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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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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章 美人恩仇

第四卷

第十章 美人恩仇

只見他抬頭望夜空,雙目之中樹下兩行英雄淚。
海貝勒道:「我的打量是休閒一輩子,我的心意已決,誰也改變不了我,他便是殺了我,我也不再進宮一步!」
郭璞暗暗心驚,道:「知道什麼?」
雲珠道:「知道我所知道的。」
郭璞忙道:「梅姑娘,是我!」
郭璞道:「我今晚剛到,有幾件事特來奉知梅姑娘。」
郭璞踏著那花間小徑行向自己居處,他邊走邊想,損失了一個年羹堯,心中固然悲痛歉疚,但為此宮裡少了一個京畿第一高手的海青,未嘗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意外收穫。
郭璞道:「那是姑娘看得起我,其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再說,姑娘該知道,有些個犧牲,是不必在鬥智鬥力之中的。」
雲珠道:「我還不算太糊塗,被『血滴子』無意中看見了。」
郭璞道:「我很歉疚不安,我本答應交還『杭州』分支一個李七的。」
梅心道:「我說的是真話,除非燕爺給我個長久安身之處!」
梅心又一次的寒顫,但旋即她正色說道:「燕爺,梅心與雲珠都不是人間賤女兒,只要有燕爺一句話,她們兩個能為燕爺守一輩子!」
郭璞一驚忙道:「那麼老年太爺及年大爺……」
不由自主地,郭璞發出了一聲輕嘆。
郭璞皺了皺眉,道:「海爺,關於年爺……」
他呆了一呆之後,大感作難,既窘又尷尬更痛苦,半晌始道:「姑娘,目前一切以大業為重……」
郭璞道:「雲姑娘,我這成功是不傷人的!」
郭璞道:「這個人若長此讓他穩坐九五,對咱們是大不利!」
郭璞哭笑不得,道:「姑娘莫誤會,我怎能,只是如此一來……」
梅心淡淡說道:「我以為雲珠她絕不會動我!」
郭璞忙道:「謝謝你,雲姑娘,亭裡坐坐好麼?」
梅心不愧冰雪聰明,她當即嫣然笑問:「燕爺是要我聽候差遣?」
梅心望了望郭璞,道:「燕爺,我以十二萬分的真誠問這句話,對雲珠,燕爺打算怎麼辦,對我,燕爺又打算怎麼辦?」
郭璞眉峰微皺遲疑了一下,道:「只是要請姑娘答應我一點,絕不傷害海青!」
梅心道:「怎麼,燕爺不再坐會兒了?」
郭璞呆了一呆,道:「不知姑娘這話何指?」
郭璞心中一鬆,未說話。
郭璞欲避無從,只得說道:「梅姑娘,那都不是件好事。」
郭璞雙眉一皺,默然未語。
梅心急道:「那麼燕爺打算……」
海貝勒黯然地道:「未能倖免,皇上賜了白綾一條!」
梅心目中異采飛閃,道:「這麼說,燕爺是不願說而不是不能說了!」
梅心毅然點頭,道:「燕爺,我答應你,盡可能地不傷害他。」
梅心一驚,忙道:「燕爺當真?」
郭璞可沒想到她會突然單刀直入,開門見山作此問。
郭璞道:「你忙去吧,謝謝你!」急忙舉步行向前院。
雲珠笑了笑,道:「我以為皇上眼光過人,懷疑得很有道理。」
郭璞未說話,低下了頭。
雲珠道:「謝謝先生留情,那就等到那時候再說吧!」
雲珠淒惋一笑,道:「先生,雲珠可以等,只是到那時候,恐怕……」
有頃,雲珠改了話題,道:「先生可知道,皇上懷疑先生是南海郭家的人麼?」
郭璞強笑道:「沒什麼,雲姑娘,我剛回來,臉也沒洗,衣裳也沒換。」
海貝勒搖頭笑說道:「那是他的事了,永遠跟我沒關係了。」
