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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獨行搖頭說道：「姚老放心，這個我已經有所安排，即使他們提早動，也傷不了九夫人的，不過到了動手的前一刻，還要麻煩您一趟把九夫人調離他們，只說中堂要見九夫人，諒他們不會跟著九夫人見中堂去。」

晚上，大院子裡擺上了四五十桌，一盞盞的燈高挑著，把大院子裡照耀得光同白晝，好不熱鬧。

矮胖中年人道：「會不會跟昨天鬧的那件事兒有關？」

鬧聲震天，猜拳行令聲幾乎達到了內城各處。

姚師爺定定神，招呼兩個人把杜毅抬走了，這一場慶功宴也就草草結束，不歡而散了。

費獨行「嗯」了一聲。

費獨行道：「當初我沒動聲色，一直在暗中偵查，我發現柳舞陽幾個跟周濟有來往，昨幾晚上柳舞陽幾個不是告假出去了麼，我也暗中跟去了，我看見他幾個進了八大胡同兩扇小窄門兒，我翻牆跟了進去，巧了，周濟也在裡頭，他們一見面就嘀咕上了，我怕讓他們發現打了草、驚了蛇，我沒敢挨太近，所以他們都說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見，其實聽見他們說什麼、沒聽見他們說什九沒什麼要緊，只知道他們是一夥兒也就夠了。」

費獨行剛坐下，杜毅舉著一杯酒，搖搖晃晃地從一張桌上走了過來，近前一個蹌踉，酒濺得到處都是。

費獨行點頭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是天大的功勞一件，咱們哥兒倆私下裡交情厚，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了，還有……」

白雲芳聽得一怔。

他伸手抓了兩抓，總算抓著了酒壺，給自己斟上，灑的比酒杯裡的還多，然後他放下酒壺一擺手道：「我誰都不敬，單敬費大領班你，只因為你是我老杜拉進來的，沒忘吧，你是我老杜拉進來的，沒有我老杜，你進不了這個門兒，到今天你還在江湖上東飄西蕩，躲躲藏藏……」

姚師爺湊過來也看清那紙手諭了，他急道：「老弟，這麼說九夫人已經知道了？」

矮胖中年人道：「他要是單單知道了咱們，以他姓費的身分，他用不著施什麼苦肉計，他早帶著人到咱們門口來了，再說，他要是知道了咱們，要有什麼行動，翠娟跟柳舞陽他們一定會知道，他們一知道還會不馬上報回來麼？」

「笑話。」杜毅胳膊一掙，瞪著微現血絲的兩眼，一根指頭指著鼻子道：「你說我醉了，你可真是門縫兒裡瞧人，把人給瞧扁了，弟兄們裡你打聽打聽問一問，我杜毅沒那麼窩囊，可從來未曾醉過，不錯，我是多喝了兩杯，可是我心裡明白得很，誰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明白。」

費獨行道：「中堂當朝一品，位極人臣，所以她先挑中m•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om•com堂府下手。」

姚師爺沒那麼夠意思了，直著眼道：「殺，殺誰？老弟你別是開玩笑吧，在府裡殺什麼人？」

姚師爺道：「我知道，我擔心九夫人……」

費獨行轉過身來臉上變了色：「杜毅，你這也太過了點兒。」

費獨行臉色微變道：「老杜，你喝多了？」

姚師爺道：「這……這還得……得了，這還得……得了……」

費獨行忙上了，離開九夫人的小樓就找上了杜毅，杜毅在姚師爺屋裡。

費獨行站起來扶住了他，含笑說道：「老杜，你這是怎麼了，就這點兒量麼？」

費獨行道：「是的。」

費獨行道：「老杜，你誤會了……」

姚師爺聽得一怔，道：「殺人？」

杜毅一抬手道：「姚師爺，這檔子事您別管，今兒個您是主人，您還怕人喝酒？您坐下，我非跟他拼一罈不可。」

「對。」姚師爺臉上有了笑意，可還有點發白，他用還帶著顫抖的手拍了費獨行一下道：「老弟，還是你行，你真行，你打算什麼時候……」

費獨行道：「老杜，別拼了，我認輸，行不行？」

他走了，九夫人站在那兒直發呆。

費獨行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你看看這個。」他掏出九夫人那紙手諭遞了過去。

費獨行先把找白雲芳報備的經過說了一遍，可是他絕口不提范富春，以及府裡失竊那回事。

杜毅臉色微變道：「這麼說來是真的，他們怎麼會到了九夫人身邊？」

周濟道：「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

胡三奶冷笑一聲道：「和珅手下那些狗腿子是那種人麼？他們不但吃人還喝人的血，他還會回請你？」

周濟道：「壇主，不會的……」

費獨行拍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老杜，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

