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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參道：「有些時候有些事，似不必太拘泥！」

霍玄一怔，道：「小岑，事關一個『信』字。」

那陰森話聲冷笑說道：「我要來便來，要走便走，不領這個情。」

青衫文士朗笑說道：「小霍八成是看上了船上的那壺酒，告訴你，小霍，那一壺酒還不及咱們這一葫蘆的醇美。」

「徐妻為岳州人，被掠至杭州，其主屢欲犯之，每以計脫，主者強焉，乃告曰：俟祀先夫，然後為君婦。主者許諾，乃焚香再拜，題詞壁上，投河而死。其詞曰：漢上繁華，江南人物，尚遺宣政風流。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一月刀兵齊舉，旌旗擁，百萬貔貅，長驅入，歌樓舞榭，風捲落花愁。　　清平三百載，典章人物，掃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猶客南州，破鑒徐郎何在，空惆悵，相見無由，從今後，斷魂千里，夜夜岳陽樓。」

三人中，那居左的一位，是個虎頭燕頷，膚色黝黑，滿臉于思的黑衣大漢，環目轉動之間寒光四射的，豪壯中帶著幾分瀟灑意味，不怒而威，懾人已極。

青衫文士道：「你不以為你找錯了人麼？」

其他的神話古跡，那是數不勝數，說不勝說。

黑衣大漢一震，沒有說話。

白衣書生淡淡說道：「雷驚龍。」

那陰森話聲道：「不會，你三個三聖傳人，凡凡高足霍玄，大木高足岑參，東郭高足端木少華，可是？」

霍玄道：「你不打算看看她是誰？」

黑衣大漢軒眉一笑，道：「我叫霍玄……」一指白衣書生，道：「他叫岑參……」

那青衫文士一指白衣書生，笑道：「問他呀，一盤棋輸了不服氣，硬賴著又下了兩盤。」

端木少華笑了笑，道：「我聽得清楚，她一直在向咱們立身處接近，要是已經聽到了，她何必還要再冒被發覺之險靠近來？」

黑衣大漢道：「老頭兒，你打算……」

黑衣大漢突然笑道：「小岑，這你不用煩心，瞧我的，你兩個有興趣麼，咱們一起到岳陽去走走如何？那兒今夜風光好。」

城闊約三丈，樓高三層，歷代均重視此一歷史古跡，屢加重修，單是有清一代，康熙、乾隆就都曾重修過。

黑衣大漢霍然轉注，道：「小岑，怎麼說？」

黑衣大漢道：「果真如此，他不該用火燒，該用火藥炸……」

三人一面說話，一面前行，順著城牆往東走，那有三國東吳大夫魯肅的墓，那兒也偏僻。

端木少華點頭說道：「謝謝閣下，沒有事再麻煩了，閣下請吧！」

黃昏泛舟，本屆雅事，湖面輕舟到處可見，那也不足為怪，可是這艘船卻只在岳陽樓左近划行，絕不遠去。

黑衣大漢仰天大笑，聲震夜空，湖水為之倒流：「老頭兒，三聖傳人生平尚不識一個怕字，咱們一言為定，我三個到時等你了，你可別……」

「當然！」那陰森話聲說道：「山仇海恨，豈有不報之理？」

然而，岳陽樓上黑黝黝的，卻毫無動靜。

黑衣大漢濃眉軒動，道：「老頭兒，可以個確定時間麼？」

青衫文土道：「我三人與閣下何仇何恨？」

那店伙點答應，笑著進入酒肆。

青衫文士大笑說道：「妙哉，閣下，待會我可要洗耳恭聽了。」

黑衣大漢與白衣書生同時轉向青衫文士：「當年故人？你說誰？」

那店伙伸手抱個結實，忙道：「三位爺，老規矩？」

尤其是那些在城門口逢人便伸手的要飯化子，他們眼睛雪亮，幾幾乎能看穿每個人的荷包，互相一打眼色，一窩蜂般擁了過來。

