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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來八法

作者:柳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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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誓盟連心

第三十九章 誓盟連心

「蕙,假如你有了什麼不幸,那麼,世上的人將會發現另外一具屍體。蕙,如果我們生而不能共衾,就讓我們死後躺在一個槨中!」
這是杭州城南的一條街道,十分寧靜安詳,這街道的兩旁,大多都是異常幽雅的客棧旅舍所在,更是上等官宦士紳們經常落腳住宿之處,只看那豪華的建築,恢宏的氣派,就知道其內在之不凡。
兩個堂倌滿面堆笑,其中一個恭謹的道:
姜青靜靜的看著,癡癡的看著,慢慢的,他輕柔的俯下身去,微顫的嘴唇印在夏蕙紅嫩的小嘴上。
姜青再次忍不住熱淚盈眶,他低下頭去輕輕拭抹,夏蕙急忙湊上嘴唇,怯怯的,溫柔的為他吻乾了,幽幽道:
「你太狠,蕙,你太狠了……」
姜青又感到心頭一跳,有些擔心的道:
姜青深刻而感激的凝注了長離一梟一眼,緩緩點頭,這短暫的一眼中,已代表了他多少欲語的心意。
她的淚水浸濕了姜青的衣襟,纖弱的身軀在痙攣著,姜青緊摟著這柔軟的胴體,低沉的道:
夏蕙痛楚的點頭,啜泣著道:
「蒼天在上,冥冥中你聽得見姜青的誓言,假如姜青不娶夏蕙為妻,假如姜青有一天不愛夏蕙,你可以電光刺瞎姜青的眼,以霹靂去開姜青的腦,在冥冥中的神,你聽見姜青的誓言了……」
長離一梟由衷的讚美,目光注視向隱約在松柏之後的一排精舍,紅欄紗窗,簾幕深垂,小巧的白階上鋪著一張白熊皮,氣氛是如此寧靜,如此安詳,使人自內心裏升起一股溫馨的感觸。
長離一梟的唇角,依然蕩漾著那一抹古怪而深邃的微笑,優悠自在的欣賞這豪華客棧中的景色,他一回頭,淡淡的道:
「天啊……我竟是這般卑鄙?」
姜青整整衣冠,溫和的道:
「前輩,你又不放心在下了,是麼?」
那兩片小小的紅唇是這麼柔軟,這麼滑膩,但是,卻又是這麼冰冷,冷得令人心酸。
姜青用嘴唇堵住夏蕙的語尾,盡情的吮吸著她的舌尖,良久,他低沉的道:
「蕙,是我。」
「哥,你別哭,我……我……」
姜青望著她,半晌,道:
姜青驀然將她抱起,猛烈的吻著地,深深的,沒有休止的,夏蕙以更熱切的擁抱報還,邊哭著道:
姜青痛惜如絞的吻著那五條鮮明的指印,舐著那鹽濕的淚水,雙臂用力摟抱著夏蕙,幾乎欲將兩體並而為一。
遍鴻樓座落於南大街街尾,是一片深遠連雲的高樓巨廈,貿然一見,會令人以為是那一位王公大臣的府第,其實,這都是杭州地面上數一數二的高貴客棧。
「兄弟,你還m•hetubook.com.com在等什麼?」
長久的,姜青不敢移動一下他的腳步,他怕驚醒了她,更怕破壞了眼前這迷人的氳氤。
於是——
終於姜青謹慎的放下珠簾,輕得不可再輕的行到榻前,緩緩地,他半跪在榻邊,雙眸凝注著夏蕙那沉睡中的面龐,他是看得如此貪婪,如此深刻,宛如要將他這多日來的痛苦思念,都在這靜靜的凝視中得到補償,將這張姣好的容顏,更清晰的烙印在心版之上。夏蕙那輕勻的呼吸中,有一股淡雅的芬芳,有一股溫暖的氣息,她的髮絲,有一綹繞在眼旁,似雲霧,似紗緯,自側方看去,更增加了她的嫵媚與動人。
長離一梟似笑非笑的瞅著姜青,詼諧的道:
姜青深沉的嘆息著,夏蕙又淚痕斑斑的道:
