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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魁星

作者:柳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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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暫充狗熊伺良機

第十一章 暫充狗熊伺良機

屋外,佟宏的聲音又透壁而入,粗暴粗厲已極:「半炷香時間已到,『紅白道』的兔崽子們,不是『百干會』想不留生路給你們,是你們自絕生路於先,你們若是執迷不悟,『百干會』便要立斬無赦,兒郎們,聽我的號令!」仇忍道:「老凌,快點,你出去!」凌重咬咬牙,砰的一聲撞開了木門,蹌蹌踉踉,又慌慌張張抱著頭往外跑,一邊嘶啞還加著點顫音的乾叫:「別攻,別攻啊!……我們降,我們降啦……」低罵一聲,古上才也兩手疊放頭頂,與屈無忌委委屈屈的走出門去!仇忍回頭向元蒼笑笑,也照葫蘆畫瓢,跟著出了門。嚴陣以待的「百干會」人馬靜立不動,陣前的佟宏威風八面的大喝:「算你們知機,就你們這幾個人?」凌重弓腰縮頭,一副窩囊惶恐之狀:「還有,還有人哩,你們別急,這就出來啦——」說著,他側首向另外的屋子那邊叫:「伙計們,快出來降哪!咱們當家的與一干硬把子們全到了對江,我們這幾塊料還頂個卵用?瞧瞧人家『百干會』業已大軍臨頭啦,你們再不降莫不當真要等死麼?」屈無忌也乾澀澀的招呼:「降啦,不降就得要命哇,人家能生拆了我們……」
屈無忌亦道:「對,說不定他們在對岸及江面挑釁尋事,目的也在故意吸引你們的注意力,好將你們的大半人馬轉移過去,然後趁隙攻擊你們老巢!」元蒼不以為然的道:「不會吧?這幾天就因為風聲緊,我業已下令嚴加戒備了,他們怎有法子潛渡過來!」一揮袖袍,仇忍大聲道:「元老蒼,潛隱渡江的方法很多,多得難以計算,『寒鳴江』蜿蜒幾百里,你能全顧周到?他們隨便利用漁船,偽裝漁夫,或躲藏的貨艙底下,或在深夜裡用羊皮囊,小划子,漂木板,甚至泅泳潛行,他們可以化整為零,分散過江,你那些負責警戒的手下豈能一一察覺?這是不可能的!」沉默了一下,元蒼道:「說了這麼多,事實上這裡卻沒發生一點變故呀,奶奶的,你們真是杞人憂天,自找煩惱,喏,我們不仍是好生生的在談著話麼?也沒見有『百干會』『千戈門』半個鳥人的影子!」頓了頓,他大大喝了口酒,笑道:「如果確如你們所言,對方乘夜渡江,準備攻擊我們後背,撲襲我們的總壇,現在也該發動了,怎的卻仍沒有異狀?我看哪,你們是緊張過度了!」目光飄向窗外,仇忍緩緩的道:「很可能他們已像我方才判斷的那樣做了——因為這是個避敵銳鋒,打擊敵人弱點的好法子,況且你們更也照著他們的理想去做了!如若他們確已渡江而來,現在一定隱伏某處,他們至今尚遲未曾動手的道理,不外乎人手猶未聚齊,發覺你們總壇的攻擊價值不如想像中的高,或者臨時有了什麼其他變化等等……但只要他們一來,他們便會如我推測那樣行動,而只要他們這樣行動了,便必不會徒勞往返,所謂『身入寶山豈可空手而回』?換句話說,我們只消再等一下,若無動靜,便表示他們未曾如我們所料潛過江來,否則,必有情況發生!」搖搖頭,元蒼道:「我不信,一定是你判斷錯了,那有這麼回事?胡思亂想,真是胡思亂想!」
「人面狒」獠牙一掀,大吼道:「肅靜!通通不准說話!」當喧囂聲變為嗡嗡低語之際,陳保隆轉頭向聞久亭道:「老二,你這是搞什麼名堂?要弄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麼?連俘虜的人心都安撫不下來,以後再怎麼招降法?」聞久亭強悍的抗聲道:「以後根本不用招降,宰光了乾淨!」陳保隆怒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要悖逆當家的心意!」歪偏的鼻子一聳,聞久亭嘀咕道:「不要抬出當家的壓我,我就不喜歡這婆婆媽媽的一套……」重重一哼,陳保隆沒有理他,大聲道:「聽著了,你們這群俘虜不准再鼓噪滋事,否則休怪我們立殺無赦——本會弟兄看緊著點,出了紕漏你們哪一個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一步搶在仇忍身側,自窗縫中望去,元蒼氣咻咻的道:「陳保隆,『百干會』『百字行』的首席好手,這殺千刀的!」外面,約在三十丈外,兩百餘名身著藍色勁裝的大漢正排成倒八字陣形列展開來,兩排人之前,各有五個為首指揮模樣的人挺立著。右邊,一個即是那「人面狒」陳保隆,陳保隆身旁,是一個斜眼歪嘴,相貌奇醜的疤頂大漢。大漢後頭,居然是個藍巾包髮,風姿綽約的妖嬈女子,另外,靠著那女子的是個又黑又瘦的高個頭,押後的則是一個生像頗見忠厚的年輕人。左邊那排人的五個為首者,當先一個丰神玉貌,器宇軒昂的青衫書生,緊偎著他的,卻又是個美麗端莊,宛如大家閨秀般的少女,這一對後面,是位凶神惡煞,滿臉橫肉的粗漢,粗漢右邊站著個細眉小眼的胖子,左側立著一個枯乾的老頭,就是這樣,他們排了陣勢!