岑參道：「什麼主意？」

笑了笑，接道：「事關天機，恕我暫時不能洩露！」

端木少華玉面一紅，笑道：「快四十的人了，還憐什麼香，惜什麼玉，那是年輕人的事兒，已不適合用在我身上了，走吧！」

白衣書生道：「前些日子夏大哥來的時候，並沒有聽他說他到北天山去過，也沒有聽他說他曾放了人……」

黑衣大漢忽地皺起濃眉，道：「小岑，我有一個奇異的感覺。」

秦舞陽雙眉微挑，臉上微現悲憤色，道：「武林中近來有了大變故，難道三位尚不知道？」

那居右的一位，身材較為矮小，是位白面無鬚的白衣書生，長眉細目，眉宇間隱含煞氣，但看起來極具心智。

那陰森話聲道：「我至今不知道哪裡是北天山！」

白衣書生道：「當年夏大哥愛惜他那超人的智慧，雖未將之誅死掌下，卻將他關禁在北天山一處死谷之中，除非夏大哥親自放了他，不然他這一輩子也別想再出來……」

適時，那艘一直在岳陽樓附近逡巡的小船，漸漸地向湖心划去，越去越遠，隱入了那迷濛的煙波之中。

岑參雙眉一挑，還待再說。

青衫文士笑道：「你很機警，也很狡猾，我沒能逼你露出馬腳，不過……」

片刻之後，他三個出現在岳陽城內。

青和*圖*書衫文士笑道：「莫非等到你我生了華髮？」

陰森話聲飛快接口道：「還有下毒酒中，火焚岳陽樓，可惜你三人功力太高，功虧一籌，未能如願以償，下次我定然遵三位吩咐，改用火藥。」

「不必！」那陰冷話聲道：「等你三人將斷氣之前，自會明白！」

那陰森話聲道：「你錯了，他不姓雷，姓仇！」

端木少華道：「不急，天大的事咱們也要在岳陽住過一夜……」

端木少華突然插口說道：「你們兩個別爭辯了，我有個不算高明的妙策在此，準保咱們兩頭都不落空，行了麼？」

岑參道：「放都放了，還放什麼馬後炮！」

白衣書生一怔點頭，道：「不錯，經你一提，我頓有同感……」

白衣書生搖頭說道：「難說，只可惜他遠在北京，要不然……」

白衣書生又一把按住了他，冷冷說道：「又來了，如此不能鎮定，豈能成大事？」

岑參冷冷道：「那你就不要問我，是一身繫漢族命脈，生民禍福的漢民安危重要，還是你我他三人這身分重要？」

「高明！」白衣書生點頭說道：「確乎如此，那黑衣少年雖然一身武學不俗，但遠不及那灰衣老頭兒難鬥，此人老奸巨滑，極富心智！」

人名樹影，武林二小及一谷，威震宇內，誰不知三聖傳人？

端木少華點頭說道：「小岑的說法對，只是那喇嘛法王又是怎麼跑出來的呢？」

青衫文士道：「非置我三人於死地不可？」

黑衣大漢道：「什麼地方？」

這三人一路行來，出得君山，歌聲已了，在那猶自縈繞長空的裊裊餘音中，那居中青衫文士突然笑顧左右，入鬢長眉軒動，神采一弛道：「二位，下個評語，我這自作自唱的歌兒如何？」

那居中的一位，是位長眉入鬢，鳳目重瞳的中年俊美青衫文士，他風流倜儻，狂態畢露，衣衫飄拂，步若行雲流水，肩上扛著一根青竹竿，竹竿上還掛著個酒葫蘆。

那陰森話聲道：「可以這麼說，我是半個。」

他三個器宇軒昂，世間少見，故而一進城便引得人人注目，投過那深深的異樣一瞥。

青衫文士與白衣書生尚未答話。

那白衣書生則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閣下，不怎麼樣！」

青衫文士適時插口說道：「小岑說得對，我也這麼想，要知道，他們若是沒有十分的把握，絕不敢找到咱們三個頭上來！」

白衣書生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我跟你去……」轉望青衫文士，道：「閣下，你呢？」

