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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馬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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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新官上任

第二十五章 新官上任

聽完了他的話,孫震天一雙圓眼睜得更圓了:「有這種事……」
費獨行收回了匕首,掉轉頭遞向了巴四海。
姚師爺含笑說道:「這套穿戴平時用不著,府裡的人平時都穿便服,有事才用這套行頭,腰牌是大領班的腰牌,至於這張銀票,是老弟你頭一個月的薪俸,大領班月俸六百兩,夠吧,老弟?」
棚子後頭是間小屋,屋子是小了點兒,擺設也很簡單,可是,很乾淨,真可以說是點塵不染。樂姑娘坐在床沿兒上,臉色白白的,兩眼紅紅的,臉上還有淚漬。簾子一動,她慌忙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巴四海一手摸著脖子,一手接過了匕首,匕首入握,他兩眼又閃起了兇光。
費獨行沖姚師爺笑笑道:「託姚老之福,這頭一回總算差強人意。」
樂敬正道:「可不一顆明珠。老哥哥,明珠比素馨大還是比素馨小?」
到了天橋,那些棚子裡正熱鬧,說大書的樂敬正的棚子裡都坐滿了,亂哄哄的,場子裡還沒見樂敬正父女的人影兒,桌上的茶壺、驚堂木、扇子等應用物都已經擺好了,樂敬正大半是快出來了。
巴四海汗珠子順著臉往下淌,忙道:「聽見了,聽見了。」
費獨行一步跨到杜毅身前道:「別在這兒鬧事兒,人家還要做生意。」
樂敬正兩眼一直,叫道:「老哥哥。」
他把「張家口」碰見費獨行的經過,以及費獨行在承德幹的事兒本末概略地說了一遍,最後道:「我一為求證他究竟是不是費慕書,二為看看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再加上我這個乾女兒要找他,就這麼,我們爺兒三個踏上了來京的路。」
棚子裡的聽客一個個都屏息凝神,瞪著眼,張著嘴,幾乎忘卻自己身在天橋,簡直就像時光倒流,自己站在長阪坡上觀戰一樣。
孫震天微一點頭道:「不錯。儘管你爹誤會他,甚至於告了官,他在承德仍大義伸手解了裕記商行的危,幫了你爹的忙。可是明珠,他早在八年前的作為勝過他在承德幹的事十倍百倍不止,你知道有多少人罵他?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他?他還是幹他的,他當年是那麼個人,而今能變成這個樣兒,在承德只伸了伸手,又怎麼能憑這一點判定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再說,他在承德伸手是他到張家口去之前,那時候他還沒碰見和珅的人,還沒有聞見榮華富貴的味兒,要是他先去過張家口,承德的事兒他會不會伸手,那就很難說了。」
巴四海大驚失色,要退。
姑娘道:「爹,您別問行不行?」
哄然一聲有幾個人笑了。
「快請。」姚師爺在裡頭應了一聲,門開了,姚師爺滿面帶笑拱手,他身邊還有個四十來歲的白胖子,也是滿臉帶笑拱著手。
費獨行發現,這座中堂府確是個能養幾百人的地方,佔地之大,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樂敬正年紀一大把了,什麼話聽不出來,他剛才聽孫震天告訴他費獨行在「張家口」幹的事,又說駱明珠要找費獨行,雖然孫震天沒怎麼明說,他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他把費獨行來這兒聽說書的經過說了一遍,卻把姑娘素馨的事兒暫時瞞下了。
在跨院裡碰見了九夫人的護衛領班柳舞陽,前後跟兩個人似的,他對費獨行客氣得不得了,客氣得近乎恭敬。
