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能在「震天神掌」下脫身的，當世絕無僅有，他該是第一人。宇內皆知，「震天神掌」向不輕發，無發不中，能不被震得心碎、內臟俱粉，那已是天大的僥倖。
猶圖僥倖，半空中霍然轉身，回擊一掌。
南宮逸笑道：「二俠恕我不能奉告。」
五個老者則一愕色變，霍然並立一處，凝功而待。
夜深沉，萬籟俱寂。
話落，身形飄起，如鬼魅、似幽靈，飛掠夜空。
然而，驀地裏，一條黑影疾若閃電，掠過古剎，竟早南宮逸一步，一把抄起昏迷了的黑衣蒙面人。
諸葛靈劍眉微剔，突然說道：「他們敢！」
二爺辛天風一驚停身，鳳目投注，牆頭上卓立著一人，青衫飄飄、神威逼人，竟是大爺宮寒冰！
在「古家堡」後面一座山峰之上，居高臨下地站著三個人，那是南宮逸、司徒奇與諸葛靈。
剎那之間，黑衣蒙面人竟平靜得出奇，道：「你錯了，他不是我教中人。」
五個老者臉色一紅轉白，三葛衣老者中，居左一名凝注夜空，冷冷發話：「閣下何人？」
雖說南宮逸距離黑衣人不近，雖說是突如其來，出其不意，但能使南宮逸事先無覺，出手不及，此人功力也足駭人。
「閣下！」頎長黑衣蒙面人一笑截口：「我說是，可沒說是宮寒冰，找到了證據再說！」
「匹夫，憑你也配！」清朗話聲大笑喝道：「你殺秦無常或有可能，殺岳凌雲卻令人難信，如果我料得不錯，那宮寒冰在『幽冥教』中身分不低，有可能是什麼帝君。」
嘿！雪白儒衫又在眼前飄動，人家又攔上了，比他更快，看來，今夜他是煞星罩命，沒希望了！
半途揚掌，向著樹叢中猛然暴襲。
瘦高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顫，腰躬得更深：「屬下奉判公之命，有事要稟報！」
南宮逸卻又說道：「有點事兒，我想見見宮大俠。」
「古家堡」深深庭院之中，月下對立著兩個人。
黑影如電，飛撲入林，怒龍探爪，「天魔掌」疾襲而至。
南宮逸愣住了。
瘦高黑衣蒙面人俯首觳觫，不敢多說。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根據辛天風之言，如果我料得不錯，那跟秦無常談話之人，當是宮寒冰無疑；秦無常不是『古家堡』中人，今夜來此，必是有什麼大事報告。這樣看來，今後我們已不能須臾放鬆『古家堡』的監視，二哥跟大哥擒得公羊赤後，可交魏老哥暫時看管，隨即趕返此處……」
南宮逸星目深注，淡笑說道：「人死一了百了，宮大俠何必還拿死人出氣？」
銀白冷輝，由那塌了一角的屋頂處，斜斜灑射入古剎；今夜月色特別皎潔，照得古剎中纖細可見。
南宮逸淡淡說道：「自你露出破綻的那一天。」
不轉彎兒的直腸子直性人。
「南宮大俠奇才蓋世、智慧如海，所見高單獨到，宮寒冰不敢說沒有這種可能，不過……」
黑衣蒙面人悶聲不響，飛快一掌拍向自己天靈。
南宮逸道：「那要看宮大俠的意思了，不過，我認為那樣沒有用。」
南宮逸沒讓他就走，道：「怎麼，宮大俠莫非……」
黑衣蒙面人應指便倒。
南宮逸道：「你瞞得過『古家堡』任何一人，卻瞞不過我南宮逸，你一定要我說出口麼？」
這也是理，也有可能，而且一般地頭頭是道。
「也許，」宮寒冰接著說道：「輕哼縱不足以證明是身受內傷，但南宮大俠曾說此人功力堪與南宮大俠相頡頏，那麼，設非此人身受重傷，不克支援，以宮寒冰這點功力，焉能一擊奏效，將之掌斃？」
辛天風皺了皺濃眉，笑說道：「大師兄有點兒不舒服，剛睡，他吩咐別驚動他，當然南宮大俠……您老弟應該是例外，我叫他去。」
古剎距「古家堡」十餘里，座落在大巴山之西端。
黑衣蒙面人傲立不動，三度開口：「原計劃撤銷，改命你五人轉知其他諸人依令行事，不得有誤……」
在這兩聲大震聲中，還夾著一聲輕輕悶哼。
南宮逸點頭說道：「看來那另外之人跑得快，機警、功力，也應均在此人之上……」
這該是南宮逸第二次嚐到這種臉熱、難堪的滋味。
南宮逸神目如電，看在眼內，心中雪亮，望著「鐵腕墨龍」辛二爺那張黝黑、豪邁、英武逼人的臉，笑了笑，道：「二俠，我想麻煩件事。」
難不成宮寒冰確屬無辜，適才那個頎長黑衣蒙面人不是他？
夜空中有人輕笑接口：「不錯，此人正是『幽冥教』徒！」
「二俠想左了！」南宮逸笑道：「我不敢不相信二俠。但，二俠，那兇手就在你二俠身側潛伏多少年，你二俠事先可曾知道麼？」
或者就在這片刻工夫中，他仗著某種藥物已盡癒內傷？
這個人，看身材，赫然竟是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
南宮逸截口說道：「事實如此，我有十分把握，並不止有此可能。」
二爺辛天風呆了一呆，訝異投注。
「蠢才！」頎長黑影冷叱說道：「他只知道用刑，那老鬼天生一副硬骨頭，這種事豈是用刑能解決得了的？看來，我不在你們便一事無成。」
全堡的燈火，已然熄去，除了一兩處微透燈光外，其餘是黑黝黝的一片，寂靜如死。
南宮逸冷冷說道：「你多此一問。」
宮寒冰微微點頭說道：「看來這班人委實高明得可怕……」
這片樹林，是四爺「美姿金龍」岳凌雲的遇害處，自四爺遇害那天起，已被列為禁地，任何人不得涉足。
宮寒冰笑道：「睡了，沒睡著。」
驀地一聲冷喝：「你還想走麼？」竟是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的聲音。
傳揚出去，恐將立即沸騰宇內。
「一點不錯。」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笑道：「不過，報應將至，他也逍遙不了多久了，我已叫小靈他們去找人證了，一兩日內當有消息，屆時在人證下，相信他再難遁形。」
