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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金劍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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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甚麼人,而他的父親,卻也早在他十七歲那年,便神秘失蹤了!他何由而得父母之命?
那蒙面女子不等白玉龍開口,便道:「誰也求不了情,你該受五掌之刑而死,第一掌!」
剎那之間,瓦落如雹,沒頭沒臉,向白玉龍的頭上,落了下來。白玉龍在地上,連連翻滾,才滾了開去,一躍而起。
只見那人,在除去了頭上所套的竹籮之後,竟是一個將近六十的老婦人。只不過雖然歲月無情,在她臉上留下了滿面皺紋,但是她卻十分雍容華貴,可見得她年輕之際,實在是一個罕見的美人。
白玉龍使勁地搖著頭,那蒙面女子所講的話,實在太無稽了,那是不可信的,她是在胡說!
月蘭抿嘴一笑,道:「七姑還未曾對你說你是誰麼?我媽是宮主的妹妹,我不叫你表哥,卻叫甚麼?」
鹿威額上,冷汗直飆,道:「仙姑,我……知錯了,我仍然回去,我再回紅梅宮去做苦工!」
魏非子大聲道:「玉龍說得對!」
白玉龍定了定神,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小山坳之中,那小山坳十分清幽,有好幾株古木,在一株古木之下,有一個女子,正背對著他坐著。
月蘭叫道:「表哥,你別走,你走不脫的,你別走,你走不脫的。」
本來,白玉龍在武林中的名聲,雖然十分響亮,但是他一身武功,要和紅梅宮中的任何人相比都還是相去太遠的。如果月蘭真是用全力封住了他的穴道的話,他是絕衝不開的。
老婦人滿面淚痕,道:「真的,全是真的。」
魏金鳳將頭緊靠在白玉龍的胸前,她仍然在抽噎著,道:「我哭昏了過去,醒來之後,我只覺得天地茫茫,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我迷迷惘惘,走上了一個極高的山峰,我叫著你的名字,叫得聲音也啞了,我……我向山峰之下跳了下去……」
緊接著,先是「砰」地一聲,魏非子跌在地上,隨著那「砰」地一聲,又是一聲巨響,白玉龍的身子,撞在一條大柱之上。
當然,他並沒有真的叫出聲,他只是恨恨地睜開了眼睛來。
白玉龍怒睜雙目,可是他穴道被封,卻是無可奈何,月蘭雙臂一緊,將他抱了起來,白玉龍只覺得月蘭緊貼著自己,雖有衣服阻隔,也令他感到十分異樣,他心中不住地苦笑,卻是只好聽憑月蘭將他抱到了一個院子中,放進一輛馬車的車廂之內。
白玉龍雖然不知道母親要怎樣做,可是他心中卻也隱隱感到事情非同小可,他忙道:「娘,你要廢去紅梅宮中的一切法規,可是得冒大險麼?」
她雖然受了內傷,但是身形仍是十分矯捷,帶著八個人,疾掠了起來,轉眼之間便已奔出金劍莊,越奔越遠了。直到她們奔得看不見了,才見那頭戴竹籮的人,轉過了身來。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正在心頭愕然間,已見那人舉起手,慢慢地將頭上的竹籮,除了下來,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連忙定睛看去。
那蒙面女子道:「我知道,但那有甚麼關係?你一入紅梅宮,便再也不能出來,那魏大俠的千金,也不知你到了何處,你在紅梅宮中,成婚不成婚,又與她有甚麼大相干?」
白玉龍心中只盼她快快講完,再趕著車子啟程,那麼他就有機會逃走了。
她已然受了內傷,再高叫了一聲,已不住喘起氣來,喘了幾聲,才又道:「你們不是他的敵手,動手也是無益,快退到我身後來。」
他心中憤然地在想著,忽然又聽得月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表哥,剛才你對我講的那些話,真令我傷心死了。人家都說紅梅宮中少女,是我最……好看,你難道不喜歡我麼?」
那也就是說,他只有在這時,出其不意地向月蘭下手,才有逃走的可能!
好一會,白玉龍才抬起頭來,道:「娘,七姑所說的,全是真的?」
白玉龍心中一喜,暗忖自己已出了門口,要離開這裏,第一步總算已成功了!
他怔了一怔後,道:「月蘭姑娘,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可是那蒙面女子的動作,當真快到了極點!
在她的喝罵聲中,魏非子用力在向後掙著,而白玉龍也已奮不顧身,向前直撲了過去,雙掌齊出,「叭叭」兩聲,一齊擊中了那蒙面女子的背部。
他看出,自己所在的地方,離金劍莊大約還有七八十里路程,若是不加停息,有三個時辰,便足可以趕到金劍莊上了。
這一掌,掌勢飄忽之極,而且拍出之際,一點聲息也沒有,就像是他那一掌,一點力道也沒有一樣,蒙面女子哼地一聲道:「又來一個送死的!」
但是,紅梅宮中的少女,平日格於禁令,只在紅梅宮中居住,雖說每年都有幾個男子進入宮中,但又不知輪到誰能嫁出去,當真是寂寞春心,這次月蘭在離開紅梅宮之前,宮主曾特地對她說過白玉龍的來歷,並吩咐她好好將白玉龍接來宮中,她一路前去之際,已然是芳心蕩漾了,直至見到了白玉龍,如此英俊瀟灑,一表人才,自然更是心醉。
看官,要知道這時,被綁在木板上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聖手劍鹿威!而白玉龍之所以認他不出,那是因為他在金劍莊的時候,長年累月,戴著人皮面具,他的本來面目——青城掌門,只有老莊主白震東一個人才知道。
那蒙面婦人笑了起來,像是她感到白玉龍的固執,太幼稚一樣,她道:「等你到了紅梅宮中,見了你的父母,你自然就信了。」
他話一說完,立時轉過身,飛也似向前掠了出去,他的去勢何等之快,一個起伏,便是三五丈遠近,「颼颼颼」地不停向前竄出,但是自從他一向前掠出之後,月蘭便在不斷地叫著。
是以這時,他雖然已自封穴道,止住了流血,但是他仍然面如死灰,身子也在不住地發抖。白玉龍來到了他的身邊,道:「師父!你怎麼了?」
只見隨著那一下鑼響,四個蒙面黑衣人,已從邊門之中,走了出來。白玉龍已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裝束的蒙面黑衣人了,他自然一看就可以認得出,那是紅梅宮中的高手!
