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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總管微微一怔，結結巴巴地道：「堡主的意思……是說……」

錢總管心頭一震，急忙追上去喊道：「堡主，堡主……」

那些少女並不是每一個膽子都很大，有幾個起初很害怕，但看到公孫彥風度翩翩，無論談吐與舉止，都充分表現出是個正人君子，又不由得生出好奇心，公孫彥叫她們多走動一下，她們卻聚在一處，像一群剛出窩的小麻雀一樣，一面以眼角偷偷打量，一面低低議論起來。

趙紅英粉拳一揚，首先攻出一招，一面口中道：「這樣不妥。」

錢總管道：「就在你進來之前一會兒。」

錢總管將信將疑道：「真的？」

君方義思索了片刻又問道：「在這以前，你們是在談些什麼事？」

君方義道：「姘夫那裏。」

公孫彥緩緩說道：「因為我想知道你錢兄是不是還記得這件事。」

那少女微垂下頭道：「他們說……說……說……說你會……會……留下我們……說你……不但英俊瀟灑，而且很……很富有……不在乎一下子……討……討……討上七個……」

公孫彥回過頭去望望君方義，君方義點點頭，表示會意。

錢總管道：「怎麼樣？」

君方義道：「麻金蓮！」

錢總管噢了一聲，忙道：「沒有，沒有，我不過……站在這裏……看看景色……順便等候你回來罷了。」

公孫彥平靜地接下去道：「三年之後，如果我公孫某人仍然活在人世間，我會去百鹿谷看望你們，和你們住在一起。這裏的三十位師父，從現在起，交你帶領，相信他們會聽你的話，也相信你錢兄懂得我的意思！」

錢總管拆開來函，只見上面寫的是：「想知道日前失蹤的那批閨女之下落麼？請付頑童古錢一吊，他自會為你們帶路。」

那頑童接過一吊古錢，歡喜得什麼似的，不住招著小手，示意大家快跟他去。

轉眼之間，七天過去了，他並未能從中州各處之眼線那裏，獲得那批閨女之任何消息！

這廝的一套筆法，果然相當高明，他這一筆點出去，竟叫人一些也看不出他是在有意放水。

那頑童搖搖頭。

錢總管向一名武師吩咐道：「去請堡主來！」

錢總管連忙接著道：「這人生的什麼樣子，你能不能告訴我？」

接著，春蔥般的五指一緊，果然又添了幾成勁道。

公孫彥道：「都是什麼時候來？」

公孫彥道：「胡說！」

沒有一個人鼓掌。

公孫彥示意君方義採取戒備，然後走上前去，向其中一名少女問道：「你們來這裏多久了？」

侯姓漢子咽了口口水道：「是的，在下祖籍是隴西甘谷。姑娘府上哪裡？」

公孫彥感覺奇怪道：「我當然要送你們回去了，否則，我為何要來救你們？」

侯姓漢子結結巴巴地道：「姚，姚……」

錢總管微感意外道：「就是那個二十多年前，因戀奸|情熱，謀害了親夫『花槍俠』的『麻金蓮』陰小小？」

「臨走之前他怎麼說？」

公孫彥又咳了一聲道：「除了太白山那座堡寨，以及洛陽這座宅第，你錢兄可知道公孫某人其他尚有哪幾處產業？」

錢總管不禁一呆，張目愕然道：「毒計？什麼毒計？」

但是，先前的堡主，和現在的君師父，誰也沒有責備他的意思。

君方義不由的停下腳步，心頭暗暗納罕：這裏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故不成？

公孫彥道：「這老婆婆多大年紀？生的什麼樣子？」

錢總管又問道：「你看，這女人有沒有方法可以找得到？」

公孫彥注目追問道：「那些人說什麼？」

錢總管抬頭茫然道：「但卑屬卻不明白，堡主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來？」

君方義道：「你當時如何表示？」

可是，三人就這樣失蹤了，毫無端倪可尋，彷彿一縷輕煙飄散在空氣中，一陣風過，形影俱消……

錢總管道：「這女人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她那一臉菊花麻子，早年卻時常聽人提起，如果是個麻臉老太婆，那些女娃兒應該……」

