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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藥兒

作者:溫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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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中 未老先衰 第參回 透明的刀

卷中 未老先衰

第參回 透明的刀

飛鳥仍然看不見他手上的刀。
年不饒猛點首道:「是,是。」他只巴望唐果快把解藥給他,再把這兩個臭小子剁成紅碎、燒成炭火。
年不饒心中早信服了八、九分,縱還有一成不信,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冒險,不住道:「是,是。」
飛鳥龐大身軀往房門口一擋,粗聲道:「有我在,怕什麼!」
傅晚飛避無可避,情急生智,脫下外衣,甩手一兜,接住兩枚火流星。
展抄即道:「那好,你讓路。」
唐果一本正經地道:「你要解藥可以,但要先做一件事。」
飛鳥「哇呀」一聲,雙斧夾帶兩道電光,劈了下來。
展抄是向飛鳥出手。
不過他的刀竟是透明的、看不見的。
唐果優哉游哉的道:「你中的是『冰魂雪魄子午鏢』,毒力甚巨,所謂『子不過午,午不過子』,中鏢者若不得解法,全身化為冰水而死。」
諸葛半里苦笑道:「我……我本來在旁協助,但手發抖,不能開刀……我……賴神醫把我趕了出來……」
諸葛半里手點了自己身上幾處穴道,掏出一口小瓶,在傷口上敷上一些淡紫色的藥末,說也奇怪,傷口上的血竟然漸漸凝固了。諸葛半里臉色淡金,道:「展巡使的刀法進步神速,老夫佩服。」
這下只唬得魂飛魄散,下巴打顫地道:「……這……這是什麼……暗器?……解藥呢……」
「水火流星」是左右手各一條金屬鍊子,繫有八個稜刺的小銅盆,盆內盛水,水上佈油,油上點火,舞動飛擊,火焰如虹,但油不濺出,水亦不傾瀉,波及範圍極廣,耀目難睜,簡直無法抵擋,只好狼奔豕走的閃避騰躲。
年不饒尖聲叫道:「不行!不行!只一腳!說好只一腳——」
嫣夜來等一見諸葛半里的神情,心往下沉,嫣夜來柔聲道:「諸葛兄,令堂大人……」
可是鬼醫的出手落了空。
這一句喝出去,全場靜到了極點,連破頂上塵埃落地之聲幾清晰可聞。
傅晚飛道:「今番你救的是自己親人,心中何等珍惜,想先前你毒殺他人時,可有沒有一絲憐憫之心?」
傅晚飛道:「我們先擋一陣再說。」
鬼醫急道:「那是因為家母——」
鬼醫怒道:「你和圖書別逼我,我無叛意,只是——」
傅晚飛生平不勤練武,他是沈星南四大弟子武功最差的一個,如今對上年不饒,實在是連抵擋一下子的辦法都沒有。
傅晚飛也給兩枚流星隔著衣服一撞,如受重擊,倒飛半丈,半晌爬不起來。
年不饒嚇得臉色都白了。他情知中鏢,但雙手在腋下摸來摸去,不但摸不到暗器,連血也沒流一滴,傷口也摸不著,心忖:「這是什麼暗器,竟然這般厲害,展巡使手上那把『透明刀』雖然犀利,但畢竟傷人見血,這小子的暗器不但看不見,而且傷了人後還鑽入體內,豈不更可怕十倍百倍!」
來人飄然落地,臉無表情,身著白衣,手上是空的。
諸葛半里垂下了頭,傅晚飛知他仍心繫母親安危上,也不忍深責。
傅晚飛忍不住叱喝道:「你這團麵粉,凶什麼凶!」
這樣一張臉譜,令人不寒而慄。
他「嗖」地掠上大堂的一道橫匾上,瘦小身形一閃而沒,諸葛半里見這小孩身手居然那麼敏捷,心中稍寬,忽聽戰鼓之聲又變,一陣急劇,一陣沉緩,不由失聲道:「白衣巡使展抄也來了。」
他已看定情形:不論眾人怎麼言笑交手,身形總是封鎖著房門。
不過飛鳥這一雙板斧之力,也教展抄不能抵擋,他只有急退。
紅衣人俞振蘭蒼白臉上泛紅,唇邊淌下一條血絲:「你竟勾結外黨,背叛神宮……」
傅晚飛的情形,可就不如嫣夜來了。
所以鬼醫和飛鳥都先後捱了他一刀。
飛鳥學著他的口吻,冷冷的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展抄?」說完之後,覺得自己摹仿那行屍走肉式的說話方法實在太維妙維肖了,忍不住又「哇」地笑得扶牆踣地。
只見橫匾後翻出一個髒兮兮又機伶的大孩子,對他嘻嘻一笑,年不饒怒不可抑,正要把他一起殺了,那孩子道:「你已中了我的『冰魂雪魄子午鏢』,再動一動,就沒有命了!」