白玉龍以前,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的一個老婦人,可是此際,不知怎地,他一見了那老婦人,便覺得心中,陣陣發熱,就像是見到了最親最近的親人一樣!
只見她手一揚,五指如鈎,已向白玉龍當胸抓了過來,可是也就在她五指帶起嗤嗤的指風抓了過來之際,只見一條人影,斜斜地飛了過來,攔在蒙面女子,和白玉龍的兩人之間。
月蘭搖著頭,道:「那怎麼可以,你父母可全在紅梅宮中,我問你,你說你新婚未久,你娶那妻子,可有父母之命麼?」
等到白玉龍無意之中,撕去了她面上的黑紗,她心中的高興,實是難以形容,她對白玉龍既然大有情意,下手自然不會重,是以只不過運了兩三成力道,所以白玉龍才能運本身真氣將穴道衝開的。
白玉龍駭然道:「娘,你是紅梅宮主人啊!」
白玉龍此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心知蒙面女子的武功太高,那人好意來幫自己,只怕會連他也一齊遭殃!是以他忙道:「朋友你讓開!」
然而,白玉龍卻一點也不後悔,他是非回來不可的,他不回來,金鳳怎知他究竟去了何處?
那蒙面女子一聲冷笑,道:「白玉龍,你是自己前去,還是等我來捉?」
她出手快絕,「呼」地第二掌,已然又拍向鹿威的右臂,鹿威又是一聲怪叫,雙眼上翻,已然昏死了過去!
白玉龍當時,突然出手,雙掌先攻左,後攻右,那全然是為了聲東擊西之故,他又怎知道自己左邊的是甚麼人,右邊的是甚麼人,是以他聽得月蘭這樣講,實是啼笑皆非!
他是紅梅宮主人的兒子,「七姑」早已和他講過的了。然而對於七姑的話,他卻根本可以不相信,但是連鹿威也這樣講,他卻不能不信了!
他們一齊拜了下去,那人也不阻攔,也不出聲,等到兩人拜畢,那人才長嘆了一聲。
而月蘭身形一縱,也進了車廂https://m.hetubook.com•com來。
而車門一打開,一個俏生生的人影,便站在車門之旁,白玉龍不必看清她的臉面,便知道那正是月蘭。白玉龍的心中,十分緊張,因為他不知月蘭何以忽然打開了車門。
她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道:「等你到了紅梅宮之中,你才知道人間仙境,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你就不會再想著別的人了!」
那一撞之力,實是堪稱大到了極點,只聽得那一下巨響過處,那一條大柱,竟然被撞離了柱墩,向下沉來,等到巨柱落地之際,又是一聲巨響,連得屋樑也嘩地一聲,坍了下來。
那個人一聲不出,身形疾閃,已來到了那蒙面女子的背後,蒙面女子發出了嘿嘿地幾下乾笑聲,道:「尊駕何人,留下名頭來!」
白玉龍的一生之中,可以說從來也未曾受過這樣的責罵,他心中更怒,厲聲道:「你又是甚麼東西?難道你說要他死,他便非死不可了麼?」
但是,在過了幾個時辰之後,他心中已漸漸地靜了下來,他知道急是沒有用的,自己一定要設法在未到紅梅宮之前逃出去!
那少女的來勢十分快,身法也極之美妙,是以她看來像是在水面飄行一樣。白玉龍只不過略呆了一呆,那少女已到了他的面前。
蔣無方在攻出那一拳之際,她雙臂分明還是張在外面的,但等到蔣無方的那一拳,攻到了面前之際,她雙手卻突然合了攏來!
這樣的一個人,可以說全然無法知道他是何等樣人的,而他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突然攔在白玉龍和蒙面女子之間,當然是想救白玉龍的了!
白玉龍的身子,急忙向旁一側,可是他的身子向旁一側間,月蘭的整個衣袖,卻已一齊向下,罩了下來,白玉龍覺出眼前一黑,心知不妙間,眉頭一麻,「肩井穴」已被封住!緊接著,他只覺得身子被人扶住,不消說,扶住他的自然是月蘭,月蘭在他身邊叫道:「七姑!七姑,我已將他要穴封住啦!」
那車廂之內陳設得十分華麗,車墊軟綿綿地,而且,在整個車廂之中,都散發著一股又甜又膩的香味,令得人心猿意馬。
但是月蘭的聲音雖怒,卻不見她人從車廂中追出,白玉龍略一定神間,立時想到,那一定是自己雖然用足了全力,但是月蘭的武功極高,勉強將她的穴道封住,卻不能令她不會講話,只不過令她的身子不能動彈而已。
鹿威喘著氣,道:「少莊主,你,你……要救救我,我被她們捉住了,我是從紅梅宮中逃出來的,現在又被她們捉住了,我……我……她們不知要怎樣處死我,你替我求求情!」
白玉龍挺胸而立,神情傲然,道:「你動手好了!」蒙面女子一聲大喝,道:「你至死不悟,我也難以手下留情了!」
白玉龍聽了,自然不出聲,但是他的心中卻「哼」地一聲,心忖:任你紅梅宮是世外桃源,只要是我不願去的地方,我一樣不願去!況且,紅梅宮中,可有和我情意深厚的魏金鳳麼?
