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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膽琴心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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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不成,那我不成了閒員了?」
兩名護衛帶著鐵王跟四猛護衛走了。
郎玉奇道:「媚藥。」
這在普通人家不足為怪,人都出去了,把大門一鎖,留下一座空宅,應該是常有的事。
「這麼說,這個李燕月,是洪門天地會的人?」
還好這段時間裏住客棧的人少,要不然李燕月這幾進幾出,非把客人們都嚇跑不可。
「聽說沒有。」
李燕月裝沒看見往前走,那瘦削山羊鬍老者跟那四個漢子緊跟在他身後。
一句話激起了鐵王的萬丈豪情,一巴掌拍上李燕月肩頭,道:「好,咱們先乾三杯。」
李燕月截口道:「王爺知道就好了。」
「現在他們或許還不敢明目張膽,但是一旦咱們有所行動,蠢才也懂釜底抽薪,何況他們不是蠢才。」
富衡忙道:「是,多謝王爺,請王爺廳裏……」
不錯,還知道敲門,挺有禮數的,衝這一點,這些人該是來自講理的地方。
約莫盞茶工夫之後,馬車慢下來,停了一下旋即聽見轟轟開門聲,然後馬車又緩慢馳動轉眼工夫之後,停下不動了。
「如果查緝營指的是那位馬大爺,我可以奉知王爺,我小時候住過張家口,馬大爺是我的街坊長輩,若干年後的今天,我路過張家口,理應去拜望拜望。」
「富衡,你知道我的脾氣,我要聽實話。」
「王爺明鑒,我真的不知道。」
九爺忙道:「我怎麼會,把你和盤托出,不就等於把我自己也托出去了嗎?」
當然,那也得看進的是什麼衙門,碰上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鐵王府可以不理美郡主的那一套刁蠻、任性,這個衙門可不敢不聽美郡主的。
「是!」
他實在不敢相信。
鐵王沉聲道:「退後,我跟富大人說話,哪有你們插嘴的餘地。」
出了客棧門,門口停著幾匹馬,一輛馬車,有個趕車漢子高坐在車轅上。
鐵王從正門飛騎奔向紫禁城。
富衡頭一低,忙道:「卑職大膽也不敢欺瞞王爺!」
李燕月笑道:「王爺,以您我而論,護衛大內的安全,還有誰能比您更適合,您不要以為不能明裏跟他們正面交鋒,您想想,要是一旦他們掌握了大內,誰還能幹什麼?」
點亮了燈,姑娘和衣躺上了床,剛躺下,又覺得混身發熱,心跳的厲害。
照理說,朝廷之上一二顧命大臣壟斷國政,掌握權勢,有取愛新覺羅而代之的趨勢,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
一進屋,李燕月和衣就躺上了炕,他實在想不透,洪門天地會裏,尤其是張家口馬鴻元馬老爺子的手下,怎麼會有這種人。
這,恐怕只有李燕月自己才知道了!
「郎少爺,我沒說不聽您的呀!」
富衡微一怔,抬眼望鐵王。
人在馬車裏,車篷密閉,看不見外面,李燕月只覺得馬車由徐而疾,由慢而快,他也覺得馬車進了內城。
這不是太可怕了嗎?
不知道姑娘是得了什麼病,只看見她嬌靨通紅,喝了酒似的,不自覺地把衣服解開了好幾個扣子,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酥胸,嬌軀躺在床上,檀口裏不住的發出陣陣的呻|吟,一雙玉手狠命的扯著被子,似乎要把被子斷爛。
「是。王爺請。」
原來如此。
鐵王震聲道:「他是遜皇帝……」
李燕月道:「諸位誤會了——」
李燕月站起來彎著腰下了車,老者帶著另兩個漢子跟了下來。
瘦削山羊鬍老者道:「那就麻煩尊駕跟我們走一趟吧。」
「不然!」李燕月道:「你認識我,就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我問你話你就該告訴我。」
李燕月一怔,回身兩扇門是已經關上了,關得嚴嚴的,可是令他心神震動的不是因為門關上了,而是這時候他才看出了,那兩扇門的裏頭這一面,竟然是兩塊鐵板。
「您是位什麼人物,任何人都知道,要是您給我安排差事,誰還能不知道我是幹什麼來?」
李燕月悶了一肚子的氣,一肚子的不痛快進了客棧。
「不用了,帶我去看看李燕月。」
「沒有,我只是告訴馬大爺,身在江湖,不能不到處走走,尤其京裏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好地方。」
「是。」
李燕月一怔,想笑,可是他沒笑,兩手一揚一鬆,半大要飯化子硬不讓自己摔著,一個懸空觔斗落了地。