馬車駛走後，他又向君方義道：「君師父剛才已經聽到了，那個老婆子，顯然就住在這附近，即使已經離去，仍不難打聽出來，你找兩個人，暗中查查看。」

公孫彥詫異道：「為什麼？」

以後的幾天，在一些茶樓酒肆中，雖仍有人談論這件事，卻沒有一個人想到那三名入選者都去了什麼地方。

錢總管見堡主要帶君方義一起去，才稍稍放下一顆心；因為堡中之武師，論心思之細密，就數這位方圓客。

前者眼望窗外，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錢總管吃了一驚道：「堡主要去哪裡？」

錢總管道：「記得。」

趙老大的臉上，登時露出一片喜色，原來兩人相處多年，彼此均對對方的一身武功，了解得相當清楚。趙老大以掌法見長，侯姓漢子的功夫則全在一支判官筆上。嚴格比較起來，後者的一套筆法，實較前者之掌法為優。如今侯姓漢子未帶兵刃，欲以空手過招，自是趙老大佔便宜。

錢總管道：「誰？」

「後來他便走去裏面房中，改扮成一名白髮老人，沒有說幾句話，就這樣匆匆走了。」

因為這一場為時短暫的搏鬥，不但談不上精采，且予人以卑鄙之感。

公孫彥道：「是不是你錢兄一條命，比較不值錢？」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們堡主的脾氣，你君師父清楚，他吩咐你怎麼做，便希望你怎麼做，事情演變到今天這種地步，已經wｗｗ•ｈｅｔｕbook.ｃｏｍ.ｃｏｍ夠他傷心的了，如果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再不聽他的話，自作主張，一意孤行……」

侯姓漢子至此方知中了這女人的圈套。

看的人都很失望，因為這最後一天，結果並沒有產生大家想像中的高潮。

錢總管微訝道：「百鹿谷的那片田莊？」

君方義道：「總管有沒有聽人說過，有人被仇家一刀削飛鼻子，後來又給縫回去，連疤痕都看不出來的？」

趙紅英一邊進攻，一邊回答道：「奴家這兩三天，能夠連勝五場，全靠一套不太成熟的擒拿術，如果侯爺有意承讓，請在奴家發出第十二招時，讓奴家拿住您的右臂。然後您就裝作穴道受制，鬆手丟下判官筆，這樣看來比較自然……」

交這種朋友，原就該死！

當下他顧不得再去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忙以安慰的語氣接著道：「堡主，你靜一靜，目前洛陽這一方面，我們的人手不能算少，不論那廝使出什麼卑劣的手段，我想我們還不至於無力應付。就說剛才派出去護送那些女娃兒的祖師父他們幾位，即使落單中伏，以他們幾位身手，只要不遇上那廝本人，相信絕不會吃虧到哪裡去，如果堡主是為這個擔心，卑屬馬上再加派一批人，趕下去接應就是了！」

他小手朝其中一間指了指，然後便笑著一溜煙跑開了，由於時間尚早，這一帶又極僻靜，附近一個人也看不到。

公孫彥道：「錢兄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發現那一片土地時，曾經談到的一些計畫？」

「他既沒有說我們中了敵人什麼毒計？也沒有說要去哪裡？」

錢總管整個人都呆了。

公孫彥想了一下，又問道：「我現在假若著人送你們回去，你們是不是都認得路？」

那少女瞪大眼睛道：「你要送我們回去？」

錢總管道：「哦？她那個姘夫能有這樣大方，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錢總管注目道：「是不是那人吩咐你不許提這些？」

錢總管臉上登時升起一層陰霾，輕輕嘆了口氣道：「剛走。」

公孫彥道：「不管是真是假，去看看亦不妨事。」

一切如約進行，趙紅英在發出第十二招時，侯姓漢子佯裝閃避不及，讓對方纖纖五指，一把刁住了自己的右手臂。

他頓了頓，接道：「附近這一帶，有沒有人見過那個老婆子？」

直到君方義將六枚金錢重新收進衣袖中，他才走過去啞聲帶顫地低聲問道：「我們留在堡中的人，不……不……礙吧？」

錢總管一呆道：「麻子也能治得好？」

那少女道：「一個老婆婆。」

公孫彥點點頭道：「錢兄的記憶力，誠然不差。」

她沒有料錯。

錢總管道：「那得要碰上『九疑山聚寶峰』的那『五手怪醫』才行啊！」

「好！」

其中那兩名中等身材的漢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似乎均有續侯姓漢子之後，登臺逐鹿之意。