白玉龍大是歡喜,道:「娘,那你在救我之時,何以要套住竹籮?」
正當他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之際,忽然聽得七姑的聲音,傳了過來。七姑分明還是坐在那廳堂之上,但是她的聲音,傳了過來,卻令得聽到她聲音的人,感到她就在對面一般。
剛才那一撞,雖是他的背脊撞向大柱的,但是那蒙面女子,卻分明用了隔山打牛之力,假白玉龍的身子,傳遞內力,是以力道強得將柱子撞歪,白玉龍卻是一點損傷也沒有。
那蒙面婦人又笑了起來,道:「你不去?那可不行啊,就算宮主肯讓你不去,我肯讓你不去,只怕月蘭也不肯讓你不去的了。」
而白玉龍娶魏金鳳,當然是沒有父母之命的。
她一個「對」字才出口,「呼」地一掌,已向魏非子當頭壓了下來,魏非子身形微矮,右手食指,向上倏地指出,「嗤」地一股勁風,直指那蒙面女子掌心的「勞宮穴」,這股指風,正是他獨門的「一柱功」。他外號人稱「一柱擎天」,這「一柱功」,猶在他的「擎天劍」之上。
白玉龍這一句話才一出口,只聽得魏非子發出了一聲驚呼,叫道:「玉龍!」
白玉龍略等了片刻,覺出馬車仍在向前駛著,白玉龍緩緩地直了直身子,但也在此際,只聽得「啪」地一下鞭聲響,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不到兩個時辰,他便繞過了岳陽城,繼續向東走去,十來里路程,轉眼就到,他來到了金劍莊的大門口,只見莊中靜悄悄地,而且莊門口也沒有莊丁,他心中不禁十分奇怪,也不除下頭笠,直向莊中,闖了進去,一直進了大議事廳,才看到魏非子魏大俠,祁連二老,神行無影蔣無方四人,坐在交椅之上。
可是,他真氣運行,只不過來到左腕之際,便難以再向上逼近。
他身形一轉,向前面的走廊,疾穿了過去,穿出了兩三丈,立時轉了一個彎。
他們四人雖是坐著,可是面色慘白,坐的姿勢,也是十分異特,白玉龍一見,驚叫了一聲,道:「師父,三位前輩!」
一共是八個蒙面黑衣人,分開來站在大廳的四角,這八個人,雖然頭上全罩著黑紗頭罩,但如果用心看去,仍可以看出她們,全是女子。
但是,白玉龍卻仍然無法接受,他只是呆了一呆,道:「月蘭姑娘,多謝你提醒我這一點,我知道了,我唯有立即和我妻子,遠走他方,浪跡天涯就是了。」
白玉龍定睛一看,只見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月蘭。這時,她已然換了裝束,是以看來,更是明艷動人,不可逼視。
她翻來覆去,叫的就是這兩句話,白玉龍一直向前不停地奔著,可是月蘭的聲音,卻一直傳入他的耳中,像是月蘭就在他的身後追了過來一樣。
她慢慢地向後退去,退出了好幾步,突然身形一閃,便失去了蹤跡。
蒙面女子學著他的聲音道:「說得對!」
白玉能越聽越不是味兒,等到那蒙面女子講完,他不禁呆了!那蒙面女子道:「本來,這事是例由宮主作主的,但如今,你既然已將月蘭的蒙面黑紗撕去,我倒也做得主的,而且,宮中極鍾愛月蘭,這正是天設良緣了!」
白玉龍這時,只覺得耳際「嗡嗡」直響,像是天際連續不斷,響起了十七八個焦雷一樣。
月蘭俏臉一紅,低聲道:「表哥,你可別怪我,到了紅梅宮中,你就不會再想念外面了!」
他的手腕,足踝,頸際,皆有熟牛筋穿過木板綁住,令得他的身子,不能動彈。
他心知自己一定是被送到紅梅宮去,而只要一到了紅梅宮之後,就再也不能出來了,他的心實是又驚,又怒,又急,亂成了一片。
他真力早已凝於右手,這時,又迅速地將力道,逼入食、中二指,那可以說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了。他知道月蘭的武功極高,不如此,不足以封住她的穴道,而她的武功既高,自然也不怕出手誤傷了她的。
白玉龍一看到是月蘭,立時待向後退去,可是月蘭卻已一伸手,將他的手握住,無限嬌羞,柔聲道:「表哥,你,你可是來找我麼?」
而她羞意太濃,那句話的聲音,也低得幾乎聽不到。
他忙道:「我知道她是誰了,可是你那樣說法,卻又是何意?」
他上了馬車之後,便一直在運轉真氣,馬車已駛到了甚麼地方,他是完全不知道的。直到此時,穴道衝開,他睜開了眼來,這才知道,原來天色已然黑了!車廂內已是一片漆黑,甚麼也看不到了!
只聽得七姑道:「月蘭,你何必與他多說,到了紅梅宮之中,他就甚麼也不記得了!」
他,原來真是紅梅宮主人的兒子!
可是,在退出了兩三步之後,白玉龍卻發現對方的目光,一直望在自己的身上,那種眼光,令得他感到他不論躲向何處,都不能避得脫的,而且,在她的目光之中,可以找到數不盡的關注,白玉龍有生以來,還未曾被這樣的目光注視過!
那人乃是從大廳坍了一角,和_圖_書屋頂的破洞之上,穿了下來的,但是他何以能凌空斜飛,那實是令人莫名其妙,除非那人的內功,實已到了極點!
白玉龍聽得鹿威的聲音,如此之淒厲,心中也不禁生出了陣陣寒意,他苦笑了一聲,道:「彭大叔,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能替你求情?」
白玉龍看到這裏,實在忍不住,踏前一步,厲聲叫道:「住手!」
他們緊緊地抱著,相互一次又一次地叫著對方的名字,大有不相信自己還有見面的可能一樣。好一會,白玉龍才問道:「金鳳,你是怎麼會在這裏的?」
白玉龍向前衝了過去,那老婦人緊緊地抱住了他的頭,這實在令得魏金鳳呆住了!
白玉龍心中暗嘆了一聲,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甚麼人,若是那人死在蒙面女子手下的話,他心中實是過意不去的。
看來,這輛車只有一個人駕著,而駕車的人九成就是月蘭,固然月蘭的武功十分高,但如果自己可以運氣衝開被她封住的穴道,那是一定有機會逃走的!
白玉龍才一解開了他的穴道,便被他戟指大罵,那實是令得他莫名其妙!
白玉龍好幾次以為月蘭真的是追上來了,急急回頭看去,可是身後卻又沒有人。他一口氣奔出了近十里,月蘭的聲音才聽不見了!
而蔣無方一見對方雙臂張開,胸前門戶大開,看出有機可趁,一拳便向對方胸前,疾攻而出!
他向後退出之勢,十分快疾,轉眼之間,已到了門口,那蒙面女子輕輕嘆了一聲,道:「你走不了的。」
只見她手一搖,一掌迎了上來,電光石火之間,「啪」地一聲,兩人雙掌,已然相交。
這時,月蘭的雙頰緋紅,在珠輝的照耀之下,更顯得她明艷動人,她望了白玉龍好一會,才轉過頭去,可是卻緊靠著白玉龍,坐了下來。
鹿威的身子,一動也不能動,除了看到他的眼珠亂轉之外,就只看到他的肚子和胸口,在猛烈地一起一伏。只聽得他叫道:「少莊主,你不同,你,你是紅梅宮主人的兒子,她們能不聽你話麼?」
可是,他那兩掌,擊了上去,卻如中敗木一樣,所發出的力道,如石沉大海一樣,毫無著落。白玉龍還想再進招間,那蒙面女子的身子,已向後撞了過來,一股大力,將白玉龍的身子,撞得向後,直飛了出去!