雙眉揚處,他飛身疾撲,其快若電,轉眼間將整個後院查看了一遍。
九爺臉色一變,道:「郎少爺,這……」
除了一間頗為精美,像是招待貴賓的臥床裏,床上較為零亂外,其他一切如常。
「我知道,張家口是洪門天地會雙龍頭坐鎮的地方,窮家幫懂得規矩,沒在那兒設分舵,可是出了張家口百里,隨時隨地都有窮家幫的人,我相信你是從張家口馬大爺那兒來的。」
九爺呆了一呆道:「郎少爺——」
街上圍滿看熱鬧的,可都離得遠遠的。
「你的忘性比記性大。」
連鐵王那樣的人物都自嘆肅奸難,換個人,其困難也就可想而知了。
鐵王一擄衣袖倒了酒,兩個人連乾三杯,同樣的面不改色,一放酒杯,鐵王大笑:「痛快!別的不衝,只衝你這酒量,你不但是我唯一的對手,也是我唯一的搭檔,走。」
不用喊了,他身後早就到了兩名挎刀護衛了,上前躬身:「大人。」
不耐的感覺立又增添了三分。
「還不快給王爺帶路。」
就在他剛皺起一雙眉鋒的當兒,他兩眼之中突顯寒芒。
鐵王沉喝道:「叫富衡出來見我。」
出廊簷到了院子裏,李燕月眼角餘光柱左右兩方一掃,兩邊屋脊上站著十來個,都是打扮俐落的漢子。
疾轉身再看屋內,他又一次的為之心神震動。
「王爺,我不在這兒等您了,您這座神力鷹王府,我越少待越好,往後我https://m.hetubook.com.com也是越少來越好,您只管進宮去,我就回客棧。」
剎時,屋裏一片黑暗漆黑——
這是幹什麼?似乎就一時難明白了,鐵王府的事已經了,除非是那位美郡主還不死心,從別處又找來了幫手?
然後,他匆匆忙忙的奔向他的簽押房。
因為他聽見一陣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起自四面八方,到客棧周圍屋頂而止。
他是來幹什麼的?
屋裏除了自己沒別人,姑娘解開了領口兩個扣子,沒用,還是熱。
「當然能,誰敢再指你是叛逆,鐵海東頭一個不依,可是遜皇帝給你這顆念珠——」
沉默了一下之後,他道:「既是這樣,我不敢再阻攔王爺。」
富衡道:「這個,這個卑職不敢專擅,還得往上請示……」
他收回手邁步就往外走。
剛坐起,門上響起了剝琢聲。
李燕月道:「王爺,他們的眼線,必然是遍佈宮禁,是不是?」
他走在前頭,李燕月跟在他後頭,最後是那四個,左右是那十來個,一行人往後走,過一個月形門,進了另一個院子。
李燕月道:「來不及了,別忘了剛才我跟你說的話,既落在人手裏,逞強佔不了便宜。」
九爺凝目望瓷瓶:「那少爺,這是……」
「閣下,你弄錯了,她還不至於做這種事,我也問過他們了,跟她一點關係沒有。」
李燕月道:「門沒上閂,請進來吧!」
不錯,自他來京以後那此人對他不夠友善是事實,但是若說會出賣他,會向九門提督下的查緝營告密,應該是絕不會。
落身前院前院裏沒有燈光,幾間屋都關著門,靜得連打呼兒聲都聽不見。
望著人馬飛馳而去,富衡突然沉了臉:「把郎玉奇給我找來。」
「郡主,你以為是她?」
誰知道他是個叛逆?
看看四下無人,他翻牆就進去了。
「你是說……」
李燕月道:「好吧。」
剛出胡同口。他猛然疾轉身,飛撲宅院的後門。
後院跟前院一樣,既沒燈也沒有一點聲息。
「那麼是……」
李燕月心頭猛一震:「叛逆?」
鐵王截口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事關皇祚之絕續,皇太后跟皇上的口風不緊也得要緊的。」
這間屋沒窗戶,四面牆白粉剝落的地方,色是深褐的,不用說又是鐵板。
鐵王道:「聽見了就好,有什麼話出去再說走吧!」
坐的是一張小圓桌,桌上還擺著酒菜看樣子已經都涼了,只是沒動過。
鐵王遲疑了一下道:「倒也是理,我可以不帶你進宮,但是這件事,我必得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一下。」
鐵王道:「富衡怎麼用鐵屋來關他?」
「我希望,我的身分跟來意,只有王爺一個人知道。」
李燕月一腳踢開了後門,把人帶了進去,借著微弱的月色看,一看之下,他為之一怔。
從這座大宅院的後頭走,李燕月走過,走一趟也就熟了。
旋即,鐵王的話,又在耳畔響起,很顯然的,滿虜朝廷之上,如今是大權旁落朝政被一些顧命大臣所把持。
門頭上沒有橫額,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但是看門的氣勢,任誰一看就知是個衙門,而且是不小的一個衙門。
這兒不是普通人家,個個是能聽十丈內飛花落葉的高手,只這一聲就夠了。
停車處是個大院子。除了眼前這幾個和騎馬跟在車後那十來個人,別的看不見人。
李燕月只躺在炕上想,他沒起來,甚至連動都沒動。
「九門提督衙門的查緝營。」
若說洪門天地會裏今天有人會出賣他,那麼有一天極可能把整個洪門天地和盤托給滿虜,那豈不是更可怕?