臺上，侯姓漢子的一條右臂被抄在小迷糊趙紅英手裏，雖然隔著一層衣服，仍止不住癢癢麻麻的，舒暢得幾乎要癱瘓。他真恨不得對方來個假戲真做，加點力氣扭他一把。

錢總管茫然轉過身來道：「你說什麼？」

錢總管道：「否則……」

錢總管道：「他說他不明白，那廝甘冒大不韙，將這七名少女分從各處劫來，為什麼最後卻假他公孫某人之手，將這些少女又給放出去？」

君方義道：「現在好得多了。」

太陽快要下山時分，擂臺上燃起三串長長的鞭炮，同時貼出三張大紅謝帖，表示半月之擂期，至此全部結束。

侯姓漢子滑步避開，同時虛張聲勢地還了一招。

錢總管道：「恐怕不對。」

公孫顏兩眼癡癡地望向窗外天際遠處，只是搖頭，久久不發一言。

君方義道：「這是家師親眼看到的事，怎會不真？」

錢總管發愣道：「堡主——」

他苦笑著，嘆了口氣道：「但是，錢某人比誰都明白，今天，別說是我這個無能的總管，就是堡主他老人家親自要帶你們隱去百鹿谷，恐怕都不一定行得通。君兄，你說吧！你叫我這個總管怎麼辦？」

錢總管又問道：「那麼，這次交信給你的人，與上次交信給你的人，你看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

轉眼之間，十招已滿。

他一掌往下切落，侯姓漢子左拳一沉，右邊衣袖一抖，右掌中已經多了一支烏油油的判官筆。

君方義一呆，道：「出了什麼事情？」

君方義道：「她那個姘夫只比花槍俠遲死了三個月，致死之因，據說便是為了這方漢玉寶硯，因為這女人忽然發覺，治好麻臉皮，機會只有一次，天下的男人，卻多的是，結果她又使出老手法，拿姘夫的一條性命，換來一張漂亮的面孔！」

公孫彥注目道：「是不是一時記不起來？」

侯姓漢子面有得色地雙拳一抱道：「在姑娘面前獻醜了！」

侯姓漢子連忙說道：「是的，是的，西大街的姚記老棧，姑娘是不是也住在那裏？」

君方義道：「怎麼不對？武林中難道會有第二個麻金蓮不成？」

侯姓漢子於是不再客氣，口道一聲：「有僭了！趙兄接招。」

公孫彥道：「只是有那麼一點點熱氣？」

這時錢總管，雖仍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已漸漸意識到事態之嚴重。

君方義接著問道：「在他警覺中計之前，你們談到哪裡？」

公孫彥問明各人住處，發現其中有兩人是表姊妹，另外兩人則住在同一村子裏，便吩咐她們分乘五輛車子，每人都給了百把兩銀子，由十名武師分成五組，分頭護送出城而去。

那少女道：「是那些將我們提來這裏的人告訴我們的，那些人說：有一天，會有一個叫公孫彥的人，來放我們出去。」

由於兩人係以拳掌之路數發招接招，雙方身軀極為接近，等到趙老大發覺上當，已經太遲了。

那少女亦無懼意，眨著眼皮道：「你們是不是一個叫公孫彥的派來的人？」

君方義道：「這是當年動了手術之後，五手怪醫的特別吩咐。五手怪醫說，這樣可以促使創口早日平復。而這女人卻以為吃了生蛋既有這麼大的好處，天天吃豈不更妙？於是便吃成了習慣。所以，我一聽說這老婆子有吃生蛋怪癖，便知道她是誰了！」

