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救星
「一對混帳，」海老人輕輕拍了一下桌子，道：「你兩個就生就一顆天膽，我問你們兩個，跟郭燕翎的兒子爭風吃醋的是誰，在『萬安道』上做案的是誰，弄得郭燕南的女兒失了蹤的又是誰？」
一聽說夫人，那黑衣漢子立即閉上了嘴，但他忽地凝了目，他看見了那兩個身後跟來的海老人。旋即，他迎過去向那提魚的黑衣漢子低低說了幾句。
祖玉山道：「名義上是唐子冀……」
海駿一怔還沒有說話。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同樣的一句話，要換換是出自令兄之口，那分量就跟別人說的截然不同。」
海老人抬手一指海駿那張椅子道：「你坐下。」
瘦高小鬍子遲疑了一下道：「閣下，他……他不能上來。」
瘦高小鬍子大叫一聲趴了下去。
瘦高小鬍子像開了籠的鳥，又像脫開繩套的獸，忙縱身竄了下去，他還沒落地，海老人跟馬榮貞已在下頭等著他了，想跑都跑不掉，落地他就又被定在了那兒。
海老人看著看著，忽地問道：「海駿，你說他是『黑騎會』的？」
海老人濃眉一聳，還沒有說話。
海老人一指大漢腰間的寬皮帶道：「這是東北馬家的獨門標記。」
郭六爺道：「海爺，那不是我。」
海老人跟馬榮貞站在遠處暗隅裏，把「提督府」外的禁衛看個清楚之後，海老人轉望馬榮貞道：「從大門進去，那會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乾脆咱們從半空中進去，然後來個叫明要人，四姑娘看怎麼樣？」
馬榮貞當然懂，忍悲含淚看了一陣之後搖搖頭說道：「沒有，老人家。」
大漢阿金一躬身，掉頭大步而去。
海老人笑笑，微一搖頭道：「其實我原不打算出來的，這麼多年都沒露面了，如今出來這一趟幹什麼，惹麻煩？招事？我是怕你八個服不了他……」
郭六爺道：「我知道，只是……」
海老人道：「那麼你給我個什麼樣的答覆？」
身後，郭六爺跟著進了門，叫道：「海爺，您……」
海老人道：「海騰，少跟我玩心眼兒，告訴我，他還幹了些什麼？」
海老人衣袖往後輕輕一抖，那兩個應袖飛退，摔出了老遠，這一袖震住了另幾個！
蒙面黑衣客道：「我想不出她這是什麼善意。」
海老人道：「是的，六爺。」
那蒙面黑衣客道：「我的人，我不願他死在別人手裏。」
郭六爺倏然回頭，只一眼，神情猛震，失聲叫道：「海爺……」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六爺的硬脾氣不減當年，說句話不知道六爺信不信，我要不伸手，只怕六爺永遠找不到玉霜姑娘的下落！」
大漢阿金道：「闖闖試試看，要死我也得死在大當家的眼前。」
海老人道：「那麼咱倆誰也不欠誰的，我又何芥蒂之有？」
任梅君道：「那我可不敢，做晚輩的怎麼敢說這話呀，只是老人家，您想我這個做晚輩的說的對不對呀？」
海老人環目一瞪，道：「他是我的螟蛉義子，衣缽傳人。」
驀地，夜空中傳下一聲震天撼人的朗喝：「玉珠大膽，竟敢目無尊長……」
郭六爺剛要問，海老人已然又道：「別問，我自會告訴你，六爺可知道有座『努魯兒虎山』？」
海老人微一搖頭道：「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樣……」
郭六爺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難道海爺這句話還不夠麼？」
鎮上有幾家賣吃喝的酒肆，都不大，也沒幾個人，那是因為地近「臺安」，人都往「臺安」去了，沒人會在這小地方買吃買喝，除非過路的趕上了吃飯時。
蒙面黑衣客道：「那她就不該把我……」
海老人道：「我要告訴六爺，他不是官家的人，跟官家毫無關係。」
海老人道：「馬四姑娘的話怎麼說？」
海老人道：「別等我再來第二次，也別等我動了真火。」
抬手一震，柳書玉悶哼一聲直向門裏退去，海老人如影隨形，跨步跟了進去。
祖玉山道：「如果我沒猜錯，押馬二當家的那位，今晚上會住在『提督府』……」
郭六爺搖頭說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消息。」
海老人的意思是讓馬榮貞看看馬榮祥的四肢有沒有斷。
郭六爺點頭說道：「我知道，過了『大凌河』就是『努魯兒虎山』，怎麼？」
郭六爺搖頭說道：「海爺原諒，天下罪大惡極之事莫過於此，這件事我礙難從命。」
郭六爺道：「原不敢讓您費心勞神，我自己來。」
海老人道：「你有沒有自問那是為什麼？」
海老人道：「不錯。」
海老人道：「奉誰之命？是任少君還是任梅君？」
祖玉山為之動容，輕呼一聲道：「那的確難怪皇上倚重……」
馬榮貞一聲悲怒叱喝，翻腕匕首出袖，向著瘦高小鬍子翻腕就刺，取的是瘦高小鬍子的心窩要害。
海老人道：「她也這麼說。」
海老人微一點頭道：「我告訴你，幸虧馬二當家的沒有大礙，要不然……」
馬榮貞驚喜地道：「您，海……老人家，您的當年，我聽說過不少，東北的弟兄們沒一個不感激您的，沒想到今天會遇見您，我不知道是您，您別見怪……」
郭六爺道：「『長眉子』的這個徒弟又是何許人？」
轉眼望向魁偉老者，道：「海騰，找著他了麼？」
那提魚黑衣漢子與另幾名走了過來，那提魚黑衣漢子似乎對人很和氣，近前含笑道：「你這位貴姓怎麼稱呼？」
海駿道：「爺，這也許是天意！」
郭玉珠道：「您既有吩咐，我不敢不遵，只是我霜姐不在我這兒……」
海老人道：「事實上的確沒什麼理由。」
話落身起，如長虹一般從夜空中進了「提督府」，直落「提督府」那高高的大廳屋脊之上，可笑那些負責禁衛的旗軍還蒙在鼓裏，根本就茫然無覺。
海老人搖頭說道：「不知道。不過，六爺，要照這樣下去，要不想個辦法讓玉珠離開任少君，那麼這『黑騎會』有一天會成為郭家最大的威脅，最大的麻煩，你看得出，他的言談舉止氣度，儼然一代梟雄……」
海老人搖頭說道：「那倒不是，郭家絕學冠宇內，怕過誰來，我的意思是說……是說，這麼說吧，這件事最好由六爺去辦，千萬別讓令兄郭大爺過問，更別讓他插手……」
郭六爺道：「梅心生了個女兒。」
他一抬手，沒看見他用的什麼招式，那黑衣漢子的一隻右手已到了他手中，他淡然問道：「這兒主事的還是祖玉山麼？」
祖玉山道：「是的，海爺，還在老地方。」
郭玉珠道：「我原不許任何人動他兄妹的。」
瞧，單大門口就站了八名持槍掛刀的旗軍，那一圈丈高的圍牆外，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海老人道：「領班自信拿得下她麼？」
任梅君驚聲嬌呼：「羅三哥，小心。」
海老人道：「提督府，還是老地方麼？」
的確，這是事實，要不然他絕不敢輕離郭家。
這一聲驚動了魁偉老者，他轉頭一看，霍地站了起來。海老人抬手把他按了下去，自己拉過一把椅子也坐了下去，瘦削老者急不可待地驚喜說道：「您怎麼也出來了？」
郭六爺目光一凝，道：「海爺，挑我大哥幾處設置的，莫非就是『黑騎會』？」
兩條矯捷人影從兩處暗隅裏竄起，直撲大廳瓦面。
祖玉山砰然一聲跪倒在地，仰望夜空道：「卑職跪送海爺。」抬手一指點向自己心窩，身形一晃，趴在了地上。
郭玉珠點了點頭道：「是的。」
郭六爺道：「海爺，我好，您呢？」
海老人道：「無論什麼脾氣，兒子總是他的。」
海老人道：「我姓海，海老人。」
海老人似乎沒聽見，道：「告訴我，雲珠替你生了幾個子女？」
莊的一邊緊靠「遼河」，捕魚的時候漁舟艘艘，帆影點點，十足一副樸實的漁村景象。
祖玉山激動地道：「不，海爺，您永遠是弟兄們心目中的海爺。」
海老人道：「祖玉山的舊識。」
任梅君妙目一瞟，冷笑說道：「海伯伯，瞧你叫得多親熱，我的好人，人家看得是郭家，可不是看得你郭玉珠，一個過了氣的貝勒有什麼了不得的……」
那另一個黑衣漢子臉色大變，轉身就走。
來人是個五十開外的老頭兒，身軀魁偉，個頭兒挺高，寬膀、粗腰，走起來雄健而穩。濃濃的眉，大大的眼，獅鼻海口，看上去很有點威儀，可是跟海老人那懾人之威一比，他可就差多了。
「六爺，」海老人道：「海青會損人麼，他永遠是個直腸子的人。」
海老人道：「話不能這麼說，如今也不能以衡量郭家一般子弟的尺度來衡量他，要知道這一方面是為救他，另一方面也為救整個郭家。」
大漢阿金道：「老爺子，您要幹什麼？」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一個人有做錯事的勇氣，應該有悔過回頭的勇氣，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