只聽身後瘦削山羊鬍老者道:「尊駕請上車吧!」
連柱石虎將、蓋世奇英豪的蒙古神力鷹王都無力肅奸,哪一二顧命大臣權勢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門開了,人進來了,一前四後,進來五個,後頭四個是清一色的打扮俐落的中年漢子,個個腰裏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敢情美郡主是找上了這個衙門。
這陣步履聲只在院子裏頓一頓,隨即就直奔他這間房來。
「我從張家口馬鴻元那兒來!」
靠後的兩個漢子掀開車篷躍了下去站在車後等著。
駿騎鐵蹄翻飛,疾快加電,馬上不便說話,一直等到了神力鷹王府,進了花園平的一間敞軒,李燕月才找到了機會問:「王爺怎麼知道——」
富衡忙低頭哈腰:「卑職不會說話,王爺開恩。」
「尊駕不必問那麼多,跟我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鐵王握住李燕月手臂的兩隻虎掌一緊道:「謝謝你!」
李燕月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說道:「為了免給王爺偌大麻煩,我只好表明自己的真實身分了。」
這種事,壓根兒就沒發生過。
一名護衛道:「回王爺,我們統帶是怕他跑了。」
「這倒是人之常情,那麼你有沒有告訴那位馬大爺,到京裏幹什麼來了?」
敢情,還是衝著他來的。
李燕月一路走一路想。
李燕月聽得也一怔:「你認識我?」
「這麼說,你是不知道?」
到了櫃房,櫃房裏除了賬目跟伙計之外,還有兩個打扮俐落,腰藏傢伙的漢子,賬房跟伙計又圓瞪著眼傻臉了。
鐵王道:「你們派人去抓他的時候,他拒捕了麼?」
那打扮俐落的四個漢子閃身越前,比電還快,各人手撫腰間,八道銳利目光緊盯著李燕月。
九爺一怔:「剛才你在外頭?」
李燕月有點氣,卻又覺得可笑,他搖搖頭坐了起來。
四名站門的步軍一見五人五騎飛至,忙搶步下石階,恭恭敬敬的打下扦去,齊聲道:「鷹王好。」
「姓李的交給我了,不用你操心。」
人是乖乖落下來了,但還不死心。
天黑了,吃過晚飯以後,姑娘和圖書馬麗珠就回了屋,因為她覺的身上發痠,人有點乏。
沒有人,這第九旗的所在,整個的後院沒有一個人。
真要這樣,把這個人派駐在京裏,肩負一旗之重任,直接跟滿虜爭鬥,豈不是太可怕,太過危險——
猛護衛可就聽鐵王的,立即恭應躬身退後。
「王爺再請看這個。」
李燕月沒喝止,也沒說話。
「可是……」
那名武官老遠的就甩了馬蹄袖,然後搶步向前,打下扦去:「卑職富衡,恭迎王爺!」
這,李燕月一時想不透。
「這個——這個——」
什麼都有,什麼都在,就是沒有人。
李燕月道:「上哪兒去?諸位又是——」
「你是不是從張家口來的?」
富衡話聲一頓,立又喝道:「來人。」
這是誰?不難明白,天還沒黑,毫無顧忌,不怕驚世駭俗,只有一種人,官家高手,滿虜鷹犬。
「什麼人的密報?」
定過了神,李燕月疾轉身向門,震聲發話:「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
難道真是,人一多,難免品流雜,也就難免良莠不齊。
當然,這些人也有可能是為別的人,辦別的事而來。
半大要飯化子還挺硬,吭都沒吭一聲。
半大要飯化子道:「我認識你不認識你,無關緊要。」
「不要多說了,放他出來吧。」
「你是不是到洪門天地會雙龍頭家裏去過?」
「怎麼說,沒有?」
郎玉奇道:「我不能不防,你情急之下把我和盤托出。」
鐵王道:「不,至少還得讓兩個人知道。」
四名護衛恭聲應道:「是。」
郎玉奇臉色一沉,冰冷道:「你要明白,你的生死福禍,完全繫在那丫頭一個人身上,她要是不追究,任何人不會知道,可是在沒有佔有她之前,我就沒有辦法掌握她,也沒有辦法讓她完全聽我的,這種利害,你自己衡量。」
難道說這些人睡得都這麼老實?
