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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琴魔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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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有心除害 聯掌劈琴魔

第三十章 有心除害 聯掌劈琴魔

而東方白和赫青花兩人,也是心血翻騰,雖然竭力忍受,也禁不住口角流血。
因此他一將端木紅點中之後,便立即將她抱了起來,向青雲嶺上馳去。
鬼奴答應一聲,便向前走了開去,而盛靈盛才父子兩人,在洞上略站了一會,便向山洞之門走了進來!端木紅一見他們向洞內走來,心情不禁大是緊張,接連運了幾遍真氣,想將穴道道沖開,但是卻仍然是勞而無功,未達目的。
盛才為了要看得真切,離得她極近,端木紅見他這副尊容,離得自己如此之近,幾乎嘔出來。
丘君素向他望了一眼,叫道:「好!」她一聲采剛喝畢,突然又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叫道:「有志氣!」丘君素和呂麟兩人,一齊循聲看去,卻見發聲的乃是端木紅,端木紅和呂麟四目交投之際,俏臉飛起兩朵紅雲,不由自主,低下頭去。
呂麟面色黯然,咬牙道:「那六指琴魔與我有殺父傷師之仇,如今已明知他在青雲嶺下,我們卻只好望風而逃,就算不死,做人也沒什麼趣味!」
這時候,他只覺得琴音的每一響,便如同是一個霹靂響在頭頂,又如同一隻大鐵錘撞向心頭,沒有多久,氣血上湧,口角鹹浸浸的,敢情也已受了內傷,口角流血。呂麟看見六指琴魔坐在離自己五六丈處,正不斷在彈奏那張「八龍吟」,仇人和自己隔得如此之近,但是卻無可奈何!心中不由得如同刀割一樣,一面鎮定心神,竭力與琴音相抗,一面還想一寸一寸向前移動,去出手報仇。
水鏡禪師尚未回答,青燕丘君素已然道:「別爭了,就依烈火祖師之意行事,阿紅,你率領本派中人由後山離寺,勿忘你師傅,是死在六指琴魔之手。」
那一招「雪花六出」乃是十二式中的第六式,變化之神妙,已是武學之中驚世駭俗之作,端木紅只覺得眼前指影亂幌,急忙再想退避時,突然之間,心神為八龍天音,一輪急音一摧,腳步上一個踉蹌,已然被呂麟一指點中了腰際的「帶脈穴」。
她烈火鎖心輪才捲起一陣勁風,向外揮出間,那人的前進之勢,不但突然止住,而且還隨著鎖心輪向外蕩出的那股勁風,整個人,輕飄飄地,向外面蕩開了丈許。
黃心直又已低聲道:「唉,我多麼想去看一看她,但是卻又不敢!」
漸漸地,呂麟只感到自己抵禦琴音的力量,已然越來越弱。以前,每一下琴音如同鐵錘也似向他擊來,他還可以運本身功力,自然而然,起而與之相抗,但是此際他等於只有聽任鐵錘的打擊,絕無力量反抗。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能捱受多少下打擊,連他自己也是不知道。
可是那人蕩開之後,又已向外,疾掠開了三四丈,已然隱沒在黑暗中,簡直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們父子兩人的一問一答,端木紅全皆聽得清清楚楚。此際,她的心中不由得大是後悔自己多此一舉。
那人的身法之快,行動之間的了無信息,實是似精似怪,如鬼如魅。
端木紅一連聽得盛靈講了兩個「好」字,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她只顧去追趕呂麟,也根本沒有心緒去理會他們!
呂麟此際,也只是想到別人,而全然未曾想到他自己本身。實則上,他向青雲嶺下而去,加上他一個人,又會有什麼作用?
盛靈卻是一笑,道:「她只當那內丹服了便可增進功力,卻不知道屍鰲的內丹,至陰至寒,連我素練陰屍掌的人服了之後,尚且要忍受一個時辰奇寒之苦方能有用,她服了下去,實是不啻自尋死路!」
試想自從天色黑了下來之後,前後總共不過半夜的時候。可是就在這大半夜中,變化之大,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講得盡的?
一縷指風,疾襲而出,去勢比剛才韓玉霞的一式「野火燒天」,又要快了許多,可是電光石火之間,那人卻又避了開去。
倏忽之間,突然又聽得水鏡禪師和烈火祖師兩人,各自大喝了一聲。
呂麟見了這等情形,心知不消一個時辰,在場眾人個個都非死在八龍天音之下不可,從此,武林之中,又不如要受六指琴魔多少年的荼毒。
鬼聖盛靈在經過了半晌的休息之後,剛能夠有力站起身來行走,呂麟的金剛神指,疾攻而至,他焉有力道相抗?連忙想要側身躲避間,呂麟指出如風,如何避得開去?才一側身間,金剛神指之力已然重重地撞在他的腰際。鬼聖盛靈怪叫一聲,身子一個踉蹌,重又「叭」地跌倒在地。呂麟「呸」地一聲,向他啐了一口,表示了極度的卑視。
呂麟在向外掠出之際只覺得身後起了一陣輕風,已然知道是端木紅自後跟了來,他身在半空,倏地反手一掌,向後揮出。
此際她身子雖然不能動彈,但是那顆內丹,看來甚滑,只要一吸,便可以吸了進口。
她知道這類罕見的怪物,其內丹對於練功習武之士,一定是大有裨益。
呂麟的功力雖然也已臻一流境地,但是和此間許多人比起來,他卻還是比不上的,此際,他之所以還能比他人鎮定,乃是本為他到得遲的緣故。
水鏡禪師高宣佛號,一時間,約有三十餘人,全是方今武林中的精英,紛紛展開身形,向大廳之外,湧了出去。
剛才韓玉霞和譚翼飛兩人,在大廳門口和那條快疾得難以形容的人影相遇,呂麟本也看在眼中,此際,又見那條人影,向大廳之中撲來,他毫不考慮,一招「一柱擎天」,已然發出。
端木紅在一旁聽了,心想鬼聖盛靈究竟要比他兒子高明了不知多少,勾魂使盛才要將邪派中呼神攝魂之法,和八龍天音相比,豈不是要被人笑掉了大牙。
鬼聖盛靈早已在他寶貝兒子骨碌亂轉的那一雙賊眼之中,看出他一見了端木紅之後,便已然心中起了意,此際聽他公然向自己講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氣得面上神色鐵青。呆了一呆,厲聲道:「胡——」他本來是想責叱盛才的,怎奈他本就受傷極重,只說了一個字,便已然氣血上湧,猛烈地咳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勾魂使盛才卻立即接口道:「爹,端木紅也很好,我——我要娶她為妻,你道如何?」
呂麟點了點頭,忽然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道:「我也最後走!」
譚翼飛連忙也向前逸出了兩丈許,卻已然再無那人的蹤影。若在平時,他們兩人,一定會去尋根究底,看看那究竟是什麼人。可是此際,他們已然抱定了赴死之心,因此也無暇理及這麼多,相互對望一眼,各自一笑,用不著再避嫌,手拉著手兒,便向西天峰下,馳了開去。呂麟見他們兩人出了大廳,呆了半晌,突然之間,左足在地上,用力地一頓。
因為此際,他們父子兩人一點抵抗力也沒有,而黑暗中,他只看到一個人臥在地上,卻不知端木紅是被人點了穴道的,心中哪得不驚,忙道:「爹,你身旁有一個人!」
怎知端木紅為人極是機警,她早已看出,呂麟一定會出手將自己點倒,然而再一個人下去,所以她一見呂麟不再出聲,便已然有了準備,呂麟一招甫出,她早已縱身向外,避了開去。
譚翼飛心知剛才嶺下,傳來了一聲巨響之後,緊接著便響起了「八龍天音」之聲,因此可見,父親和東方白三人也已然是凶多吉少,他的心中如何不是恨極?