郭璞只覺一陣歉疚,道:「姑娘,可否緩上些時日?」
梅心道:「燕爺難道不覺得,在可敬之外還該加上個可憐。」
燈影一陣搖動,等燈定影靜再看時,梅心一襲晚裝,烏雲蓬鬆,滿面驚喜,嬌靨上三分酡紅站在眼前,那一雙清澈、深邃的美目,包含了太多的東西,直盯在郭璞臉上。
海貝勒道:「他自裁後,『血滴子』在他身上搜出了虎符的一半,那一半的另一半卻已不知去向……」
梅心含笑搖頭,道:「燕爺,這是天機,恕我暫時不便洩露!」
梅心道:「燕爺,別躲避,我以十二萬分的真誠,我指的不是目前,我問的是將來,那功成身退後的將來!」
郭璞緩緩地轉過了身子,道:「海爺進宮去了,咱們回去吧!」
郭璞強笑說道:「我委實想都聽聽。」
郭璞就坐在書桌旁那張椅子上,坐定,梅心含笑問道:「燕爺是幾時回來的?」
前後不到半夜工夫,這位宦海奇英、蓋世豪傑已被那至友遇害的打擊,折磨得不成了樣子。
郭璞眉峰又皺深了三分,道:「姑娘,不能肯定些麼?」
郭璞一怔,立刻意會到了一件事,眉鋒一皺,忙問道:「她人在哪兒?」
郭璞道:「我是有這個打算,可是姑娘該知道,如今他有一個雲珠寸步不離,隨侍左右,那不大容易!」
郭璞默然不語,片刻之後,始道:「姑娘,我說過,我不敢勉強!」
雲珠卻接著說道:「剛才海爺進宮在御書房裡跟皇上拍了桌子,皇上心情很不好,安寢得早,所以我才能抽空出來……」
梅心微軒黛眉,道:「和_圖_書我以為總比海青也在的時候好得多!」
郭璞心驚膽顫,忙笑道:「我明白了,姑娘是懷疑梅姑娘……」
這是李清照的鳳凰臺上憶吹簫!
聽畢良久,梅心始漸趨平靜地黯然嘆道:「一代虎將,蓋世英豪,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怎不令人感嘆?咱們一步之差,全盤俱墨,胤禎這個人心智之高,手段之毒,古來君主該無出其右者……」
郭璞道:「事關重大,我豈會欺騙姑娘?」
雲珠急忙以玉指壓香唇,低聲笑道:「先生,別說了,有人來了!」
雲珠含笑答禮,道:「謝謝你,八護衛!」
郭璞道:「梅姑娘,還有,我所做的事,有時候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雲珠柔婉一笑,向前行去。
雲珠柔婉地點了點頭。
郭璞猛然一陣激動,表面上他力持平靜,道:「姑娘,就因為這樣,我不能說這句話!」
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你說她為了什麼?
郭璞躲不掉了,腦中電旋,道:「姑娘,你不是說過麼?世間事變化很大,而這變化很多往往出人的意料之外。」
郭璞揚眉說道:「海爺,陸虎臣他以前為什麼不上奏章?」
雲珠笑了笑,道:「先生好會說話,雲珠這一片真心,猶不能換取先生一個真名實姓,先生又何其忍心?」
郭璞道:「姑娘何須客氣?請早些安歇吧!」
海貝勒道:「那件事他瞞得我好苦,他把那虎符交給了叛逆……」
前院中,那朱欄小亭旁,雲珠一襲黑衣,抬頭望月,嬌靨清冷,衣衫單薄,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只覺看她一眼,能使人莫名其妙地熱淚盈眶。
郭璞故作輕鬆地笑道:「姑娘莫要開玩笑,要是讓海爺知道……」
郭璞道:「姑娘又知道什麼?」
海貝勒道:「難道不能?」
郭璞淡淡笑道:「姑娘也這麼想?」
雲珠道:「可以,但請先生告訴我什麼時候?」
當先行去,八護衛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紫禁城上那茫茫的夜色之中。
雲珠道:「我可不敢隨時監視先生的行動。」
郭璞忙道:「姑娘,那是海爺的意思。」
郭璞沒有接話,這叫他如何接話!