白衣書生點頭說道：「使得，只是現在不行！」

黑衣大漢濃眉一皺，道：「可是這老頭兒除了頭上多了些頭髮，頷下多了部鬍鬚外，簡直活脫脫的阿旺藏塔法王。」

青衫文士突然提氣發話道：「閣下哪位高人？」

帆轉湘轉，望衡九面，八百里洞庭煙波浩瀚！

黑衣大漢道：「那麼你又擔什麼心？」

端木少華卻搖頭笑道：「事關天機，此時我不能洩露，那一洩露就不靈了。」

霍玄、岑參、端木少華聞言震動驚喜，霍玄急道：「五老多年未在武林現俠蹤，為什麼突率貴幫高手南下？難不成武林中最近有什麼變故？」

白衣書生臉色一變，眉宇間煞氣頓濃，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但那都要等著看！」

岑參未答，道：「小霍，再問下去！」

白衣書生道：「所以說，這跟前者一樣地不可能。」

白衣書生冷冷說道：「只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漢民是日月盟的總盟主，要是知道的話，那內情就更不簡單了。」

一躬身，如飛而去。

那陰森話聲尚未接話，黑衣大漢突然說道：「老頭兒，你身邊那少年人可是姓雷？」

船上，面對面地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位五旬左右的瘦削老者，一個則是玉面朱唇的黑衣少年。

頓了頓，接道：「當年化裝那天外神魔，大破你布達拉宮，最後又將你禁閉在北天山死谷中，不是他麼？」

隨著話聲，三條人影自岳陽樓上掠出，口一張處，三道酒箭飛出，岳陽樓下火光立熄，但，那有人影？

霍玄忙轉望岑參與端木少華，道：「二位，漢民他知道了。」

青衫文士道：「那是要等很久的，我三人沒一個有好耐性。」

「可以！」那陰森話聲道：「清明子夜時！」

一句「清明夜子時」聽得霍玄一怔，收回目光，訝然說道：「清明夜子時，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陰森話聲道：「那就沒有錯了……」

岳陽樓的詩詠很多，但都不如徐君寶妻故事動人！

白衣書生目中寒芒一閃，黑衣大漢則濃眉軒動，撫掌笑道：「罪過，罪過，閣下怎好沾毀古物？我找那伙計換一葫蘆去。」說罷，他作勢就欲站起。

那陰森話聲道：「事實上他宇內第一，威震武林，沒有人不知道他！」

那陰森話聲道：「我久仰此人奇才第一，但我跟他無仇無恨！」

「不必。」白衣書生搖頭說道：「稍時ｍ•hetuｂoｏｋ•ｃｏｍ.cｏm岳陽樓頭三杯下肚之後再說，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文才，什麼是雅俗共賞的好歌。」

在洞庭湖東，有座岳陽樓。

黑衣大漢道：「小岑，怎麼說？」

黑衣大漢笑道：「居處被人放了一把火，你不去岳陽找家客棧，難道今夜就睡在這岳陽樓上不成？至於其他的嘛……」

那陰森話聲道：「仇比山高，恨比海深！」

秦舞陽道：「朱總盟主主張委屈求全，想與滅清教謀求精誠合作，以免讓滿虜坐收漁人之利，且已跟滅清教主訂下約期。」

霍玄道：「小岑，你的意思是……」

黑衣大漢笑道：「畢竟閣下高明，行，就這麼辦，我要看看那是個跳樑小丑，魍魎邪魔來打擾咱們這份兒酒興，來！喝酒！」

這一烈婦殉情而死，從今後，斷魂千里一句最為感人。

白衣書生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按了下去，冷然說道：「閣下，不必勞動貴步，咱們是老主顧了，那伙計不會在酒中滲假，你沒見他適才毫無不安之色。」