勾魂使盛才道:「爹,你有什麼辦法,快說,若是鬼奴見到了六指琴魔,我們便可以出那一口無窮之氣。」
端木紅的內功絕比不上呂麟,呂麟聽來,已然感到八龍天音,驚心動魄之極,端木紅在耳中,更感到心神飛揚。
一旁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卻已然依言,就在地上,盤腿而坐,以本身精妙之內功,來與「八龍天音」相抗。
呂麟奇道:「黃朋友,你什麼都不知道麼?」黃心直反倒一呆,道:「我在西天峰下,躲了兩天,到如今才有勇氣上來!發生了什麼事?」
盛才站和圖書了起來,道:「爹!」盛靈喝道:「少說廢話!」
才一下青雲嶺,沒有多久,尚未到達嶺下,那「八龍天音」之聲,聽來實是驚心動魄,使人難以忍受,呂麟心中暗自嘆息一聲,突然停住了腳步,大聲道:「端木姑娘,你聽到了沒有?」
丘君素落地之後,厲聲道:「譚島主,你甘心與六指琴魔為奴麼?」
勾魂使盛才陰惻惻地一笑,道:「爹,你認命了吧,你那幾般絕技為什麼早不肯傳授於我?可知我雖是你的兒子,你也是一樣的不肯信我。」講到此處,又是一笑,道:「我知道你那幾件絕技,全都有秘籍記載,那幾本秘籍在何處,我也早已探悉。你如果回魂到鬼宮,不妨看我武功,有否進展!」
呂麟咬牙道:「韓姑娘說得對,與其忍辱做人,不如痛快為鬼!」
一面說,一面手臂揮處,「嗡」地一聲,已然烈火鎖心輪,掣在手中!
鬼奴想了一想,道:「也好。」
這才有幾派中人由後門馳了出去,呂麟派了峨嵋派中一人為之帶路。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來到了他的身邊,道:「麟弟,我們最後才走!」
盛靈低叱道:「你知道什麼?那物事專吸陰屍之氣為生,它的一顆內丹,足可增我近十年的功力,我一服下去,內傷立時可愈!」
當然勾魂使盛才,只怕還不致於大膽到公然下手,將他擊斃。但是盛才只要帶了端木紅,自己不能吸她的血來療治傷勢,如今傷得如此之重,在這樣的一個山洞中,還不是坐以待斃?
鬼奴發愁道:「如今正是深夜,他如何能以得知是我前去呢?」
她身子不能動彈,口中也出不了聲,可是眼中,卻早已流下了兩行情淚。呂麟自然看到端木紅的眼淚奪眶而出,但是他卻轉過頭去,只當不見。
那人像是吃了一驚,身形一閃,眼前一花間,那人已然到了呂麟的身旁。
青燕丘君素本身固然是功力極高,但是卻也不敢硬接。更何況她此際,身在半空,根本用不出力道來,若是硬接更吃大虧。一剎時間,大廳中人,見七煞神君譚昇,以威力如此之盛的一掌攻向青燕丘君素,使得人人盡皆為之愕然。
譚翼飛話未曾講完,譚昇已然喝道:「小畜牲,你再胡言,我立斃你於掌下!」韓玉霞緊靠譚翼飛而立,道:「譚老伯,我們絕不下山!」
大廳中除了水鏡禪師的誦經聲之外,便是燭花輕微的「拍拍」聲,除此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每一個人皆在等待著命運的決定——
盛才似乎還有點不很相信,道:「爹,那八龍天音當真如此厲害?」
盛靈父子兩人心中又驚又奇。因為若說那是個死人,卻又分明在顫動不已,但如果是個活人的話,為什麼又不出聲?
盛靈喘著氣叱道:「快找!那物事一見風,半個時辰之內,便沒有用了!」
她心中雖然如此想法,但是卻並沒有懷恨呂麟的意思。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足四肢已然越來越冷。本來她一覺出寒冷無比之際,已將手腳不由自主地緊緊縮了起來。
那兩人話一講畢,譚昇已陡地一聲大喝,向旁逸開了兩三步去。他才一逸開,東方白和赫青花兩人,跟著各自一掌,向前掃出。而七煞神君譚昇,也連忙一掌發掌力加入了他們兩人的掌力之中!
鬼聖盛靈叫道:「才兒!才兒!」
盛了答應一聲,轉過過身來。
只見盛靈父子兩,來到了離洞口有四五尺處,兩人才坐了下來。那山洞之中,極為黑暗,一時之間,盛靈父子兩人並未發現身旁有人。而端木紅也提心吊膽地屏住了氣息。
呂麟冒然而立,大聲道:「我不去!」
他離開了山洞之後,一直向外馳去,尚未來到青雲嶺下,那「八龍天音」的殺伐之音已如同千軍萬馬,廝殺號叫一樣,直貫入耳鼓之中,聽來令人驚心動魄,不能自已。
盛靈道:「六指琴魔既然要找持有火弦弓的人,當然是深知火弦弓的來歷的,你到走到自己禁受不住的地方,便用力以火弦弓向他射出一箭,只怕他聽到火弦弓聲,便知是你來了!」
只見烈火祖師和水鏡禪師兩人,每向前移動一步,當真比攀登一座高山還要吃力,好不容易,向六指琴魔移近了丈許,琴音之中,突然響起了「轟」,「轟」,「轟」地三聲大震!