郭璞道:「年爺有什麼事讓您張不開口?」
梅心搖頭說道:「沒有,只說有意這麼做,未說何時。」
想著想著,只聽前面步履聲傳了過來,他當即停身駐步喝問道:「是哪一位?」
雲珠截口說道:「我擔心他遲早會知道。」
梅心笑了笑又道:「假如燕爺放心,這件事不妨交給我來做。」
梅心截口說道:「是關於『杭州』分支的李七。」
海貝勒道:「小年是自裁的,皇上這個人做事夠厲害,他還念小年平定青海有功,著步軍統領阿齊圖在半路上等著,監視小年自裁,根本讓我沒辦法阻攔……」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雲珠微笑說道:「這多日不見,先生如今回來了,不該去看看麼?」
雲珠笑了,但笑得很不自在,道:「看來先生是把我當成了傻子,我知道的很多,先生是要聽一件呢,還是要都聽聽?」
梅心淡淡道:「那好辦,燕爺變不變,那是燕爺的事,我管不著,也管不了,不過我敢說我跟雲珠都不會變!」
郭璞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是他知道,在這句話後以不說話、沉默不接為最好。
這地上,又恢復寂靜,空蕩,只有那淒冷月色照射著兩具屍首,遍地鮮血,還有那長劍森寒的光芒……
梅心未再挽留,道:「那麼,燕爺,我不送了。」
郭璞道:「可是姑娘忘了那夜寶親王所說的話了!」
「啊!」背後響起八護衛的失聲驚呼。
梅心淡淡一笑,又道:「她一定告訴燕爺,她把我當成了情敵,要對付我了,可對?」
郭璞道:「不是對姑娘,乃是對任何一人,其實,姑娘又何必在郭璞之外,再多認識一個人呢?」
走了兩步,她又半轉嬌軀,美目深注,道:「先生到梅姑娘那兒去過了麼?」
郭璞道:「姑娘放心,我已經令人把他們送往『大刀會』總堂安置去了。」
梅小道:「燕爺把這些告訴我,是要我……」
郭璞停身在「怡紅院」西樓瓦面。
郭璞心中猛地又是一震,這回他只有裝糊塗,道:「我到梅姑娘那兒去幹什麼?」
西樓中,有一聲包含了太多東西的輕呼。
郭璞及時又道:「夜深露重外面涼,姑娘別出來了,我自己進去。」
郭璞大急,忙道:「梅姑娘,大局為重,姑娘千萬不能這麼做!」
郭璞道:「請問海爺,當『血滴子』搜年爺的時候,是您看見了,還是我看見了,死無對證,說它是圓便圓,說它是扁便扁,我只認這是皇上為堵您的嘴的做法!」
郭璞心中震動,淡淡笑著:「為什麼和_圖_書我非是南海郭家的人不可呢?」
郭璞暗暗叫苦,忙又說道:「梅姑娘……」
到了海貝勒所居的小樓上,海貝勒自己點上了燈,郭璞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雲珠已然淡笑說道:「先生,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郭璞點了點頭,又未說話。
郭璞心中一震,道:「雲姑娘已經知道了?」
梅心緊接著又是一句:「燕爺是怕我傷了她,還是怕她傷了我?」
海貝勒又道:「老弟,你知道小年為什麼會那麼快遇害麼?那全是陸虎臣那狗東西的一紙奏章,他參小年說小年有反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妄之罪之十三,專擅之罪六,貪瀆之罪十八,忌刻之罪六,侵蝕之罪十五,殘忍之罪四,共計九十二大罪,按律該凌遲處死,這等於是小年的催命符!」
郭璞點了點頭:「我聽說過,他是擁戴的元勳。」
郭璞道:「雲姑娘,事非得已,我只感不安。」
月光,把他那頎長身影映在地上,拖得更長。
郭璞道:「那麼,姑娘,請以最快方法傳我『丹心旗』令諭,請曾先生且勿輕舉妄動,諒現在還來得及!」
郭璞心頭一震,道:「海爺,這是誰說的?」
梅心也笑了:「燕爺,我信,但既有兩房,再加兩房又何妨?」
郭璞問道:「海騰,找我有什麼事麼?」
郭璞未回身,也未拭淚,緩緩說道:「年爺已經遇害了……」
郭璞自然懂,也就因為這一個「懂」字,使得他心弦顫動,眉峰皺深了三分,站在那冷月寒風瓦面,有點猶豫!