那大漢道：「我豁出去了，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大當家的八護衛之一，我叫阿金。」
「好大的口氣！我看看你有幾個腦袋。」一聲冷叱，背後風生，顯然是背後那黑衣漢子撲了過來。
夜色中快步行來一人，身後是適才開門那黑衣漢子。
海老人道：「你去請他過來坐坐。」
那黑衣漢子斂去笑容，疑惑地看了海老人一眼，道：「怎麼！腰牌您沒帶在身上？」
郭六爺詫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這，海爺也有不便說出來之處麼？」
郭玉珠搖頭說道：「我待她不薄，她害我不淺。」
海老人笑道：「我就接你一掌試試！」
海老人道：「『努魯兒虎山』上有個實力頗為龐大的組織，叫『黑騎會』……」
海駿沒敢再問，道：「爺，您准我動手麼？」
郭六爺詫異地看了海老人一眼道：「海爺既然有不便之處，我也就不便再問。」
馬榮貞還想再問，只聽前面夜色中有人喝道：「站住！」
海老人一抬手道：「過去的咱們不談，行麼？」
祖玉山道：「您不知道，來押馬二當家的那位，是個一等領班，更是總領班的人，平日誰的賬都不賣……」
海老人道：「二當家的，你不是俗人，別那麼俗，趕路吧！」
那黑衣漢子道：「睡了……」
郭玉珠道：「您這不是難為人麼，她根本不在我這兒，您要我拿什麼交。」
郭玉珠道：「我知道絕不是您的對手，但您要拿我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要是沒這把握的話，我就不會帶著人到這兒來。」
任梅君紅著嬌靨，「啐」地一聲嗔道：「也不怕老人家笑話。」
祖玉山道：「那怎麼會，您待人寬厚，弟兄們哪個沒受過您恩典，您不知道，這多年來，弟兄們無時無刻不在提您，無時無刻不在懷念著您，沒一個不認為跟您才是……」
海老人環目一瞪，道：「再有二次可沒那麼便宜。」
海老人道：「我找個人去……」
海老人倏然一笑道：「看來郭家的人都知道海青。」
那黑衣漢子道：「找誰？」
郭六爺忙道：「海爺走好，我不送了。」
看樣子他確實是剛從被窩起來的，兩眼還有點惺忪，袍下襟還沒扣好，轉眼間走近，那開門的黑衣漢子手一指海老人道：「領班，就是他。」
海老人道：「不必，我要你把她交出來。」
海老人兩眼微微一瞪道：「你的意思是說，郭家並沒有人能奈何你？」
海老人道：「六爺可知道『玉翎雕』此人？」
海老人轉眼望去，只見東邊那副座頭上坐著個雄偉大漢，頭髮亂了，鬍子長了，衣裳髒得也不像個樣，像三個月沒洗澡似的，吃相異常狼狽，也跟餓了三個月差不多。
「玉珠，」任梅君霍地轉過螓首，叫道：「你聽聽……」
祖玉山微愕道：「怎麼，您馬上就走，這麼急，多少年沒見您了，弟兄們無不惦念，如今您好不容易來了……」
海老人道：「暗中領導『黑騎會』的，是『長眉子』的徒弟。」
郭玉珠道：「新疆來的海老人。」
海老人望著任梅君冷笑道：「任姑https://www.hetubook.com.com娘，如果你把郭玉珠當成你的夫婿，你就該為他著想，把玉霜姑娘交我帶走，一來可免他鑄成大錯，二來也可免郭家人來找他，你要知道，今天要是他爹或他六叔找到這兒來，絕不是帶走玉霜姑娘就能了事的。」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見玉山可真不容易啊！」把馬榮貞往身後一拉，揚右袖抖了出去。
海老人道：「該我謝謝你，別送了，我不願驚動太多的人。」
郭六爺道：「『長眉子』？『峨嵋』金頂九子之首？」
海老人道：「告訴你一句話，向你要一個人。」
只聽一聲朗喝傳了過來：「誰敢冒犯會主？」一條人影鷹隼般撲到。
抬手在牲口屁股拍了一下，那牲口受了一驚，帶著車一下子竄出老遠，車後掀開一條縫，馬榮貞探出了螓首，可是她怔住了！
海騰道：「是梅姑娘生的。」
海老人道：「原來就是那位『遼東鏢局』局主。」
過不一會兒，下面傳來了話聲，有人喊道：「稟領班，人帶到了。」
郭六爺沒說話，旋又忽轉話鋒地問道：「海爺，您剛才說任少君兄妹獲得的倚重，猶勝於當日的您，這話什麼意思？」
馬榮貞驚訝一聲道：「怎麼，是我任師哥？」
蒙面黑衣客一笑說道：「說得是，那我就用不著戴這塊蒙面物了，彆扭死人了。」
郭玉珠道：「對我六叔，您知道得很多，是不？」
「代他怎麼？」海老人道：「還敢說，都是你八個寵壞了他，今天代他求情，明天代他受過，這樣還得了，是誰讓他偷跑出來的，是誰讓他管我的事的，我告訴過他多少次，你們誰再敢說一聲麼！」
郭六爺道：「海爺，您明白我的意思。」
海老人道：「你別以為看準了我一定會救……」
郭六爺臉色好不難看，沒動也沒說話，半晌始道：「海爺，您原諒……」
海老人道：「我還有別的事，不能久留，要先走一步了！」微一拱手，轉身向外行去。
那大漢沒理海駿，喝道：「伙計，算賬！」
在海老人就要進大宅院門的時候，兩扇朱漆大門豁然而開，門裏站著那位「黑騎會」的總堂主柳書玉。
在大廳門口，兩個黑衣漢子扶著一個人，滿身血污，衣裳破爛，幾乎不成了人形。
哼地一聲，搖頭說道：「卻沒想到跟郭家作對，殘殺郭家人的是郭家自己的人！」
任梅君道：「老人家，您是怎麼了，您不相信他，連我也不信麼，您不想想，我怎麼會容他藏個女人在身邊呀……」
海老人還待再說，郭玉珠接著又是一句：「您要向我要誰？」
海駿卻道：「爺，您不該怪少爺，年輕人嘛，像少爺的人品、氣度、所學，哪一項不是上上之選，難怪郭爺的姑娘會動情，其實，爺，這也是緣分……」
海老人還待再說，郭玉珠卻一笑搖頭道：「不跟您談這些了，您來找我是……」
任梅君像沒聽見那後一句，妙目微睜，訝然說道：「老人家知道我姓任？」
海老人道：「玉珠，把玉霜姑娘交給我帶走。」
海老人道：「要是的話我就不會說了，再說四阿哥也不是那種糊塗人，他擄你一個女兒有何用，要你郭家一個兒女輩幹什麼？」
那提魚黑衣漢子連忙回身望向海老人，接著微一搖頭，也低低說了一句，他嘴剛閉上，那黑衣漢子已邁步迎向海老人，冷喝說道：「站住，你是幹什麼的？」
瘦高小鬍子看也沒看他一眼，犀利目光逼視著海老人道：「這位朋友是哪路高人？」
任梅君道：「我知道人家不知道呀，我知道有什麼用……」轉過頭來就要對海老人說話。
郭六爺道：「海爺，您永遠只為別人想麼？」
「哎呀，」任梅君嬌聲說道：「老人家怎麼才來就要走呀，幹什麼這麼急呀，坐也沒坐，連杯茶都沒喝……」
海老人臉色一變，道：「她長得像梅心麼？」
海老人笑笑說道：「當年內廷所設置的秘密機關，只不知道是不是，讓我試試看。」
郭玉珠道：「是的，您知道，這是事實。」
海老人濃眉一聳，道：「你兩個在這兒吃吧，吃完後趕快給我找他，找著他後告訴我來了，叫他到『遼陽』等我，我得趕到別的地去一趟……」
郭玉珠兩眼微睜，道：「夠狠的，要不是你，我這份歉疚……」話鋒忽轉，道：「我忘了請教，你是當世哪位高人？」
海老人道：「如今我只是海老人。」
海老人道：「我幫你找回玉霜姑娘，你阻止她跟『玉翎雕』交往。」
海駿道：「認識的話你就不會要動刀了，我們沒有惡意……」
馬榮貞也驚訝說道：「怎麼？老人家，長眉真人也是傅侯……」
郭六爺道：「海爺，總該有個理由。」
海老人環目暴瞪，道：「怎麼你出手盡是狠毒東西。」抖袖一揮，那片烏芒倒射而回，反向柳書玉罩去。
郭玉珠道：「找我要玉霜。」
海老人道：「怎及得冠絕天下的郭家絕學。」
「都不是，我們領班在……」只聽身後那名黑衣漢子冷然說道：「你問我們領班幹什麼，憑你還想見我們領班不成！」
郭六爺道：「海爺，我沒敢這麼想，也根本未有此奢望。」
海老人道：「自然是送他二位回東北去了。」
海老人震聲說道：「玉珠……」
兩個黑衣漢子閃身撲向了海老人。
他剛說完，海駿回來了，衝著他直瞪眼。
海騰低了低頭道：「您知道，少爺年輕，年輕人有幾個不……」
海老人陡揚雙眉，但旋又斂態說道：「不管怎麼說，我要你把玉霜姑娘交給我。」
海駿道：「爺，還好您碰上了我們倆，要不您就會白跑一趟，『努魯兒虎山』已沒人了，『黑騎會』已然傾巢而出，您瞧……」
瘦高小鬍子沒說話，衝身後擺了擺手。那名黑衣漢子早嚇呆了，見狀忙竄了下去。
「六爺，」海老人忙道：「使不得！」
祖玉山倏然笑道：「海爺，您誤會了，衝著您，祖玉山把這條命丟了也應該，我只是請您小心任家兄妹跟皇上……」