大廳之中,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和身受重傷的鬼聖盛靈父子。四人互望了一眼,心情盡皆沉重已極。
退出之後,身形一幌,重又坐倒在地。
只見那兩人來到了那輛馬車之前,行了一禮,道:「山上只有譚昇、東方白、赫青花三人來到參見!」
只聽得盛才道:「原來有這等妙用在,那鬼婆娘竟將它忘在大廳之中,倒叫我們撿了一個現成便宜!」盛靈道:「你快將我給你的那瓶酒,倒在地上,那屍鱉一出竹簍,便會爬過去飲食,一飲食,便醉不能動,便可以剖腹取丹了。」
呂麟聽得心如刀割,呆在當地作聲不得,只見烈火祖師,帶著臨時代職的掌火使者,大火把和烈火祖師的身子,宛若是兩團烈火,已然向大廳之外捲去。
此際那內丹已然服了下去,想吐也吐不出來,看來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只見盛靈父子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等著吸她的鮮血。
只見他掙扎著站了起來,向勾魂使盛才一招手,道:「我們父子兩人也下山去迎接六指琴魔!」呂麟眼看自己最敬重的兩人,倒行逆施,心中已然難過之極,一聽得盛靈也說出了如此無恥之言,哪還禁受得住?一聲大喝,身形幌處,向前踏出一步,手指指處,一股指風,已然向盛靈攻出了一招「一柱擎天」。
飛燕門中弟子更是紛紛起立,呂麟脫口叫道:「譚伯伯,這算什麼?」
七煞神君譚昇,在一個驚愕間,只覺得那人面善已極。本來,面目那麼醜陋的人,若是見過一次,一定不會忘記的。可是七煞神君在一剎時間,卻又偏偏想不起他是誰來。
他話才一講完,一條人影如鬼似魅,快絕無倫,已然在眾人身旁越過,來到了他的面前,道:「不錯,正是火弦弓!」
大廳中眾人在聽得那聲巨響之後,也已然知道,若非是他們三人的掌力合一,斷難有聲勢那麼猛烈的聲響發出。
他們四人站在一起,沒有多久,各派中人已然退盡,最後峨嵋派和飛燕門中弟子,也已然一齊退出了大廳。
此際手足已經完全凍僵,想要再舒展開來,也已在所不能。而且那股寒氣,在體內四下奔散之後,直到足趾手指,如今這股寒氣卻又在漸漸地回轉。在回轉之際,寒氣每到一處,那一處便僵麻得不能動彈,端木紅心中大是焦急,連運真氣,可是真氣一運至僵麻之處,竟不能再通得過去。
呂麟也只看了一眼,尚未及細看,雙腳一軟,便不由自主地跌下來。
可是尚未待他奮起一擊,「八龍天音」突然大增,只見譚昇如瘋似魔,陡然之間,一躍而起,向著一顆大樹跳躍而出,一掌又一掌,力道大得出奇,向大樹砍了過去。
七煞神君譚昇,見一招得手,心中不由得大是高興,哈哈一笑。可是,他笑聲尚未完畢,只聽得身後,也傳來了一聲長笑,一人道:「我不在車中,三位可以說是白費心機了!」
話一講完,左臂伸處,已然端木紅提了起來,挾在脅下向洞外走去。
那兩人面上失色,正準備退避時,卻聽得譚昇道:「兩位別怕!」
盛靈道:「自然,『八龍天音』乃是武學之中最高之作,兵法有云,攻城為次,攻心為上,那『八龍天音』便是攻心的武功。」
烈火祖師雙眼睜處,精光四射,道:「好說!」話一講完,雙眼重又似開非開,似閉非閉,端坐不動。呂麟心緒激動,道:「譚伯伯,莫非你真的想屈服在六指琴魔膝前麼?」
端木紅心中不禁暗暗吃驚,心想老天爺可千萬不要讓鬼聖盛靈走進和_圖_書山洞來發現自己。鬼聖盛靈固然傷重已極,只怕就算發現自己,也無力加害。但是勾魂使盛才,所受的只是硬傷,自己全然不能抵抗,他要害自己卻還有能力。
大廳中眾人,人人都只當七煞神君譚昇,一定要勃然大怒,出手之間,說不定要將那兩人擊成肉泥!可是事情的發生卻是大大地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只聽得譚昇道:「兩位說得有理,八龍天音誰能抗拒?六指琴魔武林至尊之號,確是不虛,請兩位引導我們前去參見六指琴魔!」
端木紅一面心中焦急,一面仍全神貫注聽他們三人的交談。
話一說完,便自不再停步,身形疾掠而起,向大門外馳出。可是端木紅卻妙目含怨,也無聲無息地從後面跟了過來。
譚昇的心意在那兩人出現之後,並未曾再和東方白、赫青花兩人提起過。可是此際,他們三人之間,卻是配合得巧妙到了毫巔。
端木紅本來不知道他們所講的,是什麼玩意兒,直到聽到了此處,心中才猛地一動,暗忖他們所講的,莫非是那「屍鱉」。
她一面說話,一面運功與「八龍天音」殺伐之音相抗,已然不禁微微氣喘,呂麟心知以她的功力而論,只怕尚未到青雲嶺下,便已然要身受重傷,加上她一個實在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若是東方白等三人不能夠抵受「八龍天音」,自己下去也是一樣,烈火祖師所說的話本是實情。因此,身形一凝,道:「以祖師之見,該當如何?」烈火祖師緩緩地站了來,長嘆一聲,道:「我們坐在此處,六指琴魔,也會上此處來,拙見是我們下去,拼出一死,但是小輩中人,卻自後山退卻,徐圖後策!」
一時之間,端木紅心中,大為躊躇。
譚昇一聲長笑,道:「那是你們的事,青妹、東方兄,咱們去迎接六指琴魔!」
只聽得六指琴魔停止了彈奏之後,揚起了醜臉來,朗聲道:「剛才三下弓弦響,來人莫非手持武林至寶火弦神弓麼?」
勾魂使盛才嚇得不敢動彈,還是盛靈大膽,掙扎著走前幾步,低頭看時,不由得低吼一聲,道:「那屍鰲的內丹已為她服了!」
呂麟這一招「雙峰插雲」,使的雖然是金剛神指中的指式,但是他卻並未運上金剛神指的那股至陽剛的純陽之力。雖然呂麟並未運金剛指力,但是那一式的招式,也極是奇幻。右手中指伸處,直指端木紅的左右肩井穴。
勾魂使盛才,嚇得猛地一怔!