宮寒冰道：「沒什麼，也許是受了點風寒。」
宮寒冰微笑，說道：「南宮大俠奇才第一、智慧超人，這道理，應是早已想到……」
南宮逸冷冷說道：「先試試看再說！」
人家是以他的話做推斷根據，而且一番分析也稱正確，任何人都會認為不會有錯，如今他卻又說不信，這不等於自己打自己嘴巴？
說著，就要轉身。
宮寒冰星目深注，含笑道：「以宮寒冰看來，此人是被南宮大俠神掌震傷，一路狂奔之下，在逃返『古家堡』後不支倒在此處……」
這等有關弒師、殺弟之大事，委實不能太以武斷。
「我走後，即刻離開此處，不得片刻停留！」
宮寒冰變色說道：「南宮大俠這話怎說？」
微頓，接道：「這麼說來，你是不肯答我的問話了？」
南宮逸神色微變，尚未開口。
誰能在南宮逸眼前救人？
用「宮寒冰」而不用「我」，這話說得高明，與先前所言一樣地令人捉摸不定攤下判斷之語。
當然，「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神功無匹，他師兄弟二人身形雖躬，卻是誰也未能拜下分毫。
「不知道。」辛天風搖搖頭，說道：「剛才我見著他，是他說的，您先等會兒，我這就去叫他……」
可是怪了，他空緊張，人家並沒出手。
宮寒冰不能不開口了，笑了笑，道：「宮寒冰不敢，我說過南宮大俠所見當必高卓獨到，南宮大俠為『古家堡』事大義賜援，只要一日不休，宮寒冰便也不敢一日罷手。」
五個老者又躬下身子。
「說得是。」司徒奇點頭說道：「否則何謂天理！」
剛一愣神，一股怪風從空而降，忽地一聲，蒙面黑布罩
和_圖_書離頭騰起，直向古剎外面飛去。南宮逸不禁啞然，須臾才冷冷說道：「說得是！但古嘯天與岳凌雲跟你何仇何恨？」
右掌及胸，猛抖外翻。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手下，無人能夠倖免。
「即刻起，搜尋彭烈、姜東流下落，務必格殺之，帝君要人頭回報，若有人敢徇私縱放，或不能達成使命，按教規處置，嚴懲不貸。」
「辛二俠也許一時難解，宮大俠分則太以謙虛！」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談笑，截口說道：「南宮逸古剎所遇是罪魁真兇，那該絲毫無錯！而此人，只不過是個李代桃僵的可憐犧牲者而已……」
五人就這麼坐著，足足有盞茶工夫，仍未發出一絲聲息，就像死了一般！
黑衣蒙面人心膽欲裂，如遭蛇囓，捂面疾退。
清朗話聲又復輕笑道：「曾幾何時，『勾漏雙煞』、『長白三翁』各霸一方，不可一世，而今卻屈居人下，甘供驅策，怎不令人大感意外、扼腕感嘆？也足見『幽冥教主』梟雄蓋代、高明無似，五位，今日是你們受命殺人，可知他日何人受命殺你們麼？」
南宮逸目中寒芒一閃，道：「二哥請與小靈速即會同大哥，分頭找人，這人似是『幽冥教』十殿之王，我得跟去看看！」
那是個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映著月光，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人，影，都透著陰森鬼氣。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有把握麼？」
「連這點小事都得我勞神費心！」頎長黑影冷然說道：「我暫時不能離開『古家堡』，一切先停下來，等我返回『地府』再說。好好款待老鬼，除限制行動外，一切任其需求。」
宮寒冰道：「多謝妙手。」
南宮逸唇邊浮現一絲冰冷笑意，繼續說道：「這道理也很淺顯，那罪魁真兇由古剎返回『古家堡』後，立刻找了一個身材相似之人，或制住他的穴道，或將他擊傷，藏置樹叢，只消任何人發現予以擊斃，他那計謀便算達成了。這在時間上是綽綽有餘，以罪魁真兇之一身功力，他也可輕而易舉地辦得到，只可惜宮大俠出手過重，不但將這代罪者擊斃，且毀了他的面目，否則定可由這人身上多少追出些東西。」
「鐵腕墨龍」辛天風長眉微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位，卻是閉口不言，一句話也沒說。
南宮逸目光輕掃環顧，道：「二位談談吧，我要告辭了。」
原來是有約在先的約會。
辛天風笑了笑，沒開口。
明知「震天神掌」，猶敢輕攫銳鋒，此人膽子不小。
只有點頭這麼說：「不敢斷言，看身材似乎不錯。」
「你膽子不小！」清朗話聲說道：「不過，這不至獲罪，反會嘉獎……」
答得好。
聲寂、塵落，迷濛漸開，冷輝復明，一切歸於靜止。
南宮逸陡挑雙眉，星目暴射寒芒，冰冷沉喝：「宮寒冰……」
高瘦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是，躬身剛要說話。
「帝君閣下，當著我，你似乎不必再以物覆面了。」
南宮逸笑道：「何止狠毒？而且高明，以他的功力，他來得及出手救援，但他不作此圖，反以重手法猝施暴襲，這用意其實並不在滅口。」
「二俠！」南宮逸笑道：「你就不能仍把我當作呂毅麼？」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以你的奇才智慧應該想得到，何須多問？」
這一發現，大大地出人意外。
隨著話聲，大爺宮寒冰灑步而來。
宮寒冰一語不發，劍眉雙挑，目射寒芒，抬掌擊下。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尚未答話。