費獨行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扯了杜毅一把道:「你這是幹什麼?人家是個姑娘家,可不比咱們老粗。」
樂敬正淡然一笑道:「他如今神氣得不得了,連九門提督轄下,巡捕營裡的人明知道他是誰,不但不敢動他,反而得哈腰賠笑遞嘻哈兒,他怎麼會覺得委曲?」
費獨行道:「派出去了?派哪兒去了?」
由杜毅陪著從偏門進入,過了一座跨院、進了前院,幸虧有杜毅陪著,不然費獨行會連門都找不著。
兩個男的,一老一少,老的是個既瘦又乾,大馬猴個般老頭兒,少的是個猴兒一般的半大小子。那個女的,跟他倆走在一起可大不相襯,是位美艷大姑娘。
費獨行匕首往上一揚,巴四海仰起了臉,腳下硬沒敢再動。
樂姑娘穿的是套白底紫花兒褲褂兒,不大不小,不寬不窄剛合身,烏油油的辮子,一排整齊的劉海兒,柳眉杏眼,瑤鼻檀口,肌膚白得欺雪賽霜。
杜毅一個嘴巴抽了過去,打得那漢子往後一仰,整個人翻到了板凳那邊去。
杜毅道:「你們是哪個衙門的?」
他不知道這八個兇徒有沒有認出他來,只是八個兇徒臉上都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
孫震天道:「什麼事?素馨。」
www.hetubook.com.com毅用肘兒碰了費獨行一下,一呶嘴道:「瞧,費兄,幾天不見人憔悴了,不知道為誰喲?」
面泛驚喜,一陣激動,搶步過來抓住了瘦老頭兒,手都發了抖,顫聲說道:「老哥哥,你可沒把我想死,咱們老哥兒倆有多少年沒見了。」
費獨行抖手又一巴掌揮了出去。「叭」地一聲,巴四海臉上又挨了一下,退回去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杜毅來到近前,伸手攔住了樂敬正道:「樂老,且慢賠不是,讓我說句話。」他目光一凝,望著那漢子道:「樂姑娘燙了你了,是不是?」
費獨行銳利目光通視著巴四海,冷冷說道:「你聽見我的話沒有?」
費獨行道:「過來。」
姚師爺說完話,金總管立即端起面前酒杯:「我癡長幾歲托個大,來,老弟,我借花獻佛,這頭一杯我敬老弟,咱們乾了。」
姚師爺忙道:「哪兒的話。哪兒的話。」乾咳一聲接道:「我要告訴老弟,有些個地方官不大聽話,我派那八個弟兄警告他們去了。趁這機會我也告訴老弟一聲,老弟轄下這十個班專管對外,府裡的事兒可以一概不管,這老弟明白麼?」
樂敬正臉色卻沒露什麼,他淡然說道:「原來老哥哥是來找這個人的,老哥哥來遲了一步,要是早來一步就能在我這兒碰見他。」
樂素馨立即親熱地叫了駱明珠一聲:「姐姐。」也許兩位姑娘有緣,一見就惺惺相惜,一聲姐姐,一聲妹妹,馬上就黏在了一起。
幾個混混兒跑了,那挨了燙的是瘸著跑的。
杜毅沒再動了。
別看孫繼承是個半大小子了,童心還重得很,也跟兩個姐姐湊在一起說這說那的。
這句話剛說完,耳聽那邊傳來樂姑娘一聲驚呼,旋聽有人大叫了一聲,一個混混兒打扮的漢子站起來直跺腳,鞋襪都濕了,臉色也變了。樂姑娘站在那兒豎著柳眉,圓睜美目,臉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是沒掉下來。
費獨行抱拳欠身,道:「師爺。」
姑娘素馨突然叫了她一聲,把她拉過一邊低低說了一陣。
姚師爺忙道:「老弟別客氣,快請,快請,等了你老半天了。」
樂敬正道:「這一點我就不敢確定了,不過聽那巡捕營的說公文之中還帶著畫像,他應該不會隨便錯認人。」
杜毅轉望費獨行,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轉身再看,樂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只有樂敬正還在,這時候樂敬正正沖二人一拱手,賠著一臉強笑道:「多謝二位,小老頭還要忙生意,失陪了。」他也走了,掀簾進了後頭一間。
東跨院是他轄下十個班的住處,連弟兄帶領班,整整一百一十個人就住在這個東跨院裡,並不顯擠,兩排整齊像營房的建築坐落在兩旁,中間還有一大塊空地。
費獨行道:「別逗了,人家開場了,聽著吧。」