沉默了老久的屈無忌忽道:「未見『千戈門』的人出現,不知會不會也跟著來了。」仇忍慢慢的道:「我想可能不會。」元蒼問道:「何以見得不會?」仇忍吁了口氣,道:「很簡單,『百干會』主力盡出,意圖打我們背後空虛,但他們卻絕不可能把自己的老窩抽乾了,他們同樣也防我們一手,『百干會』主力既已在此,他們的地盤裡便必有『千戈門和*圖*書』的同伙把守防衛著,這是最明顯不過的事!」元蒼道:「很有道理!」凌重插嘴道:「據我看,他們絕不知道這裡竟有我們幾個潑皮在,甚至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元老蒼正好也回到這是來了,他們大概以為此地只有許波、甄瑞兩位老弟率領幾十名兒郎而已,他們一定早已算計好了,憑他們今天的陣勢,篤定可以吃掉許、甄二位老弟及幾十個孩兒的…,啊哈,『百干會』這次可走了眼啦!」古上才若有所思的道:「老凌的判斷大約不會錯,否則設若對方明知我們虛實的話,光憑眼前這點陣仗是不夠的。」仇忍一笑道:「這一點,我也同意,他們算差了!」
得意洋洋的點頭,佟宏道:「元蒼帶頭的『紅白道』非但橫暴殘虐,跋扈囂張,更是腐敗黑暗,紊亂混雜,是個烏合之眾,一盤散沙,早就該遭到淘汰,早就該被殲滅了,一葉落而知秋,胡來金,你還算是個看得清大局利害的明白人!」凌重趕緊道:「『百干會』紀律嚴明,勢雄力強,我們『紅白道』的伙計們大多早想投過來啦,尤其在大當家卓越果敢的領導下,還怕不揚威四海,霸傾五嶽麼?大當家,『百干會』是有希望,有前途的吶!不像『紅白道』早已老大不堪,搖搖欲墜啦……」哈哈大笑,佟宏道:「老小子,你好會說話!」凌重諂笑阿諛道:「大當家,我這可都是真心話啊……」
轉過臉,仇忍道:「老古、老凌、屈老哥你們三位是否同意?」古上才笑笑,道:「反正你怎麼說我們怎麼辦,事成事砸看你的名堂了!」點點大腦袋,凌重道:「小子,我們全唯你馬首是瞻啦!」屈無忌笑道:「據我看,仇老弟這法子很管用,我們就這麼做了!」仇忍低聲道:「到了那裡之後,我們要認定個人撲擊的目標,等我一聲暗號,我們便一齊行動,記得下手要狠要快要準,不能叫他們緩過氣來,以期同時消滅敵人至少一半以上的實力!」陰沉沉的一笑,古上才道:「你放心,我一向動手都是這幾個原則!」凌重橫了他一眼,道:「莫不成我就是有別的原則?」哼了哼,古上才道:「你差遠了。」眼眉一吊,凌重冒火道:「只有你行呀?你行個卵蛋!」
仇忍淡淡的道:「我看也像是他比較有點名堂……」晃了晃大腦袋,凌重道:「等我來逗弄逗弄他……」古上才道:「你另找別人吧,這『鬼不攀』是注定要和我攀上一攀了!」「嗤」了一聲,凌重道:「少搶生意,你算老幾?」瞪了他們一眼,仇忍道:「人家又不是塊肥肉,由得任你們搶著往口裡咬?你兩個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凌重齜牙一笑道:「別鬧,小子,我篤定吃穩他!」哼了哼,古上才道:「又來了,別忘記『鐵骷髏』孟少節那檔子事,幾乎便丟人現眼,還有臉在這裡吹噓!」「咦」了一聲,凌重道:「我啃了你鳥啦?又對著我來發你娘的邪威?」不理他們,仇忍低聲道:「『百干會』的瓢把子『肘刀無情』佟宏怎的未見出來?」元蒼重重的道:「他會來的,這種現成便宜,他豈捨得不湊上來插一腿?娘的皮,這才顯出他的顏色呀!」