青衫文士道：「不是由北天山跑出來的麼？」

岑參冷冷說道：「別忽略了另一回事兒。」

黑衣大漢道：「我霍玄說話一言九鼎重如山，老頭兒，你若不來呢？」

端木少華笑道：「我沒有忘，不必趕，便是趕也趕不及。」

霍玄望向岑參，道：「小岑，你看漢民這麼做對麼？」

驀地裏，一溜火光沖天，君山上紅了一片，遠遠望去，只見君山上火焰吞吐，幾可燭天。

青衫文士與白衣書生剎時明白了，青衫文士笑道：「小霍，有你的，我就沒想到，好不懷念五老。」

霍玄濃眉一挑，環目放光，猛擊一掌，道：「有理，九成九是這麼回事兒……」

岑參深深地看他一眼，道：「閣下，別忘了，兩地距離不近，時間又同在子時。」

霍玄嘆道：「這多難武林經過夏大哥當年一番掃蕩，總算平靜了一個時期，但這平靜的時期未免太短暫了些……」

轉注岑參，圓睜雙目，道：「小岑，好歹你得拿個主意。」

忽聽青衫文士笑道：「黃昏泛舟洞庭湖，蕩漾浩瀚煙波之上，美酒一壺，小菜二三，人生快意莫過於此，雅人也！」

白衣書生兩眼一翻，接道：「諸君試看，洞庭湖南極瀟湘，揚子江北通巫峽，巴陵山西來爽氣，岳州城東道巖疆，渚者，流者，峙者，鎮者，此中有真意，問誰領會得來？」

「朝見聞錄」載：

那陰森話聲道：「這理所當然，我也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說著便要長身而起。

那陰森話聲道：「就在你三個腳下那岳陽樓上。」

白衣書生愕然說道：「現在到岳陽去幹什麼？」

這三人一到湖濱便直奔向醉仙居，他三個似乎是醉仙居的老主顧了，老遠地店伙便迎了上來：「三位爺今天怎麼來遲了？」

青衫文士掀眉笑道：「說得是，等著看，喝酒，喝酒！」

白衣書生不禁失笑，黑衣大漢一聲走字，三條人影飛射而去。

霍玄轉注岑參，道：「小岑，你說對了，剛才咱們不該放過他。」

八百里煙波浩瀚的洞庭，確實那麼美，那麼綺麗，那麼偉壯，水天一色，細數帆影無數，遠望君山一螺，確實是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樓。

端木少華眉峰一皺，道：「這麼說來，他們背後是另有高人……」

岑參搖頭冷笑，道：「憑他自己一輩子也出不來，當然是有人把他放出來的，而能夠從那北天山死谷把他放出來的人，至少一身修為足能跟夏大哥相頡頏，要不然他做不到。」

這三人步履看似緩慢，其實迅捷異常，較諸常人至少要快上兩倍，說話間已抵洞庭湖濱。

黑衣大漢道：「我以為他該是當年那雷驚龍之後。」

黑衣大漢目中威芒一閃，笑道：「老頭兒，我明白了，你好像很有把握！」

他淡淡笑道：「讓她去吧，何必跟一個姑娘家過不去？反正她沒聽見什麼！」

在那僻靜處，三人停了步，適時，一名化子飛奔而至。

那陰森話聲道：「很簡單，一半是，一半不是！」

青衫文士笑道：「僅是頗似，中不中不敢說，小岑，你可還記得那遠處藏邊的布達拉宮中的那位阿旺藏塔法王？」

岳陽樓的歷史，傳說不一，一般通認為唐張總做岳州刺史所建，另說則遠在前唐，至宋代經巴陵郡守滕子京重修，范仲淹作記，蘇舜欽執筆，邵竦篆額，此經名家品題，聲譽百倍，當時稱此為四絕。

白衣書生點頭說道：「閣下此言我深有同感，多年未見，五老想必健朗如昔……」

如今，閒話打住，言歸正傳。

岳陽樓的建築原甚壯觀，樓下城牆厚七十二步，下臨巴江，有石磴百餘級，直通樓門。

端木少華冷冷笑道：「他們分明是要藉這清明夜子時滕王閣之會，有不利於漢民的陰謀舉動，怕咱三個聞訊馳援，所以又跟咱們訂下同時的岳陽樓之約，企圖絆住咱們三個。」

「豈敢！」白衣書生淡然說道：「仍嫌不夠通俗，且意境也不夠！」

隨著歌聲，君山方向踏著醉人晚霞行下三個人來。

「笑話ｗwｗ•hｅtuboｏｋ.ｃoｍ•cｏm」白衣書生冷笑說道：「貝葉金刀，玄玄寶鉤，蟠龍玉杖合了璧，便是夏大哥他也不能輕視，何懼這區區跳樑小丑，我小岑當年代夏大哥領袖群倫，面對千百密宗高手，何有膽怯過！」