雲珠淡淡截口說道:「我今夜來看先生,也就是順便向先生要人。」
郭璞道:「請姑娘速謀對策,及早離開『怡紅院』。」
郭璞一怔,道:「姑娘,這話怎麼說?」
郭璞臉一紅,道:「姑娘該知道,我不能勉強姑娘。」
雲珠嫣然而笑,有點淒惋,也帶著點幽怨:「聽說你回來了,我來看看!」
郭璞一個人負手在大廳前那石牆上,已經等了他一個多更次,此時一見海貝勒回來,連忙迎下石階,道:「海爺,您回來了!」
雲珠淡淡笑道:「可能不可能,先生自己明白,也無須瞞我,不過我要告訴先生,恨海難填,情天難補,將來海爺一旦發現真相,我擔心先生無以對知己……」
梅心猛然想起岳鍾琪已有秘密奏摺遞上之事,也不由大急。
梅心道:「我認為她對燕爺沒有一絲怨恨。」
郭璞接著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郭璞不安地道:「雲姑娘,你讓我不知該說什麼好……」
只聽海騰話聲由前面傳來,「是海騰,郭爺,我正在找您!」隨著話聲,前面步履匆匆地行來了海騰!
萬一被海青發覺,那後果難以想像,梅心她何以對海青,又何以自處?這確是件極其棘手的事情!
郭璞傻了臉,為之哭笑不得。
梅心呆了一呆,忙道:「燕爺,為什麼?趁著年羹堯的被害,岳鍾琪是年羹堯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不是最佳時機麼?」
郭璞望了梅心一眼,道:「梅姑娘,我想把他調開京畿,遠離大內,然後再談。」
這麼晚了,梅心難道還沒睡。
郭璞臉色連變,沒有說話。
郭璞忙伸手攙扶道:「雲姑娘,你這是……」
郭璞道:「姑娘給與我的更多!」
郭璞怔住了,搖頭苦笑不語。
三更過後,海貝勒才回轉了「貝勒府」。
梅心眉鋒一皺,急問:「燕爺,但她是怎麼知道的?」
郭璞笑道:「其實姑娘想錯了,我只是江南郭璞!」
顯然,她是有意改變話題。
他停身施禮,道:「見過郭爺……」
郭璞冷笑說道:「這就能指年爺通敵謀叛麼?」
梅心嬌靨更紅了,道:「讓燕爺見笑了,睡不著,閒來沒事,胡亂寫寫……」說著,她輕舉皓腕,肅容入座。
郭璞搖頭苦笑,道:「看來我一舉一動,全在姑娘指掌之中……」
郭璞道:「姑娘莫忘了,還有個癡心的貝勒海青!」
梅心道:「這報告比燕爺早一天到了我這兒。」
郭璞口說道:「我不否認,姑娘,都有!」
郭璞大急,剛一句:「姑娘……」
梅心道:「很簡單,調開他,我自信還不難,如今也正是時候,可是調開他之後怎麼辦?唯一的條件,是陪伴他到一個遠離塵世的地方過一輩子,我能麼?」
梅心道:「我明白燕爺的意思,我也知道為大局私人該不惜任何的犧牲,可是我認為對海青該不同,他是一個值得敬佩的真英雄、真豪傑,對我是有一片真心,假如讓我勉強自己陪他一輩子,對我來說,是件痛苦的事,對海青來說,更是件幾近殘酷的事,燕爺以為然否?」
郭璞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默然。
他雙目盡紅,臉色煞白,神情木然,不帶絲毫表情,英風雖失,豪情雖去,威嚴雖斂,但那神態怕人。
梅心道:「謝謝燕爺,那麼李七更無憾了!」
雲珠搖了搖頭,柔婉地道:「不必說什麼,先生,有些事兒無須掛在嘴上的!」
郭璞未挽留,站和圖書起來送雲珠出亭。
梅心黛眉微軒,道:「看來在燕爺的心中,她跟我的分量相等……」
她聽見了步履聲,連忙收回目光轉過了頭,四目甫一交投,她那嬌靨上的神色令人難以言喻。
梅心卻又道:「燕爺,這趟江南行,可曾碰見『洪門』中人?」
郭璞唇邊抽搐,苦笑說道:「姑娘,你讓我怎麼說好?」
郭璞默然未語,但他旋又說道:「雲姑娘,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雲姑娘……」
雲珠笑了笑,道:「先生認為我只懷疑麼?」
說話間,窗兒兩扇豁然而開!
