯和我一起到博物院去一次麼?」
木蘭花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終於未曾講出來。
木蘭花從來也未曾輕視過這幾句告誡。
然後,他看了看木蘭花,沒有再說下去。
當然,柯一夢可以在殺了趙進之後,再假扮陳三的,但是這裡又有了兩個問題:一個是柯一夢的目的何在?其二是柯一夢的身量很高,要他去假扮陳三,無論面部的化裝何等巧妙,卻是會輕而易舉地給人看出來的,那個假扮陳三的人不是柯一夢。
自那以後,似乎便沒有什麼人再見過這個奇人了。
她手腳齊用,翻過了圍牆,跳了下來。
然而一看之下,她卻為之一怔。
木蘭花心中暗暗在奇怪:像谷老爺子這樣的一個人,是應該過慣了四海為家的日子的,何以他對本市,竟會特別留連?
木蘭花連忙一閃身,躲在一隻郵筒之後。
他原來是一個大幫會的首領,但他本身是一個學問廣博得令人難以相信的人。在戰前,他在國際海洋學會主編的會刊之上,所發表的幾篇有關「西太平洋骨螺科研究」,「頭足綱軟體動物進化之研究」等論文,令國際注目,而也是研究海洋生物學的日本裕仁天皇,曾與他書信來往,並曾邀他前往日本。那是在日本侵華戰爭前夕的事。
「我只是說我相信,」木蘭花鎮定地道:「但是我沒有說我害怕。谷老爺子,你能不能消除你我之間的敵意,開誠佈公地談談好麼?」
穆秀珍聽了,卻是大點其頭,道:「對了,我就是從哪邊來的,還有什麼人和你住在一起,快叫他們出來,接受我的盤問!」
谷老爺子語音哽咽,再也難以講得下去。
和柯一夢在講話的那個人講了些什麼,木蘭花自然無法聽得到,但是她卻可想而知,那邊的人,一定在嫌他大驚小怪。
木蘭花決定先跟蹤一程,再和谷老爺子相見,她等到前面兩人轉了一個彎,才悄悄地跟了過去,一直跟了好幾條街,才看到谷老爺子在街邊的一張長凳上坐了下來。
木蘭花踏前一步,先站到電梯門口。
木蘭花則沉聲道:「十三樓。」
「唉,」谷老爺予還未曾開口,便先嘆了一口氣,「全是為了這小子的伯父,」當他說到「這小子」的時候,指了指谷家駒。
木蘭花望著剛才還在電線上吱吱喳喳吵叫的麻雀,想起剛才谷老爺子在頓杖之際,幾乎連頭也未曾向上抬起來看一下。
柯一夢一講完,便放下了電話匆匆向外走去。
時間慢慢地過去,樓梯上十分寂靜,也十分陰暗。
她非但不躲開,而且還緩步向前迎了上去。
日本侵華,中國全民抗戰,據說他曾遠渡東瀛,謀刺日本天皇,但是未曾成功,他回到中國,便組織了一支游擊隊。
穆秀珍匆匆地衝出了博物院,繞著博物院龐大的建築,轉到了那條小巷之中。到了小巷中,她抬頭向上看去,可以看到那聾啞人所住的房間,一扇窗仍然半開著。她覺得十分滿意,逕自來到了那扇門前,「砰砰砰」地敲起門來。
「你……別見怪,你還是回去的好……」那漢子已看到四個白衣大漢從一輛車子上跳了下來,他立即高聲尖叫了起來。
他們又默默向前走出了很遠,谷老爺子才又道:「當時,為了維繫軍心,為了重創日本鬼子,所以我不得不這樣做,但是我的心中,卻絕不相信我的兒子會是賣國賊,我在暗中進行調查,但是卻又一點結果也沒有,事情一直耽擱了下來。」
電梯迅速地向上升著,在九樓,那一雙外國夫婦,走了出去。電梯之中等於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木蘭花呷了一日濃濃的咖啡,她不禁苦笑了一下,她曾經經歷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像這樣一個疑團接著一個疑團,令得人似乎瞎子在迷魂陣中摸索一樣,以為有了些頭緒,但是結果卻又墮入了更深的疑陣之中,那卻是不多見的。
木蘭花舒了一口氣,道:「當然,這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只可惜柯一夢太過魯莽了一些,要不然,一定可以向趙進逼問出當年陷害令郎的真相的了。」
她又抬起頭來,向谷老爺子望去,谷老爺子也正看著她冷冷地道:「你可以罷手了,是不是?」
「根據我的觀察,兇手一定在這裡,而且,兇手是扮成一個鬼來行兇的,你——」她上下打量著那漢子,令得那漢子連連後退。
木蘭花又諒解地笑了一下,他們一起來到了谷老爺子的面前。谷老爺子用十分嚴峻的眼光,望著木蘭花,冷冷地道:「請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感謝你。」
「沒有什麼好談的。」谷老爺子固執地搖搖頭,「事情的發展,竟會出了兩條人命,也頗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你如果相信我的話,那麼便是柯一夢殺死的是一個該死的歹人,一個殺人兇手!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會再有別的事發生了。警方大可通緝我們,我們離開本市好了……」
「我是來捉兇手的!」穆秀珍毫不示弱。
離開約會的時間,還有五分和_圖_書鐘!