黑衣大漢赧然一笑道：「是麼？」

霍玄霍然轉注，道：「小岑，哪一回事兒？」

「有」那陰森話聲道：「人誰無姓名？不過如今言之尚非其時！」

夜暮漸垂，鉤月漸升，那昏暗的月光，立為這八百里浩瀚煙波徐上一抹朦朧的美……

黑衣大漢哈哈大笑，歷久不絕。

說著，他逕自向前走去。

隨手遞向了白衣書生。

白衣書生道：「當然他不會等在左近，天下沒有那麼傻的人！」

在那畫棟雕樑最上一層中，三人席地坐下，放下酒葫蘆，攤開那包鹵菜，青衫文士笑道：「水天一色，風月無邊；人生能得幾回，二位，請吧！」

白衣書生冷冷說道：「一如往日，共謀一醉，然後橫臥樓頭候那明月清風！」

到了岳陽樓，三人舉步登梯，直上那最高的一層。

未聞那陰森話聲回答，卻見那葉扁舟忽然箭一般地向湖心划出十餘丈，分明，那乃是懾於這三個的高絕功力。

只聽那黑衣大漢道：「小岑，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陰森話聲道：「你這些話令我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我生在中原，長在中原，成名也在中原，何曾去過布達拉宮？」

黑衣大漢道：「老頭兒，那不是的一半是什麼？」

霍玄搖頭說道：「我三位這十多年一直隱居君山，隔絕武林過久，如今已是麻木遲鈍得如同尋常世俗之人了。」

那陰森話聲道：「你三個怎麼老是張冠李戴，硬把馮京當馬涼？他不是什麼雷驚龍之後，他是當今滅清教教主！」

只聽一聲朗笑由岳陽樓上劃空響起：「好狡猾東西，不上來了，焚我居處罪或可贖，但這百年古物何辜，你別想走了！」

那陰森話聲道：「我不想說，如今也非其時，那也要等到你三個斷氣之時！」

霍玄皺了皺眉，向秦舞陽問道：「閣下可知那約期定在何時何地？」

霍玄又轉向秦舞陽，道：「恐怕五老此行在連絡各門派，以便共同對付滅清教？」

岑參未說話，端木少華則道：「小霍，問下去！」

岑參道：「漢民主意不錯，但如果那酷似雷驚龍的滅清教主真跟雷驚龍有什麼淵源，他這番心意就注定白費了！」

黑衣大漢搖頭笑道：「這恐怕跟那老頭兒一樣地是種巧合！」

黑衣大漢笑了，探懷摸出一錠銀子，用手一捏，碎為十餘塊，每個破碗裏他放一塊，然後笑問：「那位是頭兒，請借一步說話！」

黑衣大漢為之一怔，道：「不岑，別危言聳聽，有這麼嚴重麼？」

那三個沒進去，站在酒肆門口望著霞光下的洞庭煙波，指點談笑，有頃，那店伙提著酒葫蘆，另外一隻手捧著一個大包鹵菜行了出來，雙手遞向青衫文士。

黑衣大漢笑道：「躲得挺遠的，便是我這凌空飛渡也難及！」

霍玄立又轉向秦舞陽，問道：「那朱總盟主為什麼阻攔各門派？」

霍玄臉色倏變，未說話。

秦舞陽道：「日月盟朱總盟主下了令諭，阻攔了各大門派的輕動！」

秦舞陽道：「清明夜子時，在滕王閣。」

青衫文士忽地壯容說道：「你兩個別吵，那黑衣少年不論相貌神態的確酷似當年雷驚龍！」

秦舞陽道：「那就難怪三位不知道了，武林中最近出了一個名叫滅清教的秘密組織，以殘酷毒辣手法威脅各門派加盟該教，單本教就被他們殘害了多名弟子。」

白衣書生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擔心的不是你我他三人，而是天下武林，大漢民族！」