「是的,小兄弟,老夫非常明白你這時的心緒,這些日子來,憂慮那妮子折磨得你夠苦了,去吧,小兄弟,快去,這時,恐怕那隻雁兒比你更焦急呢?不要再令她對你失望,小兄弟,老夫在此恭候佳音。」
姜青強顏苦笑,道:
「不,哥,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完美無缺的……不能怪你……真的不能怪你……哥,讓我嘗試去容納另外那個人,但是……哥啊,你不能拋捨我,不能離開我,否則,我只有死了……」
「小兄弟,有初戀時的情韻,是麼?」
姜青微微猶豫了一下,舉步行向右側的房門,他輕悄的掀起珠簾,卻在剎那間癡在當地,雙目凝凍似的不眨不瞬,呼吸急促,嘴角在微微抽搐,掀著簾幕的手也在不可察覺的顫抖,眼前……
「非常不巧,東跨院已完全被一位老人家包下,不過,小店尚有其他精舍,保管不比東跨院的房間稍差……」
姜青心頭一陣顫慄,他呻|吟一聲,痛苦的問著自己:
他舉手輕輕的敲門,但是,那桃花心木所製成的門卻無聲的開了,裏面前沒有下閂,姜青悄然推開,側身進入,隨著他目光的瀏覽,看出這是一間佈置樸實脫俗的小廳,一個精緻的玉爐,檀香裊繞,置放在一張黑漆小几上,但是,廳內卻靜悄悄的沒有人影,靜得出奇。
姜青微垂著眼簾,低沉的道:
「我一切隨你,哥,我隨你怎麼報復我……但是,我錯,今生也只錯這一次,我再也不能離你一步……」
「我知道……哥,我全明白……」
空氣中是如此沉靜,沒有一丁點聲響,房間裏像似飄遊著一片濛濛的輕霧,這情景美極了,宛如只是他們個人的世界……
踏著潔白平滑的雪石地面,經過一間間的房舍,姜青的一顆心跳得蹦蹦有和*圖*書聲,他那俊俏的面孔浮著一絲紅暈,雙手也在不自覺的輕顫,這短短的時間,這即將走盡的曲廊,在他的感覺上,活像有千百里那麼遙遠,宛似永遠走不完,行不到,她,那隻雲山裏的雁兒,這時,會在做什麼呢?
長離一梟悄然推了他一把,低沉的道:
姜青竭力使心清平靜了一會,用力握了長離一梟的雙手一下,大步向那排精舍前行去。
「我永遠不怪你。」
好像一聲巨雷殛在夏蕙頭頂,她在剎那間呆住了,眼睛癡癡的看著姜青,小巧的鼻翅兒微微噙合著,嘴唇不可抑止的抖動,兩行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面頰滴落,滴落在織錦的被面上。
姜青深沉的道:
夏蕙的身軀一陣顫抖,她驚悸的醒了過來,兩隻水盈盈的大眼恐怖地睜開,急惶的向錦榻裏邊縮去。
於是——
「在下並非住店,乃是尋人,尚煩請二位代為引路。」
姜青又將夏蕙摟入懷中,輕輕拍著她,就像一個慈祥的母親在愛撫著自己的兒女,是如此輕柔、溫切,卻又如此憐惜、甜馨。
二人連忙點頭,互望一眼,側身讓客,姜青雙手負在背後,微笑道:
「東跨院住了人麼。」
「我尋了你很久,動員了我所有的力量,但是,我失望了,你做得太狠,也太絕了,你不該如此折磨我;在風雪中,我獨自徘徊曠野呼喚著你;在寒夜中,我對著孤燈望著自己的影子喃喃叫你,一再的失望令我心碎如絞,我不知你的去向,不明你的生死,但我不相信你會在空氣中消失,我更不相信你會忍心捨我而去。或者,我太傻了,也太癡了,或者,你在這數月中已不愛我,或者,在這些日子裏你痛恨我,我都不怪你,因為我承受一切的錯誤,我怪我自己不好,也怪我無法使你深刻愛我;我是這麼無能,我竟不知你的心意,我尚不明白我是這般懵懂,會絲毫看不出我深愛的人竟忍心棄我而去……」
「蕙,你我相愛以來,可曾聽我起過誓?」
「大爺可是探訪居於東跨院精舍內之客人?」
姜青的雙眸充滿了淚,他語聲哽咽的道:
姜青沉穆的頷首,道:
在這兩個堂倌的引導下,二人進入一座豪華的花廳,自花廳側旁半月形的門戶行出,便是一道縈迴綿長的曲廊旁圍以金朱欄,欄外翠竹環繞,石山水榭,佈置得十分雅緻,在皚皚的白雪映襯下,更有一番說不出的曠怡之氣。