大漢一怔，道：「你剛送走……我不信，二當家的被人害了，四姑娘逃下了『努魯兒虎山』沒了下落……」
海老人道：「馬榮祥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子。」
抬手一指點了過去，既未見罡風，也未見勁氣，柳書玉卻大叫一聲，抱著右掌彎下了腰。血順著右掌指尖滴下，右掌心有一個指頭般大小血洞，從掌心直通到手背，他這隻手算完了。
海老人道：「你說我會施邪法兒，那我就算是茅山老道吧！」
那大漢眼不離海駿，左手探懷裏摸出了一些碎銀往桌上一丟，人隨即往門口挪去。
轉望祖玉山道：「祖領班，你告訴我，馬二當家的現在『朝陽城』什麼地方？」
海老人道：「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我只問有沒有這幾回事兒？」
這大空院很深，很大，兩扇朱漆大門，一對石獅子，也很氣派，看上去像個大戶人家。
郭六爺道：「海爺，您剛說過，感情一事絲毫不能勉強，那麼為什麼您如今又要做出勉強感情的事？」
「有條件？」郭六爺訝然說道：「海爺有什麼條件？」
瘦高小鬍子道：「閣下究竟哪路高人……」
海老人道：「怎見得郭家不要你了？」
海老人的意思是讓馬榮貞看看馬榮祥的一身功力，有沒有被廢掉，馬榮貞看了看之後又搖了搖頭：「沒有，老人家。」
海老人道：「可以這麼說，其實他錯了，他不知道感情一事絲毫無法勉強，當年事也根本不能怪郭家……」
只聽夜色中有人應道：「在這兒，幹什麼？」畢竟是個帶兵武官，有點膽量。
郭六爺道：「海爺的意思我懂，無如這件事連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有派專人請示老人家去，看老人家怎麼說！」
海老人道：「六爺不信麼？」
「大廳屋脊上，快、快！」
海老人道：「這話不該從你郭六爺這種人嘴裏說出來。」
海老人道：「只因為他是我的螟蛉義子，衣缽傳人。」
海老人道：「你跟都跟來了，還說這幹什麼。」
祖玉山道：「白天還在這裏，天黑時剛押走……」
郭六爺道：「郭家子弟犯了過錯，他就不該怕死。」
海老人道：「那麼，你是東北馬家的什麼人。」
海老人淡淡說道：「任姑娘不必客氣，那是馬二當家的命不該絕。」
瘦高小鬍子道：「你自信要得走人麼？」
大漢阿金咬牙點頭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郭六爺道：「這簡直令人難信，這簡直令人難信，我看著長大的玉珠竟會變成這個樣子……」
「要誰？」任梅君道：「玉霜，哦、哦，那位郭姑娘呀，這位老人家怎麼會找你要郭姑娘呀？」
海老人微一搖頭道：「不為什麼！」
那黑衣漢子站住了，一挺身，就要撲。
一輛馬車由遠而近，車到「大虎山」下，停了一停，車簾掀動，從車裏下來個高大魁偉，環目虯髯的威猛老人。
那黑衣漢子點了點頭，道：「是，是，還是祖領班。」
海老人道：「難道你不反對……」
嬌媚地瞟了郭玉珠一眼，道：「你說是不，玉珠。」
海老人威態懾人，那黑衣漢子真沒敢再撲，轉身往裏奔去，飛快。
瘦高小鬍子臉上頓現鄙夷色，道：「我知交遍天下，怎沒聽說過江湖上有朋友這個人物……」
郭玉珠臉色一變，道：「您知道的不少，這也是她告訴您的？」
海老人道：「我要找他要個人。」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我想過，我覺得每一個都離得很遠。」
海老人道：「你有把握走得過去麼？」
海駿道：「爺，話不能這麼說，少爺不能一輩子待在『新疆』不出來呀，您把衣缽傳給了他，又為的是什麼！」
只聽海老人說道：「不要緊，四姑娘，二當家的一口氣支持到如今，見了你他一高興氣鬆了，人也脫了力，請看看他四肢有沒有傷到骨頭。」
「這樣好不？」郭玉珠道：「我陪您到各處去搜搜。」
海老人道：「找『黑騎會』的會主。」
「丟人現眼，損我威名，留你何用！」
日頭偏斜了，漁舟一艘艘地回來了，背網的背網，提簍的提簍，漁民們一個個跳上了岸。
馬榮貞臉色一變道：「祖領班，我哥哥被押到哪裏去了？」
海老人道：「想必你就是『黑騎會』主？」
他就這麼一抖，那兩個似碰上了什麼狠勁，給逼著退了回去，恰好退到了原地，分毫不差。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問他願不願意知道馬四姑娘的下落。」
海老人濃眉一聳，道：「告訴我，『黑騎會主』現在何處？」
郭六爺道：「海爺，您這是損還是……」
海老人道：「六爺，請答我問話，事情有沒有眉目？」
海老人道：「再加上他那一身所學，身邊有這麼個女人，可怕就在這兒，六爺，一個不好郭家很可能會毀在他手裏！」
海老人道：「我有事，從附近經過，可巧碰上了馬四姑娘，馬四姑娘有點困難，所以我帶她來找你幫個忙。」
海老人濃眉一皺，輕咳說道：「他兩個有正事，請別耽誤他們！」
郭六爺呆了半晌始道：「那麼難怪他的身手那麼高，難怪他要跟郭家作對……」
海老人道：「姑娘不是『遼東鏢局』『小孟嘗』任少君的令妹『峨嵋金頂五子之首長眉子』的得意高足麼。」
海老人道：「你們前腳走，我後腳就跟了出來。」
大漢阿金道：「真的？」
海老人還待再說，郭六爺臉色一整，道：「海爺，您忍心看小兒孫輩悲慘……」
瘦高小鬍子冷笑一聲，閃身要退。
郭玉珠笑笑說道：「我不一定非聽不可，您說是不？」
郭六爺道：「而事實上我也認為我欠您的。」
旋聽那提魚黑衣漢子高聲叫道：「剁他，剁他……」
海老人道：「既然這樣，你剛才何必攔我？」
海老人道：「你是逃出來的？」
海駿忙道：「爺，您要上哪兒去？」
是海老m.hetubook.com.com人，他向著車內道：「咱們就在這兒分手吧，由這兒北去，應該不會再有什麼麻煩了，萬一碰上什麼麻煩，賢兄妹只管照著我的話做，絕不會有什麼差錯……」
只聽一聲冰冷輕喝傳了上來：「住手，高人面前哪有你伸手的份兒。」
郭玉珠笑了：「謝謝您，您怎麼一派佛家口吻？」
馬榮貞忍不住為之倏然失笑。
郭六爺坐著沒動，也沒說話，但是忽地他笑了，緩緩地站起來，邁著灑脫步履也出酒肆。
柳書玉心膽欲裂，只有他明白這片烏芒的厲害，只沾上一粒，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劫數，非皮腐肉爛，全身化血而死不可，更何況是一起罩了過來。
門環聲剛落，只聽門裏有人疑問道：「誰呀，半夜三更來吵人……」
拉著馬榮貞步上大門的石階，抬手拉了門環。砰砰然一陣響動，夜深人靜，聲音傳到老遠。
海老人道：「是的，你六叔的女兒。」
海老人看不慣這種打情罵俏，虛情假意，濃眉皺了皺道：「玉珠，我不願意多事打擾……」
「對了，」海老人突然一抬手道：「那位玉霜姑娘是誰生的，雲珠、梅心還是德……」
海老人伸手拿起他面前杯一仰而乾。
海老人道：「『努魯兒虎山』！」他就要往起站。
「我偏要說。」任梅君撒了賴，一跺腳道：「你怕我可不怕，虧你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呢，人家欺負到你老婆頭上，你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馬車沿著「大虎山」逐漸遠去，馬榮貞久久沒縮回車裏去。
海老人點了點頭道：「當年認識幾個，隔了這麼多年了，我雖然還記得他們，可就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記得我了。」
海老人搖頭說道：「六爺，套你一句話，你知道我，不該作此問。」
郭六爺道：「海爺，在私交上，我欠您的。」
話鋒尚未出口，瘦高小鬍子抖手一掌猛劈海老人胸腹。
海老人道：「誰說我勉強感情，我的義子最聽我的話，假如我說一句不讓他跟玉霜姑娘交往，他一定會聽。」
祖玉山悶哼一聲，蹌踉退了一步，旋即躬身說道：「謝謝海爺，有您這一指，我不愁沒話說。」
莊西有座大宅院，朱門兩扇，圍牆丈高，很大，很深，門前兩株大柳樹，濃蔭蔽天，這時候正有五六個黑衣壯漢圍在大樹下談笑，一見那兩個黑衣漢子來到，其中一人立即揚聲笑道：「好傢伙，又揩了油了，今晚上不愁沒菜下酒了……」
那黑衣漢子道：「我知道，你是哪個……」
海老人目光一凝，道：「真的？」
海老人道：「麻煩你一趟，去叫他起來，就說當年故人來訪。」
頓了頓，接道：「我要的是玉霜姑娘。」
門栓一陣響動，門開了，開門的是個中年黑衣漢子。
海老人道：「圈兒裏的，沒聽見麼？」