這答覆大大出人意外。
南宮逸道：「我認為沒有什麼區別。」
轉注宮寒冰，接道：「宮大俠可曾看見那另外之人？」
有意無意看了宮寒冰一眼。
大爺宮寒冰，與二爺辛天風都未開口。
臉色突然一整，肅然接道：「雖無法看出此人真面目，根據南宮大俠所云，此人自認殺害家師與四師弟不諱，總算罪魁真兇伏誅、血海深仇得報，這，全仗南宮大俠義賜鼎力，大恩不敢言謝，南宮大俠先受宮寒冰師兄弟一拜！二弟！」
望了望腳下「古家堡」東角那片樹林，南宮逸回顧說道：「二哥適才都看見了麼？」
南宮逸微笑又道：「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也不必勉強別人相信自己的看法；宮大俠如果認為自己的看法沒有錯，盡請將此人以真的看待，設奠祭慰老堡主與岳四俠英靈，南宮逸卻要不遺餘力、不惜一切地繼續追查下去，不獲真兇不休！」
風雲為之色變，銀輝為之黯然。
辛天風挑眉說道：「南宮大俠當可相信……」
宮寒冰呆了一呆，道：「竟還有人能在南宮大俠手下救人……」
到了近前，向著南宮逸帶笑拱手，然後轉注辛天風：「二弟找我有事麼？」
黑衣蒙面人霜刃般目光再掃，沉聲二次發話：「帝君有諭！」
辛天風連連點頭！他覺得他大師兄與南宮逸的分析都有道理，可是他卻不知信誰的好。
黑衣蒙面人魂飛魄散，右手捂臉，左手指向剎外，急急喝道：「速擒此人！」
宮寒冰平靜地說道：「南宮大俠聽錯了，宮寒冰是說能生擒最好，否則格殺勿論。」
三更。
黑衣蒙面人默默片刻，終於說道：「既落你手，你還怕我不答麼？」
「何以見得？」南宮逸劍眉軒動，淡然反問。
清朗話聲笑道：「別問我，要問問你們那位上司『五道轉輪王』閣下好了。」
他不可能這麼容易伏誅，換言之，師仇弟恨也不是這麼容易報得的。
居左老者向著黑衣蒙面人投過一瞥探詢目光。
這是大爺宮寒冰的手令，他怕再有事故發生。
他居然還要打啞謎，好心情！
好不容易才靈魂兒歸竅，定過神來，扭轉頭，撒腿還想跑。
望了望諸葛靈，接道：「這，小靈知道，月前『五鬼』找上小靈，公羊赤曾伸手施援，二哥也應看得出，昨夜『五鬼』已和公羊赤連為一氣，五鬼既是『幽冥教』徒，公羊赤便絕難脫嫌，很可能『五鬼』是被公羊赤故示恩惠，拉攏入教的。」
宮寒冰臉色一變，笑道：「說得是，隔牆有耳，知人知面難知心，還是小心些的好。」
「匹夫往口！」清朗話聲笑道：「你這點鬼心智少在我面前賣弄，說！是你自己取下覆面之物，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南宮逸目光輕掃，最後落在地上，道：「宮大俠竟動用了『古家堡』三大秘技絕學之一的『天羅神罡』，怪不得此人內臟盡碎，立斃當場……」
宮寒冰目中異采一閃，道：「但不知南宮大俠心目中的人證是……」
南宮逸微笑接道：「事關非常，恕我此時不能奉告，萬一走漏了消息，人證被人殺以滅口，我這著棋豈非又落了空了？」
「沒什麼。」南宮逸淡淡一笑道：「我僅想知道一下他是誰而已。」
南宮逸笑了笑，望了望地上黑衣人屍體一眼，道：「麻煩替我查查，他是誰。」
適時，黑衣蒙面人霍轉身形，掉頭由反方向飛遁。
清朗話聲笑道：「可是你也未表示必答。」
頎長黑衣蒙面人沒有答話，伸手拍向黑衣人受制穴道。
宮寒冰呆了片刻才道：「多謝南宮大俠指點，宮寒冰當時是唯恐此賊逃脫……」
南宮逸微笑說道：「無他，一時苦無證據而已。」
南宮逸暗暗一聲冷笑，疾伸雙腕，各架一人，道：「即或血仇得報，那是宮大俠一擊誅兇，南宮逸受之有愧，怎敢當二位如此大禮？再說，南宮逸還不信這是真兇。」
「不忙！」南宮逸擺手說道：「他不但能夠逃遠，而且還能身法不減地逃回十里外的『古家堡』來，所以宮大俠不必ｗww.ｈｅｔｕbｏoｋ•ｃｏｍ•cｏm捨近求遠了。」
南宮逸暗感心折，道：「二俠，你我之間不行這個『您』字，也沒有什麼『吩咐』，你二俠這麼一說，我倒不好意思張口了。」
頎長黑衣蒙面人陰笑道：「不錯，是我殺的。」
宮寒冰默然不語，半晌才皺眉說道：「倘若真如南宮大俠之言，此人的確極富心智，至為難鬥……」
眼前一丈處，一襲雪白儒衫，瀟灑、飄逸，負手而立。
南宮逸笑了笑，道：「這沒有用，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我仍可當眾予以……」
辛天風「啊」地一聲輕呼，威態盡斂，默然不語。
適時，隨著夜風，一個清朗話聲飄進古剎：「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好悲慘的下場；『五道轉輪王』閣下，你也走不了啦……」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好說。」未置是否。
宮寒冰則劍眉微剔，說道：「宮寒冰師弟兄愚昧，不懂。」
南宮逸鬆開了手，道：「沒關係，休息兩天，不藥自癒。」
辛天風道：「辛天風巡視至此，聽得林內有人談話……」
宮寒冰赧然搖頭。
宮寒冰微一揮手，飄落林內，望了仰臥地上，七竅流血、寂然不動的瘦高黑衣蒙面人一眼，道：「二弟，此人可是『幽冥教』徒？」
「那也沒有用！」顧長黑衣蒙面人冷然接道：「捉賊拿贓，空口無憑，他會矢口否認，甚至指你惡意中傷、血口噴人，你又能怎麼辦？」
頎長黑衣蒙面人笑了，笑得好不陰險：「我提醒你一句，是『宮寒冰』，而非我。」
南宮逸笑道：「捉賊要人贓俱獲，設若我說出他是何人，他來個矢口否認，甚至當眾反咬我一口，我一無人證二無物證，為之奈何？二爺？」