而六指琴魔,醜陋無此的面上,卻是木然毫無表情,只是不斷地以他生有枝指的雙手,在琴弦之上揮之不已——
七煞神君譚昇尚未回答,已然聽得青燕丘君素一聲冷笑,道:「七煞神君,我只當你是一號人物,原來你竟然如此無恥。你要去參見什麼武林至尊,你自己去吧!」譚昇回過頭來說道:「丘青燕,你難道不怕那『八龍天音』麼?」
呂麟忙道:「不錯,我是姓呂,你有什麼事,也不必找我了,我眼看將登鬼域,人間之事,誰還耐煩去理會他?」
端木紅只覺得一件涼沁沁的東西,來到了自己的口邊,心中不禁大奇。
勾魂使盛才的一切行動,她本來全都看在眼中,暗忖難道如此湊巧,那屍斃的內丹,竟然來到了自己的口旁邊。
呂麟聽得那人如此一問,心中不禁大為奇怪。因為從那人的輕功來看,簡直尚在青燕丘君素之上,若非第一流的奇人,斷難如此。可是看他的樣子,聽他的口氣,卻又像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一樣。
可是,照這一次的情形看來,六指琴魔已然下了決心,一定要制三人於死命,「八龍天音」,越奏越急,他只覺得口角一陣陣發腥,已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流出了鮮血來。
端木紅略一聽間,已然聽出那正是鬼聖盛靈的聲音。只聽得盛靈道:「鬼奴,你自己一個人去吧,我傷重得很,如今已然支持不住了,只怕再向下走去,非——死不可!」
抬頭看去,眼前的景象更是蕩魂驚魄,和東方白所述武夷仙人峰上的浩劫,又自不同!只見一干高手,全都在地上盤腿而坐,武功高的,離得六指琴魔近些,武功差的,便離得遠些。
盛才道:「她雖已死去,但是那顆內丹,卻再也得不到了!」
青燕丘君素身在半空,一覺出一股強勁無比的勁風,向著自己,疾捲而來,百忙之中,定睛看去,看出發掌的乃是七煞神君,她心中也不禁為之大吃大驚,七煞神掌的厲害誰不知道?
端木紅雖然全身已然幾乎凍僵,但是心中卻還是十分明白。她一聽得勾魂使盛才,居然異想天開想娶自己為妻,心中不禁一陣嘔心,想要罵他幾句,卻又開不了口。鬼聖盛靈怒極反笑,道:「她眼看要變一具殭屍了,你怎麼娶她?」
水鏡禪師聽了,呆了一呆,道:「老衲絕不貪生,祖師令後輩們退卻,不如各位一齊退開,暫避其鋒芒!」
譚翼飛和呂麟兩人,都呆了一呆,並不出聲,但是韓玉霞卻不服道:「如何見得便是白死!」端木紅道:「韓姑娘,難道我們四人合力,還能夠比得上譚島主夫婦,烈火祖師,玉面神君和家師等人麼?」
鬼聖盛靈突然「啊」地一聲,道:「我有辦法了!」
此際,鬼聖盛靈並不知有第三人在,還是當洞中只是自己父子兩人,因此言談之間,便一點也不需要做作弄勢。
呂麟見自己這一招,出手如此之快,竟然還會被她避過,倒也頗出意料之外,緊接著,踏步進身,又是一招「雪花六出」。
黃心直道:「我聽到許久了,是以我才出來,譚姑娘在什麼地方?」
譚昇上次為「八龍天音」所傷,情形和這次也是差不許多。只不過上一次,他離得六指琴魔甚遠,未曾看清六指琴魔是何等樣人。而且,到了「八龍天音」令得他傷重之極,幾乎已然死去之際,六指琴魔突然離了開去,他才保住了性命。
烈火祖師、丘君素等人,也紛紛起立。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八龍天音」之聲,也已然傳到了大廳之中。
但是那三下弓弦響聲卻是清脆嘹亮,聽得極為清楚。聽了之後,令人的神志為之一清。
勾魂使盛才,扶著盛靈後退了幾步,齊聲喝道:「你是誰?」
呂麟抬頭看去,只見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形容之醜,簡直是難以講得出口來!呂麟在一看之間,立時醒悟,「啊」地一聲,道:「你莫非是黃心直黃朋友麼?」
八龍天音一停,眾人才喘了一口氣,可是人人均已負創極重,有不少早已抵受不住而傷重死去,琴音雖止,仍是人人不能動彈。
韓玉霞身形不停,只是叫道:「你自己跟上來吧!」譚翼飛身形展動也已向前衝出。韓玉霞剛一來到大廳門口,突然之際,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由外直撲了進來。
她話才講完,由端坐不動,在突然之間,已然變為疾掠而起。飛燕門的獨門輕功本是天下知名,丘君素數十年功力,身法之快疾更是難以言喻,宛若從她所坐的位置上,升起一股輕煙,幌眼之間,她身形已要向那兩人的身邊撲來。
盛靈道:「不怕,她將死未死之際,吸她體內之血,效用也是一樣!」
她性如烈火,這幾句話出自她的口中,實在一點也不出奇。
青燕丘君素傲然一笑,道:「怕什麼?」
鬼聖盛靈氣得全身發抖,道:「你——你這畜牲,就不管——我的傷勢了麼?」
他悔恨自己,為什麼平時只是愛兩個兒子,對人行事,要心狠手辣,不留餘地。如今,兒子對自己的確是照父訓行事的。
韓玉霞大聲道:「不管如何,叫我見著仇人便躲,我不願意,與其屈辱做人,不如痛快做鬼!」
端木紅和他們三人其實都不是太熟,只不過她為了要和呂麟在一起,便留了下來最後才走。呂麟等三人本來就豪俠成性,大家都是正派中人,也絕不以為奇怪。
可是勾魂使盛m•hetubook.com•com才卻連頭都不回,幌眼之間,便已然出了山洞。鬼聖盛靈心中怒極,在憤怒之中,他又不禁生出了一絲悔意。