柳書玉沒看他一眼，森冷目光直逼海老人：「貴姓？」
海老人截口問道：「你來了多久了？」
左邊那個臉上有刀疤，落地便喝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那魁偉老者再度凝目，沒一會兒，兩眼忽睜，驚聲道：「您是海……」
郭六爺道：「救不救她，任憑海爺。」
海騰道：「很像，像極了，簡直就是第二個梅姑娘！」
海老人道：「不錯，但令祖一生拿他當自己的親生。」
郭玉珠道：「海伯伯，我確是那句話……」
香風醉人，風吹楊柳般，郭玉珠身後出現了那位嬌媚蝕骨的會主夫人任梅君，她一眼瞥見地上的柳書玉，「哎喲」一聲掩上了檀口：「這是……」
郭六爺訝然說道：「別讓我大哥過問，更別讓他插手，海爺，這為什麼？」
海老人拂袖而起，道：「當年稱兄道弟，交情不凡，沒想到如今話難投機。」大步出門而去。
馬榮貞道：「全憑您老人家。」
「海老人？」任梅君道：「新疆來的，不近嘛，跑這麼遠的路，找你幹什麼呀？」
海老人道：「別問我，你自問。」
羅士信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羅士信，你……」
郭六爺道：「海爺，女兒是我的，我也想看看跟郭家作對的到底是些什麼人！」
那大漢右腕一翻，一柄雪亮的匕首已持在手中，他緊張而帶著點狠態地道：「我不想惹事，更不想傷人，別逼我……」
抬手把那塊蒙面物扯了下來，郭玉珠他更成熟了，另有一股子逼人的冷意，氣度儼然一代梟雄。
海老人淡然說道：「你兩個哪一個是一等領班？」
「不錯」，郭玉珠點點頭道：「海伯伯，您想想看，有這麼一位嬌妻在，我豈會再有二心，又怎麼敢……」
任梅君臉色一變，道：「這麼說是這位老人家救了……」
海老人道：「我的義子聽我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悲慘可言。」
海老人笑道：「那怎麼會，四姑娘。」
這是府外，府裏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郭六爺道：「我只認為那是小兒女輩自己的事。」
海老人明知他下一句一定是他倒不覺得，當即說道：「一念之差足以使身敗名裂，若不及早回頭，遲了便會餘恨終生，血濃於水，想想你的每一個親人……」
海駿伸手按住了他的手，道：「慢點兒，爺，您要到『努魯兒虎山』去幹什麼？」
海老人道：「六爺，馬四姑娘沒說錯，我也看見了，玉珠他本性不惡，良知仍在，你看他剛才見到我的時候那種驚喜之態，完全像個純潔天真的孩子，後來他雖然趨於冷靜，但那只是一種掩飾。」
瘦高小鬍子低著頭，沒說話。
海老人笑笑說道：「只怕比你郭六爺還好。」
海騰道：「爺，您在外面瞧見了我兩個？」
海老人道：「玉珠，我也只有一句話，我今天非帶走玉霜姑娘不可。」
郭六爺道：「這麼說他是替您打抱不平來的！」
海老人沒管他，扭頭向馬榮貞道：「咱們進去等他去。」拉著馬榮貞進了大門。
海老人淡然道：「我本來籍籍無名，默默無聞。」
海老人道：「你要明白，她是你的堂姐。」
郭六爺搖頭說道：「除了知道他們是一些身手頗高的黑衣蒙面騎士之外……」
馬榮貞詫異海老人為什麼不到官府衙門，卻到了這兒，當即她訝異地問道：「這兒是……」
郭六爺道：「這麼說，是我錯了？」
海老人笑道：「區區火器，豈奈我何，也別忘了，領班你還在大廳屋上。」
一縷勁風襲向海老人胸腹，海老人倏有所覺，收回目光，轉眼一看，只見一點黑光疾射而至，匆忙間他無暇思索，抖手一袖拂了出去。
海老人道：「不准，也用不著！」
海老人道：「那麼咱們走！」
海老人說道：「六爺不必問玉霜姑娘在哪兒，救她脫離危險，這是我的事，短期之內我一定把她交給六爺……」
海老人道：「問我是誰不難，先把馬二當家的請出來再說。」
魁偉老者海騰點了點頭道：「找著了，可是……您沒說錯，少爺他……」
郭玉珠道：「我懂，那是您的好意。」
海老人道：「六爺，古來有幾個能過這一關的。」
任梅君道：「是呀，老人家究竟是哪位高人呀？」
大漢阿金猛可裏矮身跪了下去，衝海老人磕了個頭，爬起來翻身就往外走。
那名黑衣漢子躬身叫道：「領班。」
海老人道：「你也知道這道理，壞就壞在這兒，你們哪個知道他出來之後都幹了些什麼事兒，嗯？」
海老人隨便找了一副座頭，一抬手道：「請坐，咱們坐下談。」
郭玉珠倏然笑道：「您是聽誰說她在我這兒的，又是她？」
黑影一閃，大廳瓦面上，那名黑衣漢子身前多了個人，來人四十多歲，瘦高，瘦瘦削削的一張臉，目眶深陷，鼻梁高聳，薄薄的嘴唇留著兩撇小鬍子，透著精明幹練色，還帶股子懾人的狠威。
瘦高小鬍子遲疑著沒說話，而旋即他像被誰打了一掌，悶哼一聲彎了腰，豆大的汗珠接著出現在額頭上。
海老人道：「找領班你要一個人。」
砰然一聲，瘦高小鬍子那一掌結結實實地劈在了海老人胸腹上，海老人像個沒事人兒，瘦高小鬍子卻大叫一聲，抱肘一彎腰，就要倒縱後退。
郭六爺道：「海爺錯了，別的過錯我大哥或許會有一點私心，唯獨這過錯，他是絕不會存一點私心，留一點情的。」
瘦削老者猛然抬眼，一怔失聲：「爺，是您……」
祖玉山臉色一變，道：「海爺，當您告訴我這位是馬四姑娘時，我就猜到了您的來意，不瞞您說，馬四姑娘也在緝拿之列，可是如今既然馬姑娘跟您在一起，我絕不敢伸手……」
郭六爺一怔忙道：「怎麼，海爺，您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海老人道：「東北馬家的馬四姑娘。」
任梅君冷笑說道：「沒聽我說麼，遲了，她如今已經死心塌地跟玉珠做小了，女人嘛，有什麼法子，身子跟貞操既然被人奪了去了。」
那黑衣漢子立即有了笑臉，哈了哈腰，道：「對不起，您，我沒瞧清楚，您請……」帶著笑向海老人伸了伸手。
任梅君立即轉向海老人道：「這位老人家，謝謝您了，我們正愁沒法子營救馬師哥呢，多虧您大義伸手……」
郭六爺道：「那麼，海爺以為該怎麼辦？」
任梅君嬌笑說道：「老人家，您找錯地方，找錯人了，他怎麼敢把郭姑娘藏在這兒呀，就是他敢，我也容不了他呀……」
海駿道：「找『黑騎會』？」
海老人為之動容，繼為之色變，抬眼望去，瞧見前院一角負手站著個身材頎長的蒙面黑衣客，看不見他的臉，但那股子冷意隱隱怕人。
郭玉珠道：「我忘了告訴你了，這位老人家剛把馬師姐跟馬師哥送回了『東北』。」
海老人「哦」了聲笑道：「唐子冀什麼時候升了總領班了？」
燈光一閃，五六道強烈燈光從各處射起，交叉聚集在大廳瓦面上，立即把海老人跟馬榮貞罩在燈光裏。
郭六爺忽轉話鋒，道：「那麼，海爺，您的條件是……」
嚷歸嚷，可沒一個動。當然，他的目的也不在動。
郭六爺一怔，旋即輕呼說道：「怎麼，『玉翎雕』是您的螟蛉義子，衣缽傳人？」
海駿道：「可是少爺並沒有動郭爺的姑娘……」
海老人道：「我要告訴你的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海老人道：「找我幹什麼？」
蒙面黑衣客道：「不錯，你找我？」
祖玉山道：「聽說要押到承德去，不過以我看，人可能還沒有離開朝陽。」
門外，站著個俊美灑脫不群的青衫客，赫然竟是郭六爺，他兩眼直望著遠去的海騰、海駿，神情震動，喃喃自語：「這不是他倆麼會是他倆、會是他倆……」定了定神，舉步要追。
他那森冷目光往外一掃，冷喝說道：「嚷什麼？」
滿是污血，既髒又黑的臉上一陣抽搐，眼突然一閉，人跟著昏了過去，馬榮貞大驚，忙叫道：「二哥，二哥……」
那大漢遲疑了一下，跨一步坐在那張椅子上。
瘦高小鬍子點頭道：「不錯，朋友你答我問話！」
「大莊」離「中莊」不遠，就在「遼河」的分叉口上，跟「中莊」一河之隔，兩地距離也只不過十幾里路。
海老人點了點頭道：「任少君兄妹不知什麼來歷，竟獲得『長眉子』垂青……」
郭六爺搖頭說道：「雲珠無所生。」
祖玉山看了馬榮貞一眼，道：「四姑娘也許知道，『小孟嘗』任少君。」
她很具煽動性，奈何郭玉珠不為所動，淡然說道：「我聽見了，海伯伯說的沒錯，我六叔還好一點，要是我爹找到這兒來，他非殺我不可，我為什麼跑出來，不就因為他要殺我麼。」
海騰沒奈何，只得把他知道的，從頭到尾說個清楚。
任梅君臉色猛然一變，「哎呀」一聲道：「您就是海爺呀，我們這些晚輩們沒有一個不……」
那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分落在大廳瓦面之上，都是中年黑衣漢子，看身手，一眼就知道是宮廷好手，大內侍衛和*圖*書。