看情形，南宮逸是剛剛來的。
南宮逸淡淡三字：「宮寒冰。」
這是一座殘破古剎。
突然，夜空中響起怒叱：「竟敢夜闖『古家堡』，你是找死！」
南宮逸凝注宮寒冰不語，良久才道：「宮大俠的確高明。」
南宮逸笑道：「二哥是難得糊塗，能救不救而殺之，這情形會是為了滅口麼？二哥還記得岳凌雲被害事不？分明宮寒冰是知道我就在左近，有意殺秦無常以求脫嫌，因為這樣一來，我不但更難抓得他的證據；而且，當著辛天風之面，在『古家堡』中也可消除可能對他的猜疑。」
南宮逸剛自微微一愣。
宮寒冰良久始搖頭說道：「放眼天下，還有人能在南宮大俠手下脫逃，令人難信！」
宮寒冰笑得更勉強，一時沒再說話。
南宮逸微笑說道：「好在我已知他是『古家堡』中何人……」
宮寒冰指著地上屍首，挑眉說道：「南宮大俠古剎所遇，是否此人？」
黑衣蒙面人道：「我沒有說不答。」
對稱呼，頎長黑衣蒙面人未置一詞，只道：「你知道我是誰？」
五個老者躍身站起，神色依舊木然，沒有答話。
話落，身起，一閃不見。
顯然，他逃脫了。
但，剛出古剎，卻突揚悶哼，倒射而回。
二爺辛天風躬身相送。
同時派出「古家堡」為首三堂三位堂主，這實力，足夠了。
良久，良久，南宮逸始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離去……
哪有一絲睡意？也沒看出有什麼不舒服的樣子。
這是誰？竟敢輕入禁地？真是膽上生了毛！
黑影兩點疾瀉峰左，沒入茫茫夜色中……
兩個黑袍老者身材高瘦，三個葛衣老者身材矮胖，雖有胖瘦高矮不同，但臉上流露著的暴戾兇殘之色，卻是一般無二。
宮寒冰說道：「南宮大俠過獎，秦無常既是『幽冥教』徒，彭烈、姜東流當必也是，『幽冥教』唯恐被南宮大俠或『古家堡』著了先鞭，只有先下手殺之滅口。」
伸出右手，任憑南宮逸兩指搭上腕脈。
司徒奇長眉微挑，道：「怎麼說？」
黑衣蒙面人沒有絲毫反應。
哪知就在這時，庭院東角，畫廊盡處，卻突然傳來大爺宮寒冰話聲：「二弟，找我麼？」
辛二爺改容叫道：「要的什麼證據！抓他出來再說！」
宮寒冰面上浮現了笑意，只是很不自在。
白虹一道，飛射入林，南宮逸滯灑、飄逸，含笑而立，望了大爺宮寒冰一眼，微笑道：「南宮逸未經允許，擅入貴堡，宮大俠諒宥！」
話鋒微頓，接道：「南宮大俠古剎所遇之人，曾傷於『震天神掌』之下，此人適才曾發哼聲，分明身負內傷。」
樹林深處，緊靠「古家堡」高高圍牆，由此出堡既快且便。
說曹操曹操就到，關門的夾著了鼻子——巧極了。
人家進來了，不知何時已站在背後，正等著他呢。
五個老者剛站直身形，黑衣蒙面人又道：「還有……」
緩緩抬起右掌。
高瘦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道：「『地府』佈置大部已經完成，只剩下『森羅殿』一處及『萬劫修羅陣』，老鬼拼死不肯再繪圖樣。」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顫，暴退數步。
這地方，荒無人煙，極其偏僻隱密。
宮寒冰望著他一笑，又復接道：「頭顱已碎，面目難辨，南宮大俠本未見他的真面目，這應無關緊要，既然身材不錯，那還有什麼不能斷言的？」
清朗話聲道：「話是你說的，你若不答可休怪我不留你一線生機！」
「小靈。」南宮逸道：「你年紀還輕，這不是他們敢不敢的問題，事實上免不了他們會這樣想，眾口可以鑠金，懂麼？」
這些擒人的可好，人家進來了，自己卻反沒了影兒。
他關心地發了問。
黑衣人應掌而醒，入目眼前情景，機伶連顫，連忙躬身，面如死灰，有口不能言。
南宮逸揚眉笑道：「得而復失，為後來另一黑衣蒙面人及時救去，命他先行回堡了。」
冷輝灑照之下，大地一片銀白，群山寂寂，四無聲息，「古家堡」中享、臺、樓、榭，清晰可見。
佛堂裏，瓦礫堆中，只剩下南宮逸雪白儒衫飄飄，迎風當月獨立，神色凝重而木然。
「古家堡」靜靜地浸沐在銀白冷輝之下。
宮寒冰意味難測地說道：「這樣看來，南宮大俠明知他是何人，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卻拿他莫可奈何，只有任他逍遙了。」
「是否實言，你自己應該明白。」清朗話聲說道：「既然這條路行不通，我只有改走先前那條老路了，這不能怪我，是你不肯合作，匹夫，聽著……」
香火早絕，年久失修，斷壁危垣，搖搖欲墜。
辛天風微躬身形：「原來是大師兄……」
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宮大俠心切報仇，因痛恨而疏忽，否則，宮大俠定能看出這『幽冥教』徒已傷在辛二俠『天魔掌』下，絕難脫逃。」
這是什麼道理？
南宮逸挑眉說道：「算你厲害，不過我自信有一天會抓住證據，叫你無所遁形。」
南宮逸插口說道：「不必搜索另外四鬼，單找大鬼、四鬼即可。」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我也希望有這麼一天，否則世上一無對手豈不乏味？」
南宮逸生平向不輕用，今夜竟然出手便使了出來。
南宮逸苦笑說道：「我不能那麼做，縱然古蘭相信，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傳揚出去，他們會以為我是為了奪愛，惡意中傷。」
南宮逸淡淡一笑，說道：「片刻之前，我在離此十餘里外的一座古剎中，碰到一個黑衣蒙面人，此人自己承認是『幽冥教』中人，也承認殺害了老堡主與岳四俠。」