那頑童又搖了一下頭。

君方義接道：「你猜對了！治好這女人一臉菊花麻子的人，正是『九疑山聚寶峰』的那位『五手怪醫』！」

侯姓漢子搶著應聲道：「在下一定遵辦。」

趙紅英沒有回答，脫口接著道：「侯爺目前住在什麼地方？」

這段期間內，他只證實東城那座提學府，實際就是那位什麼金龍大俠的第三分宮。

可是，像剛才的趙老大為他所誑一樣，等到他發覺上當受騙，已經太遲了！

錢總管皺皺眉頭，沉默了好一陣子，方才抬起面孔，緩緩地說道：「不是笑話，君兄，事情可鬧大了！」

因為自從他八年前為報救命之恩，進入無名堡任職總管以來，這顯然尚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們這位果敢豪放的堡主，如此般沉痛引咎自責，以及如此般絕望不克自持。

公孫彥道：「還有呢？還有中條山百鹿谷的那片田莊，你為什麼略而不提？」

三天過得很快，潼關方面，依然沒有消息。所有的無名堡武師們，均為之深感納罕。

那少女道：「沒有。」

君師父，就是堡中那位精通陰陽數理的武師，此人名方義，外號「方圓客」。方圓者，錢也。錢在普通人手中，只有一種用處，但是在這位君方義手上，卻有三種用處。因為這位方圓客君方義不但六壬神課靈驗無比，而且還打得一手百發百中的金錢！

那女人衝他吃吃嬌笑道：「奴家當然不放手……」

君方義道：「知道了她是誰，找起來自然容易得多。我先趕回來，便是想請堡中加派人手，這女人仗著沒人認識她，目前很可能仍在城中，沒有離去。」

那少女道：「熱的。」

錢總管點點頭，沒有開口。同時，緩緩移目望去窗外，彷彿又在追憶當時之情景。

不過，此人有個非常古怪的脾氣，除非他自動提出外，平日絕不代人卜休咎。

公孫彥又問道：「這些日子，你們既然不能走路，都是誰在伺候你們。」

侯姓漢子經這一捧，全身骨頭都酥了，連忙遜謝道：「姑娘好說……」

公孫彥的心情很沉重。

侯姓漢子大喜道：「那真是再好沒有了，在下住的是西廂四號，正好與姑娘門對門，可惜在下早不知道……」

君方義一雙眼光仍然直愣愣地平望著前方，平板而單調的字句，就像不是從他嘴裏吐出來似的：「最卑鄙，最下流，也是最陰險狠毒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們在太白山麓的那座無名堡，這下算是完定了！」

那少女道：「我們都不能走路了，你能不能先替我們治好這種不能走路的毛病？」

公孫彥微微一怔道：「公孫彥這個名字，是誰告訴你們的？」

但另外的那個大胖子，卻大搖其頭，顯然不表贊同。

君方義興奮地道：「我已經打聽出這個老虔婆的底細了，你猜這個老虔婆她是誰？」

錢總管道：「我當時無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但他一跨進大廳，臉上的笑容，便告消失。

趙紅英媚眼飛拋，嫣然一笑道：「你侯爺這樣說，不是太客氣了麼？與敵人交手，最講究的便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幾句兵家要訣，有幾個人能像你侯爺剛才這樣運用得得心應手？」

這一次送信過來的，仍是上一次的那名頑童。

君方義背著手，在廳中不停地走來走去。

他一起床，臉也沒洗，便去到前院守候；因為他堅信那位什麼金龍大俠，今天必然會有消息送來，以實踐前此傳柬之承諾。

錢總管道：「什麼習慣？」

「他要我帶著你們，立刻隱去中條山百鹿谷。並說三年之後，他如能僥倖不死，他會去百鹿谷找我們，和我們住在一起！」

但是，這座提學府，早已變成一座空宅，從裏面什麼線索也找不出來。

不同的是，上次這頑童信一丟下人就溜了，這一次卻守在門口，不肯離去。

那少女道：「她昨晚來的時候，告訴我們說，今天一早，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用不著她再來這裏了。」

公孫彥道：「那些捉你們來的傢伙，有沒有折磨你們？」

公孫彥道：「是那些人找來的？」

侯姓漢子奉命唯謹，急忙擺開架勢，口中卻說道：「沒有關係，姑娘只管攻過來，十招之後，在下就賣個破綻，設法讓姑娘贏下這一場就是了！」

錢總管實在想不透此時此地，堡主為什麼會問起這些來，但又不敢違拂，只得如背書般，一處一處地報了出來道：「順天應天兩府，各有銀號一座；蘇州、揚州、汴洲和岳州，各有酒樓、客棧一hｔｔps://wｗw•ｈeｔuｂook.ｃｏｍ•com間；煙臺有兩間皮貨店；襄陽有兩間糧行；長安有兩家布莊、一間糟坊、一間鐵店、一家騾馬行。」