海老人道：「六爺，我出來沒多久，但我知道的事不少。」
郭六爺道：「知道，海爺提馬家……莫非……」
海老人道：「別的弟兄呢？」
海老人霹靂大喝：「郭玉珠，你好……」抬掌虛空抓了過去。
郭玉珠呆了一呆，道：「我霜姐……」
祖玉山道：「卑職孤陋寡聞。」
海老人道：「我對我的義子說話，你對你的女兒說話……」
海老人道：「再看看他的幾處重穴有沒有傷？」
海老人道：「德佳呢？」
海駿皺了眉，轉過臉來道：「爺，您瞧！」
那黑衣漢子倏然一笑，道：「您這是開玩笑，腰牌哪有不帶在身上的……」臉色忽地一變，道：「老頭兒，你好大的膽子。」飛起一掌直襲海老人胸口。
一道燈光轉到了下頭，下頭人影幢幢，都站滿了，持槍的持槍，拿刀的拿刀，還有拿弓箭的，更有拿火器的。
馬榮貞是從不掉淚的，可是這時候思前想後，她忍不住又悲從中來，扶著馬榮祥悲聲叫道：「二哥，二哥……」
蒙面黑衣客道：「原來是她……我待她不薄，而且處處……」
海老人道：「腦袋只有一個，怕你拿不走！」
海老人道：「馬四姑娘告訴我，馬二當家的是被那位『黑騎會主』夫人勾通了馬二當家的那位好拜弟害的……」
海老人道：「請馬二當家的上來。」
海老人臉上變了色，道：「玉珠，這是真的？」
蒙面黑衣客身形一震，道：「你知道我……」
那提魚黑衣漢子很乖巧，跑近兩步一躬身道：「柳堂主，這人要找會主。」
那大漢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馬家的……」
敢情就在這一眨眼工夫，海老人已走得無影無蹤。
海老人微一點頭道：「那就更好辦了，他人呢？」
瘦高小鬍子卻沒心情笑，當下又道：「閣下既是高人，何必……」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我不便再瞞你，不知道玉珠知道不知道，任少君兄妹的真正身分，一如當年的我！」
郭六爺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話鋒一轉，問祖玉山道：「祖領班可知道這位長眉真人是誰？」
郭玉珠道：「馬師姐告訴他說霜姐在我這兒，你聽聽，這豈不是天大的冤枉。」
郭六爺道：「郭家跟他『長眉子』有何怨何仇！」
瘦高小鬍子臉色微微一變道：「朋友找我要誰？」
海老人笑道：「這叫邪法兒？虧你還是一等……」
魁偉老者祖玉山神情一肅，急步跨到，身軀一矮，單膝點地，恭謹而激動地道：「卑職見過海爺。」
海老人這種走法果然快，沒出一個更次，他們已停身在「朝陽城」西一座大空院門口。
海騰忙點頭說道：「真的，爺，誰有天膽敢瞞您……」
海老人一點頭道：「你放心，那是馬家的債，自該由馬家人去要。」
海老人道：「要什麼？腰牌？」
海老人道：「謝謝你給我這個面子，你告訴我，馬二當家的現在何處？」
郭六爺道：「海爺怎麼知道……」
海老人道：「六爺誤會了，他是偷偷從新疆趕到中原來的，我原告誡過他，別管我的事，他居然敢不聽……」
海老人道：「她預備把馬二當家的怎麼辦？」
那三名黑衣漢子大驚失色，搶步過來，齊聲叫道：「領班，領班……」
海老人濃眉微聳道：「玉珠……」
這時候馬榮貞站在一旁拿眼直瞧這位海老人。
郭玉珠道：「您不會太堅持吧？」
海老人搖頭說道：「別繞著圈子說話，你錯了，我心裏沒有一點芥蒂，說有，那也只是氣你不該刺殺……」
瘦高小鬍子道：「是姑娘……」
郭玉珠道：「我不說過麼，她害我不淺。」
馬榮貞嬌靨一紅，赧然說道：「您這是見笑……」轉向祖玉山道：「祖領班，馬賊窩裏長大的女子，還望祖領班多照顧。」
海老人道：「事實上是不夠，任梅君還在他身邊，郭家沒有人出頭說話，有的只是一枚格殺勿論的『玉龍令』，縱然他有回頭之心，你讓他上哪兒去，回郭家？那是去送死……」
大漢阿金神情一慘，眼中頓現淚光，道：「都沒了，只剩我一個人，要不是逃得快……這對狗男女好狠，有一天我非剁了他們不可……」
海老人點頭道：「據說長眉子眼光最高，極珍惜所學，而不輕易收徒，多少年來也只收了傅侯那麼一位徒弟，什麼時候他改變了作風，一下子收這麼多徒弟……」
郭玉珠微微一愕道：「新疆海老人……」目中異采一閃，急道：「當年有位海貝勒，後來隱於新疆……」
郭玉珠有點訝異道：「您要告訴我什麼話，又向我要誰？」
四下裏那幢幢人影起了騷動，直往後退，可說沒一個敢輕舉妄動，馬榮貞落地就撲向了馬榮祥，可憐一個鐵錚錚的東北英雄，前後沒幾天就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不，海爺，」祖玉山道：「唐總領班上頭還有人，唐子冀很聽他的，這位不知是什麼來路，不知是什麼出身，皇上對他借重得不得了，簡直就像先皇帝對您……」
海老人扭頭向馬榮貞笑笑說道：「我說沒錯，我還記得人家，人家可不記得我了。」
郭六爺道：「海爺，這為什麼？」
兩人同時坐了下去。坐定，郭六爺剛要開口。
郭六爺忙道：「海爺的好意我懂，我也感激，我會稟報老人家的。」
海老人走了，郭六爺的臉色倏轉陰沉了，好濃的一片陰霾，他向著四下投過最後一眼，長身破空而去。
郭玉珠笑道：「我倒沒覺得……」
海老人道：「我知道，我在『醫巫閭山』下一座破廟裏碰見了馬四姑娘，然後我幫她救出了馬二當家的……」
祖玉山忙道：「海爺，您請慢一點兒……」
海老人道：「六爺可知道『東北』馬家？」
那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道：「我問你，你是幹什麼的？」
海老人搖頭說道：「如今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玉霜姑娘的下落，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了……無論怎麼說你都不該跟我來，要不然我早就逼他交出玉霜姑娘了。」
海老人凝目說道：「不必謝我，只問你聽不聽？」
海老人道：「海。」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世上沒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在那種情形下，換換是你，你也會和盤托出，絲毫不留。」
一聲冷笑，柳書玉慘呼一聲摔了回來，砰然落地，臉向上，四肢橫伸，七竅冒血，死相怕人。
柳書玉直起了腰，臉色煞白，神態怕人，目光狠毒已極，左掌探了腰，猛地向外一抖，一片烏芒罩向海老人。
海老人道：「還沒有做錯，他招上了郭家，這叫對，居然對郭燕翎說他是官家的人，簡直混帳！」
那大漢臉色一變，道：「少提『黑騎會』，我不知道什麼『黑騎會』、『白騎會』！」
海老人淡然一笑，邁步向大宅院門行去。
海老人道：「聽馬四姑娘說起過……」轉望馬榮貞道：「四姑娘的師門是……」
海老人道：「籍籍無名，默默無聞，新疆海老人。」
快晌午時，海老人進了一座小鎮，這座小鎮離「臺安」不遠，居民有百十家，很純樸，很寧靜。
海駿驚聲說道：「爺，您知道……您怎麼知道的……」
海老人點頭說道：「六爺說著了，就是他們。」
海老人道：「隨便添幾樣就行了。」
祖玉山道：「不，全換了，這位提督也是任家兄妹的人，在旗，叫穆桐。」
大漢阿金轉過身來道：「老爺子，您要問我什麼？」
海老人道：「東北馬家的馬四姑娘。」
叫了好幾聲，馬榮祥才呻|吟一聲吃力地睜開了眼，等他看清楚眼前是誰時，兩眼猛地一睜：「小妹……」
海老人截口說道：「別這麼說，這話要讓人聽了去，人家會不高興的。」
瘦高小鬍子目光一轉，落在馬榮貞身上，道：「她是……」
郭六爺道：「既然他聽海爺的，海爺又何必讓我做惡人，傷我女兒的心？」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祖領班放心，皇上也好，他兄妹也好，我還應付得了！」抬手一指點了出去。
郭六爺雙眉一揚道：「海爺的意思是說，玉霜落在官家……」
郭六爺臉色好不難看道：「海爺，怎麼使不得？」
郭玉珠笑了笑問道：「您認為我是置身在苦海之中？」
瘦高小鬍子沒有說話。
郭玉珠道：「事實上卻不是。」
一推腕，那黑衣漢子踉蹌而退，差點沒坐在地上。
海老人突然說道：「領班閣下，叫他們拿燈照一照，我要看看馬二當家的。」
海老人道：「沒人說不行，六爺，您好。」
海老人道：「梅心呢？」
那大漢冷然說道：「我不認識你們！」
那提魚黑衣漢子嘿嘿笑道：「那麼閣下就闖闖看吧。」敢情他不是和氣，是陰險。