「那是宮大俠客氣，以宮大俠之睿智，我以為宮大俠事先應該想得到的，生擒此人，留個活口。」
宮寒冰點頭說道：「二弟忙著吧，我要去睡一下了。」
ｍ•hｅｔuｂｏｏk•cｏm•coｍ話聲忽轉冰冷：「我取你那覆面之物，易如反掌吹灰，你自己也應知道毫無僥倖可言，話說在前頭，如若等我親自動手，那就不單是取下你那覆面之物了，你該為自己多想想。」
這，應該感到窘，感到難堪。
「高明。」頎長黑衣蒙面人道：「不錯，是我，我承認……」
辛天風有點窘，搖頭說道：「辛天風撲進林中，僅見此賊。」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顫，道：「你錯了，本教教規規定，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是蒙面行事，就必須徐上本教獨門易容藥物，以防萬一……」
南宮逸笑了笑道：「宮大俠離開堡西樹林後，南宮逸便發現有人銜命出堡，目的地就是那十餘里外的荒山古剎……」
辛天風沉聲喝道：「什麼人？」
忽地抬眼凝注南宮逸，道：「三弟，蘭姑娘對你是絕對的信任，你何不……」
抬眼深注，突出奇兵！
辛天風長眉倒剔，鳳目暴射威棱，鋼牙咬碎，說道：「『幽冥教』好大的神通，連『索命五鬼』也被網羅……」
清朗話聲冷哼說道：「看來你是逼我親自動手了！」
砰然一聲大震，勁氣四溢，罡風飛捲，掌勢所及處，古剎轟然又倒一角，磚瓦齊飛、塵土激揚。
清朗話聲已然復起：「原來是你！來不及了，古姑娘面前請為我做個見證。」
「正是南宮逸在此。」
再不然就是他根本沒有受傷，適才那聲悶哼是故意的。
忽地，十目暴張，閃射森冷厲芒。
南宮逸微微一笑道：「煩勞二哥跟大哥去找公羊赤，小靈三個則負責找『索命五鬼』中的大鬼、四鬼。」
宮寒冰、辛天風霍然色變，宮寒冰倒挑劍眉，急聲道：「南宮大俠莫非已然……」
宮寒冰截口說道：「南宮大俠請說，宮寒冰洗耳恭聽。」
「好說！」南宮逸道：「不忙……聽二俠說，宮大俠有點不舒服？」
二爺辛天風冷哼一聲，就待追出牆外。
頎長黑衣蒙面人目光轉注，冷然揮手，道：「這不怪你，是我失策，你回去吧！」
同時，碧空皓月也逐漸西偏。
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雖然未能當場擒獲他，但他已經被我的『震天神掌』震傷……」
宮寒冰嘴角浮現一絲令人難測的笑意，道：「如何？」
高瘦黑衣蒙面人道：「判公也曾用刑，但帝君令諭……」
古剎中，比原先更亮，無他，屋頂全飛了，斷壁倒塌一堵，既然更亮，就看得更清楚。
轉瞬間，頎長黑影又在堡西樹林出現。
更怪的是，「勾漏雙煞」、「長白三翁」也一去不回。
辛天風領命告退。
辛天風瞪大了一雙鳳目，愕然投注。
「有勞五位久候了！」
一整衣衫，推金山，倒玉柱，兩位武林奇豪就當真要大禮拜下。
黑衣蒙面人道：「我句句實言，你不信我也莫可奈何。」
宮寒冰一笑，說道：「二弟你還不知道，我無心一言得罪，南宮大俠已經搬出了『古家堡』哩！」
宮寒冰沒說話，南宮逸卻望著他，接道：「只恨我比宮大俠到得更晚，否則，擒得那人雖不敢說，至少可以留下這個活口，由此人身上獲得『古家堡』內憂的大概真相。」
南宮逸泰然道：「宮大俠可還記得以『閻王刺』襲我之人？就是他，他也承認是『古家堡』中人，除了『古家堡』，他應該不會到別的地方去。」
「死了還能作證？」南宮逸冷冷說道：「在我眼前要想自絕可不容易！」
殘葉、碎木激射中，宮寒冰撲進樹叢，彎腰抄起一人，翻身倒射而回，砰然丟在南宮逸的面前。
一個竟是「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
本來嘛！一個是威比嚴師，親同手足的大師兄，一個是生平僅服、視若無人的當代奇才，他能說什麼？
「南宮大俠言重。」宮寒冰道：「南宮大俠可是說結果被這傳令教徒逃脫了？」
諸多疑念在腦中閃電百旋，可是一時之間，莫衷一是，一個也解不透。
宮寒冰神色微變，截口說道：「南宮大俠此言……」
宮寒冰臉上又變了色，不過那很輕微，道：「以南宮大俠適才之言推斷，分明此人便是真兇無疑，南宮大俠卻怎地如今又做此驚人之語？」
宮寒冰剛要張口，南宮逸一笑又道：「事情已成過去，何必再去提它？眼前這件事要緊，請問，此人是死在宮大俠掌下？」
「談不上仇恨。」頎長黑衣蒙面人答得輕鬆：「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本教教規如此。」
林內，那片小小空地之上，站著另一個人，一個身材高瘦的黑衣蒙面人，垂手肅立，不言不動。
頓了頓話鋒，又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宮寒冰的？」
哪知，不轉身還好，一轉身，整個人幾乎給嚇癱了，兩條腿就像生了根兒，打了樁兒，分毫動彈不得了。
望了南宮逸一眼，又道：「南宮大俠適才碰見一樁什麼事兒？」
南宮逸接道：「古剎一搏，起先，我以為那罪魁真兇已被我一『震天神掌』震成重傷，適才我說過，後來我才發現他受傷是假非真，其所以偽裝受傷，不過是引我一步步進入他那預佈的計謀中；這計謀，先欲陷我於窘境，後欲使『古家堡』上下誤真兇伏誅，大仇已報，鬆懈一切，好讓他再逞其他陰謀，委實是高明已被。只可惜南宮逸還不太傻，他這番心血，恐怕要白費……」
「南宮逸！」頎長黑衣蒙面人一笑，又道：「我承認殺不了你，否則我早下手了，但你要知道，你也奈何不了我，要不然我不會跟你朝面。」
月光照射下，可見那殘破不堪的佛堂中，席地坐著五個人，兩個面目陰沉的黑袍老者，三個白髮銀髯的葛衣老者。