七名少女，不論睡著的或已醒的，都具有相當之姿色，只因多日未曾梳洗，一個個頭髮都很亂，臉孔很蒼白，神情也顯得有些呆滯，不過，這並無損這七名少女的娟秀嫵媚之氣，相反的更顯得楚楚可憐，惹人疼愛。

錢總管霍地轉過身來，瞪大眼睛道：「你說……我們……真的中了計？」

趙紅英又飛了一個媚眼道：「侯爺不是中原人吧？」

趙紅英在發出第十一招時，輕輕咳了一聲，暗示下一招她就要施出約定的擒拿手法了。

君方義不安地道：「總管……你……你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吧？」

公孫彥苦笑著搖搖頭，忽然起身走進臥室，再從裏面走出來時，已經變成一個鬚眉如霜的老人。

侯姓漢子道：「今天沒有帶在身上。」

君方義道：「走了多久？」

君方義喃喃接著道：「洛陽少女失蹤……潼關的擂臺……我們都是一群大笨瓜……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竟自始至終，渾無所覺！」

趙老大的死，只換來臺下一片驚啊之聲。

錢總管緩緩接下去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我至今依然莫名其妙。剛才，我們回來之際，本來談得好好的，堡主他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事情不對勁，喃喃說得一聲：『不好，我們中了這廝的毒計了！』接著，便像換了個人似的，不斷地自責，口口聲聲說對不起我們大家，尤其對不起高宗武高師父，甚至稱他自己為金龍門中『一個不肖的弟子』！」

口中還在笑著，玉腕突然一絞一扭，侯姓漢子殺豬似地一聲尖叫，一條右臂，已告折斷！

接著，「喀」的一聲，判官筆落地！

趙紅英點點頭道：「奴家住在後院三號房。」

君方義連忙說道：「不，不，你不知道，這女人的一臉麻子，後來已經治好，早就不是一張大麻臉皮了。」

公孫彥接道：「不錯，那裏目前雖然僅只是一片杳無人煙的荒地，但你能說它不是我們的產業之一嗎？」

走著，走著，忽然之間，像觸電似的，直挺挺地在大廳中央，一下子站定下來，瞠目如癡，一動不動，只有嘴唇在微微開合：「一點不錯，我們的確中了那廝的毒計——」

公孫彥道：「這個老婆婆一天到這裏來幾次？」

這一天，錢總管起了個大早。

沒有一個人叫好。

「好！」

結果，經常上當的趙老大，又上了一次大當。

公孫彥點點頭，心下已有些明白。當下接著問道：「這老婆婆將飯菜送來時，那些飯和菜是熱的還是冷的？」

公孫彥點一點頭道：「好！你替我一處一處地報來聽聽看。」

錢總管遞上那封書函，無名堡主接過去一看，立即吩咐取一吊錢與那啞童。

公孫彥道：「錢兄意思可是說：這廝見公孫某人有著七房妻妾，料定公孫某人必為好色之徒，因而想借此陷公孫某人於不義？」

他忘記了他這位相處多年的夥伴，難得有一句真話！

「後來呢？」

得勝的侯姓漢子固然令人齒冷，就是死去的趙老大，也無人同情。

等在洛陽的無名堡主公孫彥和錢總管，接連派出三批幹練的武師，趕去潼關打聽三人之下落，結果三批武師均告徒勞往返，誰也無法獲知三人究竟去了哪裡。

趙老大在拳掌方面果然比侯姓漢子高明得多，不過他卻忘記了一件他不該忘記的事。

然後向那頑童和悅地問道：「這位小弟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封信是誰交給你的？」

哪怕是皇帝老兒，他照樣會給你釘子碰。

錢總管定了定神，答道：「一共是三十五個人；派出去的不算，現在這裏還有二十個人，堡主是不是有差遣？」

錢總管黯然垂落視線，答道：「自堡主離開之後，錢某人的心情始終未能夠獲得片刻之寧靜，如今你君師父問起這一點，我錢某人除了說慚愧，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錢總管沉吟著道：「再等幾天，也不打緊。那廝上次送來的條子上說：十日之後，當有驚人佳音奉告。我們雖然不寄望它是什麼佳音，但是，如果因而弄清這廝究竟在鬧什麼玄虛，然後再籌對策，也是好事。」