於是,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七八幢木屋的門兒啟開了,先是乒乓嘩啦的刀槍弩矢丟棄出來,接著,每一幢屋子裡便疏疏落落,磨磨蹭蹭的走出來五六個「紅白道」的弟兄,他們個個雙手高舉過頭,滿臉木然悒鬱之色,步履沉重的往這邊走了過來。凌重大叫道:「快點呀,降了『百干會』便能保命,誰沒個三親兩故的?伙計們,任哪一個也沒活膩味呀……」暗裡哼了哼,古上才悶著頭道:「我們降是降了,你們可不能食言整治我們呀!」陰沉沉的咧嘴一笑,佟宏又是得意,又是威風的叱道:「少囉嗦,我們自有定奪!」這時,「人面狒」陳保隆已閃身而去,他一揮手,二十名藍色勁裝的「百干會」大漢已湧了出來,「怪魅」聞久亭也往旁邊一站,大吼道:「『紅白道』的狗頭們這邊來,通通圍攏坐下!」陳保隆叱喝道:「快,別磨蹭著像王八一樣!」
那邊的陳保隆,見這裡有些混亂,急忙趕了過來,大喝道:「你們幹什麼?」四名藍衣大漢剛拖著古上才往地下按,一見陳保隆來了,不由立即站好,聞久亭嘿嘿笑道:「老陳,這小子嘴硬,我叫他們拖出來砍了!」灰頭土臉的古上才喑啞著嗓子尖叫:「無理啊……你們還講不講無理?我只不過叫你們不要隨意踢人,就犯了死罪麼?就要拖我出來下那毒手?早知道如此我們寧拚個死也不降啦,你們先前說得好聽,我們才一出降,你們的臉色就全變了……對待俘虜不是這麼個對待法呀……」仇忍也高聲道:「我們歸降『百干會』不是來受侮辱,受殺戮的,若是這樣,以後誰還敢再來投降!」於是,幾十名「紅白道」的弟兄也同時鼓噪嚷將起來,四周的藍衣大漢們一見情勢緊張,立即抽刀搭箭,嚴密戒備,森森然如臨大敵!
眼珠子一翻,元蒼冒火道:「就算沒有這個藉口,他們還不是一樣會動手?操他二舅子,玩這種孩子都不要玩的把戲!」仇忍皺眉道:「如今你打算怎麼辦?」元蒼精神一振,道:「好辦得很,我已將人手調集到對岸去了,只等部署停當,和圖書我的攻擊大計擬妥,便立即揮兵直搗他『常春嶺』,宰他個雞飛狗跳牆!」
這時,外面分列兩排的「百干會」人馬已開始緩緩的朝前逼進,直到十丈左右的距離才又停住。臉色黝黑,稜稜有威的佟宏大馬金刀站到了中間,他目光尖銳的向眼前這十幾幢雜亂無章又寂靜沉冥的木屋掃視了一遍,然後聲如洪鐘的開口道:「龜縮在屋子裡的『紅白道』朋友聽著了,你們的主力全移過了江對岸,就憑你們眼前這點人手是決然保持不住你們老巢的,我限你們在半炷香的時刻內自行棄刀擱箭,將雙手頂在頭上魚貫走出,這樣我就可以饒恕你們的性命……」雙目怒瞪,元蒼氣得幾乎咬碎了一嘴牙:「聽聽,你們聽聽,好一副『君臨天下』的派頭,娘的皮,他這是幹什麼?投降去?把我們全當成囚俘敗兵了麼?簡直是荒唐加上他娘的暈頭!」噓了一聲,仇忍道:「且聽他講下去!——」站在那裡的佟宏,神色嚴酷,形態威猛,他又響亮的道:「這是給你們一個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我們並不希望殺戮你們這些小角色,我們要追擒的只是元蒼與他手下幾個死黨,所以,你們不必替元蒼賣這個命,而你們也沒有抵抗的餘地,在江湖上闖,要緊的便是識時務,曉利害,如今我給你們這個歸降的機會,是『百干會』寬大又誠意的顯示,你們要切實把握住,否則,如若你們只知一時頑抗的話,我們一旦攻下,恐怕你們的性命便毫無保障了!」
瑟縮了一下,凌重吶吶的道:「我,我是一番好意啊!」擺擺手,佟宏沉聲道:「說吧,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咽了口唾液,凌重囁嚅的道:「是這樣的,大當家,我們一共有五十多名伙計守在這屋子裡,也算護著堂口;如今我一算,只降了三十來個,顯然尚有近二十個人沒出來投降,他們都是元蒼的心腹死黨,也是些不開竅的蠢蛋,大約……他們是想和貴會的人豁刀一拚了,你們就這麼悶著頭往裡找,那些人躲在暗處,如果抽冷子給你們來個偷襲,這眼前虧你們可不吃定啦!