錦榻上羅帳半垂,一個窈窕的身軀面孔向外的側臥著,那微蹙的柳眉兒,挺秀的鼻梁,紅嫩而潤濕的小嘴,縱然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緊閉著,也和-圖-書可自那彎長的睫毛上看出那雙眼睛在平素是如何動人,只是,這張面龐任是恁般美艷,卻無可言喻的攙合著淒然,流露出一股無形的、令人愛憐的動人情韻。
「非也,老夫此來,只不過為了做一件事,替你擔守外門警戒之職,以免被人無端騷擾。」
「好地方!」
「前輩,我覺得太興奮了,這突來的歡悅與感受,我有些負荷不了,真的,我的身體彷彿裝不下……」
「蕙,除了我的心能剜出來,我再沒有什麼法子能證明我愛你之深……」
姜青深刻而慚疚的凝望著懷中人,喃喃的道:
夏蕙深情的注視著自己心中這刻骨不能稍忘的人,她異常明白,姜青的話絕不是虛言,他做得出的,他一定會做得出。
夏蕙又搖搖頭,哭得更厲害,姜青咬了咬下唇,道:
南大街。
「哥……請你原諒我,恕宥我……我知道我心眼太窄,但是,我愛你,我怕失去你啊……」
夏蕙全身急劇的顫抖著,面色煞白,她抖索不穩的站起,赤腳走向姜青,一聲不響的跪在姜青身前,緩緩的,又歪倒在地上。姜青俯身將她抱起,放在榻上、緊緊地擁著她,緊緊地吻著她,這是心的擁抱,心的吻合啊……
「這些日子來,我常做噩夢,夢見你吻我,抱我,但忽然之間,你又厭惡的棄我而去,去抱吻另外一個少女……」
夏蕙泣血似的將臉龐埋在姜青懷中,抽噎著道:
一個堂倌極有分寸的道:
「蕙,你太好了,我真是配不上你……」
「蕙……別這樣……我怎捨得?你叫我怎捨得啊!」
「我身上沒有帶錢,只有沿途幫人家做點繡花女紅的工作維持生活,我不怕受氣,不怕別人欺侮我,因為,我心中有你,你說,我可以做你的妻,我心中想著我是姜青的妻,我就驕傲了,我就滿足了,雖然痛苦,但我可以回憶著以前甜蜜的日子來緩和眼前的悽楚……」
姜青癡迷的沉溺在這片幽雅的景色中,目光毫無表情的注視眼前那排將會帶給他太多歡愉的精舍,這多月來的痛楚相思,竟會如此簡易的在這裏得到補償,得到慰藉,天下之事,不是也顯得太虛幻不定了麼?
姜青的淚,已與夏蕙的淚水混成一片,早已分不出誰是誰的了,他密密的親著她的髮絲、肩梢、鼻尖、嘴唇,淒迷的道:
「苦了你,蕙。」
像火山的突發,夏蕙哀號著撲向姜青懷內,她柔滑的雙臂緊緊地抱著自己心愛的人,瘋狂的搖頭道:
姜青氣度雍容的頷首一笑,道:
長離一梟愛憐的拍拍姜青肩頭,道:
「哥,你為什麼不打找?為什m.hetubook.com•com麼不罵我?你打我,罵我,會使我心中好受一點,你這樣對我,我受不了……」
夏蕙也吻著姜青的黑髮、眉梢、鼻尖、嘴唇,抽搐著道:
夏蕙全身一顫,驚恐的道:
是的,姜青知道,那便是「愛」,是這深刻的愛所使然啊。
夏蕙像是如夢初醒,痛苦的搖搖頭,淚如泉湧,但是,她卻強忍著不出聲,兩肩不停的聳動。
「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你,哥,我真的沒有恨過你,我離開那天,還沒有走以前我後悔,走後,我更後悔了,但是,我沒有臉回來,我想你想得發狂,想得發瘋我……我曾經想到死,但是,我永不能忘記你告訴我的那邊句話,你說……假如我做出任何令你哀痛的事,你會摧殘自己向我報復,假如我死,我的靈魂也會看見你的血痕而不能安息;哥,我怕你會摧殘自己,我怕見你的血,我更怕死後就永遠見不到你了……」
「呵呵,老夫年雖老耄,卻亦是過來人哩……」
姜青托起她的下頷,緩緩的道:
「怎麼?你們感到奇怪?」
在那大理石的臺階上,正站著微微喘息的姜青,他朝著兩旁的一雙石獅子一笑,這對石獅子正獰惡的張著大口,但是,在姜青眼中,卻覺得這對石獅子是多麼和氣,多麼親善啊!