瘦老頭兒咧咧嘴道:「咱們老哥兒倆臉上添了幾條皺紋,就是幾年沒見了。」
樂素馨道:「姐姐要是不信,可以問問我爹。」
費獨行又道:「巴四海,您聽見我的話沒有?」
杜毅冷喝說道:「站住!聽我一句話再走,從今兒個起,誰要敢到樂老的棚子裡來搗亂,我就讓他像這把匕首,滾吧!」
巴四海道:「派出去了。」
杜毅過來拍了費獨行一下,一揚拇指道:「費兄,你真行,我還沒有見過他們這麼服人的。」
客人中響起了幾聲驚叫。
「瞧見了麼,費兄。」杜毅沖著費獨行眨了眨眼,笑道:「兄弟,我當初沒說錯吧,就是傻子也應該看得出來。」
「喝。」不知道哪個冒失鬼叫了一嗓子。
樂姑娘低著頭,一聲沒吭。
巴四海剛要開口,姚師爺在後頭乾咳一聲道:「老弟,一班的八個弟兄是我派出去的,派他們幹什麼去了,哪兒去了,容我待會兒奉告。」
費獨行訝然說道:「師爺,這是……」
姑娘過來了,盈盈一禮道:「侄女見過大爺。」
金總管道:「這就是老弟的住處,隔壁三間住的是另三位大領班。」
孫繼承答應了一聲。
姚師爺大驚,忙抬手叫道:「老弟……」
他心裡盤算了一下,往「隊伍」前一站,先用銳利目光從排頭掃到排尾,他馬上發現了毛病,弟兄應該是整整一百個,如今卻只有九十二個,他立即問道:「還有的人哪兒去了?」
「聽我說,孩子。」樂敬正正色說道:「咱們樂家當初是個什麼門第你清楚。今天雖然咱們父女逼不得已走上這條路,吃上這碗https://m.hetubook.com.com飯,可是咱們人窮骨頭硬,志也不短,這種人咱們不沾。」
費獨行翻著名冊一一點名,他發現有不少名字上打了紅槓,旁邊又添上了新名字,有的一格裡竟有兩三個名字被打上了紅槓,當然,他明白那是怎麼回事。
客人中起了騷動,紛紛往旁邊躲去。這下亂了,那漢子還有伴兒,兩三個漢子拔出了匕首。
巴四海沒動,費獨行沉聲說道:「我叫你過來。」
樂敬正「哦」地一聲,詫異地看了姑娘一眼,道:「那是為什麼?」
一名漢子道:「你他娘的算哪頭蒜,做生意?別做了,爺們要砸他的場子。往後這碗飯他別吃了,天橋他也別待了。」嘴說手不閒,一匕首扎了過來。
姑娘道:「沒什麼。」
巴四海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瘦老頭兒笑道:「難得你還記得我這點兒嗜好。」
費獨行道:「走吧!咱們到別處逛逛去。」拉著杜毅往外行去。
姚師爺先讓十個領班過來見過費獨行,費獨行好記性,馬上就把十個領班的姓名記得牢牢的,而且他一眼就認出,十個領班之中有八個是北六省黑道上的大兇徒,論名氣、論兇狠,都在紀子星跟展森幾個之上。
費獨行也開了口:「告訴我,你班裡的八個弟兄哪兒去了?」
孫震天帶著幾分酒意,哼哼了兩聲道:「在張家口我幾番攔他沒攔住,到底還是讓他鑽進了這個門兒裡,當初是個大響馬,一朝飛上枝頭卻成了鳳凰。嗯,和珅這個門,倒不失為求飛黃騰達榮華富貴的捷徑,只是,憑他費慕書在江湖上的名氣,憑他那身功夫,只幹那麼一個大領班,他也不怕委曲?」
誰也沒看見他那隻手是怎麼伸的,只看見那把匕首已經到了費獨行手裡。費獨行翻腕把匕首往前一遞,匕首尖正抵在巴四海的喉嚨上。
巴四海道:「我沒聽見。」
姑娘猛然拍起了頭,叫道:「爹……」
半大小子摸了摸頭,沖樂敬正一躬身道:「叔叔。」
幾個混混兒看直了眼,嚇傻了,一個個腳底下抹油,就要往外溜。
杜毅道:「這算什麼?」
費獨行頭也沒回,道:「師爺,我要沒有懲治下屬之權,這大領班一職您另請高明。」
樂敬正今兒個穿的是件天青色的長袍,捲著袖口,透著幾分灑脫。
屋裡有人,院子裡也有人,一個個全是黑色的褲褂兒,一個個也都夠慓悍的。
只聽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了過來:「二位,對不起,打擾一下。」
樂敬正道:「剛才你們來的時候,我跟素馨正在談這件事兒呢。」
齊天大聖孫震天道:「恐怕要比素馨大點兒,素馨該叫聲姐姐合。」
費獨行跟杜毅轉眼望去,只見眼前一前二後站著三個中年漢子,清一色的天藍褲褂兒,個個太陽穴鼓起,眼神十足。前頭那個白白胖胖的,手裡拿著剛才讓費獨行一指頭敲斷的匕首把,看了費獨行一眼道:「朋友好俊的指上功夫,請教貴姓?」
