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凌紅訝然說道：「我能不能不回江湖去？你這話什麼意思？」
傅天豪聽得先一怔，接著他想起了凌紅，忙道：「老人家！是不是一位姑娘？」
「八里莊」在「北京城」西，是個不算大的小村莊，有幾十戶住家，大部份是種田的農家。
勝奎道：「我始終就沒有不要紅姐過。」
勝奎道：「可是譚北斗告訴我你在車隊裡跟他有了——有了——」
勝奎道：「正如紅姐所說，國法不外人情，誰能沒有一點私心！」
諸亞男點了點頭。
諸亞男突然流了淚，頭往下一低了。
「勝奎！」凌紅道：「到現在你還以為我護的只是他麼，勝奎！你真是個明白人！你真是個明白人啊！」
說著她抬手往前一指，道：「你瞧！就是馬車停在門口那一家！」
凌紅道：「你有苦衷，我不得已，這就要看咱們兩個人誰能讓誰一點兒了！」
「我能！」勝奎叫道：「我不惜一切。」
凌紅美目一睜道：「勝奎！你是怎麼想的，你怎麼真有這種念頭，我會是那種人麼，我要是那種人，還會千里迢迢跑來京裡找你麼？」
傅天豪搖頭說道：「你們太卑鄙了，太卑鄙了，秦婉貞主婢都是弱女子——」
諸亞男沉默了一下道：「我哭著求她都沒用，只差沒給她跪下了。」
只聽獨臂人冷冷說道：「傅天豪！放手。」
勝奎臉色一變，倏然而笑，笑得好怪：「你為他的犧牲未免太大了，勝奎我要的是心不是人。」
傅天豪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聽了諸亞男這句話，他有如釋重負之感，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車子在莊裡？」
傅天豪道：「你們要知道，她跟我毫無關係。」
傅天豪當即撕開了信封，抽出了信箋，信箋上寫著龍飛鳳舞幾行字跡，寫的是：「秦婉貞主婢二人已落我手，限你一個對時之內自斷雙手送往『八里莊』西一里處枯井旁贖回她主婢兩條性命，過時不候，也莫怪我辣手摧花！復仇使者。」
傅天豪道：「你們為什麼不找我？」
諸亞男皺眉說道：「好厲害的毒，不知道一顆解藥藥力夠不夠！」
怪不得那中年漢子連衣裳都沒換，農家窮苦只那麼兩間屋，沈書玉就躺在人家屋裡，人家怎麼好進屋去！
勝奎咬牙說道：「紅姐放心，我向來是說一句算一句。」
諸亞男從懷裡摸出了那裝解藥的小瓶子，道：「現在是不是讓書玉姐把藥吃了？」
獨臂人冰冷說道：「你沒看見下款麼？」
風一陣一陣的刮過，吹走了阿善跟阿琦的哭聲，也吹飛了勝奎那傷心悲痛的淚水！
勝奎道：「紅姐！你這不是害我，是救我！」
傅天豪道：「先放在這兒吧！說不定她醒過來之後會喝！」
獨臂人神色不變，冷冷說道：「要怕你這一手我也不會來了，別動我，你得為那兩個想想。」
獨臂人冷冷道：「我說的也不是這地方，更不是這時候。」
而如今，他們倆不但掉了淚，而且是放聲大哭。
傅天豪搖搖頭，道：「怕祇怕她不會喝，我來試試看！」
那獨臂人兩眼一翻，冷冷說道：「咱們倆都命大，要不然不會在這兒再碰面！」
太陽下山了，「八里莊」炊煙四起，在田裡勞累一天的莊稼漢荷鋤踏上歸途，成群的小孩兒牽衣笑迎，搖著那滿是泥巴的小手，望著那天真無邪的笑臉，一天的勞累剎時間飛上了九霄雲外。
老頭兒道：「我沒事，外頭有人找您！」
凌紅道：「這是我初入江湖時，我娘親手給我點的，勝奎——」
他機伶一頓，沒有說下去。
婦道人家沒見過什麼世面，傅天囊這裡客氣著道謝，那中年婦人卻侷促不安地退了出去！
勝奎道：「和_圖_書紅姐！你要是不答應，我會悔恨一輩子的。」
凌紅道：「話是不錯，可是傻勝奎，我是個馬上就要死的人了，誰這麼傻娶個屍首回去！」