白玉龍苦笑道:「月蘭姑娘,你……你怎地叫我表哥?」
這一番話,月蘭講得十分急促,也十分真摯,白玉龍靜靜地聽完,心知她講的一定是實話,其用意也絕不是在恐嚇自己。
鹿威被綁在木板上,這時身子在不住地發著抖,他張大了口,呼哧呼哧地透著氣,道:「我知道,我知道,仙姑……饒命!」
白玉龍失聲叫道:「金鳳!」
他在出手之前,身子自然不能有甚麼動作,因為只要身子一動,月蘭就必然發覺的,是以他只是手向上一抬,便立時向前點去!
白玉龍又道:「娘,爹可好麼?」
魏金鳳走了過來,用疑惑的眼光,望了望白玉龍,又望了望那老婦人,白玉龍拉住了魏金鳳的手,道:「娘,這是你的媳婦。」
就在此際,只聽得他身後,傳來了「噹」地一聲鑼響,白玉龍更是大惑不解,連忙轉過頭去看。他不看猶可,一看之下,心頭不禁涼了半截!
白玉龍一看到那女子的背影,心頭便撲撲亂跳,失聲叫道:「金鳳!」
當然那一掌,令得他的臂骨全碎,他痛得全身發顫,怪聲嘷叫,那蒙面女子已然又喝道:「第二掌!」
白玉龍這時,早已豁了出去,仰天「哈哈」一笑,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倒我,那未免太可笑了,你既然身在金劍莊,那麼你要殺他,除非先殺了我!」
鹿威道:「我怎麼不知?你父親是和我一齊從紅梅宮中逃出來的,那時他帶著你,而你出世,才只不過兩天,少莊主,你救救我!」
月蘭話還沒有講完,白玉龍已然陡地發動!
白玉龍急道:「我根本未曾做甚麼,又怎有甚麼反悔不反悔?」
這不是太好笑,也太可悲了麼?
七姑笑道:「那你將他抱上馬車去不就行了?總不成甚麼都要七姑來幫手!」
但是白玉龍卻竭力忍著,他不斷地想著兩件事,一件是他絕不能終生在紅梅宮中度過,另一件事是,他和魏金鳳是夫妻,江湖上人人知道他們兩人是「龍鳳雙俠」,若是他到紅梅宮另娶一個女子為妻,那麼這種事,絕不是他這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做的!
那蒙面女子雖然受三人圍攻,但是卻一點也沒有叫人相助之意,那八個蒙面女子,仍然各自站在大廳的一角,一動也不動。
白玉龍講到這裏,伸手向月蘭的臉上指了一指,才又道:「我……撕去了你臉上的黑布,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是落在甚麼人的手中之故,我不到紅梅宮去,你知道,我才新婚不久……」
我就是紅梅宮的主人!這一句話的每一個字,簡直就像是一個霹靂一樣,打在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的心頭之上,令得他們不由自主,退出了兩步。
只聽得她發出了一下極其難聽的怪叫聲,道:「紅梅宮與世絕緣,也絕不會去擾及世人,但甚麼人從紅梅宮中逃了出來,卻絕不輕恕!」
月蘭道:「表哥,你不知道,紅梅宮中,最恨男人逃脫,你父親是宮主的丈夫,在逃脫紅梅宮中十七年之後,再被帶回紅梅宮去,尚且受了十年黑牢之苦,你現在逃,不論你逃向何方,你想想,可能逃得出紅梅宮的搜尋麼?等到你再被捉住時,只怕宮主和我,雖然有心護你,格於宮中數百年相傳的規矩,你也是非被處死不可的了,你還是快回來吧!」
可是魏非子等四人,只是望定了他,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魏金鳳一見對方是一個老婦人,也不禁一呆,道:「婆婆,你救了我們,不怕得罪紅梅宮麼?」
那高大的蒙面女子「嘿嘿」冷笑了兩聲,道:「可是宮主念在你是青城派中人,因為紅梅宮和青城派,早年略有因果,是以饒你不死,你就應該謝天謝地了,可是你卻還逃了出來!」
白玉龍本來可以不理睬月蘭,逕自離去的,但是他為了表示自己走得光明正大,是以站住了身子,道:「月蘭姑娘,你可不能怪我偷襲,那是你自己不好,我闖蕩江湖,行俠仗義,我離不開武林,武林中也有多少不平事要我來管,我怎可以一生在紅梅宮中虛度?況且我已有妻子,也絕不會再戀別人的了。」
他身形又向外閃去,但是月蘭又叫道:「你先別走,我還有兩句話要說,你卻是非聽不可的!」
是以白玉龍還是硬著頭皮,將話講完。
他正在發怔間,木板上的那些人,卻已睜開了眼來。
白玉龍「啊」地一聲,說道:「我也是他帶來的!」
主意打定,他立時認明了方向,向前又奔了出去,他不敢奔大道,只揀偏僻的小路走,走了半夜,天色已漸漸地亮了。
魏金鳳道:「若是我跳了下去,那麼我和你,就只好來世相見了。可是我才一跳起來,衣服就被人抓住了,那人穿著一件黑袍,頭上套著一個竹籮,我不知他是甚麼人,是他帶我到這裏來的。」
那蒙面女子一聲冷笑,道:「私自逃脫之人,哪有活著回紅梅宮的?若是有,那也只有一個,因為是宮主之夫,是以才是例外,你也想麼?」
白玉龍明知月蘭的武功如此之高,這幾句話工夫,她可能已能運真氣將穴道衝開,追上來了!是以他實是不願意久留的。
白玉龍道:「尊駕讓我們夫婦兩人重逢,恩同再造,請受我夫婦一拜!」
白玉龍只聽得莫名其妙,道:「甚麼聖手劍鹿威?可是失蹤已近三十年的青城掌門麼?」
紅梅宮主道:「是的,但是紅梅宮歷代傳下來的規矩,卻一直刻在一塊大石之上,連宮主也要遵守,除了我之外,宮中還有掌刑,執法,我雖然是宮主,卻也不能獨斷獨行。」
紅梅宮主的聲音,在剎那之間,又變得十分平靜,道:「不,不必冒甚麼險的,孩子,你們抬起頭來,和圖書讓我再好好地看看你們。」
老婦人點頭道:「他好,但是我和你爹,命就苦了,我們竟生活在紅梅宮中,你爹捨不得親身骨肉分離,在你出世後兩天,就帶著你逃了出來。其實,我又何嘗捨得?可是紅梅宮中的規矩如此!」
就在他呆若木雞之際,已聽得那托了木板出來,身形高大的蒙面女子,將木板倚在一放,道:「鹿威,你十七年前,學藝未精,違了先人之訓,擅來紅梅宮,本當將你餵狼的,你可知麼?」
只聽得月蘭柔聲地叫道:「表哥!表哥!你不必發怒,拉車的馬兒,腳程很快,明日此時,我們已在紅梅宮之中了!」
只見那人身上,穿著一件極不合身,寬大之極的黑色長袍,直拖在地上,更奇怪的是,那人的頭上,竟套著一個竹籮。那竹籮大約可以裝一斗來米,其大小恰好將一個人的頭,完全套住。
那怪人卻並不出聲,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了過來,他頭上戴著一個竹籮,他自己可以從竹籮的縫中看人,但是人家卻是絕沒有法子看到他的,是以他一步步向前踱來之際,令得白玉龍覺得詭異之極!