郭玉珠淡然說道：「我殺的。」
只聽那魁偉老人說道：「恕祖某人眼拙。」
海騰、海駿走了，海老人喝了一杯酒，丟下了一塊碎銀，站起來也走了出去，剛出門，他一怔停步，旋即神情一震，便要往門裏退。
馬榮貞喝道：「你是聾了還是啞了，說話！」
海老人倏然一笑道：「沒錯了，別人沒這麼兇……」
海老人一拉馬榮貞停了步，抬眼前望，兩條黑影飛射落在數尺之外，又是兩個中年黑衣漢子。
海老人臉色又一變，道：「當年梅心歸了郭燕南，如今他又跟梅心的女兒……這叫什麼，這叫什麼……」
海老人忽轉話鋒，問道：「雲珠、梅心、德佳三位好？」
郭玉珠道：「事實上郭家的絕學難堪我一擊。」
瘦高小鬍子冷笑說道：「恐怕沒有機會，這大廳下面遍佈火器……」
郭玉珠道：「那麼我給您的答覆是謝謝。」
郭六爺道：「那麼您以為是……」
郭六爺點頭道：「是的，海爺，這是我的看法。」
柳書玉道：「哪個路上的？」
海老人微一搖頭道：「擁有那大一片牧場，擁有世上最好的家人，於願已足，夫復何求！」
海老人道：「六爺要這麼做，是毀了玉珠，逼他更上極端，六爺要知道，目前只該想個妥善辦法拉他一把。」
海老人搖頭說話：「六爺，怨仇不在『長眉子』。」
海老人搖頭說道：「六爺原諒，這我不能說，得靠六爺自己去查。」
海老人道：「她並沒有什麼惡意。」
海老人微一點頭道：「那就不要緊了，一些皮肉之傷上點藥，養些日子就會好的……」轉眼望向瘦高小鬍子，道：「告訴我，這是誰下的手？」
海老人道：「沒聽我說麼，來的時候匆忙。」
海老人抬手一招，道：「過來，沒有我的話，你走不掉了。」
郭六爺道：「海爺，多年不見問問好總行？」
郭六爺微一搖頭道：「不管怎麼說，海爺這條件我不能接受。」
海騰忙道：「爺，您千萬別，我八個願代少爺……」
海老人道：「還是訥爾麼？」
柳書玉陰陰一笑道：「是麼？」探掌當胸抓向海老人。
瘦削老者忙道：「爺，少爺沒幹什麼……」
海老人笑道：「不錯，你還記得我。」
海駿道：「我去招呼伙計一聲去。」站起來了。
郭玉珠道：「應該說郭家不要我了。」
海老人道：「江湖草民海老人……」
那黑衣漢子一驚，便沒敢再說，躬身低頭，叫道：「領班！」
海老人座上探掌，一把拉住了他道：「慢點，我還有話要問你。」
郭六爺道：「那麼是我失言……」
馬榮貞道：「其實，老人家，我大哥二哥只是他的記名徒弟，不但沒從他那兒得到任何傳授，便連他什麼樣兒也沒見過，倒是我那位師哥跟師姐才真算得上是他的徒弟。」
祖玉山又客氣了兩句，轉望海老人欠身說道：「海爺，您跟馬四姑娘廳裏坐坐……」
郭玉珠雙眉一揚，望著海老人道：「海伯伯，我只有一句話，您別管這件事……」
海老人道：「我聽見了，我叫你坐下。」
「咦！人呢？」
海老人臉色有點異樣，哼地一聲道：「緣分，想當年……如今……這算什麼，我不願讓人說我在這和_圖_書一代報復……」
海老人道：「說呀，瞪什麼眼，張什麼嘴呀！」
海老人微一點頭道：「那麼我告訴你，我剛送走了馬二當家的跟馬四姑娘。」
那提著魚的黑衣漢子道：「你呀，連片魚鱗都別想，這是給夫人燉湯的。」
郭六爺道：「謝謝您，她三個都好，您……成家了麼？」
郭六爺道：「那是為什麼？」
「不！」郭六爺道：「那怎麼會，我只是隨口問問……」
任梅君跟羅士信呆了一呆，忙跟著狼狽遁去。
海老人道：「六爺別問那麼多，只請記住我的話就是。」
郭玉珠道：「海伯伯，我常聽……他們提起您，我從小就佩服您，有一陣子恨不得跑到新疆找您去……」
大漢阿金道：「老爺子要沒什麼別的事……」
郭六爺起身要追，海老人抬手攔住了他，道：「六爺，看我薄面，請饒他這一次。」
郭玉珠雙眉一揚，道：「梅君……」
海騰突然說道：「爺，你要點什麼？」
轉眼工夫之後，海老人帶著馬榮貞到了那肅穆、莊嚴、氣派、唬人、深不知有幾許的「提督府」「提督」，是清代設置在各重要省分的最高武官，統轄全省的水陸各軍，「熱河」是「承德行宮」及圍場的所在，自然是個重要的省分，而且這一省「提督」轄下的水陸各軍，要比別的省分多上一倍。「提督」既然是個武官，這麼重要的一個武官，他的府邸禁衛之森嚴那是必然的，也是可想而知的。
海老人道：「我告訴你幾個，給個通報機會，那是我給『黑騎會』留面子，要不然我可以直闖，誰也攔不了我。」
海老人伸手把他扶了起來，道：「祖領班，我如今是個來自江湖的草民。」
海老人道：「峨嵋金頂五子之首『長眉子』，也是當年傅家的師門，傅侯一身成就是出自這位『長眉子』傳授。」
海老人臉色大變，抬雙掌猛向郭玉珠跟任梅君抓去。
郭六爺道：「那麼在他的徒弟？」
海老人定過神來倏然一笑道：「這倒真巧啊！」邁步走了過去。
海老人道：「謝謝六爺，六爺雖然知道事是『黑騎會』幹的，可是恐怕六爺很難向『黑騎會』下手。」
郭六爺點頭說道：「海爺的意思我明白，只怕我大哥不會答應，我大哥的脾氣……」
郭六爺道：「海爺該知道我，何必作此問？」
海騰沒說話。
海駿望著海老人叫道：「這怎麼能說是報復，這種事是兩廂情願的……」
轉過頭向郭玉珠嬌嗔道：「都是你，好說歹說勸不聽，現在怎麼樣，麻煩來了吧，人家找你要人，你拿什麼給呀。」
海老人道：「請進來坐坐。」轉身又行了進來。
郭六爺道：「海爺，您是位英雄。當年是，如今是，永遠是。」
祖玉山雙眉揚了揚，似乎想說些什麼，而旋即他欠了欠身道：「海爺，卑職遵命。」
「閣下請高抬貴手。」
海駿一怔，道：「請他過來……爺，您要幹什麼？」
郭六爺道：「海爺，『黑騎會』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組織？」
郭玉珠笑笑沒說話。
海老人冷然說道：「你就是榮貞姑娘的三哥？」
海老人點頭道：「不錯。」
郭玉珠道：「我該謝謝你，馬氏兄妹好麼？」
祖玉山道：「怎麼，您知道？」
海老人點頭說道：「是的，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海老人微一點頭道：「事實如此，六爺。」
郭六爺道：「那我就不再問了。」
馬榮貞神情一喜，忙道：「那在哪裏，祖領班知道麼？」
郭六爺一怔忙道：「您知道……她現在在哪兒？請告訴我……」
郭六爺呆了一呆，道：「海爺，您也知道……」
海老人轉眼過去，道：「你轉告任少君兄妹，馬榮祥人是我救走的，我，海老人，任少君兄妹如果不死心的話，叫他兄妹找我要人好了，我這就到『遼陽』去。」
那黑衣漢子沒說話，沉腕就要抖，可是忽地他悶哼一聲，腰一彎，立即矮了半截，齜了牙，咧了嘴。
郭六爺神情震動，臉色大變，道：「玉珠他……他對玉霜怎麼樣，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這件事我不能忍，他也罪無可赦，我得讓大哥知道一下……」
任梅君似乎這時候才發現不遠處還站著個海老人，一怔紅了嬌靨，嬌媚地瞥了郭玉珠一眼，道：「死鬼，有外人在你也不對我說一聲……」看了海老人一眼道：「這位老人家是誰呀？」
海老人截口說道：「六爺，我知道這些蒙面黑衣騎士是什麼人。」
海老人道：「祖領班，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海老人笑道：「別拿這一套對我，我見得多了……」
那大漢沒動，道：「我問你……」
瘦高小鬍子一笑道：「那麼朋友你夜闖『提督府』，意欲何為？」
一掌震退了「黑騎會」的總堂主，這豈非小可，門外那幾名黑衣漢子嚇住了，門裏柳書玉臉上變了色，一轉身形揮手又是一掌，掌到半途猛地向回一招。
瘦高小鬍子臉色大變，心膽欲裂，叫道：「你會施邪法兒……」
郭六爺道：「海爺有這把握麼？」
郭玉珠淡淡一笑道：「她的確告訴了您不少，不過我倒不覺得。」
瘦削老者道：「您真是，早知道您也要出來，跟您一塊兒出來多好。」
海老人環目一睜道：「你不要你的女兒了？」
祖玉山「哦」地一聲道：「玉嬌虎……」
郭六爺道：「海爺沒聽見麼，他也稱師哥師姐的，分明他已投身『長眉子』門牆……」
話落兩人同時閃身欺進，一左一右雙雙圍了過來。
海老人道：「告訴我，為什麼，這是誰的意思？」
海駿忙道：「真的，爺，不信您問海騰？」
郭六爺道：「海爺，各人有各人的立場，你氣我不該刺殺胤禎，我則氣您不該最後施那一絕招，使得我名成實敗……」
只聽「波」地一聲輕響，那點黑光四散激射，海老人袍子上沾了一點，立即「滋滋」作響，爛了一塊，毒性之烈，令人咋舌。
那大漢已閃身撲了過來，海騰猛往起一站，海老人抬手攔住了海騰，這時候那大漢已到桌前，瞪著眼問道：「你知道……」