端木紅心中,實在對呂麟已然有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是以她才不顧在眾目睽睽之下,只顧得要引呂麟的注意。如今聽得呂麟如此回答自己,心中更是興奮,粉頰之上也已紅透,剛想要再講話時,丘君素已然喝道:「紅兒住口!」
丘君素這幾句話,視死如歸,更是說得壯烈無比,令人感動。一時之間,各派中的尊長,全都站了起來,吩咐弟子由後山逃走。
盛才突然「咭」地一笑,道:「阿爹,你的傷勢好了之後,我卻要沒命了,因為兄弟的事,難道你就肯輕易放過我了麼?」
那麼多人,人人臉色死灰,在月色下看來,更是令人彷彿如登鬼域。
水鏡禪師面色神肅,道:「這番前去赴死之人,全是年事已長,就算不幸,人生千古,難免一死,你年輕有為,翦除琴魔,挽回浩劫之責,正在你的身上,如何能前去送死?」
端木紅萬萬未曾料到,那枚內丹服了下去,竟如何赤身浸在冰水中一樣,冷得難耐,她倒想回答盛靈父子自己是什麼人,可是面上的肌肉也早被凍僵,哪裡出得了聲。
端木紅和她的交情本不甚深,當下見勸她不聽,心中也不免有氣。
眼看那麼多人無一能以倖免,而呂麟的心靈也逐漸迷糊之際,陡然間,只聽得半山嶺上,響起了「崩崩崩」三聲的弓弦響聲。
此際,呂麟的心中正如何亂麻一樣,哪能覺出端木紅的千絲柔情?端木紅一住口不言,大廳之中人人心情沉重,靜到了極點。每一個人的心中俱都在想著,六指琴魔一上山來,只怕眾人之中,沒有一個能以倖免。便是丘君素和烈火祖師等一流高手也難以斷定自己是否有力量抵禦八龍天音。
盛才依言而為,不一會,果然已見那屍鱉,醉倒在地上,肚皮朝天。盛才從身上摸出一柄匕首來,在那「屍鱉」的肚上一劃。
因此他聽了呂麟的話後,也是面帶悲憤之容,一聲不出。一旁韓玉霞被呂麟的一番話,煽起了心頭怒火,道:「家父也是命傷六指琴魔之手,我們忍辱偷生,有什麼意思?」
呂麟見問,不由得長嘆一聲。
端木紅心中暗叫道:「呂小俠啊呂小俠,若是你早知我有此下場,只怕也不會阻止我和你一起到青雲嶺下去了!要死也在八龍天音之下,如今卻死在這一雙小人之手!」
端木紅見自己已然被他們發現,知道再也躲不過去,竟不再猶豫,猛地吸了一口氣,將就在她口邊的內丹,吸進了口中。
呂麟一停了下來,她也連忙止步,失聲道:「果然好厲害!」
他那一頓足,用的力道甚大,不由自主間,將一塊青磚,「叭」地一聲,頓得裂成了四五塊。站在一旁的端木紅,見他面上現出了一種極其堅決的神色來,心中已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呂麟聽得也如此一問,不禁一呆。
盛靈喘了幾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我遇到——了他,他問起我,鬼宮之中,有火弦弓的是什麼人,我便照直言說,他便叫我找你!」
端木紅雙頰飛起了紅霞,只是一聲不出。
譚翼飛嘆了一口氣,道:「麟弟,咱們也應該快點走了。」
盛靈聞言,也是一驚,連忙轉過身去看時,果然,在自己身旁不遠處,躺著一個人。
丘君素和烈火祖師之間本來一點好感也沒有,可是此際見烈火祖師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竟自不失身分,心中立時生出了好感,道:「老烈火,倒看不出你,還是條漢子!」
這一番話不要說大廳中眾高手,萬萬料想不到,便是那兩人也頗感出於意料之外,呆了一呆,道:「譚島主可能代表所有高手麼?」
在西天峰上的大廳中,眾人在東方白、赫青花和譚昇三人,下了西天峰之後,靜靜地聽著水鏡禪師低聲宣唸佛經。
此際「八龍天音」的琴聲何等強盛,連剛才烈火祖師和水鏡禪師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聲大喝,聽來也不甚響亮。簡直是天地間所有的聲響,全都被那種殺伐之音蓋了過去。
此際,東方白等五人早已然離了大廳,也沒有人去理會鬼聖盛靈,只聽得端木紅高叫道:「打得好!但令師也甘願事敵,呂小俠為何不出手?」
端木紅也不是畏事怕死之人,相反地,她還極好生事,但是她卻頗有分寸,絕對不是胡來亂撞的那種人,因此便嘆了一口氣,道:「三位與六指琴魔都有深仇大恨,我雖然與之未有直接之仇,但是這武林大毒,當然也想將他除去。可是水鏡禪師所言不錯,我們如下山,也只是去送死!」
那輛馬車,車身上鑲滿了奇珍異寶,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閃閃放光,珠光寶氣,眩人耳目,顯得另有一種詭異的神態。
盛才咬牙切齒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蒙六指琴魔青睞,還怕大仇不報麼?」盛靈一聲冷笑,道:「我們只消在這聽著,只要琴音一止,便是這些人亡命之時了!」
眾人不由自主睜開眼來,只見六指琴魔也猛地一怔,突然間停止了彈奏「八龍天音」。
水鏡禪師高宣佛號,便要飛身,衝了下去。可是烈火祖師卻突然道:「大師,你此際下去,於事無補!」
眾人只當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必然也一定會出聲反對的。
她一被呂麟點中了穴道,自然不能再行動彈。呂麟心知將端木紅留在此處,八龍天音,不斷向她襲來,她也一定會受重傷。
一行五人,才走出大門,便聽得鬼聖盛靈道:「請等一等!」
他開口一叫,琴音趁隙而入。此際,六指琴魔所奏的,乃是殺伐之章,琴音一入,譚昇便立時覺得,如有千軍萬馬,一齊向自己奔殺而來一樣,眼前一黑,不由自主,跌倒在地!