她又抹了抹淚,才道:「你爹在外面,改名叫白震東,我早已知道了,因為他用的那柄金劍,是我私下送給他的,可是這件事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改名換姓,變易容貌,可是他卻不隱藏這柄金劍,可知他心中是對我好的,而且也知道,我是不會難為他的。我是希望紅梅宮中的人再也找不到他,可是十年前,他還是被人找到了,他被人找到,我也是歡喜的,因為我終於又可以見到他了。我的兒子呢?我和天下的娘沒有甚麼不同,我能不想念自己的兒子麼?」
她進了車廂,先將那顆明珠,嵌進了車頂的一個凹槽之中,然後,坐在白玉龍的身邊,怔怔地望著白玉龍。白玉龍不能給月蘭知道自己被封的穴道已然衝開,是以也只得一動不動地回望著她。
鹿威眼珠轉動,同白玉龍望來,道:「少莊主,你替我求求情!」
這一問,不禁令得白玉龍陡地一怔!
可是白玉龍卻又沒有法子否認那蒙面女子所說的話,因為他對於那蒙面女子適才所問的幾個問題,卻是一個也答不上來!
白玉龍猛地一掙,掙脫了月蘭的手,身子向後退去,月蘭的神色變得十分難看,沉聲道:「表哥,這事不容你反悔的。」
可是,他只叫出了一個「別」字,月蘭的衣袖,已然疾拂了起來,白玉龍只覺得隨著她衣袖的拂起,一股幽香,撲鼻而至。
在聽不到月蘭的聲音之後,白玉龍才喘著氣,停了下來,這十里狂奔,他也覺得十分乏力了。以前,他只是聽得武林中人傳說關於紅梅宮的事,但如今,他卻是真的遇到紅梅宮中的人了!
白玉龍苦笑道:「娘,那麼,我們想要不理會紅梅宮,也是在所不能的。」
老婦人苦笑著,又道:「紅梅宮中的規矩,數不清的規矩,絕不能留男孩子在宮中,孩子,要不然我何至於一生出你來,就看不見你了?」
月蘭怔了一怔,揚起秀眉,水靈靈的大眼睛,望定了白玉龍,道:「表哥,你要離去?」
白玉龍只覺得心頭一熱,也不由自主,落下淚來,但是他一面卻在笑著,道:「別傻了,我怎會再娶別人?只有你是我的妻子!」
月蘭的臉上,一直是帶著十分嬌柔的笑容的,可是白玉龍一路向下說,她臉上的笑容,便一路褪去。
那蒙面女子悶哼一聲,一揚手,和那八人,身形一起向後,疾退了出去,穿過了倒坍的牆,到了大廳之外,那人向前連趕出了三步,又連發出了三掌!那蒙面女子剛才一掌被人震成了內傷,如何還敢還手,連連後退,心知那人在,自己難以逞強,氣得她一聲大喝,道:「你竟敢和紅梅宮作對,叫你定無好收場,咱們後會有期!」
直到此際,那怪人轉過了身來,白玉龍才忙行了一禮,道:「多謝尊駕相救,不知尊駕尊姓大名,可能見告麼?」
白玉龍並不是未曾親近過女子的人,可是他的妻子魏金鳳,英姿颯爽,豪氣畢露,是一個女中丈夫,和月蘭此際的那種嬌媚,那種艷麗,卻是大不相同,這時他突然一呆,月蘭的衣袖袖角,已然帶起了「嗤」地一聲響,向白玉龍的眉頭疾點而到。
白玉龍心弦亂跳,又窘又驚,忙道:「不,不是,我是想離開這裏的。」
可是他才一轉彎,便陡地一呆!
白玉龍實是被她的目光望得遍體生寒,但是他卻也絕不畏縮,他沉聲道:「你已毀了他雙手,就算他有甚麼不是,那也夠了!」
但是天色大明,他卻不敢公開地向前走去,他順著小路,又向前走出了里許,來到了一個小村莊中,用了幾分銀子,買了一套破爛的衣衫,又赤著腳,戴上一頂頭笠,這才低頭向前疾行。
白玉龍嘆了一聲,道:「原來那是七姑,她倒的確對我說了,可是我並不相信……她的話,月蘭姑娘,剛才我,我……」
月蘭一跺足,道:「那你為甚麼揀中了我?」
但是那蒙面女子身形一挺,手在地上一按,已經站了起來,沉聲道:「別動手!」
白玉龍一聲長嘯,道:「誰要走?」
白玉龍忙叫道:「別……」
可是就在那一下嘆息聲中,白玉龍的身子,已然掠出了門口。
紅梅宮的人早已到了金劍莊,那自然是專等他的,而他居然一路不歇地趕了來自投羅網,那也難怪魏非子罵他是蠢才了!
蔣無方號稱「神行無影」,輕功何等之高,一見蒙面婦人合攏手來,立時待要抽身後退,可是卻終於已經慢了一步!
在他講完之後,月蘭緩緩地道:「你對我講這樣的話,是甚麼意思?」
她一低頭,向白玉龍一笑,道:「表哥,可得委屈你一下了!」
而且,照那七姑的說法,他本是在紅梅宮中出生的,還是紅梅宮主人的兒子!