「誇獎！」頎長黑衣蒙面人道：「你本來就是白費心機、徒勞無功，我向不做沒把握的事。」
任何事在未獲證據之前，都無法加以論定，何況這等事！
無如，南宮逸他毫不為意，淡然說道：「我這話，乍聽起來確很驚人，仔細想想也許未必。就眼前的情形，宮大俠的分析，任何人看來、聽來，都會覺得此人絕對是真兇無疑，其實這也正是真兇之高明處，厲害處……」
辛天風的臉，黑裏透紅，傻了。
驀地，一條黑影自「古家堡」中沖天拔起，疾如鷹隼，直上堡前山峰，向西北方飛射而去。
抬手虛空微招，高瘦黑衣蒙面人蒙面布應手而起。
掌力相接，砰然輕震，高瘦黑衣蒙面人，身形翻滾，飛射出牆，不知他是藉掌力回震脫逃，抑或確被震傷。
南宮逸不答，右掌已提至腰際。
辛天風自然還得聽掌門師兄的，當即躬身領命。
震天神掌當世三大絕藝之一，橫掃宇內，威力無儔。
黑衣蒙面人道：「你且說說看。」
古剎，背倚峭壁，前臨斷崖，右邊是一片不太密的松林，松林中雜草漫生，高可半人。
怪了，宮寒冰血脈暢通、真氣不滯，沒有一點受傷跡象；而且，他也未發現宮寒冰有何深藏不露的功力。
辛天風道：「不是我，是南宮大俠。」
「當然！」南宮逸道：「不過這沒有用，人家說得好：無證無據。不能人贓俱獲，雖明知也莫可奈何！」
南宮逸笑了笑，道：「那麼，是南宮逸唐突了。」
屋樑因腐朽折斷了一根，屋頂也因之塌了一角，再加上屋瓦多處墜破，古剎中無須燈火，也不愁沒有亮光。
宮寒冰只得收掌，怒態稍斂，轉望辛天風沉聲發話道：「二弟傳我令諭，即刻搜索另四鬼餘跡，能生擒則生擒之，否則格殺勿論！」
「是麼？」頎長黑衣蒙面人道：「在未獲得確切證據之前，我希望你別太以武斷。」
「哈！」辛天風和*圖*書輕擊一掌，笑道：「瞧！賽華佗！我竟給忘了。」
騰身躍起，長虹一道，破林逝去。宮寒冰望著南宮逸逝去處，星目突閃異采，看也不看地上秦無常屍體一眼，轉身疾向堡中飛射而去。
生平首次，唯獨此人。
微頓接道：「南宮大俠想必認為這後來之人也是『古家堡』中人？」
南宮逸心神震動，目閃異采，道：「『索命五鬼』昨夜也在奪寶行列之內，這樣看來，內憂就是外患，外患即是內憂，裏應外合，雙管齊下，『幽冥教』用心高明狠毒得可怕……」
不過，他有一個感覺：那就是，以那罪魁真兇之神秘行止、詭譎心智、高明手法……
「說得是。」清朗話聲笑道：「你如果不想嚐那『萬蟻囓心』、『一指搜魂』之苦，最好老老實實地答我問話，宮寒冰在幽冥教中是何身分？說！」
南宮逸一愣啞口，但旋即笑道：「看來失策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原該想到你極富心智、高明十分，如今好不容易到手的證人已失，我是徒勞了！」
灑射在地上的月光，一寸一寸地往內移。
明知這一問不好答，卻不能不存僥倖念頭。
高瘦黑衣蒙面人道：「判公不敢做主，特命屬下趨前請示。」
辛天風長眉剛挑，南宮逸已然一笑道：「宮大俠錯了，那是南宮逸自動離去，跟宮大俠那些話毫無關聯，其實，我離去跟未離去也沒什麼兩樣……」
南宮逸淡笑說道：「而事實上的確被他逃掉了。」
再說，黑衣蒙面人此時已然嚇白了臉，驚破了膽，全神貫注古剎外，正自提心吊膽，哪有時間理會他。
他可是說做就做。
黑衣蒙面人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五個老者機伶一顫，身子躬得更低。
傷的程度不可知，想來不會太重，太重，他就走不了。
這句話，意味深長，「身側」二字用得妙。
宮寒冰目中飛閃寒芒道：「南宮大俠之意，可要宮寒冰下令搜堡？」
瞧！
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挑眉微笑，道：「南宮逸是否武斷，只有南宮逸自己與那罪魁真兇明白，宮大俠睿智，似也應可信南宮逸所言不虛。」
說完，轉身踏上畫廊。
宮寒冰愕然說道：「宮寒冰不懂南宮大俠此言何解？」
宮寒冰陡挑劍眉，目閃寒芒，一語不發，閃身飛撲。
大爺來得好巧！
南宮逸星目深注，笑道：「堡中正值多事，宮大俠可病不得，請伸出手來，容南宮逸為宮大俠把脈，然後對症下藥。」
這話，跟他的笑一樣勉強。
五個老者神情一震，突然躬身，至為恭謹。
南宮逸目光凝注，道：「因為此人深具詭智，我現在才發覺，他那受傷悶哼是假非真，他是算準了我必然會追查『古家堡』，請宮大俠搜堡，而故露痕跡，搜查的結果，當然是勞師動眾、毫無所見。既毫無所見，『古家堡』中說不定就會有人指我惡意中傷、栽贓誣陷，這樣，他豈非可站在一旁看笑話，瞧熱鬧了？」
宮寒冰揚眉笑答道：「南宮大俠何出此言？『古家堡』南宮大俠應該是要來便來，要去便去，不必經任何人允許。」
未待二人有何表示，拱手騰身而去。
頎長黑影冷然揮手，語氣冰冷，道：「古家堡上下，正在嚴密注意本教動靜，你是有意給我找麻煩？藉本教惹事故？誰叫你來的？」
黑衣蒙面人道：「誰說我沒有回答。」
不錯，現在他承認，錯過今夜，南宮逸又能拿他如何？他照樣可以來個矢口否認，甚而反咬南宮逸一口。
「你倒會替他推脫。」清朗話聲笑道：「那麼，岳凌雲與秦無常是誰殺的？」
宮寒冰道：「宮寒冰不敢，只不過覺得南宮大俠太以武斷了些。」
既是大爺的手令，誰敢不聽？
厲害，的確厲害。
剎那間，林中又是寂靜一片，只剩下秦無常那七竅滲血、死相猙獰可怖的屍體……
這分析，頭頭是道，無懈可擊。
辛天風答得豪爽：「這什麼話，您只管吩咐。」
辛天風尚未答話。
黑衣蒙面人傻了臉，寒了心，張著嘴，一步步往後退。