水鏡禪師明知向「八龍天音」,接近一步,危險性便增加一分。
那枚內丹,一到了她的口中,竟自行破裂,端木紅只感一股奇冷無比,幾乎連心肺都被凍結的凍汁,已然順津而下。
卻說呂麟將端木紅放在山洞之後,心知自己下的手極重,一個對時之內,只怕端木紅萬難運氣,將穴道沖開。而一個對時之後,自己等眾人只怕也早已伏屍荒野了。
呂麟卻在此際,向前跨出了一步,向水鏡禪師道:「師伯,我不願退。」
盛靈「唉」地一聲,道:「簡直如螢火之比陽光,無可比擬!」
盛靈心頭,猛地為之一震。他實是萬萬料不到,自己在武林之中稱雄一世,剛才在大廳上傷得如此之重能以不死,結果卻會死在自己的兒子手上。
勾魂使盛才「啊」地一聲,不再言語,只聽得盛靈又道:「你快將那物事放了出來。」盛才道:「那東西好不厲害,怎能將它放出?」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腳下,並沒有止步,已然向青雲嶺下馳去。
韓玉霞俏臉通紅,厲聲道:「人生千古,誰無一死?」端木紅道:「我也絕不怕死,但要我白死,我卻不幹!」
只聽盛靈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一世英名,今日幾乎命喪在青雲嶺上。」
盛靈厲聲道:「管她是誰?」
兩人說話之間,已然到了山洞的口子上。
這一次,響起的一片琴音,更是浩繁已極,令得人難以禁受。七煞神君知道不妙,連忙勉力叫道:「快趺坐在地,鎮定心神!」
譚昇叱道:「麟兒,你年紀輕輕,懂得什麼?還不隨我下山去?」
盛才大吃一驚,道:「這如何是好?」
韓玉霞心中猛地一怔,陡地喝道:「什麼人?」手揮處,烈火鎖心輪「嗡」地一聲,已然攻出了一招「野火燒天」。
呂麟知道,那三聲乃是「八龍吟」最粗的一恨琴弦所發出的。當年,他在南昌域外,馬車之中,也曾經見過那張「八龍吟」,曾經撥動過那根最粗的琴弦!此際,那三聲一響,呂麟心頭,大受震蕩,勉力看去時,人人皆是一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傷勢又重了幾分,而烈火祖師與水鏡禪師兩人好不容易才跨出了丈許,此際卻「騰騰騰」一連向後,退出了三步。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呂小俠,你可是也要前去麼?」
而鬼聖盛靈則掙扎道:「鬼奴,原來是你——好——好——」
呂麟心如刀割,不再理會,身形一飄,便又向外疾逸了開去!端木紅連忙跟在他的後面,她走得慢了一步,只見黃心直向大廳中一探頭,「咦」地一聲,道:「盛恩公,你也在麼?」
水鏡禪師盤腿坐了下來,突然之間,低聲誦起佛經來。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安詳,像是給人的心中,以一陣極佳的安慰一樣。
就算他和譚月華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事發生,譚月華順利地嫁給玉面神君東方白,此生此世,他也不會再談情說愛了。因此他雖然已經看出了端木紅的心意,但是卻完全裝著不懂。劍眉略軒,道:「令師此去,難免不測,飛燕門在你一人肩上,你如何可以輕率從事,隨我前去冒險?」
呂麟急道:「再要不走,一齊遭劫了!」
呂麟道:「那八龍天音乃是武學之中攻心為主的第一絕學,自古以來尚未聽得有誰能以抵敵,每一次出世必然造成大劫,端木姑娘,你還是快快地離開去吧!」
烈火祖師的為人,一直是高傲之極,不近人情,在武林之中人緣極壞。可是他此際這一番話,卻是入情入理。
呂麟昂然而立,大聲道:「若是他將六指琴魔迎了上來,我便不認他為師!」
呂麟睜眼看時,只見兩人居然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向六指琴魔走去。
呂麟見端木紅一定不肯離去,心念一轉,已然有了主意,端木紅一個「不」字才出口,呂麟突然一式「雙峰插雲」,疾然攻出!
沒有多久,只聽得跌坐在地上的眾人之中,又有幾個,呼號數聲,身子直跳了起來,又已重重地跌在地上,轉了幾轉,便以不動。而「八龍天音」之聲,此際也越來越是急驟,眼看連一干一流高手,雖然坐在地上,身子也已東倒西歪,大聲喘氣。
身形一矮,一翻手腕處,一招「三煞會天」,正是七煞神掌中的絕招,掠起一股狂飆,便已然向青燕丘君素疾揮而出。
水鏡禪師站了起來,道:「我們豈能只由他們三人,對付六指琴魔?」
盛才又問道:「那比諸我們的『鬼哭神號』功夫,又怎麼樣?」
又聽得鬼奴黃心直道:「盛恩公,六指琴魔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照那人的來勢看來,韓玉霞和他本來是非撞一個滿懷不可的。而韓玉霞的那一招「野火燒天」,發得更是疾快,照理萬無不中之理,就算對方的武功高過她,也一定是以內力將烈火鎖心輪震了回來,韓玉霞自己反要受傷,無論如何,那一招總不會走空。可是事情的變化,卻是大大地出乎韓玉霞的意料之外。
勾魂使盛才面色突然一變,後退了一步,道:「爹,我已然年紀不輕了,你早就說過,要與我說一頭親事,並還說以鬼宮的威望而論,此事絕不成問題,但直到如今,卻仍然蹉跎未成!」
而大廳之中,已然只剩下了三四十個年輕一代的武林中人,呂麟回頭一望間,長嘆了一聲,道:「咱們的前輩已然抱必死之心,下山而去,咱們——咱們——依命退卻吧!峨嵋同門,快齊集一起斷後!」
不一會,已然上了青雲嶺,呂麟將端木紅放在一個山洞中,望了她一眼,嘆道:「端木姑娘,你的心意我全知道了,今晚所發生的事你也全曾親眼看過,換了你是我,也一定是一樣難過,你可莫怪我忍心!」呂麟說到傷心處,也不禁垂下了兩滴淚來。