費獨行臉一沉，道：「得了，我看咱們倆還是乾這一杯吧。」

姚師爺道：「老弟你既然交代了，將來談起這件事來，雙方的話就不會湊不到一塊兒去了。」

胡三奶想了想，抬眼望著周濟道：「你只管去你的，不管他跟你提什麼事兒，當面不要答應，等回來稟報我之後再說。」

哄然一聲，有人笑了。

杜毅接過一看，臉上馬上泛起了笑意，道：「這就行了，不瞞兄弟你說，柳舞陽幾個一向驕狂得很，我早就看他幾個不順眼了，可是由於他們是九夫人身邊的，不得不忍忍這口氣，現在麼，哼，哼！」他哼了兩聲，沒再說下去。

姚師爺的舌頭硬了，結結巴巴的道：「老，老，老弟，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當兒不分上下高低，護衛們一杯一杯的乾，鬧得厲和_圖_書害，本來嘛，慶功是件喜事，是件樂事，哪能不讓弟兄們盡興？這當兒做上司的也只有「隨和」點兒了。

當然，這一點杜毅不知道，也不會知道。

費獨行一進門便道：「我找的是二位，二位都在這兒，那正好。」

杜毅請吃飯，席設「東來順」。

胡三奶沉吟著點頭說道：「這倒是，這麼說來是我多心了，那他無緣無故請你吃的什麼飯？」

周濟道：「苦肉計？他為什麼要用苦肉計？」

費獨行道：「這個您放心，這不是別的事兒，她還沒這個膽，其實，她要是真壞了事兒，那倒是最好不過，到時候把頂大帽往她頭上一扣，準保她吃不完兜著走。」

費獨行轉過身來一欠身道：「姚老，總領班，請恕屬下先行告退。」他大步走了。

「好，一句話。」杜毅一點頭道：「什麼時候你打了招呼，轉眼工夫之後，我把六顆人頭送到你面前去就是。」

姚師爺宴眾護衛，為的是拿住了賊，追回了失物，慶功！

姚師爺起頭，白雲芳等一個個站起來。就在桌邊舉杯向大夥兒敬酒。

話完，酒乾，掌聲雷動，大夥兒又乾了一杯。

姚師爺失聲叫道：「九，九夫人的近身護衛，柳舞陽……」

費獨行倏然一笑，搖頭說道：「姚老，這件事您不行……」

費獨行一側身，酒杯帶著酒從他臉前掠過，「叭」地一聲落在附近一張桌上。

杜毅道：「錯不了。」

「我喝多了？笑話。」杜毅吃力地瞅了他一眼道：「我還能拿罈子跟你拼，你敢麼？」

姚師爺白著臉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這種事你不該去找白雲芳……」

「我不會喝？」杜毅冷笑一聲在胸口拍了一下：「姚師爺，我跟了您多少年了，您知道我會不會喝酒，您不知道，我心裡憋得難受……」

費獨行道：「就是九夫人的近身護衛，柳舞陽那些人。」

費獨行道：「足見他們高明，也足見他們有多可怕，一旦要動，他們會先制九夫人，老杜，你去想那後果吧。」

費獨行話還沒說完，杜毅一聲：「今兒個我非讓你喝不可。」一抖腕，連酒帶酒杯迎面潑了過去。

姚師爺樂了，在心驚肉跳的當兒，臉上透出了喜意，他忙道：「那當然，那當然。咱們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彼此誰不照應誰？我只是怕她壞事。」

