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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鳳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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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根本已經沒有甚麼人理會那青巾漢子是死是活了,毒|龍幫的信條是「有金有銀,六親不認」。當真一點也不錯!
大龍頭笑道:「那麼,你們就捨得將他殺了?像我那樣,若是未在四位口中,套出金子的下落來,那是絕捨不得下手的,總得好好招待四位才是!」
而他們曾在七寶莊等了那麼久,病魔還因此受了傷!
金元寶在月亮之下,發著燦爛的光芒!那是赤金,是多少人拚了性命,要得到它的東西!
小白鳳一聽得「毒|龍幫」三字,雙眉不禁向上一揚,她「哼」地一聲,道:「失敬得很,原來你們就是號稱金銀在前,六親不認,專門搶劫掠殺,受人僱傭,無惡不作的毒|龍幫中人!」
劍娘子著急道:「你說她找到了金子,我們就下手,現在還等甚麼?若不是她有了發現,她怎不斷在地上掘著,她又不是傻子!」
小白鳳勒住了馬,她一提著韁繩,一手按住了劍柄,她緩緩游目四視,莊中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小白鳳腿上中了一支弩箭,她在落地之際,身形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她忙用劍在地上撐了一撐,方始站住了身子,那青巾漢子見了這樣的情形,道:「小白鳳,我該要你三千兩金子才是。」
可是那青巾漢子吆喝著,卻越走越遠了開去。
大龍頭道:「于朋友,那十萬兩金子,卻在何處?」
大龍頭立時抬起頭來道:「虧本貨來了麼?」
病魔的面色,變得十分陰沉,道:「可是,那批贓物,一定還在世上的,我們儘可慢慢去找!」
小白鳳冷笑一聲,道:「你們未在銀煞星口中問出甚麼來,如何便會將銀煞星殺死了?」
而且,那目的,毫無疑問是為了那一批賊贓。
小白鳳的身形雖快,小腿之上,仍不免被利鈎鈎中,「嗤」地一聲響,將她的褲腳,撕下了一大幅,現出了欺霜賽雪,晶瑩皙白的小腿來。
劍娘子怒道:「你還在說風涼話?我們白忙了一場,人還受了傷,卻甚麼也得不到,以後怎還有臉見人?」
劍娘子也不說甚麼,先將病魔托上了鞍上,她也翻身上了馬,那兩個漢子也一躍上馬,十幾騎前呼後擁,將病魔和劍娘子兩人夾在中心疾馳而去。
因為她在出劍的時候,人在桌下,而大龍頭手中的錦袍,又將自己的身前和桌子一起罩住,小白鳳出劍收劍,全是在錦袍之下進行的。
曾金花道:「他指了一處要我們挖掘,卻是假的。」
她在土坑邊站了很久,才緩緩地後退了幾步,在土坑邊,她看到了很多雜亂的腳印,從腳印上看來,有男有女,然後,又有一串腳印向前伸延出去。
她立時轉過身,一提氣便已向前疾奔了出去。
然而,小白鳳已然在那一剎間,一劍自桌下刺出!
大龍頭「嘖嘖」連聲,道:「真可惜,真是可惜!」
大龍頭一聽,「呵呵」笑了起來,看他的樣子,像是聽到了甚麼有趣之極的事情一樣。
病魔又道:「所以我們要快些離開,反正我們在七寶莊上住了這些日子,找不到金子,別人也未必找得到,我們等傷好了,慢慢再找不遲!」
月亮漸漸升高,在地上的小白鳳的影子,也愈來愈短,莊上非常靜,靜得幾乎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踢開了劍娘子和病魔的屍體,緩緩的向前走去!
如果不是想到拚鬥下去,誰也不會撈到甚麼好處,劍娘子真想找曾金花拚命,將一腔怒氣全部發洩在曾金花的身上。他們掘了那樣一個大坑,甚麼也找不到,他們似乎聽到李溫正在嘲笑他們!
突然之間,他的身子向後一縮,高叫道:「那是我的,那些金子,全是我的!」
然而,小白鳳卻也不相信病魔和劍娘子肯放棄不找,他們兩人是賊,世上沒有一個賊肯不要金子的!
他雖然走遠了開去,但是他的喝罵聲,卻仍然清晰可聞,他在罵道:「小白鳳,你還不出來?你逃不了啦!我們非將你捉住不可,不論死活!」
那一劍,正刺在他的脅下,病魔卻不顧一切,向前衝了出去,他衝到了井圈前,雙手抱住了井圈,叫道:「全是我的,那全是我的金子!」
隨即見他手臂一振,兩張桌子,已呼呼飛了起來,那兩張桌子,也不是飛向小白鳳,而是向兩面飛出去,剎那之間,只聽得乒乓嘩啦一陣響,已撞翻了七八張桌子後,才道:「地方大些,容易動手!」在他雙臂一振之際,小白鳳已握住了利劍的劍柄。
小白鳳出劍極快,一劍刺出,錦袍也蓋了下來。
四人同時想到這一點,卻是曾金花最早站了起來。
這一次,來的人更多,足有十來個,也全是頭纏青巾的大漢,劍娘子神色一變,手一鬆,已出鞘數寸的利劍「叮」地一聲,又落進了鞘中。
大龍頭一見錦袍在桌上,心中已然陡地一變。
大龍頭仍然笑著,緩緩搖著扇,道:「也不敢勞動四位,四位只消告訴我們,金子在甚麼地方就行了。李溫已死在莊上,四位總不致於推說李溫未曾說出金子是藏在甚麼地方的吧?嗯?」
病魔的肩頭受了傷,動作慢了些,他的劍才拔到了一半,小白鳳便已然將他制住了!小白鳳的臉上,掛著很冷漠的笑容,道:「你們上當了!」
她一面說,一面抬頭向前看去,向東去的,是走向一條小路,向前去的腳印則通向一片林子。
他們的心中,不禁叫苦不迭,若是得了金子,倒也罷了,偏偏甚麼也沒有得到,反倒惹來了大龍頭,那真可說是:羊肉未曾吃到,倒惹了一身羊羶臭了!
小白鳳仍在莊上緩緩跨著步,她自然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不久,病魔和劍娘子夫婦,也已動身到七寶莊上來了,這時,他們兩人,已穿過了林子,從莊後悄悄地掩過來,已躲在一間屋後。
小白鳳冷笑了一聲,道:「如果我給你二千兩呢?」
大龍頭又是一笑,突然臂背一振,「啪啪」兩聲響,只見他雙手合抓向一張桌子的桌角。
劍娘子慢慢垂下劍來,當小白鳳又向前走去的時候,他們迅速掠過了屋與屋之間的空地,到了另一間屋子之後,仍然躲在屋後,一動也不動。
小白鳳又自言自語道:「莫非他們,甚麼也沒有得到?」
小白鳳的額上,本來就在淌著汗,但這時,淌出來的汗更多,那一批十萬兩赤金的賊贓已轉了手,落在別人的手中,最可能是落在劍魔夫婦之手了!