顧長黑影「嗯！」了一聲，道：「適才我已聽說了……什麼事，快說！」
聞聲，大爺、二爺皆知是誰，宮寒冰星目異采一閃，辛天風已然抬眼望向林外，揚聲說道：「是南宮大俠……」
適時，一條黑影疾投而入，落地無聲，點塵未驚。
「古家堡」絕學威震宇內，高瘦黑衣蒙面人雖然已經騰起半空，但卻未能脫出「天魔掌」威力範圍。
宮寒冰飛快接道：「震天神掌為當世三大絕藝之一，威力無匹、曠古絕今，既被震傷，宮寒冰不敢相信此人猶能無恙逃走。」
然而，畢竟，這頎長黑衣蒙面人，他全身逃走了。
宮寒冰勉強一笑，道：「宮寒冰斗膽，南宮大俠又未親眼目睹，怎能肯定是事實？」
頎長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一閃，陰陰笑問：「你想擒我？」
頎長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道：「『震天神掌』！南宮逸，你未免太狠了點吧？」
南宮逸略一把脈，心頭不禁暗暗一震。
南宮逸微笑搖頭，道：「我這一問問得多餘，宮大俠自然沒有看見……」
辛二爺窘迫失笑，搓著手道：「好，你說吧！」
頎長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閃動，冷笑又道：「我承認是宮寒冰，至於宮寒冰是不是也承認是我，那就不得而知了，是與非，你最好自己去……」
辛天風鳳目暴睜，震聲說道：「他是什麼人？」
顧長黑影忽然有所警覺，忙一揮手，沉聲輕叱：「快走！」
沒有證據豈可隨便誣人？
宮寒冰沒等二爺站直，又道：「二弟，追查彭、姜二鬼下落，派的是誰？」
到手的證人又被人搶了去，這該是個不小的觔斗。
辛天風道：「這容易，『古家堡』中少了誰，他就是誰，我這就……」
快得令人目不暇給，更別說躲閃防備了。
不過有一點該不會錯，頎長黑衣蒙面人他也受了傷，因為適才有一聲清晰的輕微悶哼。
南宮逸微皺眉峰，沒有說話。
二爺辛天風愣了一愣，道：「大師兄沒睡？」
「憑他也配。」黑衣蒙面人淡淡作如是答。
顧長黑衣蒙面人道：「得蒙第一奇才看得起，我至感榮寵！」仍未做明確答覆。
已經出牆的高瘦黑衣蒙面人似遇千鈞重擊，一聲淒厲慘嗥，身形倒射而回，「叭噠」一聲，摔落林中。
頓了頓話鋒，接道：「此人黑衣蒙面，顯為『幽冥教』徒，他在那古剎中傳下『幽冥帝君』令諭，要『勾漏雙煞』、『長白三翁』即刻追殺『索命五鬼』中僅存的大鬼彭烈與四鬼姜東流，宮大俠睿智，這用意諒必無須我多做說明了。」
辛天風拱起的手剛放下來：「這麼晚了，南宮大俠……」
雖目睹神功，到底更怕那殘酷教規。五老者應聲騰身，飛撲古剎外。
突然就在這時，一聲輕哼由幽徑盡頭樹叢中傳來。
可不正是索命五鬼中最末一鬼秦無常！
辛二爺變色說道：「南宮大俠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逸微笑截口道：「豈敢！心急血仇，理所當然，南宮逸怎敢怪宮大俠下手過重？不過，我要是宮大俠，我就不會殺他。」
放眼天下，誰能比「談笑書生乾坤聖手」還快？
那頎長黑衣蒙面人業已蹤影了無，不知去向。
宮寒冰臉上又變了色，但剎那間即恢復常態。
頎長黑影冷哼道：「『森羅殿』未成，『萬劫修羅陣』不設，『地府』形同虛置，個個酒囊飯袋，無用蠢才，陰判他是幹什麼的？」
「十王閣下，你多此一問了。」清朗話聲笑道：「今夜你大概未曾在那覆面物之後，又塗了易容藥吧？」
他畢竟鎮和-圖-書定超人，星目寒芒一閃，挑眉笑道：「我以為是誰，原來又是你，那難怪！」
清朗話聲一笑，又道：「你既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可以！我也非必欲強你所難不可，條件交換，答我一問，如何？」
南宮逸微微一笑說道：「宮大俠，找大鬼、四鬼，我也得稍盡綿薄，告辭了。」
辛二爺又復一愣，鳳目瞪得更大。
司徒奇道：「三弟之意是……」
二爺辛天風一旁不住點頭，並報之以佩服目光。
顧長黑影目光森冷盯住，道：「僅此一事麼？」
「不錯，答了。」清朗話聲說道：「但並未老老實實地答。」
顯然，他有用意，只是不願說。
黑衣蒙面人身形劇顫了一下，默默不答。
南宮逸笑了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適才碰上一件事兒，想告訴宮大俠一聲……」
司徒奇道：「三弟，下一步怎麼走？」
南宮逸怒火往上一沖，一哼道：「那麼，你支使教徒參與群邪奪寶，又是弄的什麼玄虛？」
如此月色，如此所在，寂靜得冷森伯人。
他快，有人比他還快！
兩個人也是剛剛碰面。
這「高明」二字不知何指。
還是他一身修為已達收斂自如境界？
南宮逸談笑又問：「你應該是『幽冥帝君』，不會錯吧？」
南宮逸淡淡一笑，轉往二爺辛天風，道：「二俠值夜？」
頎長黑衣蒙面人已然冷笑接道：「現在我承認，錯過今晚，你又將拿我如何？」
南宮逸笑了笑，道：「以你的功力、心智，在『幽冥教』中應該高居首位。」
宮寒冰眉梢微剔，星目含煞，道：「縱然逃脫，身負掌傷，諒他逃不出多遠，二弟……」
南宮逸眉梢微挑，說道：「說過的話，我不願再重複，答我一句，古嘯天與岳凌雲可是你殺的？」
「淺顯」，「任何人均可一目了然」，誠屬如此。
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突作如是問：「宮大俠可知我為什麼在這般深夜到那荒山古剎去？」
那是個身材頎長的人，也是黑衣蒙面。