黑衣大漢訝然回顧，道：「滅清教？你兩個誰聽說過這個名兒麼？」

端木少華道：「反正不會是咱們的朋友，此女身法頗高，不似等閒之人。」

青衫文土道：「你怎不說根本不識夏夢卿其人？」

白衣書生冷冷一笑，接過葫蘆喝了一口。

那中年化子秦舞陽恭謹說道：「謝霍大俠，他老人家安好，他老人家已率領本幫八英、十二俊在趕來江南途中，不日即可渡江！」

忽地，又是一溜火光自岳陽樓下沖了上來。

黃昏時分，落日西山，晚霞下的洞庭更美。

那是個中年化子，一臉精明相，他一丈內停步，炯炯雙目疑惑地望著三人，道：「多謝施捨，三位召見有什麼吩咐？」

那陰森話聲冷笑說道：「你三個要明白，清明子夜時，那是最好的時候！」

洞庭湖濱茶樓酒肆林立，酒最好、生意最好的要算那家醉仙居，醉仙居的主人會吹，他說，當年洞賓老祖呂純陽三過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時的三過，都曾在醉仙居的舊址酩酊一番。

青衫文士突然淡淡笑道：「小岑，你比小霍明白，十多年來一直到今天，這酒突然變了質，這洞庭湖你我三人眼前同時也出現了兩個酷似當年的故人，難和圖書道真是巧合麼？」

言畢，將口一張，一道酒箭沖口而出，「嗤」地一聲射在一根柱子上，吱吱一陣輕響，柱子立即黑了一大塊。

那陰森話聲道：「我不會讓爾三個等得太久！」

青衫文士目中寒芒飛閃，笑道：「頗似一個當年的故人……」

端木少華道：「恐怕尚不止此！」

那陰森話聲由湖面傳到：「高人不敢當，山野一老人耳！」

端木少華突然開口向秦舞陽問道：「閣下可知道，那朱總盟主現在何處？」

端木少華道：「天下沒有那麼巧的事，他們既跟漢民定有清明夜子時滕王閣之會，後又跟咱們訂下清明夜子時岳陽樓之約，你以為這會是巧合麼？」

這三個人的衣著，身材，相貌固然各異，但都有一種飄逸脫拔，高華不凡的軒昂氣度，疑若神仙中人。

那白衣書生與黑衣大漢跟著舉目望了過去，只見樓外廿餘丈外波面，霞光暮色裏，一葉扁州，隨渡蕩漾。

岑參冷冷說道：「你有把握他們會那麼守信？」

那陰森話聲道：「當然，我這個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要怕你們可以不來。」

端木少華笑了笑，未說話。

一片疑雲輕輕溜過，三人又喝了起來。

那陰森話聲道：「那我如今何必約你三個？」

陰森話聲道：「你錯了，我一向在中原。」

分明他經驗老到，不肯先示人姓名。

驀地裏，一陣清亮而雄壯的歌聲，劃破這八百里浩瀚煙波的寧靜，鏘鏘直上，裂石穿雲：

霍玄截口說道：「怎麼說？」

那陰森話聲截口說道：「霍玄，英雄輕死重一諾！」

青衫文士笑道：「我看你這是雞蛋裏頭挑骨頭，想當年我在這大圈子裏論胸蘊，連夏大哥都會誇讚我一句，你要是不服，你也來上一曲？」

霍玄聞言色喜，道：「閣下，你有什麼妙策，說說看？」

說著，竹竿一挑，酒葫蘆投向店伙懷中。

那陰森話聲道：「誰是你三個的夏大哥？」

話聲方落，一條纖小人影破林而出，向著茫茫夜空中飛射而去。

秦舞陽道：「回少谷主，總盟主現在趕往南昌途中，不日可達！」