木蘭花並沒有想下去,因為這時,谷老爺子既然已答應將一切都簡略地告訴她,那麼自然是言出必踐,她也不必去多傷腦筋的了。
「兇手?」那漢子呆了一呆,「什麼兇手?」
穆秀珍回頭看去,則是一大幅灰白色的高牆,那是博物院的建築,一大幅牆上,一個窗口也沒有。當然,這所大屋先建造,然後再造博物院,博物院的一大幅牆上,一個窗子也沒有,那可能是這所屋子的人,不想別人看到他們的生活情形之故。
那漢子的面色更加難看,一退再退,直退到了花園大鐵門旁邊的傳達室中,穆秀珍越看越覺得那漢子形跡可疑,因之直跟了進去。
她望著谷老爺子和谷家駒兩人,沿著馬路,漸漸地遠去,她好幾次想要將他們兩人叫住,再問谷老爺子幾句話的。但是她終於忍住了未曾出聲。
柯一夢說:將老傢伙騙過去,就可以沒有事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所謂「老傢伙」又是什麼人,難道是谷老爺子?
光是織錦不見了,事情或許還不值得研究,但事實上,卻是檔案室中,有關這幅織錦的資料,也一起不見了。這便大大值得研究。
谷老爺子又昂起了頭,道:「我思想鬥爭了一夜,我想通知他逃跑,想解散游擊隊,從此隱名埋姓,以保存他的性命。但是我卻沒有做,他被以軍法處死——在所有的隊員之前,當作一個賣國賊一樣地死去,我……我只有兩個兒子,家駒的父親一直在外國,他……可以說是我……」
木蘭花坐了下來,谷老爺子望著前面,但是卻輕輕地在地上頓著他手中那根枴杖,過了片刻,才聽得他道:「我手中的這根枴杖,可以令得你骨肉化灰,你信不信?」他的話是一字一頓講出來的,由於他講話的時候,根本不看木蘭花,因之他的話聽來更令人覺得陰森。
他踏前一步,杖尖在地上點了幾點,那七枚銀針被吸進了杖中,他又拄著杖,向前走去,谷家駒和木蘭花兩人,跟在後面。
這支游擊隊的人數並不多,但是每一個人卻全是百中挑一的好手,他們活動在閩粵邊界,令得侵華日軍,遭到了極大的損失。
當他的眼光才一和木蘭花的眼光接觸之際,他的臉上現出一絲混合著驚訝和佩服的神氣,但是卻一閃即逝,緊接著,他的臉容,又像是用岩石雕出來的那樣地冷峻了。
「你是誰?」穆秀珍也聲勢洶洶地反問:「為什麼我打門沒有人應?屋中的人,都到什麼地方去了,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麼人?」
那麼,木蘭花呢?
而自己,面對著這幢大屋,卻一無所知。
木蘭花的面色也因緊張而變得發白了。
穆秀珍「哼」地一聲,說道:「你的身材倒很像。」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木蘭花實是沒有多作考慮的餘地,她連忙向下躍去,躍下了五六級樓梯,藉著樓梯轉角處的陰暗,隱藏了起來。
她站一站的目的,只不過是在阻延時間,等候電梯門關上,而她一聽到了電梯門關上的聲音,她立時以極快的速度,向樓梯上衝去,她衝上了兩層,到了頂樓,在她剛到頂樓之際,便聽到了電梯門開動的聲音,木蘭花身子一側,貼牆而立。
然而此際,她心中卻充滿了被欺騙的憤怒!
電梯中還有一對肥胖的外國夫婦,四個人之間,自然誰也不說話。木蘭花的心中十分緊張,因為她和她所跟蹤的人,隔得如此之近!
她掙扎得更是劇烈,只聽得有人叫道:「快注射,快,她氣力大。」穆秀珍陡地覺出股上一痛,人便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從柯一夢的臉色,和他急匆匆的步伐看來,可以知道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變故。他一進來,便在櫃面上拿了電話。
谷老爺子望了木蘭花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那麼陳三便是——」木蘭花有點明白了。
「是的。」谷老爺子點頭同意。
就算那另一個人,早已在天台上等著柯一夢,那也不要緊的,他們的會面,不會那麼快便結束,一到九點,自己再可以上天台去察看究竟的。
木蘭花的心中莫名其妙。
因為谷老爺子在傳說中,是個極其正直的人,木蘭花和他見了兩次之後,印象也是如此,再加上谷老爺子講述這件事情時沉痛的神情,處處都表示他向木蘭花說的是真話,他的話,是完全可以相信,絕對不是隨意捏造出來的。
木蘭花已經料定這個人是這件怪事中的一個重要角色,只要能夠見到這角色的話,那麼一連串的怪事,便可能有答案了。
木蘭花連忙改變了主意,她身子一閃,到了牆角上。不一會,她便看到大門打開,谷老爺子拄著手杖,向外走了出來,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那少年人生得英氣勃勃,剃短頭髮,十分精神,一老一少兩人,向前走去。
「好,」不等木蘭花講完,谷老爺子便揮著手,打斷了她的話頭,「我將其中的經過,簡略地和你說一說,我們一面走一面說吧!」
「謙虛是美德,可是不講實話,那卻不太好了,是不是?」木蘭花微笑著,「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可以做一個朋友麼?」
她停了片刻,便開始向前走去,不一會,她就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原來是後花園,從那幢大屋的旁邊看過去,可以看到屋子前面的花園更大,樹木更多,但自然,也更加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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