姚師爺跟杜毅如今對費獨行更客氣，先讓了座，倒了茶，然後姚師爺賠著笑臉問道：「什麼事兒找我們倆？老弟。」

柳舞陽跟秦彪互換了個眼色。

聽畢，姚師爺跟杜毅臉m.hetubook.com.com上都變了色，四隻眼睛瞪得老大，姚師爺結結巴巴地道：「怎麼說，這位大名人兒胡三奶會是……真的？老弟。」

胡三奶搖頭說道：「你們沒懂我的意思，我是單單指咱們。」

胡三奶道：「你是說柳舞陽他們昨兒晚上報回來的那件事兒？」

周濟道：「不會的，他找不著我，總不會讓我幫他對付姓費的去。」

杜毅道：「兄弟，這麼說我是等你的招呼動手？」

簽好了名，蓋好了章，費獨行拿起那紙手諭吹乾了墨漬，然後摺好了，往懷裡一放，道：「我走了，我暫時不動他們，你也別露聲色，以後該怎麼做，我隨時會來告訴你。」

費獨行道：「你看我像鬧著玩兒的麼？」

費獨行道：「姚老用不著這樣，您盡請放心，現在他們已經在我手掌心裡，誰他們也碰不著了。」

姚師爺、白雲芳、費獨行、傅祖義、楚飄雲、蒯靈，還有金總管幾個坐一桌，這張桌擺在幾十張桌子的正中間，這樣說話敬酒都方便。

矮胖中年人道：「以屬下看，怕是他想讓咱們幫忙對付姓費的。」

杜毅畢竟是個會武的，殺人流血的事兒也見的多，他比較鎮定些，他道：「兄弟，你怎麼知道柳舞陽幾個是他們潛伏在府裡的內線？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費獨行道：「姚老，這件事不比別的事，殺人您行麼？」

姚師爺霍地站了起來，沉聲說道：「杜毅，你這是幹什麼？不會喝就少喝。」

費獨行所以一再要求快，要求一下子了結，主要是為防柳舞陽幾個扯出九夫人來。

周濟道：「許是前些日子屬下請過他，他今個兒回請。」

「可不。」費獨行道：「九夫人都能鎮定如恆，不動聲色，您一個大男人家又有什麼好怕的？」

幾十桌弟兄們都怔住了，白雲芳美目睜得好大，但她一直坐著沒動沒開口。

費獨行何嘗不知道杜毅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要不然這麼要緊的事兒也不會交給他辦了。

費獨行道：「老杜，你這是扯到哪兒去了。」

「你認輸？」杜毅冷笑一聲道：「你這哪裡是認輸，分明是瞧不起我姓杜的……」

胡三奶拿著一張大紅帖，周濟、矮胖中年人，還有那濃眉大眼壯漢分開在兩旁。

姚師爺道：「既是老弟已有安排那就行了，好吧！到時候這件事交給我，我也只能辦這種事了，流血殺人的事兒……」搖搖頭住口不言。

費獨行揚手一個嘴巴抽了過去，杜毅被打得一個蹌踉一屁股坐在地上。費獨行一步跟到，揚手又一掌，杜毅躺下不動了。

矮胖中年人臉色m•h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一變，旋又搖頭道：「不可能，壇主，要是他知道了咱們，翠娟跟柳舞陽他們可沒有……」

矮胖中年人道：「是的，您看……」

「我太過了？」杜毅跺腳罵道：「放你娘的屁，你杜爺……」

費獨行道：「外頭動手是我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您只管等著佳音就是，倒是這府裡有些事得請二位幫個忙。」

姚師爺機伶一顫道：「真沒想到天子腳下的京城裡還會有……我的老天爺，多虧老弟你查出來了，要不然……」他機伶又一顫，住口不言。

姚師爺乾咳一聲道：「說的是，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豈能不如一個女流，咳，咳，我不怕了，我不怕了。」

姚師爺一拍胸脯，一臉的夠意思神色，道：「老弟，你只管走你的，府裡的大小事自有我。」

目光一掠杜毅跟姚師爺道：「二位都記住，我要借白雲芳之力，我跟她另有一套說辭，我是說我讓范富春當場逼供，范富春招出了周濟，也就是說我是利用了府裡這件竊案，將來一旦談起來，雙方的話可別湊不到一塊兒去。」

胡三奶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費慕書鬼得很，萬一要是他跟姓杜的串通好了，施了這麼一著苦肉計……」