她已經來遲了,那一批賊贓已經被人起走了!
那一旁,曾金花卻已沉不住氣,大聲道:「大龍頭,你將我們強行逼來此處,卻是何意?」
也就在那青巾漢子一聲呼喝之際,小白鳳也發出了一下嬌叱,道:「且慢!是有人出了一千兩金子,叫你們來取我的性命的,是不是?」
小白鳳的身形,極其靈活,錦袍一揮出,她便向後退去,她一退——大龍頭的錦袍,便迎頭蓋下!
那掌櫃的雙手亂搖,道:「姑娘,今日我們不做買賣,你還是上別家去吧,唉,快走吧!」
她先回到了鎮上,兌開了她身上僅存的一張銀票,買了一匹馬,自行裹紮了傷口,跨上馬,再向七寶莊馳去。
他是存心想挑起大龍頭和小白鳳動手,那麼,他就有溜走的機會了,大龍頭笑道:「是麼?于朋友的耳朵倒長,怎地我未曾聽得有人那麼說?」
病魔和劍娘子盡皆苦笑,劍娘子道:「誰知道,反正我們是不再想了,你只管自己去找吧!」
小白鳳站在樑上,她早已撕下一幅衣襟,將右手裏了起來,長劍又握在右手,她也來不及抖開細鍊,只是抖開了活釦,任由細鍊在樑上蕩來蕩去。
她的目的,只是令毒|龍幫中的人離去,免得他們一起向她圍攻!
小白鳳在大龍頭除下錦袍之際,已然知道大龍頭的那一戰,是不可避免的了,可是她心中仍在奇怪,不知大龍頭用的是甚麼兵刃,她闖蕩江湖,也非止一日,稀奇古怪的兵刃,也見得不少了!
那兩個漢子又道:「兩位,大龍頭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若是請不到兩位時,www.hetubook.com.com著實不便!」
毒|龍幫在江湖上無惡不作,號稱「六親不認」,這位毒|龍幫的大龍頭,是怎樣的一個人,也可想而知了!偏偏病魔受了傷,是以著實尷尬。
大龍頭笑瞇瞇地道:「梁寨主,敝幫在江湖上,倒還略有些小勢力,這十萬兩金子麼,不如交與敝幫,那麼,四位的性命,穩如泰山!」
過了片刻,才聽得大龍頭「呵呵」一笑,遮住了小腹的傷口,居然還轉過了身,向前走出了三步之多!
小白鳳緩緩吸了一口氣,道:「十萬兩金子,大約全在此了,枉你們兩人在七寶莊上住了那麼些日子,金子就在你們面前,也找不到!」
然而,他只叫了五六聲,聲音已漸漸地啞了下來。他還在叫著,直到他根本已發不出聲音來了,他的口唇還在掀動著。小白鳳也來到了井圈邊。
病魔講到這裏,簡直是聲嘶力竭地叫喊了!
病魔等四人,本也不是甚麼好東西,他們如何會不知道,大龍頭口中的「好好招待」,是甚麼意思!
他一伸手,自懷中摸出了一隻金元寶來,放在摺扇之上,只見他摺扇向上一翹,放在扇上的金元寶,已向上跳了起來,他一揚摺扇,「啪」地一聲敲在那金元寶上,那金元寶向掌櫃的直飛了過去!
隨著這一聲吆喝,曾金花的心中,已經呆了一呆。
那是一個極大的土坑,口子足有六尺見方,有四五尺深,而且一看便知道,是新掘出來的。
但是小白鳳卻可以肯定這一點,那便是,這個出了一千兩金子賞格的人,一定不希望她找到那批贓物。自然,那表示,這個人自己對贓物有興趣。
小白鳳知道,這一番你爭我奪,不知會比在森林搶銀票時,激烈多少倍。
只聽得「啪」地一聲,金元寶已被他敲落在桌上,但是他那柄湘妃竹的摺扇,卻也齊中折斷!
小白鳳的視線,一直停在大龍頭的身上,一面看,她心中一面也在想,暗忖若是道上,遇到了他這一個人,卻是怎麼也不會料到,這樣一個看來一團和氣的人,竟會是毒|龍幫的大龍頭,最是心狠手辣的人!
看他的樣子,像是甚麼大商號的掌櫃先生,要不是買賣人,怎麼會有那樣的一團和氣?但是病魔和劍娘子一看到了他,卻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劍娘子忙點著頭,兩人又向前走去,但是兩人才走出了十來步,便聽得前面岔路上,一陣馬蹄聲,疾傳了過來。病魔和劍娘子兩人,略呆了一呆,又看到兩匹駿馬,疾馳到了面前來。
劍娘子忽然發出了一下尖叫聲來,那一下尖叫聲,聽來實在是淒厲之極,她叫道:「金子在……」
他們都離開了七寶莊,梁星和曾金花奔向前面的林子去了,劍娘子和病魔則在小路上急急趕著。
小白鳳知道,銀煞星李溫終於又在江湖上出現,而且一出現之後,就走在通往七寶莊的道上,那就已經足以證明,那批賊贓,一定在七寶莊上的了!
青巾漢子在震了一震之後,發出了幾下極不自在的乾笑聲來,道:「小白鳳,我們受人之託行事,已收了訂金,若再受你的金子,豈不是壞了江湖義氣?」
那兩匹馬,來得十分霸道,直逼近了病魔和劍娘子,才勒住了馬,馬蹄濺起的泥漿,直濺到了病魔和劍娘子兩人的身上來,馬上人翻身下馬,他們的頭上,卻紮著青巾,樣貌也十分兇惡。
掌櫃的也嚇得呆了,坐在櫃後,一動也不動,只聽得「啪」地一聲響,那金元寶恰好落在他的面前,嵌進了櫃中,只露出了極小的一角在外。
那人不會是銀煞星李溫,小白鳳想,因為銀煞星李溫一出現,小白鳳就就跟上了他,李溫不會有機會先作那樣的安排,作那樣的安排的,一定另有其人!