海貝勒搖頭嘆道:「固然,老弟,破鼓任人捶,陸虎臣這奏章雖是落井下石,但是小年他做的事也讓我在皇上面前張不開口!」
梅心卻接著說道:「燕爺,說不說隨你了,可是我自己知道怎麼做……」
郭璞一怔,道:「姑娘知道了!」
郭璞暗暗一陣激動,道:「謝謝你,雲姑娘!」
雲珠美目略一轉動,道:「譬如說,那夜『貝勒府』散席後,先生送她……」
郭璞心中一震,淡笑說道:「看來姑娘事事知道,姑娘放心,我遵命就是。」
只聽他雙唇微微翕動,透出了那喃喃話聲:「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一失足成千古恨,迷途知返難回頭。蓋世英豪,一代虎將,未血灑沙場,馬革裹屍,卻死在狠毒小人之手,年爺,英魂不遠,聽我哀悼,您的死,不會沒有代價的……」
郭璞猛然抬頭,道:「梅姑娘,你以為你說對了?」
郭璞跟著站了起來,道:「姑娘,天色不早,我也該走了!」
郭璞漣:「海爺,年妃……」
郭璞心中微鬆,只聽梅心接道:「有件事,我得向燕爺報告一下,今天早上我接獲湖南分支密報,說曾蒲澤(靜)先生連絡了張熙、呂毅中諸先生,有意到四川去說服岳鍾琪起兵反正……」
郭璞暗暗叫苦,忙道:「姑娘,你該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對雲珠郭璞有著極度的歉疚與不安,他剛一句:「雲姑娘……」
她又轉向雲珠一哈腰,道:「雲姑娘,大內有人到,請姑娘回宮。」
她搖搖頭,住口不言!
郭璞點了點頭,道:「謝謝姑娘,我剛聽海爺說過!」
雲珠道:「『血滴子』向我稟報,說我五位叔叔離奇地失了蹤,我一聽詳情之後,就立刻想到了先生,先生該已知道,我那五位叔叔身手都不差,尋常的高手是難以一下對付他們五位的!」
隨即轉望郭璞,笑道:「先生,我走了,先生別送了。」隨著海騑嬝嬝行向大門。
梅心淡淡笑道:「燕爺真要下個令,我不敢不遵,只是燕爺有沒有考慮到後果?」
坐定,海貝勒第一句話便道:「老弟,我辭職了,從此是閒員一個了!」
她忙站起說道:「燕爺坐坐,我這就去叫老爹……」
郭璞默然無語,但旋即咬牙道:「姑娘,只要郭璞能活到將來,何妨等將來再說?」
郭璞心中一跳,道:「海爺,皇上他准了您?」
梅心道:「那是應該的,燕爺,如果對我談一個『謝』字,那不但顯得見外,而且也太忍心,我並不是向燕爺討謝的。」
梅心神情震動,掩口驚呼,半晌未能說出話來。
海貝勒道:「不准又怎麼樣?我在御書房裡跟他拍了桌子,我不幹了,這顆腦袋任他摘,這條命任他要,他不但未發脾氣,而且直向我賠笑臉,最後准我休假半年。」
郭璞心底裡冒寒意,剛要張口。
郭璞遲疑了好一陣,打破沉默說道:「姑娘,在我來這兒之前,雲珠曾抽空去找我……」
郭璞苦笑不語。
言畢,舉手微拱,穿窗而去。
郭璞只覺臉上一熱,啞口無言。
梅小道:「難道不對?」
梅心婉笑道:「燕爺,別跟我那麼客氣好麼?」
郭璞道:「萬一海青要找我,那就麻煩了!」
進亭,坐定,雲珠那一雙包含了太多東西的目光,落在郭璞臉上。
雲珠忽地離座拜下,道:「雲珠謝過先生的大恩!」
梅心道:「燕爺明智,該知道世間每件事都有變化,而那變化有很多往往是出人意料之外的。」
郭璞搖頭說道:「海青是個怎麼樣的人,姑娘該比我還清楚,因為他如今極度不滿胤禎的作為,可是一旦宮裡有事,他絕不會袖手旁觀,就是拚了那條命,他也會護衛胤禎的安全。」
郭璞道:「姑娘,等我功成身退時。」
「是的,姑娘!」郭璞點頭說道:「難得她深明大義,是個可敬的姑娘!」