黑衣大漢目光凝注在那艘小船上，道：「那老兒好生面善，似乎在那兒見過？」

霍玄道：「咱們被絆在這洞庭湖邊，不能分身馳援漢民，你說怎麼辦？」

青衫文士接過酒葫蘆掛在了竹竿上，那黑衣大漢則伸手接過那包鹵菜，白衣書生付賬，在店伙躬身哈腰謝聲中，三人並肩邁步，一路嘻哈，向著暮色深深的岳陽樓走去。

岑參道：「他們怎知咱們會馳援漢民？那是知道咱們三個跟漢民有極深的淵源關係，而知道漢民跟咱三個有淵源關係的人，武林中恐怕沒有幾個。」

三人霍然轉注，六道犀利冷電直逼那風月無邊的洞庭湖面，湖面碧波上，遠遠地有一葉扁舟。

黑衣大漢撫掌大笑，激盪空表，連聲稱妙。

拉著二人往那熱鬧處行去。

青衫文士微微點頭說道：「但願如此，要不然咱們就沒法山居清閒了……」

是君山上著了火，那三個是由君山來的……

黑衣大漢道：「老頭兒，半個何解？」

霍玄由來不喜歡動腦筋，道：「那麼，你以為這是什麼？」

霍玄道：「何以見得？」

青衫文士點點頭道：「自然，十數年如一日，何曾改變過？」

黑衣大漢目光再次投注道：「也許你說得對，我三個是跟武林隔絕太久了，但，老頭兒，他若是滅清教教主，怎麼跟你混在一起？」

白衣書生問道：「什麼奇異感覺？」

一口下肚，他抬手一指，神采飛陽，狂態畢露地又道：「一樓何奇，杜少陵五言絕唱，范希文兩字關情，滕子京百廢俱興，呂純陽三過必醉，詩耶？儒耶？史耶？仙耶？前不見古人，使我愴然淚下……」

而且，那個灰衣老者與黑衣少年看似舉杯對酌，談笑甚歡的，但那兩雙目光卻不時地投向岳陽樓這邊。

岑參道：「那能怎麼辦？為馳援漢民，大不了失信一次！」

青衫文士道：「廢話，多此一問，咱三個自當年至今，什麼時候離開過？再說，你兩個想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守樓麼？」

青衫文士目中寒芒疾閃，倏然點頭：「正是！」

青衫文士朗笑說道：「法王閣下似不必再在我三個面前耍花槍，如果你真要報那所謂山海仇恨，該找我們夏大哥！」

青衫文士「哦」地一聲，笑道：「恭請高明指教。」

黑衣大漢含笑說道：「不敢，閣下怎麼稱呼？」

白衣書生臉色一變，倏又恢復正常，搖頭說道：「二位，僅僅只是像！」

青衫文士道：「什麼時候你才能說？」

黑衣大漢道：「看來他頗為知咱們……」

白衣書生道：「我覺得他也像一個人！」

那中年化子未答反問：「該先請教三位。」

抓起酒葫蘆「咕登」便是一大口，抹抹嘴，笑道：「好酒，好酒，閣下，該您了。」

秦舞陽道：「五老的本意是這樣的，可是如今不得不暫時忍耐……」

秦舞陽忙道：「不和*圖*書敢，能為三位效勞，那是本幫及秦舞陽的榮耀，日後倘有差遣，請儘管吩咐，告退了。」

他，一雙目光緊緊盯在岳陽樓外。

黑衣大漢猛擊一掌，叫道：「對，閣下好眼力，確實像他！」

望著秦舞陽那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端木少華緩緩收回目光，神色略顯凝重地開口說道：「小岑，你看出了麼？內情確不簡單！」