鐵王濃眉一掀道:「知道又怎麼樣?」
「王爺,我知道。」
他們倆實在想不透,這位客人既被抓走了,為什麼還能平安無事的回來,既然能平安無事的回來,又為什麼會再次被抓走。
「王爺,恕我說句大話,他們沒辦法可拿我怎麼樣,但是如何讓他們沒有一點戒心,我在暗處,王爺在明處,一明一暗,互相配合呼應,以收克敵制勝之效。」
只有一個,鐵王,而鐵王雖擁有一支精銳蒙古鐵騎,使得群奸有所顧忌,但是鐵王自己似也力單勢薄,只有退而保全自己,而無力進而肅奸。
「您又何必非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不可呢?」
瘦削山羊鬍老者帶著李燕月,直往正北那排房中,居中一間走到了門前,瘦削山羊鬍老者抬手推開門,然後側身讓路道:「請。」
「我是會給你頂,不過要看值不值得。」
不但是前所未有,而且以後也絕不可能再有。
富衡臉色一變,忙道:「這個——沒有。」
想到了這兒,李燕月的一雙眉鋒已皺了起來。
挺清秀個半大小子,只可惜滿臉的泥污,讓人看不大真切,他兩道清澈銳利目光直逼李燕月,突一怔脫口道:「是你?」
半大要飯化子馬上恢復了平靜,冷然道:「不認識。」
「咱們先乾三杯,剩下的,留待來日再舉杯慶功。」
只聽瘦削山羊鬍老者道:「尊駕請跟我來。」
郎玉奇冰冷又一句:「你下不了手,就等於把命交在別人手裏,別人的心腸不會比你軟,九旗主,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啊!」
許是天太晚,夜太深,兩扇大門緊閉著,裏頭連一個燈光也沒有,而且寂靜若死,連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難道不是?」
真有人來了,門輕輕開了進來個人,進來的這個人,是郎玉奇。
鐵王道:「起來回話。」
鐵王呆了一呆道:「看來我是不得不聽你的了,就這麼辦,你在這兒等我——」
李燕月也不免為之暗暗感動,說道:「王爺現在知道我的身分了,也知道我是幹什麼來的,是嗎?」
「先請問王爺,遜皇帝所贈的這顆念珠,是不是能證明我不是個叛逆?」
「王爺只一帶我進宮,他們馬上就會知道是不是?」
鐵王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道:「我想喝酒,一個人喝沒意思,我喝的酒別人又不足敵我,於是我就想起了你,派他們一個去請你,哪知道帶回來的話是你讓查緝營抓走了。」
「他們,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他一抬手,一縷指風滅了桌上的燈。
李燕月認定九成九毛病是出在美郡主身上,他笑笑道:「我需要收拾一下麼?」
鐵王轉望富衡:「你身在人下,難由自己,我不會讓你為難,馬上請示你們軍門。」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李燕月心頭又一陣猛跳:「不錯,我是從張家口來的。」
「我不知道,他們設告訴我是誰。」
這是誰?
「皇太后跟皇上,我是個急性子打算這就帶你進宮。」
進了後院,他覺得情形有點不對了。
想著想著,他的思緒又轉到了鐵王身上,不由他不衷心推崇,不愧為當代虎將,蓋世奇英豪了,滿虜何幸,能有這麼一位人物?
但在這個宅院,情形絕不尋常,不管出了什麼事,旗裏不可能一個人不留,當然,一種情形例外,遭了變故。
一句話就惱了四名猛護衛,一個大步向前,厲聲道:「你找死,給臉不要……」
「這個人姓李叫李燕月?」
一聲「走」,兩個人齊邁步。
三面各一排房子院子裏沒樹,沒花,就連草也沒有,只有十幾個漢子提著刀站在三面的房子前。
在鐵王府已經當面賠過罪了,還要怎麼樣,難道真的要讓李燕月跪下磕頭,一頓皮鞭,把李燕月打的皮開肉綻不可麼?