他被帶進來的時候,一個人也未曾遇到,是以他剛才一闖出了門口,心中才陡地一喜,以為自己可以走脫的了,但這時他才轉過走廊,便看到前面,一個身披艷黃色輕紗的少女,飄了過來。
一聽到了月蘭的聲音,白玉龍又大吃了一驚,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白玉龍一聽,身子抖地一震,大聲問道:「你……你怎地知道?」
這時,魏非子已然走了過去,將那祁連二老和蔣無方三人的穴道,解了開來,四人面面相覷,卻都站著不動。事實上,就算他們想離開,也是在所不能的,因為八個蒙面黑衣女子,正守著大廳的四角,誰能闖得出去?
月蘭的面色變得慘白,她眼中淚花亂轉,道:「你,你將我蒙面的黑紗撕了,還說沒有甚麼?你……你怎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那人並不出聲,蒙面女子已厲聲喝道:「你是誰?」
那蒙面女子慢慢地轉過頭來,雙眼之中,精光四射,望定了白玉龍。
但是月蘭說得如此嚴重,他卻又不能不聽,是以他略猶豫了一下,道:「你快說!」
白玉龍道:「月蘭姑娘,你是聰明人,還不明白麼?我不想和紅梅宮有甚麼關聯,我是想離去!」
看到月蘭這等傷心,泫然欲淚,楚楚可憐,白玉龍的心中,也不禁軟了下來。
一看之下,他們更是發怔!
蒙面婦人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看你們剛才,兩人相望著,眼光分不開的情形,你自然是在明知故問了!」
而當他們聽得聖手劍鹿威,在不住地叫「仙姑饒命」,他們都不禁皺起了眉,心中暗嘆著氣,但是他們也十分同情鹿威。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望著她的去向,好一會,白玉龍才將自己被那兩個蒙面人擄去之後的經過,向魏金鳳詳細地敘述了起來……
可是,兩人雙掌相交,其結果卻是出人意料之外!只見那蒙面女子的身子,忽然一搖,再搖,接著,便見她騰騰騰地向後連退了三步,砰地一聲,坐倒在地,鮮血已自黑紗之中,湧了出來。
白玉龍忙又道:「尊駕對我們恩重如山,若是我們竟不識恩人真面目,實是一大www.hetubook.com.com憾事。」
那老婦人忽然笑了起來,她笑得十分異樣,笑聲中摻雜著太多的無可奈何,笑了好一會,才聽得她道:「我?我為甚麼要怕紅梅宮?我就是紅梅宮的主人!」
那蒙面女子轉過身去,厲聲道:「甚麼?」
那人並不回答,突然揚起掌來,一掌便向那蒙面女子拍了出去。
而當那人站定之後,白玉龍更是一呆。
白玉龍這時,若是肯自顧自逃走的話,那麼,他剛才也不會怒斥那蒙面女子了,他身形昂然而立,正待再向前撲去時,只聽得那蒙面女子道:「白玉龍,你走不了的!」
那蒙面女子一抓住了魏非子的手指,厲聲喝道:「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可是,那蒙面女子卻只是一聲冷笑,那一掌,仍然壓了下來!
他翻出了車廂,足尖點地,「颼」地便向外掠出了兩三丈,回頭看去,不見月蘭自車廂外追出來,心中大定。可是也就在此際,只聽得月蘭的聲音,自車廂中傳了出來,道:「表哥,你敢走!」
老婦人道:「我早知道了,我早知道她是我的好媳婦了!」
魏非子在發出一聲驚呼之際,面色本來十分驚惶,可是白玉龍毫無懼色,侃侃而談,卻令得他也勇敢起來,只聽得他大聲道:「說得對!」
她講到最後一句,心頭小鹿亂撞,幾乎連白玉龍也可以聽到她心跳的聲音了。
只見那人的面色,蒼白到了不像是生人的地步,那人的衣著,白玉龍雖然十分熟悉,可是白玉龍卻又從來未曾見過那人!
白玉龍又驚又怒,道:「不行,那怎麼可以?我不到紅梅宮去,我才不信你的話,月蘭姑娘這樣美麗,怕會嫁不出麼?我要告辭了!」
白玉龍一聽得鹿威開口,他的聲音,白玉龍是認得出來,立時吃了一驚,道:「彭大叔,是你,你怎地變了樣兒?」
那蒙面女子一聲冷笑道:「他該受五掌之刑而死,我只不過擊了兩掌,你是甚麼東西,膽敢來向我求情,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月蘭頓足道:「七姑,他說不到紅梅宮去!」
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體內真氣,已積聚出一股極強的力道來,已然可以一點點地逼近肩頭了,終於,在他的肩頭上,發出了極輕微的「波」地一聲響,緊接著,全身一鬆,他被封住的穴道,已被衝開了!
白玉龍心頭生寒,正待向後退去,可是那人都已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白玉龍的手,拉著白玉龍,向外便奔,身法快絕,白玉龍只覺得耳際「呼」地一下風響,眼前根本甚麼也看不到,只覺出人已到了大廳之外,依稀聽得魏非子叫他之聲。
這時,大廳的一角,已然坍了下來,白玉龍的心頭,駭然之極,他才一躍了起來,便看到祁連二老,和蔣無方三人,正在圍攻那蒙面女子。
魏非子的神情,十分沮喪,他苦笑著,道:「金鳳去找你了,他是和聖手劍鹿威一起去的,可是只見鹿威被他們帶了回來,卻不知金鳳怎樣了!」
而像剛才那樣,他心亂如麻,連真氣都難以凝聚,還談甚麼將穴道衝開?
這時,他被抬著出來,睜開眼來,一眼看到了白玉龍,他立時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道:「少莊主,救救我,少莊主,你一定要救救我!」
魏非子「唉」地一聲,道:「這事說來話長,聖手劍鹿威,就是金劍莊上的彭總管!」
白玉龍看到她臉上的神情,心中也知不妙,可是這卻是一件非立時說明不可的事,若是再因循下去,那麻煩更大了!
她一面說著,又嘆息了幾聲。
敢情那蒙面女子,已然將他的食指,生生拔了下來!
白玉龍又激動地叫了出來,道:「娘!」
而這時,白玉龍自然也明白何以魏非子的穴道,一被解開,便指著他戟指大罵了,因為紅梅宮中的人早已到了金劍莊。
他這句話才出口,再是「噹」地一聲響,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舉著一塊老大的木板,向外走了出來,有一個人的身子,就被固定在那塊木板之上!