黑衣大漢笑聲倏住，目光一凝，道：「怎麼，小岑，你怕了？」

霍玄眉峰一皺，道：「跟我們兩個，你閣下還賣關子？」

黑衣大漢笑道：「聽來頗為順耳，老頭兒，這麼說來，你也是滅清教中人？」

青衫文士笑道：「就算你不是吧！你總該有個姓名？」

那中年化子聞言臉色連變，霍玄話落，他立即肅躬身：「恕小的有眼無珠，不識三位，丐幫岳陽分舵弟子秦舞陽聽候三位差使，請三位吩咐！」

青衫文士笑道：「我那有這麼饒？是該你，但閣下，今天這酒大異於十多年來所飲，你看清楚了再喝。」

青衫文士道：「可否說明仇何來，恨何來？」

「好說！」霍玄咧嘴笑道：「我先請問，五老安好？」

端木少華道：「你剛才沒聽見麼，事關天機，此時不能洩露？」

霍玄突然接話道：「怎麼說？」

黑衣大漢一愕，「哈」地一聲，笑道：「誰聽說雷驚龍娶過老婆，有過孩子！」

黑衣大漢剛要張口，白衣書生飛快又接道：「還有，別盡注意那老頭兒，忽略了那黑衣少年。」

白衣書生道：「怎麼沒有？一個像那阿旺藏塔法王，一個像雷驚龍，偏偏又來了一個什麼滅清教，我擔心當年事會重演！」

岑參呆了一呆，道：「好吧，要賣關子你儘管賣吧，如今該怎麼做？」

笑聲中，那白衣書生突然說道：「小霍，別笑了，內情絕不那麼簡單。」

黑衣大漢道：「為什麼不把時間訂得早一點，你剛才聽端木少華說過，我三個都沒有太好的耐性，等不及……」

「來」安未出，臉色微變，抬手厭住了那白衣書生即將就唇的酒葫蘆，白衣書生又翻了眼，道：「閣下，你喝過了，不該我麼？」

岑參愕然說道：「那麼，你那妙策是……」

黑衣大漢笑道：「行了，閣下，別胡思亂想了，喝酒，喝……」

岑參道：「那老兒有八成必是當年的阿旺藏塔法王，那滅清教主，也必然跟那當年的千毒門主雷驚龍有淵源！」

青衫文士沉吟說道：「武林中出了個滅清教，不知漢民他知不知道……」

黑衣大漢笑道：「那麼，閣下，以你之見？」

雙眉陡挑，星目放光，凝注那魯肅墓後的一片柏楊林中朗聲發話，道：「哪位高人隱身在此，竊聽別人說話？」

最後指向青衫文士，道：「這位是當年不歸谷少谷主端木少華。」

霍玄搖頭說道：「那怎麼行？英雄輕死重一諾，丈夫一言重如山，咱們是什麼身分，別弱了三位老人家的名頭，我是寧可失信於君子，絕不失信於小人！」

那陰森話聲已然又道：「那是你三個太以孤陋寡聞。」

霍玄皺眉不語，但旋即正色搖頭，道：「不行，小岑，這種事我做不到！」

青衫文士道：「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

有此所見，黑衣大漢軒眉笑道：「人生雅人難逢一二，待我朗吟飛渡，陪陪他兩個去！」

那三個，立身岳陽樓頂舉目四望，竭力搜尋。

岑參冷冷說道：「我看你什麼時候能改掉你那憐香惜玉的風流心性！」

抬手抓起了酒葫蘆。

白衣書生冷哼說道：「那放火之人極富心智，這是預先埋藏的火種，靠引線點燃，只怕那點火之人身在百丈之外……」

霍玄與岑參騰身欲追，卻被端木少華一手一個拉住。

洞庭秋水遠連天，宋大詞人張于湖他有一闋《念奴嬌．過洞庭》：

黑衣大漢與青衫文士齊齊問道：「小岑，你說誰？」

那陰森話聲道：「等你三人即將斷氣之時！」

青衫文士笑道：「那麼，你閣下當是昔年藏邊故人？」

三人臉色一變，霍玄挑眉說道：「這以說來，各門派都有損失，難免其害了。」

那陰森話聲截口道：「剜你三人之心，以報那山仇海恨！」

黑衣大漢笑道：「說得是，我三個到時就在這岳陽樓上擺酒候駕了，希望不要令人望眼欲穿，今夜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話聲未落，只聽一個陰森森的冷笑劃空傳來：「多謝提醒，我下次會改用火藥！」

黑衣大漢濃眉一挑：「老頭兒，你要不要試試看？」

青衫文士道：「所以你焚我三人君山居處……」

那青衫文士笑道：「妙對，高明，區區領會得……」

「當然。」青衫文士點頭笑道：「以我看，那一小壺酒雖然性烈，但難及這大葫蘆沉純。」

那搖船的，則是個一身粗布衣褲的粗壯大漢。

秦舞陽道：「事實如此，武林中各門派沒有一個不受害的！」

吹儘管吹，也是這醉仙居沾上了呂純陽的仙氣，風水好，不但自釀的酒好，而且日日賣滿座。

青衫文土笑道：「那最好不過，我希望越快越好。」

霍玄道：「未到時候那難說，我也寧可讓他們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