「這條路你想自己走,為什麼?」
鐵王和_圖_書又急不可待的打開了紙條只一眼,神情倏震,一把抓住了李燕月:「原來遜皇帝是讓你來——」
李燕月沒有敲門,他也沒打算敲。
這座大宅院莊嚴、宏偉,圍牆丈高,門頭高大兩扇發黑的鐵門,石階高有十幾級,兩盞大燈照耀得門前光同白晝,高高的石階上,站著四名挎刀的步軍。
李燕月道:「不錯,我正是姓李。」
那位統帶富衡,還得親自送到大門口。
九爺額上登時見了汗道:「郎少爺,您說過,不管天大的事,自有您頂著。」
李燕月則從跨院的偏門,悄悄的離開了神力鷹王府。
既是來自講理的地方,這件事就不難辦。
郎玉奇冷然道:「你聽見那丫頭說了,洪門天地會自有它的門規在,而這種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要一查,馬上就能查出來,我是馬家未來的嬌客,而你不過是一個旗主,而且是外十旗的一個旗主。」
「這就是了,他既不拒捕,怎麼會逃?他要是當時拒捕,他不會被你們抓到這兒來,照這麼看,他又怎麼會是個叛逆?」
許是從張家口一路往京裏趕的。
李燕月道:「王爺,我以為我還是不要進宮去的好,甚至最好不要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這件事。」
瘦削山羊鬍老者道:「或許,我看尊駕不必收拾了我們只是請尊駕會談談一會兒,就放尊駕回來了。」
門開處,在屋裏的李燕月走了出來,近前抱拳道:「王爺,我在裏頭已經聽見了。」
富衡一驚,腰哈得更低了:「是,是,王爺開恩,王爺開恩。」
馬上又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那四名漢子立即側身後退,讓出了出屋路。
「那當然,人窮志不窮。」
鐵王點點頭道:「知道了,當然知道了。」
富衡大驚抬頭:「李燕月是王爺的……卑職不知道,卑職實在不知道——」
「她本來是我的未婚妻,這麼一來不過是早成親,早圓房而已。」
九爺混身發顫,眼望著小瓷瓶,還有點猶豫,還有點害怕。
話說到這兒,鐵王居然激動得說不下去了。
要是有誰能發現,或是這時候能來個人就好了。
李燕月探懷又取出老僧給的錦囊遞了過去。
腰一扭,兩隻手掌一上一下疾拍李燕月胸腹。
「那就好。」郎玉奇翻腕揚起了手,他手裏托著一個幾寸高的小白瓷瓶道:「把這個拿去,找機會在她的吃喝裏下一點兒。」
「哦!你以為窮家幫的人是專給人幫忙的?」
但是,他沒能快過李燕月,他剛竄起,李燕月便已撲到,探掌如電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沉腕往下一帶,他一個身軀乖乖的落了下來。
「『查緝營』既然這麼說,應該不會錯。」
恭應聲中,四名步軍爬起來,轉身奔進去兩名,鐵王帶四護衛大步跟了進去,剛到院子裏,一個穿戴整齊,頭戴草眼花翎的武官,已三腳並成兩步地跑了過來。
兩手裏抓的是個半大小子,穿一身鶉衣的半大小子,敢情是個半大的要飯化子。
鐵王道:「不用那麼麻煩了,我馬上就走。」
李燕月這裏一出客棧門,那裏從兩旁疾快地繞過來十多個,正是剛才站在屋脊上的那些個,十來個人,對馬車跟李燕月仍採包圍之勢。
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自然不便到處闖到處看,他站在院子裏,提氣揚聲發話:「不速之客到訪,有人在麼?」
因為,他料準了,那位九爺一會兒就會回到這兒來。
鐵王接著又是一陣激動,環目圓睜,淚光閃現:「他老人家雖身入佛門,心猶在廟堂,我去見他幾次都沒見著,原以為他老人家皈依三寶,真能四大皆空,斷絕七情,原來他老人家還是這麼——」
李燕月跟著站了起道:「五臺山上有位得道高僧,這是他贈給我的。」
「那也沒什麼,誰叫我認識了你。」
鐵王跟四護衛翻身下馬。
鐵王濃眉一掀:「富衡,什麼叫當然?」
顯然,是有不少高手掠到了客棧屋頂之上。
就在起自四面八方,由遠而近的衣袂飄風聲,倏然而止之後的轉眼工夫,一陣輕捷而雜亂的步履聲進了院子。
話聲一落,步履聲起,很快的走遠了。
答案只有一個,洪門天地會外十旗裏的那個第九旗。
富衡恭應一聲,立即轉喝剛帶來的兩名護衛,那兩名護衛飛步奔到那間屋前掏鑰匙開鎖,打開了兩扇鐵門。
儘管一天到晚不是馳馬,就是打獵,可是畢竟多年沒出過遠門了,如今芳心裏帶著愧疚,頂著寒風,催馬疾馳這一陣趕,焉能不病?