姚師爺道:「他們都出去了,等他們回來我再讓他們來見見老弟。」
「這就玄了,」杜毅道:「樂姑娘一天到晚提著這把茶壺給客人們兌茶,從來就沒聽說過她燙過誰,怎麼今兒個就單燙了你,你的腳比別的腳高貴?」
費獨行道:「這還不明白麼,人家一聽說咱們倆是和中堂府的,把咱們倆當成了老虎。」
聽完了樂敬正這番話,孫震天揚了眉,道:「這麼說他現在是和珅府裡的大領班了?」
孫震天道:「這才是,明珠,要是一段好姻緣,做長輩的只有撮合的道理,哪會給你們拆,小猴兒……」
費獨行道:「去拿來。」
杜毅帶著費獨行走過幾條走廊,到了一間屋前,屋門掩著。裡頭有人說話,杜毅一到便揚聲說道:「師爺,費爺到了。」
姑娘又低下了頭,道:「我知道,爹。」
閒話表過,書歸正傳。
那白胖中年漢子目光一凝道:「費慕書?」
樂素馨忙答一禮道:「兄弟別客氣。」
就是這時候,樂姑娘一眼看見了杜毅跟他,先是一怔,繼而美目微睜,嬌靨上飛快掠過一絲驚喜神色,頭一低走向桌旁。
席散後,姚師爺、金總管,還有杜毅,陪著費獨行到了院東,一排四間精舍,推開排頭一間的兩扇門,外頭是小客廳,裡頭是臥室對著書房,格式、擺設跟什剎海南岸大宅後院裡那間精舍一模一樣。
孫震天則詫聲說道:「老兄弟,你怎麼說,他剛才在你這兒?」
孫震天道:「這麼說他果然就是費慕書。」
樂敬正看了那位美艷姑娘hetubook.com•com一眼道:「老哥哥,這位姑娘是你新收的……」
費獨行明白,他能不能駕馭這些兇徒,今兒個這頭一面很重要,姚師爺似乎也有意思試試他的「能耐」。
瘦老頭兒目光一凝道:「喲!這是素馨,都這麼大個姑娘了,瞧瞧,出落得跟朵花兒似的,唉!咱們怎麼能不老啊!我還想攀個親呢,這下可好,只見姑娘長,不見猴兒大,猴兒得叫聲姐姐了,傻小子,還不過來叫叔叔。」
費獨行一雙銳利目光逼視著他,一動沒動。
費獨行道:「剛才你為什麼不說話?」
落座後,姚師爺指著白胖子道:「老弟,這位是府裡的金總管,將來的大小事兒都跟他發|生|關|系,所以我請他來讓你們倆見見。」
巴四海怔了一怔,兩眼兇光暴射,伸手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騰身竄撲,一連就是三下。
「怎麼辦?」那漢子一指樂敬正父女倆道:「讓老的花錢給我治腳,讓小的侍候我十天半月直到我好。」
杜毅道:「樂老也真是,樂姑娘一個姑娘家,這話怎麼好說出口?」
樂姑娘提著茶壺沖茶來了,她打左前方開始,給費獨行沖茶的時候頭都抬不起來了。
費獨行道:「你認錯人了,費獨行。」
費獨行沖巴四海擺了擺手,巴四海頭一低,退了回去。
駱明珠道:「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您知道,他在承德……」
那白胖中年漢子瞟了他一眼道:「你管不著……」
那漢子怔了一怔道:「怎麼燙了我的?你什麼意思?開水澆到了我腳面上,就這麼燙了我的,你聽明白了麼?」
兩個人擠到左前方一條板凳上坐下,剛落座,簾兒一掀,裡頭出來了一個清瘦老頭兒跟個標緻大姑娘,正是樂敬正父女倆。
瘦老頭兒眨眨眼道:「不老?黃土都到胸口了,我拼了命地往上竄,結果是越竄越往土裡去。倒是你,臉上沒多添一條,可真是養生有術啊!」
樂敬正道:「坐,坐。丫頭,你大爺不喝茶,給拿酒來。」
杜毅往腰裡一摸,托著腰牌遞了過去,道:「管著管不著?」
小兒女輩談小兒女輩,兩個老的也聊上了。聊了幾句之後,樂敬正道:「老哥哥,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給吹到京裡來了?」
大夥兒散了,靜靜地散了。
杜毅道:「樂老別怪樂姑娘。我看見了,那東西在樂姑娘手上摸了一把,樂姑娘嚇得一躲,壺嘴偏了,沒偏到他臉上去就算便宜。」
姚師爺情意甚殷的道:「老弟頭一天進府,這算是我給老弟你接風,略表歡迎之忱,來,來,來,坐,坐。」姚師爺熟絡裡透著真誠,頗讓人感動。
如今身上帶著一塊中堂府的大領班腰牌,誰都得賣賬,進出內城不但方便,而且神氣。
駱明珠嬌靨有點白,道:「我明白了,乾爹,您照您的意思辦吧。」
開水燙了人了!