那少女道：「他們要我們乖乖聽你的話，說我們如不聽話，你會將我們關起來，關一輩子，天天拷打……」

錢總管道：「『五手怪醫』那廝，是有名的兩隻手治病，三隻手要錢，連一點小小的手術，都要成萬的銀子，這女人當年拿什麼付的診費？」

君方義笑道：「那是由於這女人在飲食方面的一個小小習慣，這個習慣只有這女人有，也只有我才知道。」

君方義道：「什麼時候回來？」

公孫彥道：「天天如此？」

語畢，手一擺，不容錢總管再有任何表示，身形門處，人已掠出大廳！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場兒戲，但他知道，這絕不是一場兒戲。約莫過去一頓炊之久，馬車來了。

接著就地盤膝坐下，緩緩閉上眼皮，調息入定。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方睜開雙目，按著卦象，默默演算。

錢總管無力地垂下頭，胸腔中如萬針攢刺。

錢總管道：「那就由卑屬陪您一起去。」

那少女道：「兩次。」

趙老大瞪眼道：「你那支判官筆，為何不掏出來？」

錢總管接道：「這廝鬼鬼祟祟的，或許是個圈套也不一定。我看還是由卑屬帶人前去看一下和_圖_書比較妥當。」

他猜對了！

趙紅英眼珠子一轉，忽然低聲說道：「來，我們邊打邊談，不要讓下面的人等得太久。」

公孫彥道：「她沒有告訴你們，她住哪裡？」

因為五葷彌陀等三人若是已遭不測，對方炫耀尚恐不及，於理應無滅屍可能；如果三人尚在人世，以三人處事之練達，他們應該想到洛陽這邊，大家如何在為他們著急，怎麼樣也該送個訊息回來，才是道理。

侯姓漢子點點頭表示會意。

仍然未具上下款。

君方義道：「一方漢玉寶硯。」

公孫彥道：「不，這裏需要有人留守，我帶著君師父一起去就可以了。」

那兩扇庫房的門輕輕一推，便推開了。

公孫彥知道都是因為被點了穴道的關係，當下點點頭道：「這種毛病很好治，你們不必擔心，等下我會為你們一個一個都治好。現在我再問你，那些捉你們來的人，還說了什麼沒有？」

所以，這次五葷彌陀等三人失蹤，大家雖有心想請他起一課，卻沒有人敢提出來，連堡主公孫彥也無法啟口。

那少女紅著臉訥訥道：「那些人說……」

錢總管忙說道：「不，不，卑屬不是這個意思。這是卑屬職分內應該記住的事，卑屬怎敢忘記？」

他如今望去之處，正是剛才排了六枚金錢的地方，他目不轉睛地呆呆諦視著，彷彿六枚金錢仍然排在那裏一樣，隔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面孔道：「星象卜算之學，既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所以，小弟底下要說的話，只能提供作參考，我們現在留在洛陽的這三十多人，也許是無名堡今後僅有的一支孤軍，何去何從，關係非淺，仍須總管慎重決定，不要因為君某人幾句話，影響整個大計，這一點尚請總管……」