「不如這樣,您全力護衛大內,大內以外的事,全交給我。」
既然沒發生過,進了內城就出不來了,自然也就是人們按照常情的推理了。
鐵王目光一凝道:「為什麼?」
「王爺,他們的眼線監視禁宮,皇家能有多少忠誠的心腹,萬一皇太后跟皇上的口風不夠緊時……」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王爺相信那位馬大爺,確是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嗎?」
瘦削山羊鬍老者站起來道:「到了尊駕可以下車了!」
要真是這樣,她說過,她要進宮告狀,那麼來的這些高手,很可能就是御前帶刀,個個身手了得的大內侍衛。
應變快,身法也快顯然是一流身手。
不知道為什麼,王爺沒有告訴李燕月,「查緝營」有人臥底在洪門天地會裏。
越想,心裏的火兒越往上冒。
儘管騎的是千中一選的住馬,但是長途騎馬,也是夠累人的。
兩個人落了座。
「這——回王爺,卑職當然是指我們提督。」
「王爺的厚愛,我不能不領受,可是恐怕沒用,要是不讓郡主出這口氣——」
不用說,準是那位美郡主不死心,求來的「幫手」。
九門提督轄下的查緝營,是接獲密報才緝捕他這個叛逆的https://m.hetubook.com.com
「未必是,但是跟他們有關聯,稟王爺,這個李燕月是從張家口來的,張家口是洪門天地會的巢穴所在,他們的雙龍頭就住在張家口,李燕月上京來以前曾經上他們那個雙龍頭家裏去過了。」
抬眼上望,頂棚不是紙糊的,還是刷了白粉的鐵板。
在掌疾探,靈蛇似的扣住了那人的左腕脈,然後左右兩手齊用力往外一抖一折,那人悶哼一聲馬上老實了。
「你明白就好,你還要明白一點,你掉進去更深了。」
李燕月沒說話也沒猶豫,走過去上了馬車。
王爺伸手接了過去,凝目只一細看,立即臉色大變,猛然站起:「你是……」
富衡的兩名護衛帶著鐵王眼四名猛護衛,進了李燕月被困的那個院子,直往那間房行去。
後頭兩個漢子放下了車篷,馬車馳動同時車後也響起了蹄聲。
前頭一個年紀略大些,看上去有五十上下,瘦瘦的,鷂眼鷹鼻,還留著山羊鬍,一雙眸子精光閃射不但是個內外雙修的好手,還分明是個性險詐、工心計的人物。
姑娘馬麗珠前腳出去,那位郎少爺後腳就出現了,他寒著一張臉,神色陰沉,站在哪兒一動不動,既不走,也沒跟著去。
鐵王勉強一笑道:「你身懷遜皇帝的念珠信物又帶著遜皇帝的錦囊,無殊遜皇帝親臨,我當然得聽你的,你不再阻攔我了,難道我不該謝謝你?」
「還好,要是你告訴那位馬大爺,你上京的目的,恐怕他就不回讓你來了。」
「不妨告訴你,這個人也是我的朋方,難道我也是叛逆?」
富衡的兩名護衛連忙停了步。
五人五騎,正是蒙古神力鷹王鐵海東跟他那四名猛護衛。
「查緝營接獲密告,有人指你是叛逆。」
「不瞞你說,我正打算找你們窮家幫的人幫個忙。」
他不是洪門天地會的人,但身為「日月令主」的傳人,這種事他不能不管。
李燕月截口道:「王爺,要是您能收回成命,這條路我想自己走。」
「你怎麼……」
無如,鐵一般的事實,鐵王親口告訴他是有人向查緝營告了密,而知道他身分的,也只有洪門天地會這駐京的外十旗裏第九旗。
富衡的兩個護衛沒說話,他們倆敢說什麼。
「從今以後,不管什麼事,你都得聽我的。」
郎玉奇冷冷道:「省得你跑一趟了,也省得你再說一遍了,我都聽見了。」
李燕月微一欠身:「謝王爺。」
他知道的不少。
「別什麼敢當不敢當了!」鐵王道:「有了你這麼個人物並肩攜手,從此我如虎添翼,信心倍增,從此我就敢放手施為,轟轟烈烈大幹他一場,你在這兒等我,我現在進宮去,等我回來之後,我給你安排個差事……」
李燕月緩緩站了起來。
那瘦削山羊鬍老者,進門就把一雙銳利的目光盯在李燕月臉上道:「尊駕可是姓李?」
李燕月輕哼一聲道:「你就省省吧。」
「是卑職派出去的,混進他們裏頭的人。」
「告訴我,指這個李燕月為叛逆,有沒有證據?」
九爺神情震動,臉色大變:「郎少爺,還有那個姓李的。」