劍娘子道:「我們本來不想傷他,但是他突然反抗起來,既然動上了手,刀劍可不長著眼睛!」
小白鳳一面騎在馬上,一面緊緊地皺著眉。
本來,他是掛在樑上,不會再動的了,但可能是剛才那兩頭野狗,曾撲向他的身上,所以他的身子,仍然在微微地搖擺著。小白鳳轉到了他的身前,看到他的雙眼,瞪得甚大,死得十分痛苦。
他一面說,一面已站了起來,他穿著錦袍,站了起來之後,撩了撩衣襟,邁著四方步,走出了兩步。
小白鳳吸了一口氣,問道:「他們現在在甚麼地方?」
但是,在她嬌俏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驚惶的神色,反倒是一片堅毅之色,她沉聲道:「指使你們殺我的,是甚麼人?你可得告訴我才行!」
小白鳳左臂一縮,右手忍著痛,在腹際皮帶之中一拈,拈住了一個扣子,「錚」地一聲,扣在劍尖之上,緊接著,長劍又已陡地揚了起來!
小白鳳曾受過毒|龍幫中的人攻擊,她自然一看就看出了那些人是毒|龍幫中的人,她勒住了馬。
梁星首先怪叫道:「娘子!」一面叫,一面去扶曾金花,曾金花這時,奇痛徹骨,哪裏還分得出來扶自己的是甚麼人?梁星才一到了她的身前,曾金花一刀便已刺出,「噗」地一聲,那一刀竟直刺進梁星的胸口,兩人一起向下倒去。
小白鳳也沒有多花心思去想,因為江湖上的歹人實在太多了,她絕不可能一個一個去想他們,她知道,頭上紮著青巾的漢子,是這批人的首領。
她的雙手,仍然抓在井圈上,她的指甲,在井圈上抓過,只見一層厚厚的漆和泥灰,順著她的指甲,撲簌簌地落下來。而泥灰在剝落之後,出現在她眼前的,竟是十道黃澄澄的抓痕!
等到大龍頭的身子,變得臉兒朝上之後,錦袍也蓋不住他的傷口了,只見他的小腹之上,冒著鮮血,跟著出氣多,入氣少,活不成了!
那是被利刃削斷的,削斷處的木質十分新,那自然是不久以前發生的事,這裏有人動過手!
小白鳳在江湖上走動了那麼多年,自然也知道他們兩人的厲害,那麼,她是不是立即到七寶莊去呢?
大龍頭雖然還在不住地笑著,可是剎那之間,氣氛卻變得僵硬之極,曾金花一手扶住了梁星,一手已陡地揮出刀來,沉聲喝道:「我們走!」
大龍頭講完了那句話,小白鳳正在尋思著該如何對付大龍頭才好,只見大龍頭陡地一掌,拍在桌上,喝道:「你們還不動手,都在等甚麼?」
小白鳳並不關心是甚麼人在這裏動過手,她所關心的只是,在這裏動過手的人現在在甚麼地方?
劍娘子自己心中有數,她剛才也想到了一個「走」字,只不過她起身略遲了片刻而已,如果她竟先一步起身的話,那麼,遭殃的就是她了!
而在那時,貼牆而立的毒|龍幫中人,都跨前了一步。
只聽得「呼」地一聲響,自她的皮帶之中,揮出了一根又細又長的金鍊來,那金鍊的一端,是一隻精銅打成的虎爪,「叭」地一聲,虎爪落在櫃前,正好抓住嵌在櫃上的一錠金子之上。
現在,她目的已達,她長劍向病魔和劍娘子兩人一指,道:「有那樣的結果,兩位料不到吧?」
病魔向地上幾具屍體看了一眼,道:「我還想活幾年,你只管放心,我們不會隱瞞甚麼!」
但是他也只不過走了兩三步,身子便直挺挺地向下,仆倒了下來,正仆倒在劍娘子的腳前。
在小白鳳還未曾趕到七寶莊時,梁星、曾金花、病魔和劍娘子,便已經離開了七寶莊了。
青巾漢子大笑了起來道:「說得真有道理!」
小白鳳還是一直在掘著,病魔和劍娘子,來到了那口井的旁邊,這時離小白鳳已只有七八尺了!
她只講出三個字,身子一挺,便又倒了下來。
小白鳳冷冷地說道:「你要動手就動手,少廢話!」
然而,曾金花的武功,如何能與小白鳳相提並論?
病魔和劍娘子兩人,也都下了馬,仍在眾人的包圍之下,進了酒樓,才一進去,便看到偌大的店堂中,顯得十分空,幾個店堂倌,都面無人色地站在柱旁,店掌櫃哭喪著臉,坐在櫃後。
小白鳳一面說,一面hetubook.com.com身子陡地向前一縱,已自大樹之上,直跳了下來,青巾漢子身子突退,其他十七八人,排成了一個圓圈,手中弩弓對準了小白鳳。
他稱小白鳳為「虧本貨」,叫了一聲之後,像是感到十分得意,又不住「呵呵」大笑了起來。
大龍頭「呵呵」大笑了起來,道:「于朋友說的是,但是,一單虧了本,總指望在另一單中,賺它回來,于朋友說可是麼?長期虧本,不如回家睡覺了!」
他們已經看到了在慢慢踱步的小白鳳,離他們不過三五丈遠近,劍娘子手中的劍已要揚了起來。
那青巾漢子,也立時奔了過來喝道:「射!」
七寶莊愈來愈近,小白鳳控著韁繩,已經上了高阜,終於,她走進了莊子,莊中靜得出奇。
還是病魔,看出大龍頭已然吃了虧,一腳踢去,將大龍頭的身子,踢得翻了一翻,臉兒朝上。
小白鳳只向他看了一眼,便突然轉過身來,自對面斷牆中穿了出去,她穿出了窗子之後,身形略矮了一矮,橫劍當胸,如臨大敵,雖然,這時仍然沒有任何聲息,但是卻靜得實在太詭異了!
病魔「哼」地一聲,道:「你當我想離開麼?我們兩人都受了傷,傷未痊癒之前,不是別人的敵手,再待在七寶莊上,有人來了怎樣?」
小白鳳看著金元寶一會,隨之拋在地上,又用力挖掘了起來,病魔和劍娘子兩人,再也忍不住,兩人一個自左,一個自右,走了出去。
她一面說,一面用劍在地上用力地掘了起來!
那麼,這四個人呢?他們又到了甚麼地方了?
在未經盜賊洗劫之前,七寶莊也是一個歇足的好所在。但這兩年來,人人裹足,是以雖然還隔得遠,也可以令人感到一股荒涼的意味。
小白鳳的心中,十分焦急,她要早一點下手了,不然,她就要被那些人逼得從樹上跳下去!
等到她倒在地上的時候,她的手,還抽搐了一下,像是在臨死之前,還想摸一摸那些金子一樣,然而,她卻只是抽搐了一下,便瞪著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在那一剎間,小白鳳和病魔二人也全呆住了!