海老人道：「領班何必明知故問。」
瘦高小鬍子忙道：「我……」
大漢阿金霍地站起，道：「沒錯，是那一對狼心狗肺的狗男女，你送我們二當家的跟四姑娘上哪兒去了？」
郭玉珠驚喜叫道：「您就是海……海伯伯。」
海老人道：「我剛把馬榮祥兄妹送回『東北』去。」
海老人道：「可以這麼說！」
海老人道：「六爺，我也知道玉霜姑娘的下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大莊」既然坐落在「遼河」邊上，居民十之八九自然是以捕魚為生。
海老人道：「她這叫害你麼，要是你爹或你六叔找到了你……」
海老人淡然笑道：「怎麼，又想走？」
「不！」郭六爺忙道：「我的女兒怎好麻煩海爺。」
不知道怎麼回事，郭玉珠剎時間恢復冷靜，那股子逼人的冷意又重現於眉峰，他微微一笑道：「那是從前，現在郭家不行了。」
祖玉山遲疑了一下，道：「知道是知道，只是……」轉望海老人，接道：「海爺，假如馬二當家如還在我這兒，您來了，就是捨了這條命我也會把人交您帶走，如今馬二當家的既然被押走了，您再想要人，恐怕不太容易……」
郭玉珠剛要說話，任梅君已經搶著說道：「說呀，玉珠，下了地獄的人還想超生麼，掉進了泥坑裏，別想洗淨了。玉珠，你可要放明白點兒……」
郭玉珠道：「我說的是實話，您不信我莫可奈何。」
瘦高小鬍子陡揚雙眉，道：「祖玉山你該死……」
海老人道：「真的麼？」
祖玉山詫異地望了望馬榮貞，道：「海爺，這位姑娘是……」
海老人像沒聽見，一直到了近前，他停步問道：「『黑騎會』的人在這兒麼？」
海老人道：「怎麼說，何以見得郭家不行了？」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郭家的家規既然如此，我這個外人就不便置喙了……」
海老人側過頭來，對她含笑說道：「四姑娘，不知你是否知道，當年『北京城』裏有個貝勒海青……」
郭六爺點了點頭道：「海爺，不瞞您說，我早就有這種感覺了，玉珠他比以前成熟得多，也變得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六爺，我是有條件的。」
任梅君白了他一眼道：「瞧你，為什麼呀，柳書玉做錯了什麼事，你又幹什麼生這麼大的氣呀，也不怕氣壞了身子，讓人心痛。」
人到了座頭前，那瘦削老者抬了抬手：「忙你的去吧，不再添吃喝了。」
海老人抬眼一掃，威態逼人，道：「哪位是提督了？」
海老人濃眉一聳，道：「彼此無怨無仇，你竟用上這狠毒手法。」
海老人道：「那跟是你有什麼兩樣。」
海老人道：「這話怎麼說？」
海老人淡然說道：「任姑娘別客氣，賢兄妹今天所獲的眷顧，遠勝過當日的海青。」
海老人含笑問道：「怎麼，不行麼，你們都出來了，把我一人兒扔在家裏，既無聊又悶得慌，只好把事情交代了一下跟了出來。」
那提魚黑衣漢子「哦」地一聲道：「原來閣下姓海，閣下從哪兒來呀？」
海老人道：「我不再多說，只要你記住我這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郭六爺嘆聲說道：「海爺，郭家不幸，我大哥英雄半生……」
海老人道：「想想彼此的立場，這些原是無可厚非的，是不？」
海老人道：「我知道，可是他要不出來的話，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麼？」
馬榮貞驚呼一聲，瞪大了美目叫道：「您就是海，海貝勒……」
祖玉山顯得很不安，忙道：「這是什麼話，馬四姑娘客氣，弟兄們提起馬四姑娘來，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說聲巾幗英雄，女中丈夫的。」
馬榮貞道：「是長眉真人。」
兩個黑衣漢子提著一大條活魚直往莊西走，一路談笑著，卻沒留意身後跟了個人，海老人。
海老人道：「我聽說了。」
海老人道：「快把你們的會主叫出來……」
郭六爺道：「跟海爺一起到的。」
海老人沒回頭，望著面前那名黑衣漢子道：「你下去，叫你們領班上來見我。」
郭玉珠道：「您認為我錯了麼？」
海老人道：「敢跟我強嘴，我什麼都讓他幹，就沒讓他管我的事，如今可好，他什麼都沒幹，專管我的事。」
瘦削老者道：「您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郭六爺道：「為什麼，海爺，玉霜配不上您的螟蛉義子，衣缽傳人？」
海老人一點頭道：「好，我跟馬四姑娘到那兒走一趟去。」
郭玉珠笑道：「對您，我怎麼敢不說真話。」
海老人道：「別只是了，六爺，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他一身所學不類郭家絕學，是誰傳授的？」
四周人影又一陣騷動。
海老人道：「假如我拿你去見……」
那黑衣漢子帶笑說道：「請包涵，您知道，這是規矩。」
郭六爺道：「絕不可能沒有理由。」
海老人道：「你不是郭家的人麼？」
海老人點頭說道：「四姑娘，世上已經沒有貝勒海青這個人，如今有的只是江湖草民，在新疆經營農牧場的海老人。」
這一聲裂石穿雲，震得四下晃動，林木樹葉撲簌簌落了一陣，那廣大黝黑的庭院中立即有了動靜：「在哪兒，在哪兒……」
海老人望著馬榮貞道：「聽見了麼？四姑娘這幾年已經上震大內了。」
海老人又問道：「這兒主事還是祖玉山？」
瘦高小鬍子沒奈何，只得照海老人的意思吩咐了下去。
海老人道：「你就是那個一等領班？」
兩個黑衣漢子攔住了一個漁民，自己伸手在魚簍裏抓起一大條活魚，隨手丟下一小塊碎銀轉身走了，也不管給的夠不夠，那漁民卻沒敢吭一聲，提著簍走了。
郭玉珠m.hetubook.com.com道：「您信不信，我仍是這麼個說法，我霜姐不在我這兒。」
海駿跨近一步道：「朋友……」
郭六爺道：「固然，海爺，這女子之狐媚為我平生僅見，然而玉珠他已經不是孩子了，應該能分得出……」
「喲，老人家。」任梅君道：「瞧您說的，不能了事又能怎麼樣呀，還能把玉珠殺了不成麼。」
海老人微一點頭道：「你去請他過來一趟！」
海老人道：「叫你的弟兄把馬二當家請出來。」
驀地高大人影閃到，海老人一把抓住了馬榮貞的手，向著瘦高小鬍子怒目而視，喝道：「下去。」
海騰、海駿俱是一驚一怔。
海駿道：「沒錯，爺，有人瞧見他昨天還跟那一夥在一塊兒呢。」
郭玉珠目中異采一閃，但他沒說話。
海老人道：「很難說，我也不知道該算哪條路上的。」
海老人微一點頭道：「沒錯，就是他。」
海老人道：「那麼你即知道，壞就壞在這位令主夫人身上。」
海騰道：「別瞪我，遲早瞞不了爺的，好在少爺他也沒做錯什麼……」
大漢阿金道：「你可別誆我，我如今不相信任何人……」
那提魚黑衣漢子嘿嘿笑道：「閣下真幹哪，沒那麼便宜。」
海老人一袖本已拂出，聞言沉腕收袖，反手輕輕一掌拍了出去，只聽一聲悶哼，那人影被震落地，踉蹌退了數步，正是羅士信，他神色怕人。
「一樣！」那瘦高小鬍子道：「要是沒把握，我就不說這話了。」
只聽馬榮祥話聲從車中傳出，「老人家，我兄妹永不忘大恩……」
郭六爺又復一怔，道：「這您也知道了？」
馬榮貞滿臉疑惑，遲疑著問道：「你……認識他們？」
海老人道：「你要知道，像你這種作為，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我顧念我跟你的長輩們有一段不平凡的交情，我不忍看郭家骨肉相殘，『南海』落此不幸……」
海老人手一鬆道：「那麼你走吧，一路小心。」
海老人道：「你比他們高明，但也高明不到哪兒去。」
郭玉珠跨步向前擋在任梅君身前，揚手便要反擊。
海老人道：「她告訴我不少，她說你本性很善良，處境很可憐。」
郭玉珠臉色微微一變道：「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瘦高小鬍子臉色陡然一變，冷然說道：「踏破鐵鞋無覓處，沒想到竟然送上門來！」
海老人道：「你等什麼，領班閣下！」
海老人道：「原就不是。」
海老人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海老人道：「我剛說過，不為什麼。」
海老人道：「老爺子身邊，書房裏的。」
郭玉珠道：「你知道我沒有……」
只聽一個嬌媚話聲傳了過來：「玉珠，你在跟誰說話呀，誰逼誰呀？」
那刀疤漢子冷笑道：「我沒聽說過祖領班有你這麼一位朋友。」