鐵王環目一睜,道:「表明身分?你還有什麼身分?」
說著,他伸手要去拿床頭的長包袱。
李燕月為之默然。
鐵王神情一震道:「他們敢。」
入耳這麼一句,李燕月為之一怔。
從出客棧門到上了馬車,李燕月沒看見對街屋簷下那個漢子,想必是此刻這情勢不對,站在那兒會惹禍上身,躲了。
老者一聲「走!」
鐵王截口道:「你剛說過,他未必是洪門天地會的人,那麼洪門天地會是個江湖組織,就不許他們有江湖上的朋友?恐怕他們江湖上的朋友為數還不少,你能指他們都是叛逆,能把他們都抓來?」
芝麻大的一點事,何況理虧的又是美郡主自己,幹什麼這麼小心眼,勞師動眾,非要出這口氣不可。
「你知道不知道張家口是洪門天地會的巢穴所在?」
誰都不相信自己的一對眼珠子,惹了那位郡主,又被神力鷹王府派出來的護衛抓進了內城,還能好好的從內城出來,能剩一口氣,被抬著出來,應該就是祖上有德,或者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萬幸裏的萬幸。
李燕月看了他一眼:「人家說窮家幫的人,人人有硬骨頭,真不錯。」
姑娘沒想那麼多,只以為自己病了。
當然老實了,一個身子彎得像彈弓,他還能不老實。
而這位,居然好生生的。
好在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匆忙步履響動,富衡另帶著兩個護衛來到了,行禮如儀,上前打扦道:「王爺。」
「哪兩個人?」
「是。」
然而,若是遭了變故,為什麼還一切如常,一切完好,沒有一點「變故」的跡象。
他兩眼閃動著異采,嘴角含著怕人的笑意,閂上了門,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前看著床上的姑娘馬麗珠。
只聽門外響起了那瘦削山羊鬍老者的陰冷話聲:「你已經看出來了,是不是?可惜,太遲了點,現在可以告訴你,這兒是『九門提督衙門』的『查緝營』,你在裏頭乖乖待著吧。」
「你最好什麼也別問,我什麼也不知道。」
李燕月沒說話,也沒客氣,邁步走了進去,剛進屋身後一陣風,兩扇門砰然一聲關上了,隨聽外頭「咋」地一聲,像是上了鎖。
李燕月掏出了五臺絕峰,贈自老僧的那顆念珠道:「王爺可認得這念珠?」
富衡忙道:「李燕月既是王爺的朋友,怎麼會是叛逆,軍門下令,立即釋放,改天並趨王府當面——」
富衡一句:「該死的,他們怎麼沒說,李燕月攀上了這個主兒?」
「我不能讓誤會越來越深,事情越鬧越大,給王爺添麻煩。」
「大不了把條命留在這兒,是不?」
顯然,他是被困在這裏了。
https://m.hetubook.com.com爺兩眼厲芒一閃,探掌把那個小瓷瓶抓在了手裏。
更顯然的,這是一種包圍之勢。
「卑職是根據密報。」
但是那些人會密告他嗎?
李燕月定過神道:「你是『窮家幫』的弟子?」
五人五騎,一前四後衝破夜色,劃破內城的寧靜,鐵蹄翻動,飛也似的馳到了一座大宅院前。
鐵王一怔:「這倒也是——」
宅院後門外的暗影裏,一條矯捷人影竄起,鷹隼般直上夜空。
「叛逆組織洪門天地會。」
鐵王微一擺手道:「先別管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問你,是不是玉倫郡主交代你抓人的?」
李燕月道:「既落在人手裏就別逞硬,逞硬佔不了便宜,換個人早讓你躺下了,說。」
半大要飯化子說了話,卻是這麼一句:「現在我跟躺下也沒什麼兩樣。」
他也沒時間多想。
找別人沒用,他找的是那位九旗主,所以他停都沒停,直撲後院。
鐵王接過錦囊,急不可待的打了開來,錦囊裏,有一個摺疊得四角方方,約莫有一個制錢大的紙條。
鐵王臉色一變道:「不用過去了。」
李燕月簡直心神震顫:「不知道王爺所說的,是不是那位在張家口馬市上響噹噹字號的馬大爺?」
鐵王道:「聽說你查緝營從永定門大街一家客棧裏抓來個人?」
滿朝文武,幾乎盡在掌握之中,人人自危,或敢怒不敢言,或隨波逐流,有哪一個願意,那一個敢為皇家盡心盡力?