勝奎兩眼猛睜，抬手又抓住了凌紅一雙胳膊，叫道：「紅姐！不！你不能走——」
勝奎兩眼忽現異采，道：「紅姐，你能不能不回江湖去？」
傅天豪一步跨到，伸手扣住獨臂人的「肩井」穴。
凌紅拿匕首的玉手猛往回一按，匕首的鋒刃不見了，只見她手握著個匕首把子！
傅天豪另一隻手插入了獨臂人懷中，當他的手抽回來的時候，他手裡果然多了根鳳釵，他一眼就認出那的的確確是秦婉貞的飾物，他的心當即就往下一沉！
傅天豪吁了一口氣道：「但願夠，看這情形她是沒辦法吃喝，說不得只有——」
他謝了老頭兒一聲，邁步走了出去！
勝奎正色道：「那是因為我分得清主從，辨得明輕重。」
凌紅聽不見，也看不見。
傅天豪看得心神猛然震動了好兒下，霍地抬眼說道：「這人是誰？」
凌紅道：「救你？」
這時候勝奎也被阿善、阿琦的驚叫叫回了頭，轉身一看，臉色大變，一閃身撲了過來，伸雙手抓住了凌紅，急急叫道：「紅姐！你，你怎麼真——」
凌紅忽然一陣急喘，過了一會兒才道：「勝奎！你可真會磨人，好吧！就算我心軟了——」
傅天豪聽得一怔道：「婉貞走了，這是為什麼？」
勝奎一拳捶在地上，地上硬讓他捶了個坑兒：「好大膽的東西，他不過小小一個直隸總捕，竟敢跟我——我非殺他不可。」
「八里莊」跟京城雖然近在咫尺，可是跟京城的繁華大不相同上泉城的繁華風似乎吹不到這兒來，市塵的雜亂吵鬧似乎也無法感染它，它看上去是那麼淳樸，那麼寧靜。
勝奎揚了眉道：「你要再攔我我可要——」凌紅突然往一旁閃去，翻腕亮出一把匕首，把那尖銳的鋒又抵在自己心窩上，道：「我沒想到你竟是這麼個冷酷無情的人，我不攔你，你只管追他去吧，可是話我要說在前頭，你要敢邁一步，我就死在這『玉泉山』頂。」
老頭兒一搖頭道：「不！是個漢子，個頭兒挺大，缺一條胳膊。」
這時候傅天豪已到了山路上，在往下走了，勝奎橫跨一步就要繞過凌紅迫過去！
凌紅道：「不，我也只要這一樣，只要你能讓他走，我馬上跟你回去！」
傅天豪兩眼之中突然射出兩道逼人異采，道：「我要是想從你嘴裡問出秦婉貞主婢的所在呢？」
傅天豪搖搖頭，道：「她不會再回來的，要不然她就不會走了！」
諸亞男道：「你放心，書玉姐不在車裡，好人在車裡躺上一天也受不了，何況書玉姐還帶著病，我怎麼能讓她老待在車裡？昨兒晚上我們找了戶民家借住了一宿，到現在書玉姐還在人家炕上躺著呢！」
原來是為這，傅天豪吁了一口氣。
凌紅道：「可不能說說就算啊，勝奎！可千萬別讓我泉下難安啊！」
傅天豪微一搖頭道：「不然！要不是凌姑娘去得正是時候，勝奎跟我都非躺下不可！」
到了門口一看，果然沒錯，馬車旁站著個人，正是「四殘」中那缺胳膊的兩個中的一個。
兩個人併肩往莊裡走，諸亞男望著腳下輕輕問道：「勝奎傷得很重麼？」
勝奎吸了一口氣道：「總不能說你這是護我？」
傅天豪道：「什麼事？」
勝奎沒出聲，可是他的淚不住的流。
勝奎及眉一揚道：「紅姐！你放心，我不會再找傅天豪了。」
「勝奎！」凌紅道：「你所以非殺傅天豪不可，就是為了這麼？」
傅天豪了一口氣道：和*圖*書「不談了，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已經過去了，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
凌紅道：「傻勝奎！現在淡的是咱們倆之間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玉泉塔」的影子斜斜的照在地上，長長的。
傅天豪點點頭道：「他是我生平唯一勁敵，的的確確是名不虛傳，尤其他兼擅『密宗』，我要不激他用劍，就非傷在他拳掌下不可！」
勝奎道：「紅姐！我該死，我卑鄙，我——」