李溫的一襲月白色的長袍,上半截還是白得發光,纖塵不染,但是下半截已被他小腹處流出來的鮮血,染成了通紅,他雙手仍然抓在樑上。
病魔一面苦笑著,一面道:「不瞞你說,我們在七寶莊上,住了好些日子,後來銀煞星又追上門來,可是我們始終不知道這批賊贓,是在何處!」
曾金花再也料不到大龍頭會在剎那之間,改向自己下手,如何來得及提防,百忙之中,只是向前砍出了一刀,她這時所使的招式倒和小白鳳差不多。
病魔早知自己是走不了的了,他特地說要告辭,就是要引大龍頭講出這句話來,是以他立時便向小白鳳望了一眼道:「有她在,我們不便說話!」
青巾漢子「桀桀」地怪笑了起來,道:「小白鳳,你明白這一點,那就好了,你看看,我們這些人,有一千兩金子,肯歇手麼?你快下來吧。」
那邊桌子,大龍頭卻笑了起來,道:「噯,掌櫃的,你這買賣是怎樣做的,怎可以將上門來的客人推出去?你可是怕這位姑娘付不出錢來麼?我給吧!」
大龍頭和小白鳳一動上手,免起鵠落,雙方的勢子全都快到了極點,一時之間,旁人也全看得呆了,直到小白鳳竄到樑上,病魔、劍娘子、梁星、曾金花四人,才一起想起,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劍娘子乾澀地笑著,道:「世事變幻,確實難料!」
病魔冷冷地道:「那怪不得他,換了我也是一樣。」
病魔和劍娘子兩人,都悶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大龍頭笑道:「掌櫃的,你是不是收下了這金子?」
她在想,自己這一次總算完成了鏢局的委託。她得連夜去報知官府,當年被那批巨盜,熔成了一個井圈的黃金,自然就是那批賊贓了。
梁星反手一掌,「叭」地一聲,擊在桌上,喝道:「大龍頭,有甚麼話,只管直截了當地說!」
這兩夫婦一向神出鬼沒,黃金到了手,自然遠走高飛,還上哪裏去找尋他們去?
小白鳳向七寶莊疾馳著,那批賊贓,一定還在七寶莊上,她一定要到七寶莊去,將賊贓找出來!
然後,她慢慢向前踱去,她走得十分慢,因為她一面走,一面正在苦苦地思索著,為甚麼當年那批巨盜,在到了七寶莊之後,要停留了幾天?又為甚麼,當他們一走之後,不知有多少人來過七寶莊,卻甚麼也沒有發現,甚麼也找不到。
小白鳳的臉上,不禁現出了一絲看來十分苦澀的笑容來。
他們兩人一進來,只見大龍頭笑得更歡,道:「原來是于朋友伉儷到了,來!來!請坐!」
然而,也就在那一剎間,小白鳳的身子,倏地轉了過來,她身子轉了一個半圓,手中的長劍,也揮了一個半圓,鋒利的劍尖,恰好在劍娘子的咽喉之上劃過,而且,在一劃過之後,便已然抵在病魔的心口!
小白鳳料得對,他們是盜賊,知道甚麼地方有金銀,就像螞蟻知道甚麼地方有蜜糖一樣,就算明知會浸死在蜜糖中,還是一樣要來的。
是以在那剎間,她非但不向上去,反倒一聲長嘯,連人帶劍,一起向下落了下來,劍刺大龍頭的面門!她身形向下一沉,毒|龍幫眾,便難以再射弩箭,只見大龍頭身子霍地站起,錦袍再度揮出。
有許多銀票,已被撕成了碎片,和著地上的落葉,一起在半空中飛舞著,但是那些人卻搶奪得更起勁!
他的笑聲突然停止,道:「可是,你那二千兩金子,卻在何處?我們毒|龍幫,卻不是不見金子,便可以答應人家的,你身上有麼?」
她一出了門,立時飛身而起,落在馬背上,疾馳而去!
病魔的心中也一動,道:「好,我們掩近去看看!」
小白鳳一想到了這一點,咬了咬牙,繼續向前走去。
劍娘子在聽得病魔說起小白鳳會找到七寶莊來時,臉上還是一片不屑的神色,可是等到病魔提起了毒|龍幫的大龍頭來,她的面色,也為之一變。
一轉過身來之後,繞著馬廄,小心翼翼地走著,又來到了那馬廄的前面,她看到了那個土坑。
他們兩人,自屋後閃了出來,躡手躡足,向前走著。
大龍頭忽然又嘆了一聲,道:「如今,江湖上可不平靜得很啊,有金子在身的人,朝不保夕,可憐銀煞星李溫,何等本領,也丟了性命!」
那件錦袍的來勢,何等之快,小白鳳在急切之間,只得「颼」地一劍,向前刺去,她是想將錦袍刺一個洞,齊中割裂,那就可以破了他這一招!
曾金花面色煞白,盯住了大龍頭手中的那柄紙摺扇,僵立了片刻,但是,她還是坐了下來。
大龍頭一聽,面上立時現出十分驚訝的神色來,道:「咦,這話是從何說起?只不過是好朋友聚聚,又怎來強逼之事?兩位不是自己來的么?」
小白鳳循著那串腳印,向前走著,那串腳印來到了莊子尾,便分了開來,看來是一男一女向東去,另外一男一女,卻繼續在向前走著。
小白鳳手中的長劍,也就在那時,「唰」地刺出!
劍娘子停住了腳步,道:「我看一定仍在七寶莊上!我們回七寶莊去,逐屋搜尋,好過求人講出藏金的地方來,你又急著離開去!」
她雙手用力扳住了井圈,想要站立起來,她頸間「咕嘟嘟」地冒著血,可是她還掙扎著道:「我看到你從那坑中,找到了……金元寶的!」
他一面叫,一面拔劍出鞘,向小白鳳連攻三劍,小白鳳身形閃動,避了開去,一劍刺出!