下面廣場上，這時果然響起一陣陣催促的怪叫之聲，顯然對臺上遲遲不見動手，表示相當不滿。

最奇怪的是，五葷彌陀、鄭六如和狄治平等三人也跟著失去音訊。

無名堡主公孫彥苦笑道：「看樣子我們只有坐在這裏苦等了！」

因為事實證明，侯姓漢子的一支判官筆，並不是沒有帶出來，而只是沒有立即亮出來罷了。

窗口，錢總管正在那裏一個人瞪著院中的荷花池呆呆出神，就像大病初癒似的，蒼白的面孔上，不見一絲血色，連有人走進了大廳，他彷彿都沒有發覺。

臺後奔出兩名短衣漢子，像拖死狗一樣，拖走了趙老大的屍首，連臺上的血漬，都沒有擦一下。

潼關城內，並沒有什麼新鏢局成立。

趙老大閃身讓開拳鋒，手掌一翻，猛向侯姓漢子遞出之手腕一掌如刀切落。

君方義應了一聲是，返身匆匆出屋而去。

錢總管靜立一旁，一直不敢出聲打擾。

三名入選者，一個沒有變動，仍是早上亮相的那兩男一女：「狼虎總管」鄔其安，「肉食公子」勝文光，「小迷糊」趙紅英！

錢總管道：「生的蛋可以吃？」

趙老大的屍首拖走了之後，她才笑吟吟地重新移步走來臺前。

他為了故示大方，寒臉冷冷說道：「那你老弟還等什麼呢？難道你竟想我趙某人先動手不成？」

他的傷心和憤怒，跟其他的武師們，也許沒有什麼不同，但他身居總管的名分，卻使他更多一層慚愧。

公孫彥起身繞室踱步，驀然間，他停下來，臉色鐵青，兩眼發直，像夢囈般喃喃說道：「不好，我們中了這廝的毒計了……」

君方義兩眼注視著地面，微微點頭，出神不語。

欺步進身，呼的一聲，一拳當胸揭去。

君方義深深嘆了一口氣，腕袖微揮，灑出六枚金錢。

這時，廣場的西南角上，三名中年漢子正在竊竊私語。

那頑童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只拐了兩個彎，便在一排庫房似的屋子前面停了下來。

那少女道：「六十多歲，頭髮已白，不過精神卻好得很，力氣也很大，每次提著一大籃飯菜來，氣都不喘一口。」

錢總管訥訥道：「因為事隔多年，堡主一直沒有提起過，卑屬尚以為堡主當日只是一時興之所至信口說了玩的，所以也給忘了。」

君方義沒有馬上回答。錢總管唇角牽動了一下，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

錢總管迫不及待地注目問道：「卦象怎麼說？」

公孫彥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你且別管。我問你，我們這次一共來了多少人？」

這邊，公孫彥運功為眾少女遙空拍開穴道，叫她們都穿好衣服，起身活動活動，馬車一來，便好上路。

君方義道：「吃生蛋！」

那少女道：「是的。」

公孫彥道：「我便是公孫彥。」

錢總管點頭道：「那的確是塊很肥沃的土地，經過開墾之後，不難成為良田。」

趙紅英微微一笑道：「姚記老棧？」

那少女道：「沒有。」

最後，那大胖子不知又低低說了幾句什麼話，兩名中等身材的漢子聽了連連點頭，然後三人便悄悄散開，分別於人群中消失不見。

他希望有人責備他，那樣也許可以減輕他一點痛苦。

隔了好半晌，方始頹然返座坐落，長長嘆了口氣，沉痛地喃喃道：「遲了……遲了……太遲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怪我太糊塗……我……我……我對不起……你們……大家……尤其是高宗武師父……我公孫某人……完全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唉唉！金龍一脈，何其不幸，竟……竟……竟出了我……我公孫彥……這麼個不肖的弟子！」

另一方面，錢總管當場所提之保證，亦告落空。

那頑童和_圖_書點點頭。

很明顯的，如果公孫彥真要她們留下，七個人之中，至少有半數以上不會反對。

他四下望了一眼道：「堡主呢？」

錢總管道：「你說，有一天，如果大家能夠太太平平地活到拄拐杖的年紀，或是江湖上不再需要我們這批人的存在，你會在那裏蓋起一片莊園，帶著堡中的師父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度過恬靜的晚年……」

錢總管道：「這方漢玉寶硯是從哪裡來的？」

錢總管苦笑了一下，說道：「別的還有什麼事好談？當然是在談論那些女娃兒！」

說也奇怪，那女人就像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意似的，乜斜著他微微一笑，那神情彷彿說：「奴家不會使你失望的……」

蓮足一抬，侯姓漢子應腳飛落臺下。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放輕腳步，走過去低聲問道：「總管不舒服麼？」

說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屋角，像一群難民似的，七名少女，倚壁而坐，一人身上蓋著一床舊棉被，有的已經睜開眼，有的仍在呼呼甜睡。