而白玉龍一出手,點中了月蘭的身子,他也不管是不是已將月蘭的穴道封住,立時一個翻身,已向車廂之外,疾翻了出去。
白玉龍竭力忍著,只聽得月蘭先是輕輕地嘆息著,但接著,又十分陶醉地低聲唱了起來,她歌聲曼妙,吐氣如蘭,更令人心醉,聽得白玉龍幾乎忍不住一個轉身,將她緊緊地抱住!
鹿威雖然曾當過青城派的掌門,在武林中的地位也十分高,但是一個人到了生死關頭,自然只顧求生,哪裏還顧得甚麼地位,甚麼尊嚴?
他明知自己想要退出這所宅子去,絕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卻又逼得他非走不可了!是以他話一說完,雙手向坐著的那蒙面女子,拱了一拱,身子已向後疾退而出!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連忙來到那人的面前,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雙膝一曲,齊齊跪了下去。
接著,第二個起伏過處,他人已出了金劍莊之外!被那人拉著,白玉龍不斷地向前奔了出去,勁風撲面,令得他好幾次想開口詢問,都在所不能,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那人才突然停了下來。
白玉龍一動也不敢動,只是斜著眼向一旁望去,只見外面的天色,也十分黑暗,影影綽綽,看到許多樹影,車是停在一個林子之中。
白玉龍心中吃了一驚,失聲問道:「月蘭?月蘭是誰?」
他已經知道被蒙面女子稱作「月蘭」的,就是剛才那個美貌的少女了。白玉龍也絕無意否認,剛才見到那美貌少女之際,心中曾動了一下,但是那是人之常情,至於那蒙面女子說,那美貌少女不肯放過他,這卻令得他心頭為之駭然!
白玉龍到了這時,實是不能再不出聲了,他搖手道:「尊駕只怕不能作主了,我新婚不久,娶的是湘西魏大俠的千金。」
月蘭一聽,滿面皆是喜容,歡呼道:「七姑說得是!」
那白玉龍等人,全被剛才那一剎間所發生的事,弄得呆了,因為在他們看來,那個蒙面女子的武功,已然可說高到了極點,但是忽然之間,又來了這樣的一個怪人,竟在一招之間,便將那蒙面女子擊退!這樣看來,這怪人的武功之高,實在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那蒙面女子「嘿嘿嘿」地冷笑起來,笑聲十分陰森可怕,令人心頭駭然,她笑了幾下,才道:「我是甚麼?我是紅梅宮中的掌刑!」
可是,魏非子的情形,卻又有所不同,一則,他的手指,乃是被對方硬生生地拉下來的,常言道十指連心,其痛可想而知。二則,他右手食指一斷,他數十年苦練的「一柱功」,也就算是完了!
而在白玉龍的身子,向後飛出之間,只聽得「波」地一聲,同時又聽得魏非子發出了一下慘叫聲,身子向後疾退了開去。
可是月蘭雖然住了口,但是她人卻還站在車門之旁,過了片刻,只見她一伸手,自懷中探出了一顆夜明珠來,白玉龍只覺得眼前陡地一亮,就像是在一個暗暗的夜晚,陡地出現了半輪明月一樣,在眼前出現了一團十分柔和的銀輝。
由此可見,月蘭一直在車廂之中,只不過她的內力極之深湛,是以才能將聲音,綿綿不絕地逼了出來,逼出幾里開外!
魏金鳳淚水泉湧,道:「我到紅梅宮找你去了,可是紅梅宮中的人說,你就要和一個名叫月蘭的姑娘結婚了,我……」
紅梅宮主苦笑道:「我怕被她們認出來。」
白玉龍抗聲道:「我為甚麼要到紅梅宮去?我不去。」
車廂的車門上,是鑲著明瓦的,向外望去,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白玉龍看到一棵接著一棵大樹,他知道馬車已到了官道之上。
他一叫,那女子陡地轉過身來,不是魏金鳳是誰?白玉龍也不知道那怪人是甚麼時候鬆開他的手的,他陡地向前奔去,魏金鳳也向他奔了過來,兩人迅速地接近,接著,緊緊地抱在一起。
月蘭一笑,道:「那就是了,你回到紅梅宮中去,就可以知道你父母之意了。」
白玉龍卻並不灰心,他一遍不成,再和-圖-書來第二遍,真氣一次一次地向上衝著,每一次向左肩之上衝來的力道,都比上一次大了一些。
那人又嘆了一聲,從他的嘆息聲聽來,他的心中,像是十分愁苦。
白玉龍這時,也顧不得吃驚了,自然是先解魏非子的穴道要緊,他用力一掌,拍向魏非子的肩頭,魏非子發出了一陣劇咳,身子一挺,揚起手,指著白玉龍罵道:「蠢才,你回金劍莊來作甚?」
而白玉龍身在半空之中,也看到魏非子身形踉蹌,額上大汗如珠,他揚著手,身子發顫,向後退去,而他右手的食指,卻已不見,一股血泉,自他的右手中指和拇指之間,直噴了出來!
月蘭將白玉龍的身子扶正,靠在椅墊上,然後,向他做了個鬼臉,縮出了車廂,將門關上,接著,便是蹄聲得得,輪聲轔轔,車子已向前駛去了。
要知道古人守禮,娶妻這等大事,若是不承父母之命,那是不可想像之事,雖然學武之士,江湖兒女,在禮法上比較隨便些,但是婚姻大事,自然也要有父母之命的。
可是他的心中才一軟,便突然告誡自己,這是萬萬軟不得的!這件事,自己實是萬無妥協的餘地,否則,置魏金鳳於何地?白玉龍正色道:「月蘭姑娘,你想想,我被兩個蒙面人,從自己家門口硬捉了來,若是有機會的話,怎會不撕下蒙面人面上黑布,來看看敵人是何等樣人?」
可是那穿著黑袍,頭戴竹籮的人,卻是一聲不出,只見他手腕一翻,又是一掌,向前拍出!