黑衣蒙面人犀利目光有如霜刃，輕掃環顧，突然開口發話，話聲冰冷嚴峻，令人毛髮悚然。
宮寒冰訝異投注，插口說道：「南宮大俠這是為何？」
也不弱，不用「宮寒冰」，而用「你」，並未說明究竟始於何時。
輕伸鐵腕，托住宮寒冰右掌。
宮寒冰也沒再問。
南宮逸目中異采，挑眉接道：「二俠既聽得談話聲，那適才林內絕非僅此一人，二俠可曾看見另外的人？」
這分析，聽得司徒奇既敬且佩，揚眉笑道：「三弟，由來你最行，二哥得令了！」
宮寒冰默然不語，臉色有點難看，這難看臉色，是因為窘迫、悔恨，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就非外人所能得知了。
南宮逸截口說道：「慚愧得很，此人功力與南宮逸不相上下，被他逃掉了……」
宮寒冰醒悟點頭，道：「二弟聽清楚了？」
南宮逸道：「我當然明白。」
單掌疾出，虛空迎擊。
南宮逸道：「宮大俠也未親眼目睹，又怎知南宮逸所言不符事實？」
南宮逸走後，宮寒冰立刻目注二爺，沉聲傳令：「二弟，命人收此殘屍，傳下『紅旗令』，即刻查出此人是誰！」
南宮逸右臂輕舒，就要去接。
宮寒冰微愕說道：「南宮大俠莫非……」
掌勢所及，樹搖枝飛，折倒一片。
但南宮逸他有十分把握，儘管身材不差，眼前此人卻絕非他在「古家堡」、「古剎」兩次所遇之人，可是，他能說些什麼！
諸葛靈還想再說，卻被司徒奇以目光止住。
雖然明知南宮逸的看法高卓獨到些，但……
南宮逸截口笑道：「不是我，是舍侄諸葛靈。」
司徒奇點頭說道：「此人心腸好不狠毒！」
深深庭院中飄起了一個頎長黑影，黑影捷如輕煙般飄往堡西，很快地隱入茫茫夜色中。
古剎中，塵土厚積，蛛網滿佈，鴿翎蝠糞遍地皆是。
大爺、二爺霍然站直身形，辛天風首先瞪目說道：「南宮大俠，這話怎說？」
倏地，黑衣蒙面人開口了，聲音有點走腔：「閣下是什麼意思，何不直說？」
不知指他分析得高明，抑或是指他……
宮寒冰微挑劍眉，點頭說道：「『幽冥教』、『古家堡』誓不兩立，南宮大俠應該不會怪宮寒冰下手……」
南宮逸點頭說道：「宮大俠想到彭、姜二鬼是能指出真兇的人證，當時就不該頒下格殺勿論之令。」
司徒奇望著南宮逸背影消逝處，陡揚輕喝：「走！」
這叫南宮逸他如何回答？
南宮逸道：「此處自岳四俠遇害後已列為禁地，堡中除令師兄妹外，任何人不得來此，二俠是怎麼發現……」
「別存絲毫僥倖，你自己估量著點兒，有把握做困獸之鬥，你盡可出手，那五個東西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留著他們沒有用，他們甚至不知你是誰……」
宮寒冰眉梢微挑，一笑說道：「南宮大俠誇獎，宮寒冰就事論事，算得了什麼。再說，這情形淺顯得很，任何人均可一目了然。」
南宮逸笑道：「二哥沒聽見宮寒冰已傳下令諭？生擒是虛，格殺是實，他是唯恐大鬼、四鬼落在我們手中，當然要先下手殺之滅口，所以小靈三個必須趕在他們前面找到大、四兩鬼，至於那公羊赤……」
他，目光暴射驚怒兇芒，滴溜溜地轉，向著古剎外夜空中極力搜索，可惜，毫無所見。
高瘦黑衣蒙面人聞言一震，忙閃身樹林，向深處射去。
黑衣人如逢大赦，如飛狼狽而去。
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笑說道：「辛二俠到得早都未曾看見，宮大俠遲來一步，當然也不會看見……」
宮寒冰笑了笑，道：「有勞了。」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太慎重了，宮寒冰敢於斷言，南宮大俠古剎所遇，正是此人。」
「不忙！」南宮逸卻微笑相攔，道：「別急，也別動用『紅旗令』，過兩天我來時再告訴我就行了……」
這五個老者神色木然，不帶一絲表情，都閉著眼坐在那兒。誰也不開口說話，月光下，恍若泥塑木雕的五尊神像。
宮寒冰道：「正想請教，唯恐不便。」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我想聽聽。」
宮寒冰凝神貫注，靜待下文。
南宮逸淡然重複了一句：「被他逃掉了。」
宮寒冰道：「怎見得？」
一見頎長黑影入林，立刻恭謹躬身道：「參見……」
高瘦黑衣蒙面人面貌入目，宮寒冰首先訝然驚呼：「『索命五鬼』中的秦無常……」
何況，他最後那句話兒驚人！
儒袖揮處，倏化長虹，一閃不見。
一個是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
這一瞥目光，沒有得到隻字答覆，只因為他站在黑衣蒙面人左後方，黑衣蒙面人無法瞧到。
只是，一顆大好的頭顱血肉模糊、紅白並現，已被宮寒冰鐵掌震擊粉碎，慘不忍睹，難辨面目。
南宮逸笑道：「我這第一奇才的虛譽，就該拱手讓賢……」
宮寒冰「哦」了一聲，目光移往南宮逸。
南宮逸挑眉笑道：「智者千點必有一失，百密也有一疏，有道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總有遭報應的一天，我也自信必有抓到他那兇殘證據，揭穿他那狠毒陰謀之日。」
辛天風大叫說道：「怎麼說？」
雖屬閒談，這是公事，辛天風恭謹答道：「龐、魏、袁三家堂主。」
抬手一指，飛點過去。
司徒奇搖頭，嘆道：「這廝心智委實稱得上舉世罕見，可惜邪而不正，否則……唉！這樣看來，三弟你若抓不到確切證據，是絲毫拿他莫可奈何了！」
頎長黑影毫不停留，飛閃入林。
辛天風點頭說道：「辛天風今天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