這樣爭執了一陣，那兩名中等身材的漢子，因拗不過大胖子的堅持，終於放棄了登臺的打算。

錢總管道：「堡主相信真有這回事？」

他向錢總管問道：「那廝甘冒大不韙，將七名少女從各地擄來，最後卻假公孫某人之手，將這些少女放回去，你看這廝究竟是何居心？」

只見寒光一閃，那支判官筆已經插入他的心窩！

那少女道：「我看你這人也不像有多兇，但那些人，卻是這樣說的，不信你問她們，我說的不是假話……」

一切處理完畢，公孫彥與錢總管回到住處。

「這女人果然要得……」

關於卦象上對無名堡方面所顯示之吉凶安危，兩人都避口不再提及一個字，因為君方義不肯立即回答，實際上便是最好的回答；以錢總管之老於世故，當然不用再問下去，心中也能領會。

因為沒有窗戶的關係，屋子裏黑得很，到處散發著一股霉味兒。

公孫彥和君方義憑著過人之目力，只略一定神，便看清了屋中的一切。

君方義愕然接道：「請教我？我……我……剛剛回來，怎麼會知道？總管……你……你……別是在說……說笑話吧？」

君方義道：「接著他便非常驚惶而憤怒地表示我們大家已經中了那廝的毒計？」。

公孫彥向方圓客君方義點點頭道：「咱們走吧！」

錢總管笑了笑，道：「現在呢？」

錢總管又嘆了口氣，道：「這個恐怕就要請教你老兄了。」

一切都過去了，潼關城裏，又恢復一片平靜。

君方義噓了一口長氣道：「我剛進來的時候，你的臉色真是怕人，不管叫誰見了，準保都會嚇一大跳。」

那少女道：「不！很熱，很熱，就和剛從鍋裏盛出來一樣！」

原來是一名啞童！

那少女道：「是的，不過，她今天不會來了！」

那少女道：「中午和傍晚。」

小迷糊趙紅英在兩人交手之際，嬌軀不住地往後縮，春蔥似的十根指頭，緊按著兩邊的衫角，像是生怕血濺到身上，會弄髒了她那套剪裁合身的衣服。

公孫彥道：「你覺得那塊土地怎樣？」

君方義不待吩咐，身形一拔，縱上房頂，飛快地四下轉一圈，然後跳落地面說道：「前面均無可疑之處，我們進去看看。」

公孫彥道：「公孫某人當時怎麼說？」

君方義忽然抬起臉孔問道：「下一步，總管打算怎麼辦？」

接著扭過頭去說道：「君師父，你去叫錢總管僱幾輛車子來，一輛車子上派兩人，另外準備一點銀兩，快去快來！」

誰教他交上這種朋友的？

那女人笑道：「奴家不是早告訴過你麼？與敵人交手，最講究的便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誰叫你不去細細體會呢？現在，奴家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那便是女人的話，千萬聽信不得。過去這兩三天來，那五名挑戰者，他們的下場，和你完全一樣，都是打歪主意，給打壞了！」

公孫彥沉聲道：「那是他們胡說！」

那頑童搖搖頭，一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方圓客君方義從外面走進來時，臉上帶著笑容，顯然是很高興，看樣子那個怪老婆子的下落，八成兒已經被他打聽出來了。

趙老大一聽說對方身上沒有帶著那支判官筆，精神馬上來了。

錢總管又問道：「你只出去了一會兒工夫，怎麼知道這老婆子就是當年那個麻金蓮陰小小的呢？」

無名堡主趕來了。

侯姓漢子背向臺下，涎臉低聲道：「真希望姑娘一直這樣抓著，永遠不要放手。」

可是，等他追出大廳，已經太遲了！空院寂寂，哪裡還有什麼堡主的人影？

「一個字都沒有提！」

只是一個照面，便已分出強弱。

君方義肅容一字字地說道：「如就卦象而論，不管去不去百鹿谷，我們均必須立刻離開這座宅子，至遲不能超出明天這個時候！」

錢總管思索了片刻道：「這事的確使人難以捉摸，也許他想不到你會將這些少女，真的一個個都給放回去。」

廣場上歡聲雷動。

君方義道：「一點不錯！」

他趁雙方錯身而過之際，低低問道：「那麼，姑娘的意思，要在下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