他的心中又陣陣發熱,而且,也覺得鼻酸,他的口唇抖動著,好一會,終於自他的口中,道出了一下稱呼來,道:「娘!」
白玉龍更是一呆,但是他還想問時,卻又聽到了「噹」地一聲鑼響,隨著那一下鑼響,又是四個蒙面黑衣人,走了出來。
兩人這才一齊四面看去,卻看到那人,仍然在山坳之中,離得他們遠遠地,坐在一塊大石之上,那人的頭上,仍然戴著那個竹籮。
白玉龍身形挺立,道:「師父,我知道你為甚麼叫我,你可是想對我說,我萬萬不是她的敵手麼?那我也知道,但是我卻仍然要喝她住手!」
只聽得「啪」地一聲響,蒙面婦人的雙掌,一齊拍向蔣無方的拳頭,蔣無方的拳頭,簡直就像是一團麵粉一樣,被她一拍之下,一聲慘叫,等到那蒙面女子的雙手張開之際,蔣無方的右手,已不復成形了!蔣無方痛得額頭上的汗,一滴一滴,灑了下來,向後踉蹌退出幾步,坐倒在地。
那蒙面女子聲音冰冷,一字一頓,道:「白玉龍,你太過分了。我將鹿威帶到金劍莊來行刑,就是想叫你看一看,自紅梅宮中逃出來的人,會有甚麼下場,好叫你心中怵然而驚,自動回到月蘭身邊去!」
白玉龍一覺出身上一鬆,心中的高興,實是難以形容,幾乎出聲大叫了起來。
魏非子喘著氣,道:「玉龍,你快走,我們鬥不過這些妖婦,你快走!」
七姑「哈哈」笑了起來,道:「傻孩子,那是由你作主的啊,怎容得他作主?紅梅宮中,女尊於男,你聽他的作甚?」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一齊抬起頭來,紅梅宮主望著他們,好半晌,她才嘆了一聲,道:「行了,孩子,我去了,你們放心好了,紅梅宮的那許多法規被廢之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了!」
月蘭唱了片刻,將頭靠在白玉龍的肩上,又低聲道:「表哥,你對我難道一點也不動心麼?我就不信世上有這樣鐵石心腸的人。表哥,若是我將你的穴道解開來,那你……會對我怎樣?」
白玉龍呆了半晌,才道:「我不信!」
他真氣聚定之後,還聽得月蘭在道:「表哥,如果我解開了你的……」
白玉龍一聽得月蘭這樣講法,心中陡地一動!他知道,月蘭一定立即就要解開他的穴道來了,而如果由月蘭解開了他的穴道,那麼月蘭就必然對他有了戒備,他也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白玉龍又問道:「那麼,彭大叔呢?」
白玉龍怒道:「放屁!紅梅宮莫不成是人間地獄?否則何以不准人出來?哼哼,我看紅梅宮絕不是甚麼好東西,你們不是曾強我到紅梅宮去的麼?」
白玉龍心中更驚,一個箭步,來到了魏非子的面前,便看出他是被人點住了穴道。
白玉龍一聽,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當下,只見他指力疾襲而出,照理來說,那蒙面女子是非變招以避不可的。
一直站著不動的八個人,這時不約而同,身形閃動,向前圍了上來。
紅梅宮主慢慢地站了起來,道:「但是我卻有法子,令得紅梅宮中歷代相傳的規矩,變得一文不值,變得無人理睬,變得……」她講得十分激動,陡地住了聲,握住了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的手,道:「就算單單為了你們兩人,我也值得那樣做了!」
他一想到這裏,便摒除了雜念,甚麼也不想,就像是平時練功一樣,漸漸地,他體內真氣,已凝於丹田,開始慢慢向上升來,他被封住的穴道,乃是左肩穴,是以真氣向左肩穴逼去。
白玉龍這時,心中實是怒極,紅梅宮,紅梅宮,甚麼全是紅梅宮,好好的金劍莊,也因為紅梅宮,而變成了一片冷清,而他新婚燕爾,日子過得何等甜蜜,也全被紅梅宮破壞了,是以他狠狠地「呸」地一聲,道:「紅梅宮又是甚麼東西!」
老婦人笑了起來,道:「孩子,為娘的糊塗了,不知你已娶了這樣好的妻子,竟命人將你帶到紅梅宮來,想你在紅梅宮中住上一世,現在我知道了,你們可以不再理會紅梅宮甚麼了!」
是以他呆了一呆之後,立時問道:「師父,金鳳呢?我是逃回來見她的!」
月蘭是緊挨著他而坐的,白玉龍用這樣的手法去點穴,自然只好點她的「乳根穴」。月蘭正在喁喁獨語,再加上她離白玉龍又近,一點防備也沒有,話還未完,「乳根穴」上一麻,穴道便已被封!
她「第一掌」三字,才一出口,手揚處,「呼」地一掌,便已向鹿威的左腕拍出,出手之快,實是難以形容,只聽得「叭」地一聲響,鹿威發出了一下淒厲之極的怪叫聲,他的左小臂,已然陷進了木板之中!
白玉龍只覺得她鬢邊的柔髮,不斷地拂在自己的臉上,癢酥酥地,令人感到說不出來的舒服,也感到說不出來的煩惱。
就這兩句話工夫,只聽得砰砰兩聲響,那蒙面女子雙臂一分,兩掌已擊在祁連二老的胸口,祁連二老口中鮮血狂噴,向後跌翻了出來,委頓在地。
那蒙面女子的身子,陡地一震,她面上的神情如何,自然不得而知,但是她身形震動,也可以看出她從來也未曾聽到有人對她講過那樣的話!
那老婦人的淚水,簌簌地落了下來,一聽得白玉龍叫喚,她忙不迭叫道:「孩子!」
電光石火之間,魏非子只覺得自己所發出的指力,竟被對方強大無比的掌力,壓得向下沉了下來,魏非子心知不妙,立時想要抽身退避時,哪裏還來得及?只聽得他發出了一聲怪叫,那蒙面女子的手掌向下一壓,五指一緊,已將他的手指,緊緊抓住!
白玉龍喘了一口氣,一個起伏,來到了魏非子的身邊,魏非子斷了一根手指,這對於一個終日掄刀動槍的學武之士來說,本來就不算是甚麼大傷。
白玉龍大吃了一驚,心想莫非自己只是輕輕動了一下,駕車的月蘭便已知道了麼?他不敢再動,只聽得又是一下輕微的聲響過處,車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這實在是他絕想不到的事情,而這時他想了起來,心中也只有苦笑!他定了定神,心想自己被月蘭架走,金鳳不知急成甚麼樣了,自己自然應該立即回金劍莊去見金鳳,見了她之後,先帶她到湘西去躲一陣,再作打算!
蒙面婦人道:「紅梅宮中,每年一次,在外間尋得男子回宮作配偶,來宮中的男子,不知誰人才是他的妻子,宮中少女,人人蒙面,來紅梅宮的男子,將誰面上的蒙面黑紗揭去,那麼,被揭去黑紗的少女,便是他的妻子了,這是多少年來相傳的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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