可是,沒有過了多久,當峰下突然傳來「轟」地一聲巨響之際,水鏡禪師突然一怔,停住了誦經之聲,睜開眼來,道:「善哉!我們錯怪了他們三位了!」
那一下變化,乍看起來,就像剛才向韓玉霞撲來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輕煙一樣!韓玉霞一呆之際,又喝道:「什麼人?」
呂麟看在眼中,心中一動。可是他才經過了和譚月華之間的那段情孽,男女間的情愛,他實是永生永世不想再提的了,更何況他本來深深地愛著譚月華,此際事情雖然演變到這樣子,他還是一樣深深地愛著譚月華。
他心中也是頗感端木紅的盛情,但是他初涉情場,便已然在情海之中,經歷了如許的波折,又怎敢再言及情愛兩字。
卻說七煞神君、東方白和赫青花三人,隨著那兩人下了西天峰,不一會又下了青雲嶺,那兩人走在前面,沒有多久,已可以看到月色之下,停著一輛馬車。
七煞神君譚昇跌倒在地之後,一連打了三個滾,只覺得像是無數尖銳已極的兵刃,向自己刺來,已然是遍體鱗傷,痛苦之極。
呂麟嘆了一聲之後,道:「黃朋友,這大半夜的變故,實是一言難盡,六指琴魔已到,難道你沒有聽到八龍天音之聲麼?」
他長嘆一聲,便自倒臥在地,昏了過去——
一拔起之後,在半空之中,一連轉了三個大圈,簡直如何飛鳥一樣,才又斜斜向下,落了下來。譚昇的一掌之力,已然被她以那一手絕頂輕功,避了開去。
端木紅臉本是向著洞口的,定睛看時,就著月色,只見鬼聖盛靈父子和鬼奴黃心直三人正站在山洞口旁講話。
譚翼飛一見,連忙叫道:「玉霞!等等我!」
那「八龍天音」是如此不可抗拒,連得他們的師長,也只有抱著必死之心前去赴敵,他們自然更沒法可想。
譚昇轉過頭去,向那兩人道:「如此,就請兩位帶路!」
青燕丘素君「啊」地一聲,道:「我早知譚島主不是這樣的人!」
那三四十人的身法,俱皆十分快疾,片刻之間,便已盡皆走出。
可是他究竟是功力深湛無比的人,一覺出不妙,便立時鎮定心神,因此身受雖是痛苦,但是一點靈性未泯,卻尚能苦苦支持。
譚昇心中越來越知道,「八龍天音」若是再不停止,自己等三人,將要無一倖免。他心靈之中,尚存著一絲清醒。就憑著這一絲清醒,他要將六指琴魔的八龍天音,尚未令他傷重而死之際,先為武林除害!他本來是跌倒在地的,正一股無比的勇氣,支持著他,便他突然向六指琴魔,滾近了丈許!
呂麟身形已然展動,可是一聽得端木紅此言,心中不禁大奇,道:「六指琴魔與你並無深仇大恨,你何必前去送死?」
他自然不是想傷了端木紅,而只不過是想將端木紅的去勢止住。要不然他也不會拍出一掌,早已用金剛神指功夫了!
呂麟曾經聽得譚月華講起鬼奴黃心直的一切,因此一見下,便毫無疑問地便可以叫出他的名字來。黃心直面上一紅,道:「不錯是我,譚姑娘可是已然作了新娘了麼?」
那人一身衣服,華麗到了極點。可是在一瞥之間,卻也只令人覺得他容顏之醜陋,實是無以復加。那人盤膝坐在石上,膝上卻放著一張,形式奇古,共有八弦的古琴。
端木紅這兩句話,雖然跡近笑話,但是卻簡單明了,直打入人心坎之中。
只見那人的情狀,像是甚為害怕似地,道:「閣下是呂小俠麼?」
端木紅給師傅一喝,便不敢再說什麼,眼望著呂麟,坐了下來。
只聽得鬼奴道:「盛恩公,那八龍天音如此厲害,只怕我也走不到他的近前,便自傷重而亡!」勾魂使盛才道:「六指琴魔既要找你,只怕便不會害你的,你放心去吧!」
端木紅幽然道:「呂小俠,我——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當下端木紅聽得他們三人對話,竟大有不肯離去,也下青雲嶺去之意。
講完之後,他一個轉身,便自向洞外疾掠了出去,端木紅只得眼睜睜地望著呂麟離去,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怎知兩人,卻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一聲。
他一劃之下,只聽得「拍」地一聲,竟從「屍鰲」https://m.hetubook.com.com肚中,跳出雞蛋大小的物事來。那物事著地還有彈性,在地上彈了一彈,蹦出了幾尺,竟來到了端木紅的口邊。
他所撥動的,是那根最粗的弦,連撥了三下,只聽得三下驚天動地的響聲,突然而發,東方白、譚昇和赫青花三人,全都是武功之高,難以比擬的人物,可是片刻之間,胸際卻也如同被千百斤重的巨錘,撞擊了三下一樣。
那一股凍汁一到了身內,便如萬馬奔騰也似,四下流散。剎那之間,全身無有一處不冷,一連打了幾個冷震,被呂麟封住的穴道卻已被震開,但是端木紅只覺得其冷無比,牙關相叩,「得得」有聲,穴道雖被震開,卻也起不了身!
大敵當前,這些年輕人之間,本無成見,反倒紛紛退讓,不肯先走。
烈火祖師,猛地睜開眼來,叱道:「大師,你以為老夫是怕死,要引你講出這樣的話來麼?」
當下他心中之怒實是無可言喻,但是他卻又深知乃子的性格,比自己更是陰損,此際反倒不敢激怒他,緩了口氣,道:「才兒,你兄弟的事,我不再追究便是,而且我傷好了之後,再將幾般絕技,一——一起傳——授於你如何?」
呂麟抬頭一看,正是飛燕門的端木紅。
三人一怔之間,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們立即又已然揚起了手掌來。可是就在此際,那醜陋已極的人卻已然伸手撥動了琴弦。
但是她又料到,盛靈不見了內丹,一定會滿洞尋找,一找之下,一定會發現自己,到那時反倒糟糕,而如果一口氣,將那枚屍鱉的內丹,吹了出去的話,他們不一定可以發現自己!