病魔又四面看了一下,靠著牆,都站著頭紮青巾的毒|龍幫的漢子,自己既然已經在那樣情形下,若是不向前去,也不行的了,是以仍由劍娘子扶著,兩人大踏步向前走去,在桌旁坐了下來。
大龍頭一站了起來,小白鳳的心中,也緊了一緊。
她將擱在桌上的長劍,略移了一移,將劍柄就放在手邊,手則按在桌子上,大龍頭又向前走出和圖書了一步,拱了拱手,道:「姑娘手下請留些情!」
青巾漢子盯著小白鳳,道:「是病魔劍娘子夫婦!」
病魔見小白鳳來到,心中又驚又喜,這時他冷森森地道:「自然,若不是武功俊,江湖上人又怎會傳出『小白鳳,踩毒|龍,鳳到龍倒鳳飛空』的話來呢?」
他們一起蹲下身子,半個頭露在井圈之上,向前看著,小白鳳仍然在起勁地掘著。
小白鳳躲在樹上,那二十多條漢子,仍然在林子中呼喝著,叫嚷著。小白鳳仍然未曾想出,是誰出了一千兩金子的賞格,來取她的性命。
小白鳳也立時厲聲道:「你們大龍頭歷年來不知收藏了多少金銀,他已死了,你我還不去分他的金銀,卻還等在此處,有甚麼可貪圖的?」
劍娘子傲然道:「甚麼人會到七寶莊來?」
小白鳳冷笑一聲,轉過身來,慢慢向外,走了出去。
他們終於來到了離小白鳳只有三五尺的遠近處了!劍娘子手中的劍,緩緩揚了起來,然後,陡地一劍,向前疾刺而出,刺的正是小白鳳的後心!
小白鳳身形一縱,陡地向上,疾拔了起來。小白鳳身形極快,可是大龍頭的變招也快,手腕一轉,錦袍揚了起來,利鈎相碰,「錚錚」有聲。
一看到了那個土坑,小白鳳不禁呆住了,那土坑在馬廄的牆下,沒有什廢人,會無緣無故在這裏掘上一個土坑的,掘坑的人,自然是有目的。
小白鳳冷冷地道:「不讓你們看看金元寶,你們也不會前來偷襲,那金元寶,是從我懷中取出來的!」
大龍頭的面上,立時又恢復了笑容,他揮了揮手,那幾十個漢子,又向後退了開去,大龍頭望著手中的斷扇,笑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病魔于天開先苦笑著,道:「大龍頭,我們若是知道了金子在何處,身首分離,慘死而亡!」
病魔和劍娘子兩人,一眼便看出,來的正是毒|龍幫中的人,劍娘子手握住了劍柄,身子半旋,眼看她的利劍,就要出鞘了,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又是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疾傳了過來。
小白鳳希望那漢子離她更近一些,那麼,她下起手來,也就更有把握了。如果她能夠制住那青巾漢子,自然可以在他口中,逼問出指使他們前來害自己的那個人來。那麼,再問一問那個人是在甚麼地方,事情便多少有點眉目了。
病魔見剛才自己說的話,等於白說,心中也不覺焦急,他又道:「大龍頭,我們要先告辭了!」
病魔突然怪聲笑了起來,道:「我倒有這個心,只是我們連金子的氣味都未聞著,又拿甚麼來給你?」
她的長劍,刺中了那青巾漢子的心口。青巾漢子的身子,仰後便倒,小白鳳已掠過了他的身子,繼續向前,掠了出去,等到她掠出了丈許之後,才轉過頭來。
小白鳳冷冷地道:「但是有一點倒是可以料得定的,那就是你們不將那批賊贓在何處告訴我,我劍下也決不會留半分情!」
他們知道小白鳳一定躲在樹上,只不過因為樹上的枝葉繁茂,是以,他們不知小白鳳是在哪一株樹上而已。他們現在那樣的做法是很有效的。
梁星,曾金花、病魔和劍娘子四人,不禁啼笑皆非!
大龍頭又呵呵笑了起來,道:「四位在七寶莊上,一定發了財了,我們的人,眼看銀煞星進了莊子,就未曾出來,四位一定發大財了!」
她已經知道,買通了毒|龍幫中那批無惡不作的漢子,前來取她性命的,是病魔劍娘子夫婦。
可是,突然之間,只聽得他一聲呼喝,身子一縱,突然向前,撲了過來,就在他向前撲來之際,手中的錦袍已疾揚而起,向小白鳳當頭罩下!
只聽得「錚」地一聲響,小白鳳已經知道,大龍頭的那件錦袍之中,一定有著金絲夾層,不然他也斷然不會將一件袍子來做兵刃使用的!
小白鳳已經來到了酒樓的前面,空地上那幾十個漢子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劍娘子怒道:「李溫這臭賊,我恨不得再去剁他幾劍解恨,他竟指金銀在那地方,我們掘了許久,卻是甚麼也沒有找到,居然給他騙了!」
那是因為在她的面前,有著一大灘積水,月亮映在那一灘積水上,令得那灘水,泛起一片銀光,就像是一面鏡子,將附近的景色,全映在水中!
劍娘子反手一掌,將曾金花的屍體,擊得向前,仆了出去,那時候,劍娘子和病魔兩人,也不由自主,面色發青,身子簌簌地抖了起來。
病魔和劍娘子兩人,也不知道大龍頭一面笑著一面在打主意,兩人的面色,也是陰晴不定。
她一進了門口,略停了一停,在一張桌上,坐了下來。
等到小白鳳又來到七寶莊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那一晚,月色十分皎潔,天色完全黑了之後,豐|滿的月亮,映得荒涼寂靜的七寶莊,泛起了一片銀光。小白鳳下了馬,慢慢向前走著。
小白鳳一覺出不妙,立時縮回手來,可是饒是她縮手縮得快,袍腳下的利鈎,覆了下來,也已在她的手背之上,劃出了三四道血痕來。
是以,他們兩人的心中,雖然極其憤怒,但是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好想,兩人各自悶哼了一聲,劍娘子道:「一匹馬就行了,我們兩人共騎!」
她透過濃密的樹葉向下望去,可以看到那紮著青巾的漢子,正在指揮著三四個人,向一株大樹上發射弩箭,離她只不過是兩三丈遠而已。
小白鳳這一句話,顯然出乎林中所有的大漢的意料之外,那青巾漢子的身子,先是震了一震,所有的人,本來都是抬頭望著小白鳳的,這時,也變得向青巾漢子,望了過去,顯然他們對二千兩金子更有興趣,但是要等青巾漢子的決定。
病魔一聽,便已知道毒|龍幫中的人,並未能對付得了小白鳳。一時之間,他的心中,也不知是驚好,還是喜好,他略呆了一呆,道:「做買賣麼,總有虧有賺的!」
小白鳳目射|精光,盯住病魔和劍娘子兩人,過了片刻,她才道:「那麼,賊贓還是在七寶莊上了?」
大龍頭「呵呵」笑著,道:「小白鳳姑娘,你在林中的那一招,令我們虧了本哩,折了十五個兄弟,卻一張銀票也沒撈著,全叫撕碎了!」
小白鳳站直了身子。這時,她在對方的包圍圈之中,而她又受了傷,形勢可稱惡劣之極。
不一會兒,便已馳進了一個大鎮甸,十來匹健馬的馬蹄,一起踏在鎮上大街的青石板上,倒也聲勢非凡,眾人直馳到了街中心的一間酒樓之前,才停了下來。那酒樓前,是很大的一片空地,站著數十個七長八矮的漢子,眾人到了門前,盡皆下馬。
她急忙身形向後疾退,劍交左手,而在她一退之際,大龍頭早已錦袍橫揮,第二次攻到!