所以,我方纔一念之下才出聲勸止呀!」長長的「哦」了一聲,佟宏嘉許的點點頭,望著凌重,道:「很好,你這個消息頗有價值,倒看不出你對『百干會』還挺同心的,就憑這一樁,將來便有你撈不盡的好處!」連連哈腰打拱,凌重誠惶誠恐的道:「還要大當家的多栽培,多照顧……」微微頷首,佟宏道:「你叫什麼名字!」凌重忙道:「小的姓胡,叫胡來金……」在嘴裡念了一遍,佟宏笑道:「這個姓名倒怪有意思……胡來金,你年紀不小了吧?」凌重苦著臉道:「五十出頭啦,大當家,在『紅白道』卻只混了個起碼的頭目……唉,快十年了,眼看著人家越爬越高,又喝酒又吃肉,自己卻連口湯渣子也撈不著,『紅白道』不公平喲,大當家,我早就不想再幹下去了……」
又乾了杯,元蒼咕噥道:「真英雄大丈夫,要有氣定若山,靜峙似嶽的風範,那似你這樣毛毛躁躁的坐立不安?」仇忍一笑道:「你喝你的,別管我。」元蒼伸了個懶腰,道:「今天一起床,從天沒亮起就忙到現在,又彆了一肚皮怨氣,唉,現在人倒有點乏了;江對岸連張像樣的床舖也沒有,真不如我那坡頂上的住處來得舒服,我——。」他話還沒講完,屋外,已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鈴噹聲,這聲音自空劃過,搖曳而去——「叮噹噹」,「叮噹噹」……屋中各人全自一怔,就在這一怔之間,傳自坡腳兩邊,宛似從地底下發出的聲音:「咚」「咚」「咚」……人皮鼓聲!肅立門邊的甄瑞突然脫口低呼道:「不好,是『百干會』的『招靈鼓』!」仇忍面無表情的道:「可不來了!」
元蒼喉頭咕嚕嚕直響,他粗厲的道:「可好,來齊了,百干會『百字行』、『干字行』的好手十名全來齊了!」仇忍緩緩的道:「我認出了右邊第一個人是陳保隆……」哼了哼,元蒼點指著道:「陳保隆一邊的那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斜眼歪鼻疤頂雜種,是『怪魅』聞久亭,那個騷得叫人掩鼻的臭婊子是『花五娘』魏小倩;又黑又瘦活脫像是驢鳥的傢伙是『人鬼影』賈奇,賈奇後頭的楞小子是『一陣風』邵子貴,這五個狗操人不愛的東西全是他們『百字行』的硬把子,左邊那排人的五個帶頭的,那表面似模似樣,其實卻一肚子草的俊秀書生,和偎著他把肉麻當有趣的賤人便是『青衫紅顏』任壯良與華凝紫這一對狗夫婦,他們後面的那個屠夫型的王八蛋是『雷掌』牛三恕,旁邊的豬玀是『橫心虎』竇福,那個老頭最是難纏,人稱『鬼不攀』刁合,他們是『干字行』的,這兩『行』人物的地位卻完全平等,沒有高下之分,實則以那『鬼不攀』刁合為首腦……」
他正在吼喝著,「肘刀無情」佟宏已快步走近,他道:「保隆,這裡沒事吧?」陳保隆連忙躬身道:「回稟當家的,沒事。」滿意的點點頭,佟宏道:「很好,下令我們的前鋒弟兄搜索各屋,然後加以佔領,等著今夜初再與對岸的盟友會合——」陳保隆剛剛答應,人堆裡的凌重已突然站起來大聲叫道:「使不得,使不得……」神色一沉,佟宏冷森的道:「你搞什麼鬼?和*圖*書」凌重急忙躬身作揖,一臉阿諛諂媚之色。「佟大當家的,我呢,既然降了過來,就等於歸順了你們『百干會』,也和你老的手下一樣了,當然我得護著你,以後還望大當家賞碗飯吃,你就是我們的新主人啦……」陳保隆咆哮道:「少廢話,有什麼屁快放!」