費獨行淡然說道:「別忘了,咱倆坐在一塊兒?」
姚師爺吩咐集合弟兄,一轉眼工夫十個班排得整整齊齊,跟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樣。
靜靜聽畢,姑娘素馨略感震動地以異樣目光向著駱明珠投過幾瞥,駱明珠望著這邊在留心聽兩位老人家說話,可沒發現姑娘素馨的異樣神色。
「咱們樂姑娘是越來越漂亮了。」
「行,一句話,」杜毅一點頭道:「只是,你當著大夥兒說說看,樂姑娘是怎麼燙了你的。」
留著絡腮鬍的領班,北六省黑道兇徒之一的巴四海翻了翻眼道:「我那個班裡的。」
「沒想到什麼啊?老兄弟。」
樂敬正今兒個說的是三國,接昨兒個的,正說到「長阪坡趙子龍救主」,手裡一把摺扇就像趙子龍的槍,把個一身是膽的趙子龍勇、忠、義表現得淋漓盡致,似乎活生生的就在眼前。
樂敬正走了進來,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道:「孩子,誰叫咱們吃的是這碗飯,無論什麼事兒都得忍著點兒。」
孫震天道:「難道說你樂叔叔聽見的,看見的還不夠麼?」
姚師爺、杜毅臉上泛起了緊張神色,但都沒動沒說話。
點過了名一抬手,巴四海乖乖地過來接了過去。他現在什麼都懂了。
跟杜毅到了坐落在內城裡的中堂府,恰好正晌午。
認識過十個領班,姚師爺讓費獨行跟弟兄們說幾句話,這是例行公事,新官上任免不了這一套。
樂敬正萬沒想到姑娘素馨會在這節骨眼兒上把事兒告訴了駱明珠,聽孫震天這麼一問,他只有把話接了過來。
白不意味著柔弱,姑娘她就帶著一股江湖女兒的剛健與www.hetubook.com.com豪氣。
孫震天喝了一口酒,不慌不忙地道:「說起來是我愛管閒事兒……」
猴兒沖姑娘樂素馨恭恭敬敬一躬身:「素馨姐。」
他坐了下去。樂素馨一壺酒已放在面前,他樂得呵呵地,抓起來就是一大口。
說得好,的確好,沒話說,連費獨行都聽得入了神,暗暗嘆賞不已。
人家姑娘耳根子都紅了,沒吭氣兒,提著茶壺往一邊兒去了。
巴四海沒吭氣地,還逞硬。
隊伍裡起了騷動。
費獨行道:「何止夠,太多了。」
費獨行伸手拉住了他,道:「你這叫拉紅線麼,你這一問我往後還來不來了?」
姑娘駱明珠上前見禮:「明珠見過叔叔。」
費獨行拍手一拳打了出去,他打的是巴四海的左胸,傷不了人,巴四海做夢也沒料到這位剛上任的大領班會有這麼一著,結結實實挨了一拳,蹌踉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駱明珠早就急了,可聽這話更忍不住了,忙叫道:「乾爹。」
那白胖中年漢子倏然一笑道:「算了吧!姓費的,奉天府的公文到京裡好些日子,公文裡還夾著一張你的畫像……」
孫震天說的句句是理,駱明珠一時無詞以辯,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屋裡擺著一桌菜,不但菜好,連用的杯盤碗碟都是精緻考究的,當真是美餐美器,相得益彰。
姚師爺硬沒敢再說話。
有一就有二,你一杯,我一杯,敬的全是費獨行一個人,要照今兒這席酒來,看費獨行這份差事好當得很。
杜毅笑笑點頭說道:「你這是跟我說話?好,你打算怎麼辦?」
樂敬正道:「不錯,我聽得清清楚楚。」
臥室裡,床上有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套穿戴,旁邊放著一張銀票,一塊純銀的腰牌,銀票的面額六百兩。
樂敬正賠笑拱手,道:「多謝,二位爺,都是我這個丫頭……」
突然,巴四海握匕首的手垂了下去。