不錯,聽,那是一縷低微的嬝嬝清音:
郭璞未說話,又坐了一會兒,看看天色不早,他又勸了海貝勒幾句之後,告退下樓而去。
郭璞心中一震,忙道:「梅姑娘,我不忍,更不能!」
雲珠道:「我恨不得把我的所有都給先生,可是……」一絲悲慘苦笑掠上嬌靨,住口不言。
郭璞閃動身形,穿窗入樓。
雲珠嬌軀猛然一陣顫抖,道:「先生對我雲家,已經是十分恩厚了。」
雲珠淡然說道:「先生,皇上這個人,你是知道的……」
和-圖-書璞遂把雲珠發現的疑點說了一遍,他卻瞞了不少!
雲珠美目凝注,又道:「我想知道一下,他們五位現在何處?」
梅心機伶一顫,隨又平靜地道:「這個我知道,不過以燕爺的智慧與武學,只要自己多一分小心,我以為任何人都奈何不了燕爺!」
雲珠已經接著又道:「還有對我,我自知甚明,像我這殘花敗柳破身子,是沒有辦法跟她比的,我承認她是俗人間少有的奇女子,也承認感情絲毫勉強不得,不過,先生要是因為她而拒我於千里之外,那未免顯得太忍心……」
郭璞赧然苦笑說道:「姑娘,別開玩笑了,她已經知道姑娘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了!」
郭璞冷笑說道:「皇上厲害,一下除去了三個,還有個鄂爾泰看他怎麼辦?」
梅心倏地斂去笑容,嘆道:「雲珠確是個難得的奇女子、好姑娘,如今我對她竟有惺惺之感,一點兒敵意也沒有了!」
郭璞點了點頭,道:「年羹堯已經被胤禎逼著自裁了!」
郭璞沒說話,也沒動,他呆呆地站在那兒。
梅心笑了,道:「燕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燕爺不愧很會說話,但我要先請問,燕爺這變化二字指的是自己還是指……」
海騰近前躬身,低低說道:「郭爺,大內雲姑娘來了……」
郭璞搖頭說道:「姑娘,沒有這種事,情場之上無朋友,我有了雲珠,姑娘你有了貝勒海青,這不是很好麼?」
雖未說話,但是他不得承認梅心的話極有道理。
郭璞又復一怔,道:「姑娘,何以見得?」
郭璞心中一震,急道:「姑娘,密報中可曾說,曾先生什麼時候去四川?」
郭璞吸了一口氣,道:「雲姑娘,當我知道了之後,我廢了他們五個的功力……」
梅心「噗哧」一聲,笑得嬌媚橫生,道:「看來燕爺還不如我知雲珠!」
郭璞,他看呆了,但當四目交投時,他倏然驚覺,如遭雷殛。
雲珠道:「當年傅家的人不必說,胡家的人十有八、九是女流,唯獨郭家的『無玷玉龍』郭懷生有五位少爺及一位螟蛉義子,所以我認為先生必是這六位郭家少爺中的一位!」
郭璞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向姑娘說一聲……」
郭璞道:「海爺,您別忘了,皇上只准您休閒半年!」
海貝勒呆了一呆,未說話。
雲珠笑了笑道:「先生要跟我談謝字,那未免顯得生疏,我告訴先生,年二公子雖已遇害,還有個小公子倖免於難,皇上已經派出了『血滴子』正在到處搜捕……」
梅心板著一張清麗嬌靨,未說話。
梅心道:「我卻以為這世上只有燕爺你有資格說這種話!」
雲珠道:「先生,別這麼說,我能體諒先生的苦衷的!」
雲珠道:「哪兒不好談?偏偏要跑到荒郊曠野去談?其實,先生有沒有跟她談什麼誰知道,『血滴子』不敢靠近,自然聽不見。」
海貝勒道:「年富,年羹堯之子正法了,年遐齡及年希堯褫奪爵位,免議處分,所有小年的家產,盡數查抄入宮!」
雲珠美目凝注,道:「對我隱瞞真姓名,先生,有這必要麼?」
衣袂飄風聲劃空,倏然而至,只聽海騰話聲在背後響起:「郭爺,怎麼了?」