有些責怪意味的望著元蒼,仇忍道:「換句話說,你的主力全在對岸?」得意的一點頭,元資道:「我已急令所有的『鯨手』『鯊手』『蟹手』往對岸集中,在我回來之前,他們大半全已趕到,餘下的幾個也正在路上,怎麼樣?我的行動夠快吧?不到一個上午,便將散佈在江面,陣地各處七八十里方圓的人馬全調集了……」仇忍迅速問道:「江面上有多少船多少人?」元蒼想了想,道:「只有十八條快艇三十來個人在負巡守之責,小子,你別窮緊張,我們要打的是陸戰,不是水仗!」仇忍不理他,又問道:「那麼,其他各處的防守情形呢?」元蒼不解的道:「這邊岸上只有十八二十乘巡騎而已,再就是許波和甄瑞左右約五十名弟兄了……我說仇忍,你要搞清楚形勢,我們的敵人在對岸,又不是在水面這邊,你急什麼?」仇忍低沉的道:「但是,元老蒼,你可考慮到了一點!」元資道:「那一點?」仇忍輕聲道:「對方可以在暗裡渡江打我們後背!」大大搖頭,元資道:「不可能,不可能,從事情發生以後,對岸,江面,碼頭,水濱,全已在我們嚴密監視之下,連隻鳥飛過來鄫看得清清楚楚。何況是大隊的敵人?他們是絕無法潛渡過江來的……」嘆了口氣,仇忍道:「你真糊塗了,老蒼。你就沒想到他們可以在夜間渡江?等事情發生,他們早已安穩上岸了!」
湊上前去,仇忍也由窗縫中往外瞧,可不是,「百干會」的斜八字陣勢業已改換成前後兩排的橫陣,十名「百字行」「干字行」的好手便立橫陣兩側,佟宏本人偕同那道人挺立陣前——他們身後的兩百名「百干會」會友業已各自張起了「銀檀弓」,箭在弦上,遠遠看去,閃亮亮的箭簇有若點點寒星!元蒼呸一聲,恨恨的道:「我操他二舅子,這個架勢想來唬誰?」仇忍道:「還不是想唬你『紅白道』!」咆哮一聲,元蒼道:「去他娘的,老子混江湖是叫人唬大的麼?真是笑話!」凌重卻插嘴道:「奇怪,甄老弟怎的還不回來?我們也好出去『投降』啦!」嗤之以鼻,古上才不屑的道:「看你那份出息,就這麼急著出去裝老熊?」凌重嘿嘿冷笑:「姓古的,你也不是什麼高人,耍哪門子的好漢硬骨頭?我操!」古上才正待再頂上兩句,靠屋後的木窗一響動,甄瑞業已喘吁吁的掠了進來,元蒼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都通知到了吧!」連連點頭,甄瑞道:「全轉達了,當家的,隻等仇大哥他們出去吆喝幾聲就行……」仇忍頷首道:「很好,我們準備行動——」
仇忍噯了一聲,道:「別吵啦——元老蒼,你要注意,只要我們一動手,你便跟著朝外衝!」元蒼笑道:「這是當然,我包管衝撲得出乎你想像的快!」此刻,屈無忌道:「仇老弟,我們要換換裝吧!我們的衣衫不像紅白道的人呢!」微微頷首,仇忍道:「當然,馬上就換!」元蒼立即招手將屋裡的甄瑞及另三名手下叫了過來,他們幾個人匆匆脫下身上衣衫與仇忍、古上才、凌重、屈無忌四人對換過了,在換穿衣衫的當中,元蒼呵呵笑道:「臭男人換衣服就沒個看頭,一點異樣的感觸也沒有,不像看娘們換衣裳,嘿嘿能叫人血全滾燙了,一股熱氣直過丹田…」凌重一邊整理紅白肩帶,一面笑罵:「去你個娘的,這等節骨眼下,虧你老小子還能聯想到那上面去……」嘆了口氣,元蒼道:「苦中作樂嘛,唉……」古上才忽道:「對了,小子,我們要怎麼通知隱伏在其他屋子裡的人呢?光我們幾個人出去投降也不像呀!」元蒼接口道:「這不用操心,從屋後派個人去通知一下也就是了,仇忍小子,這裡一共有五十名弟兄,你要多少跟你去假降!」略一沉吟,仇忍道:「三十名可以了。」「嗯」了一聲,元蒼頷首道:「甄瑞,你挨屋去告訴他們一下,每幢屋子裡勻出幾個人去假降,留下的埋伏好,等著我的號令衝出去應合——你要小心點,以屋後的地形掩蔽住身子,別叫他們發現了生疑心!」答應一聲,甄瑞推開靠屋後坡方向的木板窗矯健的翻身而出。