胡三奶看了看帖子，抬眼望向周濟：「他這是什麼意思，無緣無故，他請你吃的什麼飯？」

姚師爺老眼一睜，道：「笑話！哪件事我不行，這麼多年了，府裡的大小事哪一極不是我……」

費獨行道：「我剛才不說了麼，府裡這麼多人，在沒抓著證據之前，我不能讓他們走漏消息。」

費獨行笑笑說道：「姚老的意思我懂，只是姚老沒懂我的用心，我是借白雲芳之力鏟除叛黨，事成之後功勞是我的，她輪不著，我有了功勞，姚老二位還怕沒好處麼，再說到那時候說不定中堂一高興，把這總領班的頭銜賞給了我，白雲芳反成了我的下屬，姚老不也大大地出了一口氣了麼？」

胡三奶道：「他知道咱們了。」

姚師爺站了起來，道：「老杜，算了吧，一杯就一杯吧，中堂賞這麼些酒不容易，大夥兒還要喝呢！」

姚師爺中堂府的首席，面子自然大。菜是大廚房做的，酒都是各地孝敬中堂的，哪兒的名酒都有，儘管成罈的藏在地窖裡，可是平日誰也不能碰，今兒個姚師爺賞下來了，可遇著了，哪能不喝？

費獨行笑了，杜毅也笑了。

杜毅瞪著眼道：「我扯到哪兒去了？你別反穿皮襖裝老羊了，你當我不知道，現在你神了，進府就是個大領班，眼前又立了這麼一樁功勞，你把誰放在眼裡了，拉你進門的是我，當大領班的是你，有功領賞的也是m.ｈeｔuｂｏoｋ•cｏｍ•ｃoｍ你，現在你瞧不起我了，你他娘的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你當我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嗎……」

杜毅本來是舉著杯子來的，可是他現在發了酒瘋，一擺手道：「一杯？一杯還不夠潤喉嚨的呢，不行，咱們拿罈子乾。」往外一招手道：「喂，幫個忙，弄兩罈過來。」

費獨行道：「姚老，您輕點兒。」

白雲芳睜大了美目。

胡三奶神色一動道：「慢著，他讓你幫他對付姓費的，這裡頭……」

姚師爺道：「老弟，你為什麼不讓早一點動手？養這麼幾條狼在府裡，萬一他們提早……」

杜毅一揮手怒吼道：「少廢話，只說一句，你喝不喝？」

杜毅一拍胸脯道：「兄弟，這個你放心，別的我或許不行，幹這個我可是拿手，九夫人的手諭我接過來了，姓柳的這幾個我負責，要是在動手之前走漏了風聲，到時要讓他們喊一聲，或者是走脫一個，兄弟你唯我是問就是。」

費獨行接著又把那天跟杜毅逛天橋後的經過說了一遍，聽完了這番話，杜毅信了，而且幫了腔，這麼一來姚師爺也信了，他頭上都見了汗，頭搖得跟貨郎鼓似地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這位大名人兒竟是……怪不得她專結交權貴，怪不得她專挑大的交，原來她是想……」

杜毅道：「兄弟，別說我也在這個府裡當差，這件事是我的分內事，就是不是我的分內事，兄弟你既然找上了我，我也是義不容辭，只是他們幾個是九夫人的近身護衛，九夫人那兒……」

姚師爺這張桌上，費獨行最後一個敬酒，破案拿賊，他歸功於大夥兒的合作，他也感謝大夥兒的合作，他新來不久，希望今後大夥兒多幫他的忙。

杜毅道：「兄弟，什麼時候動手？」

費獨行道：「府裡這麼多人，我怕消息走漏，在我沒抓著胡三奶的證據之前我不打算動他們，不管什麼時候動，你謹記住幾件事，第一，在動手之前千萬不能動一點聲色，否則打草驚蛇，功虧一簣，咱們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第二，一旦動手務必要快，迅雷不及掩耳，一下把他們了結，我一旦抓住胡三奶的證據，要他們沒有用，不能讓他們走脫一個。」

姚師爺的臉上剛有了點紅意，現在一下子又全沒了，他急道：「怎麼說，老弟，府裡還有他們潛伏的內線，都是誰？」

費獨行斂去笑容，道：「是這樣的，姚老，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府裡還有他們潛伏的內線，這些人我要請老杜幫個忙，到時候一個一個給我拿下斃了。」

費獨行道：「我沒有那麼好的酒量……」

周濟一欠身，恭謹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