「你知道我的痛苦麼?你明白我沒有你將如何生活麼?你曉得你在我的生命中佔有多重要的地位麼?」
這時,二人在那兩個伙計的引導之下,已來到曲廊盡頭,穿過一道斑竹花架為頂的小門,進入座小巧的庭院之中,這庭院的積雪早已打掃得十分乾淨,幾座假山,數棵松柏,點綴得氣韻飄然,幽雅出塵,彷彿一幅淡淡而有意境的潑墨山水畫。
「哥,你殺死我吧,我錯了,你殺我吧,就是死,也要死在你的懷裏,死在你的身邊……」
「不,哥,不,求你饒恕我……哥,我沒有一點變心,我比以前更愛你……哥,我早知我失去你不能再活下去,但我卻做了這件傻事。哥,都是我不對……我嫉妒,哥,我嫉妒全玲玲……但只是這一點而已,我愛你,哥,你饒恕我……相信我,我永遠不能再離開你……這些日子來,我好苦……」
夏蕙驚恐的抱著他,畏怯的道:
「好哇,小子,你倒走得挺快,害得老夫好追!」
他走近了,踏上都軟綿綿的白熊皮,鼻中更宛如嗅到一縷淡淡的,飄渺的幽香,這種氣息,令他自心底感到一陣溫暖,一陣渴切的依戀。
良久……夏蕙睜開眼睛,若半透明的象牙骨般的纖指,輕輕撥弄著姜青的嘴唇,幽幽的,令人刻骨銘心的道:
「歸鴻樓m•hetubook•com•com」三個黑底金字的招牌,正高掛門楣,紅漆大門敞著,兩隻黃銅獸環擦得雪亮,彷彿在閃著喜悅的光輝。
夏蕙又啜泣著抱緊姜青,道:
姜青悄細的問著。
兩個堂倌向前一指,露著兩張善意微笑的面孔,躬身退下,自然,長離一梟手中準備好的兩錠金元寶,已塞入他們手中。
「為何不說話?蕙,還在恨我麼?」
夏蕙難過極了,她瘋狂的抓起姜青右手,猛力摑向自己面頰,待至姜青驚覺縮手時,已有一半力量摑在那柔嫩的臉上。
兩個穿得文質彬彬的堂倌極有禮貌的行了出來,親切的躬身道:
姜青咽了口唾液,艱辛的道:
「不錯,她在麼?」
「前輩,你如何知道?」
「蕙,現在,你還恨我麼?」
「哥,別這樣,哥,我只怕你不要我……」
看得出憔悴了,她是夏蕙,三生三世也遺忘不了的雲山孤雁啊!
夏蕙有些迷惑的搖頭,姜青以手指心,仰首向天,低沉、緩慢,而有力的道:
一個堂倌道:
夏蕙那雙美麗的眼睛,在迷濛的淚水中顯得更美了,她搖著頭,悲切而斷續的道:
「不敢,因為,那是一位孤身的小姐……」
夏蕙惶恐而真摯的搖頭,道:
姜青驀然站起,沉聲道:
姜青努力吁了一口氣,有些激動地道:
「哥……我愛你……我若再離你……上天就要我死……哥,你原諒我了!」
「哥……你那誓言……我不會不相信你……你不用那樣啊……」
夏蕙兩隻纖細的手,緊緊地抓著姜青的肩頭,姜青的每一句話,卻似巨大的動盪,震撼著她的心弦,這震撼之強烈是無與倫比的,至少,它證明了一點,夏蕙自心底熱愛的人,並沒有變心移戀,那怕是一點點也沒有。
「這位爺,快往裏請……」
腳步聲在冷濕的地面上踏過,有一種輕沉的聲音,風拂著松柏,帶起優美的天籟之樂,但是,這些都隨著逐漸的接近目的地而更令姜青面紅氣喘,心腔跳躍,他奇怪自己,多少大風大浪的場面,出生入死的驚險,都未能令他這般失常過,為何,為何卻獨對這說起來原該高興而纏綿的重逢會如此緊張不安呢?
「但是,你卻捨我而去……」
姜青面上的紅霞更濃了,他有些窘迫的道:
「蕙……我也怕失去你,應原諒的,應饒恕的,不是你,是我,我對不起你,我太齷齪,太無恥……」
姜青不用回頭,已聽出是長離一梟那清朗而含蓄的口音,他轉身笑道:
長離一梟搖頭道:
姜青笑笑,大步往內行去,他才走了兩步,一個淡淡的白色身影,已飄然進入大門之內:
夏蕙流著淚,喘息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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