屋裡的元蒼紅了眼道:「我們衝出去殺他個人仰馬翻,看他還吹不吹牛皮!」仇忍忽然若有所思的道:「不要叫,讓我想想……」急得一跺腳,元蒼怒道:「人家把我們都看扁啦,在那裡充他娘的人王,活靈活現的站在我們碼頭上教訓兒子,你還想想,想個鳥!」凌重忙道:「元老蒼,你窮嚷什麼?仇忍小子既是要想想,一定有他的道理,他的心眼一向比我們多。你稍安勿躁,看他有什麼巧妙法子籌思出來再說……」元蒼強自抑忍,咕嘀著道:「真能叫你們幾個人憋瘋…」來回蹀踱著,仇忍雙眉緊皺,像在考慮著一樁什麼傷腦筋的大事,片刻後,他突然道:「好,我們就這麼辦!」元蒼、古上才、凌重、屈無忌四個人幾乎同聲齊問:「怎麼辦?」仇忍搓搓手,道:www.hetubook.com.com「『射人先射馬,擒賊要擒王』,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最快速的行動期能先將對方的一干好手擺平,剩下的問題就好解決了!」
側過身去,仇忍向許波道:「許兄請你立即傳話,下令你的手下們加強戒備——還有跟著元大哥回來的那些人也一樣得小心了!」許波忙道:「方纔那二十幾條快艇乃是要往對岸佈防的,只是順便跟著當家的在碼頭上停歇住一下腳。如今早已過江去了!」元蒼道:「我是準備回來休息一會,再親自交代許波和甄瑞幾句話,然後午前再趕過去的,那知回來得正巧,剛好碰上了你們,否則,還得派人到對岸找我呢……我對我的堂口安全也特別注意,所以才親自回來查看一下,你們放心,我這謹慎法不輸於任何一個人……」仇忍沉沉的道:「只希望不出紕漏更好。」說著,他回頭道:「許兄,請立即傳令所屬加強防範!」元蒼一瞪眼道:「你聽見我老弟的話了?」許波連聲答應轉身奔出。元蒼吁了口氣,道:「庸人自擾,仇忍。」仇忍的平靜的道:「那要等會看看,事實的變化與否才知道!」
「呸」了一聲,元蒼道:「我還道是什麼錦囊妙計呢,原來仍是這個主意——這不和我剛才的意思一樣?大家一鼓作氣,衝出去混戰一場不就結了?」搖搖頭,仇忍道:「不然,如今他們正在全力戒備,我們一旦撲出,他們便能從中調遣攔截,在游鬥混戰中,要想殲滅對方為首諸人便越形困難,我們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打他們一個事出意外!」元蒼不耐煩的道:「你倒說說看,要怎麼才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個事出意外法?」仇忍一笑道:「非常簡單,這個法子佟宏已給我們想出了!」元蒼怔了怔,道:「你他娘可是迷糊了吧?佟宏什麼時候替我們想法子打他自己來著?」低促的,仇忍道:「剛才,佟宏不是說限在半炷香的時間之內叫隱在屋裡的人投降?好,我們就投降!」吃了一驚,元蒼的眼珠子都似乎突出了眼眶:「什麼?我們投降?」
仇忍道:「可是你錯了,元老蒼,一待『百干會』開始啟釁,你便應考慮到『千戈門』的動向的,他們隔著遠是事實,但空間的長短卻不能限制人們內心情感的依附,以你我來說不也隔著這麼一大段路途麼?我們之中如果那個有了問題無法解決,不也照樣會長途跋涉找著對方要求助力?凡是人,對敵友知交的向心力是不可妀易的,任誰也是如此,就算自己的好朋友幫不上忙,相對哭一場也覺得痛快呀!」
握拳擦掌,殺氣騰騰,元蒼咧嘴道:「好極了,好極了,看我們怎麼消磨這群『百干會』的狗雜碎吧!老子要不一個個活剝了他們,就算他們八字生得巧!」仇忍正色道:「不可魯莽,老蒼!」元蒼一瞪眼道:「你就是瞻前顧後的,老是擔心這,擔心那,現在的這副局面不明擺明顯著好像禿頭頂上的虱子一樣?我們這裡是刀口,『百干會』的邪龜孫們正伸著腦袋在刀口上撞,我們只需在後一拖刀把子『嚓』,哈哈,人頭落地,皆大歡喜,這冤氣就大大的出了一口啦!」仇忍冷沉的道:「再等一下,我們以靜制動,以暗對明,看他們怎麼行動,我們再決定怎麼應付,切莫把一場可勝的戰搞得拖泥帶水……別忘了,『肘刀無情』佟宏至今尚未出來呢!」悻悻的湊上窗眼一瞧,元蒼低叫:「說到曹操,曹操就他娘的到了,看,佟宏來了——咦?這小子還另帶著個幫手!」