雖然,八龍天音傳到那大廳之中,力道已然大是減弱,但是因為六指琴魔所奏的正是殺伐之章,在八闕八龍天音之中,那一章最是懾人心神,厲害之極,有些各派中,武功稍差的人,已然面色發白,難以禁受得住。
呂麟在前奔馳,不一會就下了西天峰。
端木紅在山洞之中,躺了沒有多久,竭力想運氣將穴道沖開。可是呂麟雖然沒有運上金剛神指之力,用的力道也是甚大,端木紅連沖幾次,皆未能如願。在那個山洞之中,八龍天音之聲,聽來弱上了許多,端木紅已然不足為之所擾。
他們三人只當自己各自一掌之力,三掌匯集,掌力之雄渾,天下無匹,那六指琴魔在車中等人去迎接他,一定也已然粉身碎骨。
在呂麟縱聲高叫之際,飛燕門的端木紅又不禁深情地向他望了一眼。這一切的事情,全都是在片刻之間,突然發生的,眾人一齊仰頭上望間,只聽得丘君素長嘯一聲,身子突然又凌空向上,拔起了丈許。
端木紅剛想將那枚屍鱉的內丹吹了開去時,勾魂使盛才已然看到,就在他父親附近三四尺處,另外躺著一人!
呂麟勉力鎮定了心神,仍然不斷向下馳出,一縮身間便是三兩丈高下,片刻之間,已來到了青雲嶺下,心靈大受震蕩,腳步也踉蹌不定。
端木紅正轉念間,只聽得盛才「啊」地一聲,道:「跳出一件東西來,卻不見了!」
各自的口角全皆鮮血汨汨而流,每一個人的面色全都難看到了極點。有幾個人甚至已倒在地上,來回抓向地上,手指甲也全已出血,便是他們自己像是全然不知一樣。
端木紅被呂麟抱在懷中,心內又是感到甜蜜,又感到難過。世上除了能以靜靜地躺在情人的懷中以外,本來再難有甜蜜之事。可是此際,端木紅的心中,卻又感到了極度的哀痛。因為她知道,片刻之間,呂麟便會將她放下而自去赴死!這一抱,便是生離死別!
青燕丘君素身形飄動,道:「老烈火,不要單獨行事!」
東方白、赫青花、譚昇等三人,互使了一個眼色,跟在後面。
他們兩人的動作盡皆是快疾無比,丘君素身形才一掠起,便已然掠出了兩三丈,但是她剛一掠出,譚昇的掌風已到。
那堂主雖然是在傳答他本派祖師的號令,但實則卻等於表示,絕不向六指琴魔屈服。
她心中雖是著急,可是一時之間,卻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過了沒有多久,她忽然聽得洞口,有人講話之聲,傳了過來。
譚昇朗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丘青燕,只怕除了你飛燕門之外,人人皆與我一樣心思!」丘君素一聽,「哼」地一聲冷笑,尚未曾回答,已聽得華山派一個老年堂主朗聲道:「祖師有令,華山弟子,若出此大廳者,殺毋赦!」
盛靈道:「若你見到了六指琴魔,千萬提起我們父子兩人。」
兩人這一交手,一個是掌力之奇,驚世駭俗,一個是輕功之妙,天下無雙。大廳之中,盡多一流高手,可是也自歎為觀止,一時之間,大家竟都將六指琴魔即將來到一事忘記,大聲喝起采來。
韓玉霞面上漲得通紅,道:「我是自己願意去送死,你們不跟來,也根本不是膽怯!」話一講完,身形疾幌,便自向大廳之外,疾竄了出去。
他才一下了西天峰,端木紅便已然將他追上。呂麟一回頭間,只見端木紅已然跟在自己的身旁,他搖了搖頭,道:「端木姑娘,你——這是何苦?」端木紅道:「你別管我!」
呂麟心中,不禁大是駭然,身形略凝,只見那麼短的時間中,那人又已然向外飄出了兩三丈,黑暗之中,只見那人站著,身形甚是矮瘦,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呂麟沉聲喝道:「什麼人?」
可是那人的聲音一傳了出來,三人才知道,敢情六指琴魔,不在車中。他們連忙轉過身來看時,只見一塊大石之上,坐著一人。
端木紅被他掌力一阻,去勢自然慢了一慢。而就在她一慢之際,呂麟已然幾乎穿出大廳。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條人影,又向大廳之內,飛撲而來。
盛才道:「爹,我記得你和我說過那屍鱉的來龍去脈,尋常人服了屍鰲之後,固然不免僵斃,但如果以秉性極熱之物,灌了下去,便可以寒熱相抵,非但無害兼具有益!」
剎那間,只覺得心神欲飛,不由自主,後退了三步,竟不知發掌應敵。六指琴魔發出了一聲怪笑,手指又向琴弦上面疾揮而出。
呂麟的心神,大是激盪,一個不小心,又湧出了一口鮮血來。
那兩人道:「不錯!」一個轉身,便自向大廳外面走去。
只見盛靈父子,坐了一會,勾魂使盛才,又俯頭向她望去。
另一旁,譚翼飛也已然跨出了兩步,道:「爹,你一世英名——」
金剛神指十二式,越是到後來的招式,便越是神妙無方。
譚昇一望到了那輛馬車,立時慢了一慢,向身後的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輕輕地擺了一擺手。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多年的知己。這兩人可以說是最了解七煞神君譚昇心情的人。當他們兩人一聽得譚昇,願意跟著那兩人下去迎接六指琴魔之際,他們也不禁為之愕然。但是他們卻立即知道了譚昇的心意。因此他們一見譚昇向自己擺手,便各自打橫,跨出了一步。同時全身真氣運轉,已然將本身功力,聚於右掌之上!
那兩人向著大廳之中仍然端坐不動的眾人一指,道:「譚島主,這些人並不應命,你不先將他們收拾了?」譚昇一笑,道:「只怕六指琴魔已然等得很急,我們先將他迎上山來,只怕『八龍天音』一起,他們便自跪拜不及!」
呂麟越是叫端木紅離開,端木紅便越是覺得,這是呂麟對自己的關切,她也就是不肯離開去,當下搖了搖頭,道:「不!」
勾魂使盛才,仔細看了一看,「咦」地一聲,道:「爹,這不是飛燕門中的那個端木紅?」
三股掌力,匯而為一,發出了驚天動地也似,一聲巨響,向著那輛馬車,疾掃而出,那兩人根本連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便已然向車上撞了過去,電光石火之間「砰」地一聲,掌力襲到,連人,帶馬,帶車,一齊碎成了片片,向外激飛而出,連一點痕跡,都難以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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