樂敬正放下摺扇走了過來,沖那漢子一拱手,賠上滿臉笑道:「對不起,對不起,這位爺,我這個丫頭太不小心了……」
費獨行看得暗暗皺眉,要把這些人派別的用場,這些人一個足可抵十個旗勇。
大夥兒都笑了。
孫震天道:「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一個人能做到這一點,可真不容易啊!一旦進入了這個門,他個人的毀譽褒貶那還事小,他自作孽也怨不得別人,可是和珅手上添了一個他,今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呢!這我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就絕不能坐視。我這個齊天大聖要鬥鬥他,看看他是只七十一變呢,還是比我這七十二變還多了一變。」
瘦老頭兒道:「跟著我還能學了別的去。猴兒,叫聲素馨姐。」
只聽一人冷哼一聲低低說道:「活該!誰叫你下流摸人家的手。」
駱明珠為之一陣驚喜,她香唇啟動,欲言又止。
樂敬正道:「孩子……」
「別胡扯了。」
這座中堂府蓋得也很怪,前後左右都有小院子,中堂府的前院眼後院被這些小院子環繞著,中堂府的護衛、親隨、下人都住在這些小院子之中,而這些跨院子,每一個都有什剎海南岸那座大宅院的前院大。
駱明珠遲疑了一下道:「咱們是不是能多聽聽,多看看。」
樂敬正臉色一變道:「是這樣啊?我還當……丫頭你怎麼不早說。」
費獨行抬眼又一掃,開口說了話:「諸位,我姓費,叫費獨行,從今天起,我跟諸位在一起當差,我這個人不是個很難處的人,只要諸位跟我合作,咱們彼此都會很愉快,只要不耽誤公事,諸位的私事我一概不過問,我話就說到這兒,耽誤諸位的午覺了,請解散歇息去吧。」
他入了神,他可沒留意人家樂姑娘直拿那雙黑白分明,水汪汪美目瞅他,直能把人給氣死。
孫震天兩眼一翻道:「怎麼?明珠。」
這話別人沒聽見,單叫杜毅聽見了,他站起來走了過去,費獨行一見他走了過去,只有站起來跟了過去。
樂敬正臉色趨於凝重,半晌才道:「怪不得你這一陣子老是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只見過那麼一面,你怎麼就……」
費獨行道:「師爺這是幹什麼?」
「哎喲!」那白胖中年漢子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叫了一聲,忙沖費獨行欠身說道:「該死,該死。原來是費大領班當面,我今兒個是怎麼搞的,這對眼珠子真該挖出來餵狗,大人不計小人過,只求求您二位包涵,千萬多包涵。」賠著笑,哈著腰往後退,退出老遠之後,轉身出了棚子走了。
那白胖中年漢子一怔,馬上換上了一張笑臉m•hetubook•com•com:「喲!敢情您是中堂府的爺們兒,我有眼無珠,我有眼無珠,我們是巡捕營的。」
姑娘擰身一下子站了起來,道:「跟您說別問,您怎麼……」忽又坐下去低下了頭。
驚堂目一響,一段說完,叫好聲,掌聲沖天響起,差點兒沒把棚頂掀了去。
樂敬正道:「而事實上他如今卻是和珅府的一個大領班。」
巴四海立即應道:「有,在屬下那兒。」現在他聽見了,也改稱「屬下」了。
沒人吭氣兒,費獨行雙眉一揚,沉聲道:「少的八個人是那個班裡的?」
樂敬正「哦」了一聲道:「不外,不外。」
樂敬正措手說道:「猴兒都長這麼高了,鼻涕也不流了,行了,老哥哥,你有人接衣缽了,你那兩手全傳給他了吧?」
姑娘道:「我知道,我不是為這。」
孫震天哼哼一笑道:「說的是,看起來世上能不為這四字榮華富貴所誘的畢竟不多,要按他以往的作為,他絕不可能往這個門裡擠……」