雲珠截口說道:「不要緊,先生,站在先生的立場,以雲家的作為,先生就是殺了他們五位,也不為過。」
梅心皺眉點頭,道:「海青確是這麼個人,他赤膽忠心,可敬可佩,再怎麼說咱們不能怪他,那麼燕爺以為……」
海貝勒仍未說話,半晌始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進這一趟宮,還另外多知道了一件事,說起來跟小年不無關聯,國舅隆科多你可知道?」
梅心笑了笑,又道:「燕爺,我不願再跟你談這件事了,只要有個海青在,我永遠別想從燕爺口中得到一句話,而且害你也難受,我也痛苦,乾脆暫時不談……」
梅心正色說道:「我要燕爺說真心話,我要燕爺告訴我,對我跟雲珠,燕爺將來打算怎麼辦?這是燕爺勢必要答覆的!」
出小亭時,雲珠螓首半轉,道:「先生,那一半虎符的一半已經沒有用了,帶在身邊很麻煩,不如早些丟棄了吧!」
郭璞心中一鬆,道:「姑娘,我沒有話可說了……」
於是,郭璞默默地跟在了海貝勒的身後。
郭璞一驚,忙道:「姑娘,我不以為那有什麼兩樣!」
郭璞臉一紅,便要說話。
郭璞苦笑說道:「姑娘,你該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郭璞笑道:「說來姑娘也許不信,我已經有了兩房妻室!」
不被海青發覺,對他殘酷,梅心痛苦!
「我還有!」雲珠截口說道:「像那夜『雍和宮』的國師到『八大胡同』圍捕『洪門天地會』的叛逆,先生暗中助了他們一臂之力,叛逆們出在『怡紅院』,又恰好那『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是位女中丈夫……」
海貝勒冷笑說道:「擁戴元勳又如何?你知道,皇上是經常派個親信在那外放大員的身邊的,河東總督田文鏡身邊有個紅牌師爺姓鄔,那就是皇上的親信,他慫恿田文鏡上了一本奏章彈劾國舅隆和*圖*書科多枉法貪贓,庇護小年,又恃功驕橫,私藏玉牒,圖謀不軌,皇上就把隆科多削去官爵,交順承郡王賜保嚴刑審問,還好後來佟太妃親自替她這位哥哥求了個情,皇上也念他有擁戴之功,饒他一死,在『暢春園』外築宮三間,永遠監禁,最後害得大學士張廷玉也深感自危,告老還鄉了……」
她緊緊凝注一眨一眨,道:「先生清瘦了不少,也憔悴得令人心酸,這一趟江南之行,必然是十分辛苦!」
梅小道:「我明白,也就因為他,所以燕爺始終極力控制著自己!」
突然,他身形騰起,向著茫茫夜空飛射而去。
雲珠未答理,微微一笑,逕自又道:「女兒家心胸本窄,於一個『情』字尤其死心眼兒,我這個人更是走極端的,不是愛便是恨,情場之上沒朋友,她既是我的情敵,先生該知道我會怎麼對付她!」
郭璞沒有說話。
他目光轉注處,是書桌。
雲珠忽地站了起來,道:「先生,我該走了,皇上醒來會找我……」
「不止,姑娘!」郭璞搖頭說道:「也間接地為他要回一條命,我把事情告訴了海青,那紀大剛今夜未進『紫禁城』,便死在海青劍下。」
梅心淡笑道:「燕爺,此女癡情!」
郭璞道:「雲姑娘,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我還沒謝謝你。」
雲珠淡淡笑道:「先生,年大將軍的事,恕我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海貝勒一擺手,啞聲說道:「老弟,咱們上我樓上談去!」
果然步履響動,只見海騑快步走了過來。