傅天豪帶著歉意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只是在這兒看看。」
抬手出指，閉了凌紅心口，四處穴道。
他先拍開沈書玉的睡穴，然後又出指點了沈書玉幾處穴道，沈書玉卻仍在昏睡中，一點動靜也沒有。
獨臂人一招手一道白光迎面射到，傅天豪伸手抄住了，是一封信，封了口的信，獨臂人道：「我只是奉命給你送信的，你看過這封信之後咱們再談別的不遲。」
靜靜聽畢，諸亞男驚得嬌靨更見蒼白，圓睜著一及美目道：「勝奎真有這麼好的一身所學？」
「別傻了，勝奎！」凌紅道：「我也不願意走！可是由不得我，不管怎麼說我總算死在你的眼前，我心滿意足了！」
勝奎一驚站起，叫道：「紅姐——」
阿善、阿琦放聲大哭。
他站在莊口，是莊稼漢荷鋤返家必經之路，也是孩子們牽衣笑迎父兄的地方，「大漠龍」名滿天下，威震江湖，而這當兒在這小小的「八里莊」口，他的存在卻被漠視了，回來的也好，接人的也好，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站在那兒，即使是看他一眼，那也是短暫的一瞥。
獨臂人道：「信上怎麼說的？」
傅天豪道：「沒有，其實那不能叫傷，我只在他左臂上劃了一下。」
勝奎道：「紅姐——」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到了門口，先是咳嗽了一聲，然後掀簾探進了腦袋來，是那老頭兒，他那張滿是皺紋的瘦臉上堆著笑問道：「請問您這位爺是不是姓傅？」
獨臂人道：「彆不過了，我只是奉命來送信的，信送到了我的事兒就沒了，想怎麼做，該怎麼做，那全在你了，告辭了，別忘了，今天這時候到明天這時候，只有一個對時！」他轉身要走！
凌紅道：「聽我說，勝奎，我來自江湖，我走之後希望你還能把我送回江湖去——」
那獨臂人道：「我們幾個跟了老爺子多少年，不管老爺子對別人怎麼樣，對我幾個都是恩重如山，老爺子幾位這筆血債，我們弟兄倆當然要向你伸手——」
凌紅也跟著橫跨一步攔住了他，道：「勝奎！他都能放手。你為什麼不能？」
凌紅道：「勝奎！你這不是傻話了麼？你能留得住我——」
傅天豪道：「可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傅天豪伸手一攔道：「慢著！」
傅天豪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凌紅倏然一笑道：「這麼看來，你還是有私心。」
諸亞男走到了他身邊看了看他道：「既然來了還不進去找我們？等了你一天了，揪心死了！」
凌紅道：「你得答應我，過了一年半載之後你再娶一房。」
獨臂人道：「那你就不用管了，在什麼地方不都一樣？反正她主婢已經落進了我們手裡！」
傅天豪笑了笑道：「我忘了，走！進去吧！」
勝奎臉色一整，肅然況道：「紅姐！我這是當著天說話——」
傅天豪已經看見了，前面不遠處一戶民家門口停放著鷹王府那輛馬車，兩個小孩兒在那兒爬上爬下玩兒得正熱鬧，一見諸亞男跟傅天豪走了過來，跳下車撒腿就跑了。
諸亞男道：「我也說你不會計較，她也明知道你不會計較，可是她計較，而且看得很嚴重！」
凌和-圖-書紅笑了，把手遞給了勝奎！她手冰涼，握之令人心碎：「行了，勝奎！凌紅是你的人了！」
勝奎一陣激動，伸手抓住了凌紅，道：「紅姐！我感激——」
凌紅道：「我不信，我想試試。」
諸亞男道：「昨兒晚上！她說她不能等你，可是她知道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到『八里莊』來。」