那漢子臉色變了,一指杜毅道:「我挨了燙你他娘的還說風涼……」
費獨行腳下沒動,上半身移挪閃動,一連躲了三刀。巴四海第四刀還沒遞出,費獨行伸了手。
費獨行何許人,一眼就看出這三個不懷好意,當即淡然說道:「姓費。」
杜毅雙眉一揚道:「我去問問他去。」
杜毅一旁擠擠眼道:「費兄什麼時候嫌多,可以給我幾個。」
杜毅瞅著人家低低說道:「樂姑娘,我這位費兄今個兒可是專為看你來的。」
三個人一進跨院門兒,院子裡的全都恭謹躬身。
樂敬正道:「老哥哥,你可不老。」
瘦老頭兒一口酒差點沒給嗆出來,忙咕登嚥了下去,道:「該死,該死,我怎麼把我們姑娘給忘了。」伸手一指美艷姑娘道:「這是我剛收的乾女兒,承德裕記商行駱宏琛的掌珠,就是去病的那位好朋友……」
樂敬正兩眼忽地一睜道:「孩子,難不成你……」
孫震天霍地轉望駱明珠道:「明珠,你聽見了沒有?人要是好,你樂叔叔跟你素馨妹妹會……」
費獨行也看得出,姑娘是比上回清瘦了些,可是杜毅既然這麼說了,他自是不能承認。
費獨行心往下一沉……
樂敬正忽然嘆了口氣道:「先聖先賢的話當真是一點都不錯,以貌取人大不智,看他一表人材,相貌堂堂,也風聞他是個真英雄,真俠士,沒想到……」
杜毅收回腰牌冷冷說道:「一點兒不假,你可真是有眼無珠,費爺是我們府裡的大領班,你怎麼說他是費慕書?」
費獨行抬眼一掃,道:「十班弟兄可有名冊?」
回手一巴掌拍在半個小腦袋瓜上。
出了精舍,金總管說他還有事兒,一聲失陪走了,姚師爺跟杜毅陪著費獨行到了東跨院。
巴四海臉上變了色,絡腮鬍一張,兩眼兇光一閃,竄起來就撲。
費獨行眉宇間掠過一絲像人的冷肅然氣,手上微一用力,巴四海的脖子上立即見了血。
駱明珠聽得睜大了美目,道:「真的,妹妹?」
那漢子眼一瞪,齜牙咧嘴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就算了?你知道這壺水有多燙,腳都起泡了,我至少十天半月不能走路。」
府裡的事不用費獨行管,那就清閒多了,下午沒事兒,杜毅邀費獨行去了天橋,杜毅跟他開玩笑,說陪他去看看那位許久不見的樂姑娘去。
忽聽砰然一聲響,場子裡樂敬正開始了他那一段開場白。
杜毅道:「別嘴強牙硬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兒,怎麼樣,要兄弟給你拉拉紅線?」
這父女倆一出來,棚子裡立刻鴉雀無聲,真是掉根針兒都聽得見。
那漢子想必不認識杜毅,不知道杜毅是何許人,一瞪眼道:「廢話,鞋都濕了你,瞧不見麼?」
巴四海應聲「是」,飛奔而去,轉眼工夫捧來一本名冊雙手遞上。
費獨行一伸手便把那把匕首奪了過來,伸根手指頭一敲,一把百煉精鋼斷成了兩截,他把匕首柄往幾個漢子跟前一扔,冷冷道:「你也這樣來一下再跟我動手不遲。」
樂敬正道:「說什麼養生有術,後半輩子的勞碌命,整天價得耍嘴皮,沒想到今天會靠這張嘴吃飯。」
一聽談及費慕書,姑娘素馨馬上就把注意力轉到這邊來了,駱明珠也是一樣,她到京裡來的目的就是為找這個自稱費獨行的人,一聽兩個老的提起他,焉有不注意的道理,只有孫繼承不怎麼熱衷,可是姐弟三個這話就談不起來了。
外頭有人接了口,隨著這句話,掀簾進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一老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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