那些人只是冷冷地望著她,小白鳳向酒樓中望去。
小白鳳也立時看到,所有的弩弓,幾乎全對準了她!
小白鳳的面色一沉,道:「胡說,誰叫你收下的?」
小白鳳突然站住了身子。
青巾漢子道:「他們在七寶莊上——」
小白鳳來了!
病魔發出了一連串的冷笑聲,道:「你也將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毒|龍幫中人,若是攔不住小白鳳,小白鳳必然會到七寶莊來的。若是毒|龍幫的人得了手,毒|龍幫的大龍頭,也會找上門來!」
小白鳳冷笑著,將劍放在桌上,也不除下劍尖上扣著的金鍊和虎爪來,道:「我也虧了本哩,一點不假,那是二千兩金子的銀票,全是大商號的!」
掌櫃的舌頭打著結,道:「是……是……收下了!」
她雙手按在桌上,抬起了頭來,叫道:「店小二!」
劍娘子的咽喉,被小白鳳一劍劃破,她手一鬆,劍也撤了,雙手捂著咽喉,然而鮮血還是不斷地自她的指縫之中,透了出來,她向前奔出兩步,便跌倒在地,她在地上滾著,到了井圈之旁。
而李溫死了,那批賊贓,究竟在甚麼地方,也沒有人知道了!當他們甚麼也掘不到時,曾金花和劍娘子,兩個女人都氣得臉色煞白,但是病魔和梁星兩www.hetubook.com.com個男人,卻不住地在發出怪笑聲。
大龍頭「哈哈」大笑了起來,道:「于朋友,我若是會相信你,那就五雷轟頂,化為焦炭!」
大龍頭仍是滿面笑容,道:「于朋友,敝幫接了于朋友的那單買賣,可虧了大本哩!」
小白鳳自然不知道在七寶莊中,已經出了一些甚麼事,她只是考慮到,自己在受了傷之後,決不會是這兩夫婦的敵手。可是,如果等她養好了傷之後,這兩夫婦,可能已起出了賊贓,遠走高飛去了——
首先吸引小白鳳注意的,是土坑邊上,那些新被掘起來的白泥土上的那些血漬,然後,小白鳳才緩緩來到土坑的邊上,站定了身子,定睛望著那土坑。
那兩個最先趕到的漢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兩位,敝幫的大龍頭,在前面鎮上的酒樓中相候,請兩位前去喝一杯,聊聊天,兩位請!」
劍娘子臉上憤怒的神色,越來越甚,她恨恨地道:「李溫這王八養的,竟敢胡亂愚弄我們!」
小白鳳接連冷笑道:「沒有誰會將二千兩金子帶在身邊,但是,我有的是銀票,這二千兩金子,絕不會少了你們分毫的!」
「莊中怎麼會沒有人呢?病魔于天開,和劍娘子聶雲,不是正在等候著自己被殺的佳音麼?」
大龍頭在向後一揮錦袍,傷了曾金花之後,他立時坐了下來,臉上仍是笑嘻嘻地,抬頭向上:「小白鳳,你到了樑上,倒也安全得很!」
小白鳳立時一縮手,只聽得「嘩啦」一聲響,虎爪又已揚了起來,那櫃上的木面,被抓裂了一條,那金元寶已被抓在虎爪之中,帶起「嗤嗤」的勁風,飛了回來,小白鳳一伸手,將那金元寶抓在手中,道:「掌櫃的不要!」
她長劍一揚間,「錚錚」有聲,抖出了一條細鍊,細鍊的一端,也是一個利鈎,向前直鈎了出去,正鈎在錦袍之不,再向後一扯,「嘶」地一聲響,將錦袍扯下了一大幅來,錦袍之內,金光閃閃,果然是極細的金絲編成的一層夾層!
他們兩人下了馬,似笑非笑地道:「兩位好!」
但是,她所引起的混亂,竟然到了那樣的地步,卻也令她料不到,她的心中,起了一股極度的噁心之感,比看到了一群癩皮狗在搶骨頭更噁心!
那兩個漢子乾笑著,道:「江湖上都傳說,病魔和劍娘子公不離婆,秤不離鉈!」
在揚起錦袍的那一剎間,只聽得曾金花發出一下淒厲無比的慘叫聲來,等到錦袍揚起,眾人一起定睛看去,人人都嚇得瞪大了眼睛!
看到了那麼大疊的銀票,幾乎每一個人的眼珠都凸了出來,青巾漢子的眼珠,凸得比誰都大。
劍娘子大吃了一驚,一時之間,還不知發生了甚麼事。
病魔則搖了搖頭,也將聲音壓得極低,道:「這批金子,一定在七寶莊上,我們找不到,也許她找得到,等她找到了時,我們再出手不遲!」
她人才站起,便聽得大龍頭一聲吆喝,道:「想要離去,豈非做夢!」
小白鳳一字一頓,道:「你們兩人,最好記得,我一定要找出那批賊贓來,如果你們隱瞞著,那是你們自己找自己的麻煩,莫怪我不先說明!」
小白鳳滿面通紅,她手中劍向上一揚,鋼鍊在電光石火之間,一連在樑上繞了幾個圈兒,她人也向前,直盪了出去,在盪出之際,雙足一起向前踹,踹向大龍頭的面門。這一下攻勢,也可以說來得凌厲之極,逼得大龍頭身子向後一仰!
大龍頭身子呆立著,在他的面上,現出了十分古怪的笑容來,他只是站著不動,一時之間,人人心中都十分驚訝,也不知道大龍頭是在作甚麼!
兩個方向,望出去,全是靜悄悄地不見人影。
小白鳳蹲著身子,團團轉了一轉,直到肯定四周圍不會有人在,她才挺直了身子,再轉過身來。
只見曾金花的整個頭部,自額至頰,一片血肉模糊,當錦袍覆下之時,利鈎一起鈎進,錦袍再揚起,利鈎也將她的皮肉,一起鈎了個稀爛!
突然之間,只見小白鳳住了手,俯下身去,伸手在坑中摸著,等到小白鳳又縮回手來時,在她手中,是一隻金元寶!