勝奎顫聲叫道：「紅姐！紅姐！你——」
聽諸亞男的話聲，顯然她也夠難為情的。
傅天豪一聽就知道是誰，他沒回身，道：「到了一會兒了！」
凌紅突然笑了：「勝奎！你忘了，你我立場可不一樣？」
獨臂人道：「信上沒說的，我一概不知道？」
「也許。」獨臂人道：「可是我敢說你絕不會任那位復仇使者辣手摧花？對不對。」
凌紅看了看他道：「傻勝奎！臨走之前我要告訴你一句話，對傅天豪，我雖然曾經動心，可是我沒有忘記你在他之先，所以我仍然到京裡來找你來了，別怪我，傅天豪跟你一樣，沒有一個女兒家見著會不動心——」
勝奎道：「除開這件事，任何事我可以對你百依百順。」
凌紅望著他道：「怎麼！難道你以為我是跟你鬥著玩兒的？」
勝奎道：「紅姐！你攔不住我的。」
紅娘子沒了，紅娘子就這麼沒了。
傅天豪道：「缺胳膊的人不多，可能是譚北斗手下『四殘』裡的一個，你守著書玉，我出去看看！」
傅天豪當然明白，苦笑一聲道：「她這是何苦，我怎麼會計較——」
傅天豪及眉微揚道：「一個對時之內，我把雙手送到信上指定的地方去，我是不是在那兒能見著秦姑娘主婢？」
勝奎沉聲道：「我不能再循私，我已一錯，不能再錯。」
還有什麼比這情景更感人的？
勝奎道：「我跟他不同，是我拿他，不是他拿我，沒若我跟他易地而處，我也會放手，他絕不會放手。」
諸亞男道：「不知道，我問了，她不告訴我，我怎麼問她都不說，怎麼！你打算追她去？」
他叱吒風雲，縱橫江湖這麼多年，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他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臉上的表情也是奇異的。
傅天豪微一搖頭道：「老實說我沒那個膽，我祇想問清楚些——」
諸亞男道：「婉貞姐走了！」
凌紅道：「你們兩個都是我的鬚眉知己，我不願意你們兩個之中任何一個躺在另一個腳下，勝奎！你要稍微明白點，當知我是如何的為難——」
勝奎突然流了淚，道：「紅姐！你忍心讓我悔恨一輩子，紅姐要是不答應，我什麼都不顧了，我這就搶在紅姐前頭走。」
傅天豪聽得臉色一變，諸亞男急問道：「天豪！是誰——」
就在這時候，他身後忽然響起個話聲，一個無限甜美的話聲：「你什麼時候到的？」
勝奎道：「可是你也該體諒我的苦衷。」
看著！想著！傅天豪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凌紅叫道：「譚北斗？他告訴你我在車隊裡跟他有了什麼？有了私？勝奎！你真好，你居然會信譚北斗的，勝奎！你，你——」
凌紅搖頭說道：「不行，我不能答應——」
傅天豪這才發現，只不過一天半夜工夫，諸亞男已然憔悴得不成了樣兒，臉色白白的，一臉的疲累神色，眼眶子都凹了，他明白，她不是悲秋，也非關病酒，完全是為了擔心他的安危！
傅天豪一急忙道：「亞男！別生氣！我知道你幾個等了我一天，揪心——」
諸亞男把瓶子往傅天豪手裡一塞，道：「等等！我去要碗水來！」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話怎麼說，那只有任你了，不過——」
他又橫跨一步，凌紅跟著也跨一步仍擋在他面前。
勝奎臉色陡然一變道：和-圖-書「你為什麼這麼護他？」
勝奎一急，當即心一橫，點頭說道：「好吧！紅姐！我答應——」
凌紅道：「勝奎！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淨說傻話？」
諸亞男為傅天豪介紹了，傅天豪跟老少倆客氣了幾句，隨後就跟諸亞男到後頭看沈書玉去了。