「碰」的放下杯子,元蒼猛的站起,暴叱道:「我們衝出去!」一搶步,仇忍道:「慢著!」元蒼形色悍野,氣沖牛斗的叫道:「又為什麼?」仇忍冷冷的道:「敵暗我明,不宜叫他們看出我們虛實!」走到窗口往外探視,古上才道:「來了,從兩邊坡腳下轉出來了,全是身著藍色勁裝的朋友,嗯,個個手執『銀勾刃』,人數至少在兩百以上……。」一咬牙,元蒼咆哮道:「好個『聲東擊西』、『乘虛而入』呀,我操他娘的二舅子!」站在窗口邊。仇忍冷靜的道:「別叱喝,元老蒼,這只是說我們第一個回合中了計,卻並不意味著這場火拚他們就包能贏!」元蒼惡狠狠的道:「我們要將這群王八羔子殺個人仰馬翻!」仇忍忽道:「來敵數約二百,已是你這裡防守實力的四倍……唔,我已看見那個像貌突奇的人物了,陷目塌鼻,掀唇獠牙,又黃毛披肩……」
元蒼先回頭叫了一聲道:「拿酒來!」然後,他重重的道:「『百干會』的瓢把子佟宏和『千戈門』的掌門寒眸嚴咎本是同門師兄弟,當然便不會疏遠了,姓佟的有了麻煩不找自己人幫忙找誰?像我們還不是一樣?但『千戈門』的堂口在千里之外的『金石崗』,我卻沒有估到他們會翻山涉水大老遠的跑來協助『百干會』觸我霉頭,照說呢『猛虎不離崗』,他們不該做這種不划算的事!」
就在這時,外面——佟宏粗大的嗓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更為狂暴了:「紅白道的人聽著,半炷香的時間就快到了,你們該琢磨的也應琢磨定了,出不出降?再沒有表示我們就要展開戮殺,到時休怪『百干會』刀利刃快,心狠手辣,要斬你們個雞犬不留!」靠在窗邊的元蒼冷冷一笑道:「別嚷嚷,姓佟的,別嚷嚷,www.hetubook.com.com你馬上就要喊天了!」換妥「紅白道」衣裝的仇忍,小心的將肩架扯平,又把袖管捉了捉,活像穿著朝服那樣的慎重其事,但是,也由此可看出他的鎮定功夫是如何老練了。凌重端詳著他,笑道:「瞧瞧,小子,你這可像是要真去廝殺?簡直是在做新郎倌般的自得了!」笑笑,仇忍道:「反正就是那麼回事了,緊張什麼?況且,像這樣的事也經多了,次次緊張惶亂,還能過日子麼?」古上才從窗縫裡瞄著,忽道:「佟宏約莫是等得不耐煩了,已經在排陣調兵啦!」
跟過去看,仇忍發覺前面曠地上這時已多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年約四旬,國字臉膛,形容威猛,氣度雍容的中年人物,另一個,卻是身穿水火道袍,峨冠高髻的道士,那道士黃僵僵的一張瘦臉,顴骨聳起,兩腮無肉,木楞楞的毫無表情——仇忍非常知道這種人!典型的心黑手辣,薄情寡義。是殺人不眨眼的那一類!元蒼喃喃的又道:「敢情還是個牛鼻子道士……」仇忍低聲道:「那道士十分面生,誰見過或聽過這號人物麼?」古上才冷冷的道:「也不過就是個道士罷了,諒他還能有三頭六臂!」搖搖頭,凌重道:「沒聽說這麼位三清祖師爺……」
擺擺手,仇忍道:「你不要急,由我、老古、老凌、屈老哥四個人,率領大部分你的手下出去向他們投降,然後,我會告訴他們,說屋子裡有幾個你的死黨不肯馴服,拒絕認輸歸從,他們自會立即將目標對準這邊,我們這投了降的小角色,料想不會被他們重視,至多也就派調三兩人監視著而已,好,等他們全神貫注這邊,預備圍打我們所說的那幾個強硬份子之際,我與老古、老凌、屈老哥便突然發動,自他們背後施以猛擊,如此一來,至少會解決他們一半的好手!」一拍掌,元蒼喝采道:「好極了,然後我們再從屋裡衝出,裡應外合,給他們當頭一棒!」點點頭,仇忍道:「就是這話。」元蒼眉開眼笑的道:「小子,果然是你的心眼多,啊哈,有一套,有一套!」仇忍一撇唇角道:「算了,前倨後恭,最是可惡!」元蒼摸摸下巴,笑道:「娘的,你也別賣俏,老子拍拍你馬屁也是你的面子!」