一聲朗喝傳了過來，那片烏芒似遇無形勁力一衝，立即四下飛散，落了一地，柳書玉死裏逃生，驚魂未定，閃身倒竄，直向話聲傳來處射去。
瘦高小鬍子臉色一沉，叱道：「大膽賊寇，還不乖乖束手就縛……」
海老人道：「一路上沒有人不在談這件事，『南海』郭家威震天下，絕學稱最，居然有人敢挑郭家的設置，其膽之大，可想而知！」
海老人道：「這麼說你也就是郭燕翎的兒子了？」
海老人道：「六爺，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玉珠自小在那種環境中長大，令兄又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養成了他高傲任性的性情，這種人表面高傲，其實內裏最為懦弱不過，經不起一點打擊，受了一點打擊之後他就會走上極端，不但近乎自暴自棄地毀滅自己，而且性情大變地要毀滅別人，說來說去，仇與恨恐懼之作祟而已！」
海老人轉眼一瞪，道：「海駿，還護？」
海老人輕「哦」一聲道：「怎麼？」
他剛走近，那大漢很機警，也像受了驚的野獸，一丟手裏骨頭，猛然地站了起來，那滿是油污的手很快地撫上了腰，兩隻眼銅鈴一般直瞪著海駿。
海老人道：「大丈夫敢做敢當，還怕人知道麼。」
瘦高小鬍子身子倏然停住，腳下沒再動分毫，臉色卻已煞白，流露出極度驚恐的神色。
往東邊那副座頭一呶嘴，道：「那位就是『努魯兒虎山』來的，我們倆就是跟他跟到了這兒，這些日子郭家幾個地方被挑就是他們幹的，郭家有人懷疑少爺，我們倆得替少爺洗洗這份冤枉……」
馬榮貞沒再說話，皓腕也任憑海老人握著，她心裏明白，她碰上了奇人，這海老人的一身修為怕不已到了飛仙境界，既然是這麼一位人物，救自己哥哥還有什麼問題。她心裏寬了，眉峰雲開。
海老人跟馬榮貞前面那名黑衣漢子冷然喝道：「好大的膽子，敢夜闖『提督府』，報名過來。」
隨著這聲朗喝，夜空中射落一人，郭玉珠大驚色變：「六叔。」騰身破空疾射而去。
那刀疤漢子變色喝道：「那老小子不差……」沒了下文，嘟著嘴，瞪著眼，像突然之間中了風。
海老人道：「要是沒有把握我就不來了！」
海老人道：「是郭家不要你了，還是你不要郭家了？」
郭六爺點頭說道：「知道，此人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海爺提他……」
海老人道：「我當然不信。」
海老人道：「謝我，怎麼說？」
郭六爺一怔，道：「海爺，您知道……」
海老人臉色微微一變道：「原來是他……那就難怪皇上倚重，難怪令師姐……」
海老人道：「為他的兒子，為整個郭家，他必得留情，要知道玉珠只是一時蔽於心魔，良知猶存，前途也未可限量。」
郭六爺道：「海爺以為我怕『長眉子』？」
郭六爺雙眉一聳，道：「那麼您請儘管阻攔您的義子去，既然您的義子聽您的話，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大漢阿金道：「今天早上還在『大莊』，如今就不知道了，老爺子，不管您要幹什麼，請您一定留下那一對狗男女！」
那黑衣漢子道：「這兒沒有什麼『黑騎會』的會主，你找錯了地兒了！」
任梅君陡然一驚，但她旋即笑道：「老人家是來找玉珠要郭姑娘的，是麼？」顯然她是有意顧左右而言他。
海老人目光一掃腳下那黝黑廣大的庭院，立即寒聲發話：「哪位是大內侍衛，請出來答話！」
海老人道：「你是『黑騎會』的？」
霍地轉過臉去對海老人道：「我說句實話，郭玉霜是在我這兒，我就是不交，你看看辦吧，這是郭家的家務事，外姓的誰也管不著，你就是把她帶走又怎麼樣。遲了，生米已經變成熟飯了，你明白麼？」
那伙計是個明眼人，硬沒敢走近來，站在遠處答道：「這位爺，共是七分……」
袍袖往後一抖，悶哼倏起，一條黑影飛起半空，直往庭院中落去。
郭六爺道：「這麼說玉霜不是落在官家……」
那兩個正在低頭吃喝，四隻眼睛全注意到靠東邊另一副座頭上去了，根本沒留意門口進來了人。
海老人又問：「令兄『遼東』幾處設置被挑事，有了眉目麼？」
海老人道：「假如我不顧一切堅持呢？」
一臉驚愣慓悍色，他開門一怔，道：「你是……」
郭玉珠道：「我難容於郭家，郭家不要我了。」
驀地，夜色中傳來一聲蒼勁沉喝：「誰教給你的，站住！」
這時候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這大宅院大門口兩盞燈亮著，把大門口幾丈方圓內照耀得纖細可見。
郭玉珠突然說道：「這位老人家就是當年的海貝勒。」
任梅君道：「老人家，郭玉珠是我的丈夫，事關一個女人，我不能說話麼，別說玉珠他沒有動郭姑娘，就是動了郭姑娘，這也是郭家的家務事，老人家您又何必跟著費心勞神哪。」
海老人道：「『東北』馬家被逼無奈加入了『黑騎會』，他們彼此之間勾心鬥角，自相殘殺，馬榮祥被害落在官家人手裏，馬榮貞趁夜逃下了『努魯兒虎山』，我在『醫巫閭山』下一座破廟裏碰見了馬榮貞，我幫她救出了她那位二哥，然後送她兄妹倆返回『東北』，她告訴了我『黑騎會』的作為。」
海老人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瘦高小鬍子道：「我只奉命把他押到『遼陽』去，別的就不知道了！」
海老人道：「別動蠻，這是如今，要在當年殺了你你都未必敢。」
海老人回過頭去說道：「祖玉山，你真認不得我了？」
海老人看得心頭一震，濃眉為之皺了一皺。
海老人含笑說道：「謝謝你，你們沒有忘記我，我已經很知足了，很高興了。」
海老人濃眉一揚道：「任姑娘的意思是說我管不著？」
海駿忙道：「朋友，別誤會，我們爺叫我來請你過去坐坐。」
「那好！」海老人倏然一笑，點頭說道：「你我都試試……」
海老人道：「玉珠，你的作為，郭家另有人在，我可以不管，但玉霜姑娘今天我非帶走不可……」
誰知……
話落，左手抄起馬榮祥，右手拉起馬榮貞，騰身破空而去，別說下面沒一個敢輕舉妄動，就敢，也來不及。
海老人道：「我知道，可是來的時候匆忙，沒帶在身上。」
海老人抬眼一掃海騰、海駿道：「你兩個護送他一陣，回頭再找他，別忘了告訴他在『遼陽』等我。」
「好大的膽子，敢傷大內侍衛。」前面那名黑衣漢子大驚失色，驚喝聲中，閃身欲撲。
海老人搖頭說道：「他的一身所學足能跟我相頡頏，據我所知，『長眉子』教不出這種徒弟來……」
瘦高小鬍子抬眼望了望海老人，帶著乞憐神色地道：「閣下，人帶到了！」
瘦高小鬍子道：「我是奉命行事，不得不……」
馬榮貞道：「馬榮貞既野又蠻，祖領班見笑了。」
海老人道：「沒有，六爺，打當年至今，我心中一直很坦然。」
海老人道：「當然，我不便太堅持，因為郭家還有人在。」
海老人走過去又回了頭，他進了鎮口頭一家酒肆，他進門就是一怔，只因為他看見靠角落裏一副座頭上坐著兩個人，一個魁偉黑衣老者，跟一個瘦削黑衣老者。
他逃無處可逃，躲無路可躲，眼看就要傷在自己這種有傷天和的淬毒暗器之下，驀地……
郭玉珠道：「您聽說過父親殺兒子的麼？」
當即應道：「我！圈兒裏的。」
任梅君一怔道：「馬師姐，榮貞？」
海老人一抬頭道：「不必了，別麻煩了，我馬上就走。」
海駿遲疑了一下，站起來走了過去。
「家？」海老人淡然一笑道：「新疆那一大片牧場，不就是我的家麼，海騰八個不就是我的家人麼？」
海老人臉色一變，旋即斂態淡然說道：「六爺，你要明白，你假如不接受我這個條件，我就不幫你救你的女兒……」
郭六爺道：「海爺怎麼知道……」
海老人哼了一聲：「膽子不小，將來碰上他我倒要問問他，是誰給他的膽子。」
海老人仍像沒聽見一般，道：「玉霜姑娘，有消息麼？」
海老人道：「我不傷你，馬家自有人找你。」
海老人道：「究竟是誰？」
海老人轉眼過去問道：「真的麼，海騰？」
郭玉珠搖頭說道：「看來您是不信……」
那魁偉老者目光一凝，望著海老人道：「閣下貴姓，怎麼稱呼？」
海老人道：「找人的。」
海老人道：「任姑娘，那可難說。」
海老人道：「玉珠，你可不要逼我……」
馬榮貞已搶步掠了過去，急聲說道：「他不能上來，你把我二哥怎麼了？」
海老人道：「如今的總領班是……」
郭玉珠道：「跟您學藝啊，當年您是京畿第一高手……」
那瘦高小鬍子還真聽話，身子往前一栽，腳下站立不穩，幾個踉蹌已到了海老人面前，海老人笑問道：「如何，咱們誰沒有機會？」
海老人卻又淡然說道：「任姑娘，我找的是郭玉珠。」
拉起馬榮貞皓腕，破空電射而去。
郭六爺道：「除非海爺心中還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