傅天豪微一點頭道：「說得是！不過我不希望在這兒！」
凌紅脣邊泛起一絲苦笑，嬌軀為之一晃。
諸亞男突然說道：「我有件事兒要告訴你——」
勝奎道：「紅姐！以後還分立場麼，你看，我不也讓他走了麼？」
說話間已到那戶民家門口，裡頭有個老頭兒跟健壯中年漢子，看樣子那中年漢子也是剛從日程回來，臉上、手上、腿上濺的泥星兒還沒洗呢！
勝奎臉色大變，顫聲叫道：「守宮砂！」
「慢著！」凌紅道：「你是打算要我？」
諸亞男道：「怪不得他能內震朝廷，外懾武林，多虧了凌姑娘了，要不然——」
傅天豪道：「我問你復仇使者是誰？」
傅天豪沒說話，但旋即又道：「如今書玉一個人在車裡？」
勝奎道：「紅姐！你何忍？」
諸亞男仰起臉，搖搖頭道：「我不是生氣，我是高興，只要你能平安的到『八里莊』來找我們，我就知足了，老天爺對我恩厚，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勝奎一怔道：「紅姐這是什麼意思？」
凌紅忽然又是一陣急喘，道：「勝奎！時候不多了，你可得當機立斷，別耽誤了。」
凌紅道：「現在用不著再說這些了，我只問你一句，你還拿不拿傅天豪了？」
凌紅截口道：「不管你當著誰說話，我不能——」
勝奎道：「我就這麼傻。」
傅天豪也走遠了，要不然他說什麼也會折回來的。
卻聽諸亞男在身後低低問道：「水還要不要了？」
傅天豪的心情沉重了一份，臉色也變陰沉了，道：「她什麼時候走的？」
凌紅道：「眼看就要走了，我不能再害你——」
諸亞男霍地轉過臉來，睜大了一雙美月，道：「怎麼！凌姑娘趕去了？」
傅天豪看在眼裡，心中感慨萬千，儘管他是江湖上的第一人，可是這當兒他對這些日子過得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天到晚在勞累中的莊稼漢興起了無限的羨慕，他簡直不恨不生在農家之感。
他忍不住一陣心疼，也一陣感動，另外還有點異樣的感受，他點了點頭，把她們離去後凌紅翩然而至，以及勝奎緊跟著來到臨時改地「玉泉山」，還有第二天拼鬥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還有什麼比這更能安慰人的？
諸亞男抬袖擦子擦臉上的淚跡，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感受，咱們離這種日子也不遠了，不是麼？」
獨臂人道：「復仇使者就是復仇使者。」
他相信，任何人也會相信，這些個老少，永遠聞不見血腥，永遠不會有廝殺紛爭，他們有的只是淳樸、寧靜、與世無爭、守望相助、靠雙手、憑勞力養活一家老小、知足而常樂。
濁臂人邪惡地一咧嘴道：「我們有自知之明，以卵擊石，螳臂擋車，這種事我們不幹！」
勝奎道：「勝家祖塋——」
男人家不會輕易掉淚。
中年婦人走了，傅天豪把一雙目光落在沈書玉臉上，沈書玉人是瘦了些，倒沒顯得怎麼憔悴，真要論起憔悴來她還遠不如諸亞男，可見精神的折磨要比肉體的折磨來得厲害，沈書玉雖然人在「病」中，昏迷不醒，沒吃沒喝，畢竟她人是在安眠的狀態下，既不勞心也不勞力。
勝奎急得眼都紅了，一跺腳道：「紅姐！你，你為什麼這麼護他，到底為什麼？」
獨臂人冷笑一聲道：「我懷裡有根鳳釵，你拿出來看看。」
凌紅道：「勝奎！國和圖書法不外人情。」
阿善、阿琦心膽俱裂，大叫一聲撲了過來，及及伸手扶住凌紅叫道：「姑娘！您怎麼真——」
勝奎悲笑了一聲！道：「紅姐！現在還說這個幹什麼？」
「別忙！勝奎！」凌紅道：「我有個條件，除非你先答應我這個條件——」
勝奎道：「紅姐為我想得太周到了，我都不擔心，紅姐又擔心什麼？」