看樣子姑娘是真病了,而且病發作得很快。
其實,李燕月還真是頭一個,以前誰膽上長了毛,活得不耐煩了,敢惹那位郡主。
鐵王截口道:「你知道不知道,都無關緊要,你們有你們的職責,我不便干涉,但是我要以朋友的立場,保這個李燕月,行麼?」
李燕月忙道:「王爺,這我可不敢當——」
李燕月一顆心簡直要脫腔而出:「洪門天地會?誰說的?」
他在後院裏呆立了一下,翻牆掠了出去。
第一聲,沒有反應沒有動靜,話聲落後,整個後院仍然又歸於靜寂。
那老者跟那四個也跟著上了馬車,在車裏,老者坐在李燕月對面,四個漢子二前二後仍然包圍著李燕月。
李燕月由衷地道:「三番兩次麻煩王爺,我很不安。」
「這——回王爺,他來自張家口,也去過——」
顯然,對愛新覺羅氏皇家,李燕月未必有惻隱之心,但是,他敬重這位蓋世奇英豪鐵王,他不忍看著鐵王為他人的痛苦而痛苦。
櫃房裏的人不多,可是李燕月一進來就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驚愕,他看也不看一眼,停也不停一下的房後面走去。
蓋世虎將,忠君愛國之真情流露。
他沒有看見,就是看恐怕也看不出來,就在他把小瓷瓶抓進手裏的那一剎那,郎玉奇唇邊浮現了一絲極其輕微的陰冷笑意。
鐵王一擺手道:「哪倒不必,我無意仗權勢壓誰,我只是保他出來,只等你們在有實據,我照樣把人交給你們!」
「這個——」富衡上前一步,低聲道:「回王爺,這個人是叛逆。」
想到了這,他突然拐了彎兒——
「可是這酒——」
富衡又微一怔道:「回王爺,郡主沒有這麼交代過卑職。」
他為什麼想到肅奸困難,就皺起了一雙眉鋒?
只怕,來日的爭鬥,鐵王是他唯一的勁敵,而且也是他唯一不忍下手的一個。
「所以你才沒拒捕?」
鐵王抬手截了口:「坐下來喘口氣再說,行不行?」
「卑職不敢。」
態度、語氣,比鐵王府那四個猛護衛都好。
果然,沒一會兒工夫,九爺匆匆忙忙的進來了,一見郎玉奇,先是一怔,繼而加快步履走過去,焦急的低聲道:「郎少爺,您在這兒正好,我正要找你去。」
因為他知道,置身在這一間屋子裏,要是外頭沒人開門,他也是出不去的。
「上頭的指示,你這上頭兩個字指的是誰?」
可是火兒歸火兒,他只有等美郡主來了以後再說。
春寒料峭,入夜更帶冷意,屋裏又沒有炭火爐子怎麼會熱呢?
鐵王道:「你們軍門怎麼說?」
「是,容卑職暫行告退。」
富衡誠惶誠恐地道:「回王爺,上頭有指示,咱們入關還沒多久,難免有些冥頑不化的前明遺孽為了收攬人心,只要他們不上京來鬧事,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約莫半盞熱茶工夫之後,李燕月抵達了洪門天地會外十旗的第九旗的所在地,那個大宅院。
鐵王微一怔:「呃,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叛逆?」
恭應聲中,富衡站了起來垂手哈腰低頭道:「請王爺廳裏坐。」
鐵王道:「你這個差事幹得不錯,既然知道了洪門天地會的巢穴,也知道他們的頭兒是何許人,你查緝營一定是精銳盡出,已經把他們一網打盡了!」
「那麼我問你,他犯了哪一條王法,你派人把他抓進查緝營來?」
他沒多說,帶著李燕月就走了。
「當然,我得趕快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一下,知道遜皇帝並沒有忘記朝政,並沒有丟下皇家不管了。」
鐵王神色一黯:「你不知道,遜皇帝當年為董小宛遁入空門的時候,皇上猶在沖齡,真要說起來,他還好,可是皇太后,只以為遜皇帝為董小宛而置皇室於不顧,至今不能諒解,沒有一天不是以淚洗面,當年我幾次去見遜皇帝,為的也是這個,如今我不知道這件事便罷,既然知道,你叫我怎麼忍心藏在心裏不說。」
「你不要以為我平時不說話、不管事就是好說話,別人我也許沒辦法,可是對你這個小小的查緝營統帶,我摘你頂帶,砍你腦袋,那還不是難事!」
只是,現在想想,李燕月是只有氣,而不想笑了。
這是幹什麼?
李燕月心頭微震:「王爺打算帶我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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