梅心道:「燕爺,這種事,沒有不犧牲的,李七他死得壯烈,求仁得仁,求義得義,夫復何求?何況燕爺還為他要回來一隻手。」
梅心微怔說道:「燕爺,怎麼,莫非事情有變?」
梅心搖了搖頭,淡淡說道:「燕爺,謝謝你的好意,速謀對策可以,及早離開『怡紅院』我不能,離開了這兒,燕爺要我靠誰吃誰?」
郭璞搖頭說道:「姑娘,那不可能,梅姑娘是『廉親王』福晉的乾格格,又是海爺的……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郭璞臉一紅,搖頭說道:「主要的,她還是為她那五位叔叔……」
梅心突又說道:「假如燕爺認為我的話尚能苟同,別說我心腸太狠,我以為與其讓他將來更痛苦,不如讓他如今少受打擊!」
梅心搖頭說道:「燕爺,你哄騙不了我,你對雲珠有情,而因為結識我在先,所以對她極力控制著自己,但是,又因為一個貝勒海青,對我你已經壓制著自己心底裡的情愫,燕爺,你未免太偉大了,可是你要知道,感情是沒法勉強的!」
梅心突然說道:「莫非燕爺要以令諭要我退讓?」
梅心已然煞有其事地接道:「那好,我倒要跟她分個高下不可……」
輕嘆甫起,西樓中響起一聲低低嬌喝:「是哪一位……」
雲珠已一拜而起,道:「先生,我剛才說過,站在先生的立場,以雲家的作為,先生就是盡誅雲家十兄弟也不為過!」
梅心搖頭說道:「不,燕爺,我現在要聽!」
郭璞近前忙笑道:「這麼深夜,雲姑娘……」
郭璞道:「雲姑娘,你沒有猜錯,那是我,只是,雲姑娘,我事先不知道,下手未免過重了些……」
雲珠笑了笑,道:「那或許是海爺的意思,可是月下荒郊密談,那恐怕就不會是海爺的意思,對麼,先生?」
此際的西樓上,燈光猶自外透。
他忙將目光移向一旁,笑問:「夜這麼深了,姑娘還沒睡?」
書桌上,筆擱在硯池上,筆旁,平攤著兩張雪白的素箋,素箋上字跡甚是潦草!
郭璞道:「交給姑娘勝過我,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我想知道姑娘將要用什麼樣的高明辦法?」
「是嘍!」梅心淡淡笑道:「燕爺既不忍讓他如今受此小打擊,又怎忍心讓他將來身受那無可言喻、無可比喻的大痛苦。」
「不然,燕爺!」梅心美目凝注,搖頭說道:「燕爺自己知道,那差別很大!」
郭璞又冷笑了一聲,又道:「海爺,我不怕死罪,人都被殺了,何必再給人扣上這麼一個通敵謀叛的罪名?皇上做事未免太刻毒了!」
郭璞心神撼動,險些答不上話來,臉上發熱地道:「姑娘也知道?」
郭璞情知她故意刁難,由那句話的後半段可以顯露無遺,當即苦笑說道:「梅姑娘,你又何必……」
海騰忙道:「在前院等著您呢!」
郭璞勉強一笑,道:「梅姑娘,那虎符沒有用了!」
但,梅心卻美目深注,笑問道:「燕爺,她所知道的,恐怕不只這一點吧?」
郭璞忙道:「我還沒有謝過姑娘沿途對我的照顧。」
郭璞道:「姑娘既然知道,就該知道那夜沒談什麼。」
敢情這她也知道!
郭璞默然了……
雲珠道:「因為我敢斷言,先生必是南海郭家的人。」
梅心道:「燕爺怎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根據燕爺剛才告訴我的話,可以知道雲珠是早看穿了我,既如此,當燕爺遠赴不在的時候她不動我,她豈會等燕爺回來,告訴了燕爺之後再動我?只怕她跟我一樣,是存心急急燕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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