此刻,許波匆匆又奉上一壺酒來,並替各人一一斟滿了,元蒼舉起杯子先乾了多半,一抹唇角的酒漬,道:「是我疏忽了,奶奶的……。」仇忍也喝了口酒,道:「先說『百干會』吧,他們現有的力量如何?」元蒼道:「他們有『百字行』的硬把子五人,『干字行』的好手五人,下面領著三百來個相當驃悍的土匪,就只這樣。」翹起二郎腿,凌重接口道:「如此說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元蒼道:「所以說我一直便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那知這些王八蛋竟然膽大包天,動腦筋動到我頭上來了!」仇忍泠泠的道:「你別忘了,元老蒼,他們有『千戈門』撐腰,情勢又自不同。沒有點把握,他們敢輕舉妄動?」古上才道:「據我看,他們只怕早就準備好了,給你那封要求割讓地盤的書信不過是找個藉口而已,他們一定會料到你將斷然拒絕的,這正好中了他們的詭計,抓住這個理由搶先動手!」
自己舉壺又斟滿了酒一口乾下,元蒼笑道:「坐下吧,小子,別他娘走來走去的惹得我也心慌起來,喝杯酒消消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管他娘的!」凌重笑吟吟的道:「你倒看得開。」哈哈大笑,元蒼道:「混這種悶氣日子,老凌,看不開成麼?」凌重也陪了一口酒,道:「你也別太放心了,等下如果真出了亂子,可不是說開玩笑的啦,這個人丟不起啊……」斜看仇忍一眼,元蒼道:「包管不會有問題的,仇忍就愛瞎操心!」仇忍淡淡的道:「老實說,元老蒼,我卻衷心希望我的判斷錯誤,要不然,你這當頭虧就怕吃定了!」「嗤」了一聲,元蒼道:「他們沒這本事,娘的,說句狂點的話,老子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不起來個刀對刀,命搏命,血濺人血紅,什麼不得了?」仇忍啼笑皆非的道:「你真是囂張得沒有道理!」元蒼砸了砸舌頭,道:「來,坐下坐下,仇忍,你也陪著我來幾杯。」仇忍道:「我沒有你那閒情逸緻。」
於是,仇忍、古上才、凌重、屈無忌以及另外三十名左右的『紅白道』弟兄便被趕在一堆,擠擠挨挨的坐了下來,二十名「百干會」的大漢立即往四周一站,虎視眈眈,橫眉豎目的將他們看守起來。仇忍故意裝得十分氣憤的道:「我們是誠心歸附的,各位何必這般像囚犯似的對待我們?」一名藍衣大漢衝上來就給了仇忍一腳,厲聲叱道:「你還自以為不得了哪?沒用的東西,給我閉上那張臭嘴!」古上才大聲說:「喂,你怎麼可以隨便踢人?我們投降是表示臣服,你們這麼虐待歸順你們的人?」一個耳光打得古上才幾乎連門牙也掉了下來。「怪魅」聞久亭指著古上才咆哮:「他媽的,你們『紅白道』全是一群欺軟怕強的孬種貨,就會關著門吃現成,你們投降還是好的,否則連狗命全保不住,怎麼著,你不服氣麼?」另幾名藍衣大漢往上一圍,叱喝道:「聞大哥,拖出這廝來砍了,殺雞儆猴,給他們幾分顏色看!」獰笑一聲,聞久亭斜眼一翻,道:「也好——拖出這王八蛋來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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