小白鳳一想到這裏,身形一挺,在一根橫枝上站定,手臂「霍」地揮了一個圓圈,將遮在她面前的幾根樹枝,一起揮得斷跌了下去。樹枝才一斷,便聽得十七八個人,齊聲道:「在這裏了!」
掛在馬廄樑上的李溫早就死了,李溫是在愚弄他們!
小白鳳立時冷笑著,道:「只要有金子,江湖義氣,倒也不在乎了,我說得可有錯麼?」
或許是自己遠遠地馳來,他們早已看到了,是以躲了起來!小白鳳的臉上,掛著一絲冷森森的笑容,一翻身,自馬背上,翻了下來,手背一振,「鏘」地一聲響,已經將長劍拔出鞘來。
病魔道:「不會吧,那大樹的附近,我們也看過。」
劍娘子依然掙扎著,站直了身子,可是她才一站直,便又跌了下去,她的雙手用力抓住了井圈,但是她咽喉上的劍傷,十分之深,她實在是活不成的了,這時候,她只不過是在垂死掙扎而已。
青巾漢子不耐煩道:「哪來這麼多廢話,你還不是一樣,受鏢局所僱,到處去追查失鏢?」
他那兩手,抓了下去,手指竟陷進了桌面之中!
雨雖然停了,可是路上仍然泥濘難行,馬蹄踏下去,濺起老高的泥漿來,日頭來得使人悶熱難受,小白鳳一直策著馬,向前疾馳著,七寶莊漸漸近了!
病魔「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道:「豈但就在我眼前,她還天天在井中打水,哈哈,整個井圈是金子的,十萬兩黃金,就在她的面前!」
銀煞星李溫並不是泛泛之輩,決不會無緣無故,死在這裏的,他可能是死在病魔夫婦之手,也可能是死在青狼寨寨主,梁星夫婦之手的。
向那條小路走的,是病魔于天開和劍娘子聶雲。
在腳印之旁,都有著點點滴滴的血漬,可知雙方都有人受了傷,小白鳳的雙眉,蹙得更緊,她喃喃自言自語道:「十萬兩黃金,分量不輕,看他們的樣子,絕不像帶著金子離去的。」
大龍頭的面上,本來是一直帶著笑容的,但是摺扇一斷,他的神色,也不禁陡地變了一變。
就在曾金花剛一坐下之際,兩個紮著青巾的漢子奔了進來,奔到了桌前,齊聲道:「大龍頭,小白鳳來了!」
那兩人卻像是根本未曾聽到劍娘子的推託一樣,轉過頭大喝道:「讓出兩匹馬來給客人!」
那是毒|龍幫的大龍頭!
他們一株樹捱著一株樹找,小白鳳遲早會被逼現身的!
他講到這裏,突然住了口,在他的臉上,現出了一個極其詫異的笑容來,道:「小白鳳,你說身上有銀票,那必然不止二千兩金子,是不是?」
只有店堂正中的一張桌子上,坐著三個人,病魔一眼看去,便看到了三人之中,有兩個,正是梁星和曾金花,病魔在那一剎間,幾乎笑了出來!
她牽著馬,慢慢向前走著,來到了井邊,井邊濕漉漉地,好像剛有人打過水,小白鳳將馬拴在倒歪在一邊的井架上,便在井架的斷口上看了一眼。
病魔和劍娘子兩人,互望了一眼,若是病魔未曾受傷,那麼,這十七八個漢子倒還真請不動他!
她牽著坐騎慢慢地向前走著,酒樓門口的那幾十個漢子的脖子,像是有一根線牽著一樣,跟著小白鳳在轉動著。小白鳳在門口下了馬。
小白鳳武功那麼高,剛才尚且難免受傷,曾金花才砍出,錦袍便已將她的整個頭部一起罩住。
她將韁繩拴在馬樁上,繞了一繞,便走進了酒樓。
大龍頭向小白鳳一笑,道:「姑娘只管吃喝就是!」
那十七八個人,正在瘋狂地你爭我奪,有的右手已抓到了好幾張銀票,可是左手的小刀子,卻還刺進了旁人的胸膛,而他還未曾將別人手中的銀票奪了過來,他的背後,便已中了別人的一刀。
小白鳳冷冷地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慣自己吃東西,讓人家來付錢,心領了!」
她看到了銀煞星李溫。
梁星等四人,和圖書這時也一起轉過頭,向外望了出去。
掌櫃的急得幾乎哭了出來,道:「唉,你們何必拿買賣人來消遣?」
大龍頭緊接著一聲巨喝,又抖手揚起了錦袍來。
小白鳳一口氣奔出了村子,才倚著一株大樹,略停了一停,她不知道村子中那些漢子怎麼樣了,她甚至連想也不去想一想,她那時所想的只是自己該如何到七寶莊去,到了七寶莊後,又該怎麼樣!
大龍頭雙臂再一振,將他身上的錦袍,脫了下來,只見他提著衣領,抖了一抖,看他的樣子,像是想將那襲錦袍抖直了好收好,動作也十分緩慢。
而小白鳳一個「了」字才出口,手卻突然向上一揚。在她手中的大疊銀票,陡地向上揚起,到了半空之中,飄飄蕩蕩,落了下來,就在那一剎間,只聽得那二十來個人發了一聲喊,人人都奔向前來。
可是就算病魔未曾受傷,他也得打算一下,毒|龍幫還有多少人埋伏在這裏,何況是現在!
小白鳳只不過回頭看了一眼,她早已知道,自己在撒出了一把銀票之後必然會引起一場混亂的。
小白鳳早已料到大龍頭必然會有此一招,是以她一面在向後退去之際,一面身形,已然一矮,在大龍頭的錦袍,向下疾罩而來之際,她身子一縮,已經到了一張桌子之下,只聽得「啪啪」連聲,錦袍罩了下來,鈎子齊嵌在桌面之上!
大龍頭手中的摺扇,「啪」地合攏,指著曾金花,笑道:「梁夫人,你不想梁寨主換押寨夫人,就坐著別動,性命究竟是要緊的事啊!」
小白鳳那一劍,雖然已經得手,但是卻無人知曉。
小白鳳道:「你們在七寶莊的馬廄旁掘到了甚麼?」
雖然小白鳳實際上並看不真切,但是她只要看到有兩個影子一閃,她也可以知道有人來了!
小白鳳扯脫了一幅錦袍,她也並沒有佔到便宜,而大龍頭早已踏步進身,錦袍夾風,又攻了過來。
小白鳳那兩句話,提醒了毒|龍幫眾人,一時之間,人人又發一聲喊,一起爭先恐後,向外湧了出去!