傅天豪道：「我不信秦姑娘主婢會——」
凌紅道：「別誰擔心誰不擔心，你要不答應我這個條件，我也不會點頭。」
傅天豪道：「信上沒說。」
勝奎抓住了她的手，她眼閉上了，一顆烏雲螓首也垂下來了。
凌紅道：「並不見得我就是護他！」
凌紅微一搖頭道：「來不及了，勝奎！」
獨臂人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傅天豪搖搖頭道：「小孩兒畢竟是小孩兒！」
想想當日在車隊裡的情景，簡直就在眼前，那種情景是永遠也不會再有了。
勝奎突然跪了下去，低著頭悲聲叫道：「紅姐！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明白了，我該死，我該死，譚北斗他自己無力對付傅天豪——」
他拉關瓶塞往手掌心一倒，一顆其色赤紅，卻只有黃荳般大小的藥丸落在了他手掌心裡，他把瓶子往炕上一放，伸手捏開了沈書玉的牙關，另一隻手很快地把那顆紅色藥丸送了進去，然後他俯下身去嘴落在了沈書玉香脣之上，提一口真氣往裡一吹，把那顆藥丸吹了進去，站直了腰，他自己都覺得臉燙燙的，一時沒敢回過身去看諸亞男。
凌紅脣邊泛起一絲笑意，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了，我也可以走得放心了！」
傅天豪道：「書玉醒過來了麼？」
勝奎叫道：「難道你離開我不是為了他？」
傅天豪道：「那正好！閣下只管訂個時地——」
凌紅道：「那是另一回事，我在車隊裡為救沈姑娘也得罪過他，兩件事互有關連，他恨透了我跟傅天豪，可是他正面鬥不過我跟傅天豪，所以在你那兒中傷我，另一方面也挑起了你跟傅天豪之間的拼鬥，現在你明白了麼？」
傅天豪扣在他「肩井」穴上的那隻手慢慢鬆了，道：「你們在什麼地方截——」
凌紅道：「你這個王爵是世襲的，別讓我耽誤了你勝家的香煙，要不然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心安心的。」
她身軀忽然泛起了一陣顫抖。
邁步追了過去。
勝奎道：「那——紅姐的條件是——」
她突然掙脫了阿善的扶持，抓住左手衣袖一扯，「嘶！」地一聲一隻衣袖硬被她扯了下來，嫩藕般一隻粉臂，近肩處有一顆鮮紅的痣，她指著那顆痣道：「勝奎！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痣？」
傅天豪忙點頭說道：「不錯！我姓傅，老人家有什麼事？」
他定了定神道：「沒想到此時此地會見著閣下，真是大出入意料了！」
凌紅道：「那麼！我也算是個叛逆，你為什麼捨近求遠，厚此薄彼？」
像阿善阿琦這種男人更不會輕易掉淚。
諸亞男道：「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我仍免不了揪心，我這簡直是自找罪受。」
諸亞男道：「何必問，你想想也知道，她對你用情根深，可是她不能跟你！」
獨臂人回過身來獰笑說道：「怎麼？敢莫你想留下我？」
獨臂人道：「這個我們知道，可是她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那不能怪我們，只能怪你，是不是？」
諸亞男道：「還沒有，你不是說等你到了之後再餵她吃藥的麼？」
她扭頭出去了，轉眼工夫之後她又端著一碗開水走了進來！
勝奎道：「紅姐！你——」
屋裡有個中年婦人在看著沈書玉，經諸亞男的介紹，傅天豪知道她是外頭那中年漢子的媳婦，老頭兒的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