病魔瞪大了眼,望著井圈上的黃澄澄的抓痕,發出十分苦澀的笑容來,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整個井圈,全是金子的!」
她看到了那一張桌子上的五個人,她的雙眉,向上略揚一揚,牽了牽馬頭,向酒樓門口走來。
病魔的肩頭,在不住淌著血,劍娘子半扶著他,兩人急急地向前走著,神情都顯得很憤怒。
小白鳳耐著性子等著,那青巾漢子,正在大聲呼喝,頭上的汗珠,若雨而下。他們二十多個人,分成了五組,看來,他們是準備向每一株樹上發射弩箭,逼得躲在樹上的小白鳳跳下樹來。
隨著那一聲巨喝,只見酒店中的毒|龍幫眾,又紛紛取出了弩箭來,小白鳳大吃一驚,在那樣的情形下,若是弩箭飛射,她是絕逃不過去的!
當他的錦袍向著小白鳳罩下來之際,袍子的下襬上「嗤嗤」有聲,密密地一排利鈎,裂袍而出,那一排利鈎,柄還連在袍子之上,卻已向小白鳳攻出!
一看到那樣的情形,毒|龍幫眾齊發了一聲喊。
立時有兩個大漢答應著,跳下馬,牽馬走了過來。
小白鳳那一劍,去勢何等快疾,「唰」地一聲,已然刺進了大龍頭的小腹之中,大龍頭身形陡地一凝,小白鳳立時撤劍後退,自桌子另一邊,站起身來。
而且,小白鳳也毫無疑問地知道,來的那兩個人,絕不會是別人,一定是病魔和劍娘子!
可是,小白鳳卻再也料不到那件錦袍就是他的兵刃,大龍頭的出招又突然,當錦袍猝然之間,向她蓋下來時,她陡地一怔!
一直躲在屋後的病魔和劍娘子兩人,互望了一眼,劍娘子立時道:「她已找到了,她找到了!」
那一大群馬,不一會兒就馳上了大路,在大路上橫衝直撞,驚得行旅,紛紛走避,盡皆側目。
小白鳳手背一振,劍已出鞘,她劍一出鞘,劍身便橫了一橫,「叮」地一聲響,劍尖叩在腹際皮帶中的一個鈎子上,劍尖的活扣,已扣住了那鈎子,緊接著,只見她的手背,向外一揮。
在樹下的那個坑,愈掘愈大,可是病魔和劍娘子兩人,卻並不能看到坑中,有些甚麼東西。
在兩張桌子的正中,則坐著一個微胖的老者,那老者滿面紅光,一臉笑容,身上穿著一件潔白的紗服,手中一柄老大的摺扇,輕輕搖著。
梁星和曾金花兩人,雖然是和他們分途離開七寶莊的,但是現在既然在這裏,那就證明他們也是被毒|龍幫的大龍頭,強行邀請到這裏來的了!
(全書完)
小白鳳只覺得手背上一陣劇痛,長劍幾乎脫手!
梁星一刀斃命,但曾金花還未曾死,又突然一跳,跳了起來,然而當她跳起時,毒|龍幫中人,早已出手,四支短矛,一起向她飛了過來。曾金花居然還撥開了兩支短矛,可是還有兩支,一在心口,一在頸際,已然射中,曾金花的身子向後一倒,直向劍娘子的懷中,倒了過來。
她一個「要」字才出口,一翻手,金元寶便向著大龍頭,疾飛了過去,大龍頭仍然滿面笑容,手中的摺扇,揚了起來,迎著金元寶的來勢敲去。
她又再次苦笑起來,一個轉身,行動登時快捷起來,奔到了那白馬旁,解開了韁繩,翻身上馬,直馳到莊尾,才停了一停,然後,向那條小路,馳了出去。
她也可以知道,梁星和病魔,這兩對夫婦,真的沒有得到甚麼,那批賊贓,也還未曾出現。
他們自然有他們憤怒的理由,因為他們在七寶莊那馬廄的斷牆之下,就是銀煞星指給他們看的那地方,甚麼也沒有掘到,金子的影子也未曾看到!
她停了極短的時間,然後,向著一棵榆樹走了過去,當她來到了大榆樹附近的時候,她陡地拔出劍來,在樹根旁,劃了幾下,然後,她陡地道:「在這裏了!」
當他們漸漸接近小白鳳的時候,小白鳳像是全然未覺一樣,他們兩人,興奮得心頭突突亂跳!
小白鳳探手入懷,取出了一疊銀票來,道:「自然不止,全是老字號的銀票,都在這裏了。」
小白鳳的心中,陡地一動。這些人,是為了一千兩金子才捉她的,如果,她出二千兩呢?
劍娘子沉聲道:「我們還有事要辦,多謝大龍頭了!」
小白鳳手中的長劍,漸漸揚了起來,突然之間,犬吠聲自一間屋子中傳了出來,兩隻狗,一路嘶咬著,自莊屋外奔了過來,一隻狗的口中,還咬著一幅染滿了鮮血的衣袂。小白鳳連忙趕過去,趕到了馬廄的門前,抬頭看去。
劍娘子立時道:「那是你自己孤陋寡聞,怪不得人!」
整個莊子中,靜得出奇,除了附近大樹上的蟬鳴聲之外,一點聲音也沒有,而那種單調的,沒有節奏的蟬鳴聲,似乎更予人以寂靜的感覺。
而且,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就算她能立時撞破屋頂,向外逃去的話,雙腿也是難免中箭!
大龍頭笑了半晌,向病魔指了一指,道:「你出的好主意,這是借刀殺人之計,我有甚麼不明白的?不過也不要緊,不讓你們看看我的手段,你們也不會順順當當,將金銀在何處告訴我!」
小白鳳的心情,也漸漸緊張起來,她看到了七寶莊的房屋,七寶莊是建在一個高阜上的。
梁星大怒道:「我們在七寶莊上,可沒得到甚麼!」
但是病魔卻伸手,按住了劍娘子的手腕。劍娘子的手向前伸了伸,一臉都是焦急的神色,她將聲音壓得十分低,道:「趁機除她,免得遺禍!」
病魔和劍娘子兩人的談話聲,十分之低,小白鳳根本聽不見,他們兩人的腳步聲,也一點也沒有,小白鳳的背後,也沒有長著眼睛,可是,小白鳳還是知道,在她背後三五丈處,剛有人掠了過去!
而就在她一呆之際,突然之間,一股勁風飄到,眼前一黑,大龍頭的錦袍,已然當頭蓋下!
她先來到了馬廄之前,銀煞星李溫的屍身,仍然吊在樑上,小白鳳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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