農叉鳥截住嫣夜來、年不饒截擊傅晚飛。農叉鳥的木杵三次刺擊嫣夜來,都給她險險避過,到了第四次,杵尖挑散了嫣夜來的髮髻,烏髮嘩地披散在肩上,嫣夜來也還了他一劍,幾乎把農叉鳥的鼻子削下來https://m.hetubook•com.com
唐果大剌剌地說:「我們正派人物,說過的話可算真話,一定作準——」
他閃躲過幾下險招,給火燙傷了幾處,眼看逃不過去,他就繞著柱子走,年不饒一招失著,呼地一聲,火流星鍊子纏住柱子反燙過來,燒著了他自己的衣衫,年不饒精研火遁經年,要「以火制火」自是不難,但這一失手,更覺在一小子前取之不下,更是大大的沒臉,故此攻得更狠更急。
這次是他先出手。
諸葛半里倏然變色道:「紅衣巡使俞振蘭又來了!」
唐果心想:怎麼這等成名人物,竟然如此信口雌黃,貪生怕死?當下道:「你剛才逼得我哥哥滿地爬,現在至少也得給他踢上一腳,否則,我肯告訴你,我哥哥也不允許!」
唐果道:「你回去,找一斤老薑,用炭火煨熟,再找半斤辣椒,記住,要指天椒,不辣無效,加七十五顆開花胡椒,六錢辛夷,十二枚蔥白頭,七碗水煮成一碗,一口氣吞服,不可分服,亦不可呼氣急促,六個時辰內不得喝水,聽清楚了沒有?!」
剎那間,展抄只想到:怎麼讓這人死前覺得後悔媽媽生他出來的時候,居然聽到有人吃力地忍笑終於忍不住哇哈地笑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你……你……你……這個皮小子怎麼能想得出……這麼貼切的形容詞!」
這下傅晚飛可吃盡了苦頭。
年不饒膽戰心驚地道:「是,是。」
年不饒心裡牢牢記住,給唐果一喝,忙不迭道:「是,是。」覺得唐果所列之藥全是爆熱辛辣,如此煎熬強灌,又不能飲水,豈不辣死?當下道:「這,這……」
——既然出手,決不留情。
年不饒心中恨極,卻不敢不應:「明白了、明白了。」再也不敢理會場中格鬥,狼狽而去。
年不饒見是殺他的大好時機,獰笑聲中,舞動剩下的十二枚火流星逼近。
唐果叱道:「這什麼!這在醫學上叫『以熱驅寒,以辛導元』,否則我那冰魂雪魄子午鏢要你化冰而死!還有,你傷痊後三天內不能動武,動武必致虛虧而歿,明白了沒有?」
嫣夜來道:「還是出來休息一下好些,既有賴神醫主持,你和_圖_書也勿用過慮了……」
年不饒忙道:「是,是。」只望他快說下去。
展抄微微一頓,第二次再闖。
傅晚飛眼看躲不過去,突然竄入桌下。
傅晚飛、唐果、飛鳥、嫣夜來、閔老爹在外面苦候。
傅晚飛踢得興起,抬腳又想再踢。
笑的是一個和尚。
這三個字一說完。他就出了手。
唐果罵道:「我問你明白了沒有,不是問你是不是!」
過了約莫一頓飯時間,房門「呀」地打了開來,飛鳥性急,再也禁不住氣,一把揪起剛自房內出來的諸葛半里喝問:「你奶奶的,究竟怎麼了?!」
他甫出手展抄也出了手。
展抄語音一寒,道:「哦,你不是上報呂鳳子死去多年麼?」這時他翻白的眼珠突然全黑,發出令人斷斷意想不到的厲芒,盯住諸葛半里。
年不饒飛舞「水火流星」,他也有意要把這個大膽小子活活燒死,這樣也好在「白衣巡使」手上立一個功,替他殺掉出言相辱的人,自然不愁沒有甜頭。
所以他先攻房門。
他眼光銳利,冷冷地道:「飛鳥?」
展抄向鬼醫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越憤怒的時候就越要冷靜,否則,一個人不能再活第二次,這是展抄對敵時的態度。
眾人見諸葛半里邊一哭,更加不存希望。
鬼醫心裡一寒,天慾宮裡分派系,派系主要以哥舒天與艾千略二人為主,這是人所皆知的事,自己就曾對賴藥兒等提起,但是如今白衣巡使硬要提出來清算,敢情天慾宮裡某方失勢,或有人事上大變動,故意借題發揮,整戡此事?當下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便支吾道:「……副宮主威德雙全,義重如山,卑職仰之彌高,如有所遣,赴湯蹈火,莫有不從。」
鬼醫一面叫著,他本身也沒閒著。
鬼醫一驚道:「不可。」
出手不留情,留情不出手。這無疑也是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的金科玉律。
諸葛半里忽閉雙目,兩行眼淚滴下臉頰來,飛鳥大吃一驚,沒料到一個平素好似鬼的「鬼醫」居然有此一哭,忙鬆了手,一疊聲地道:「不關我事,我沒打他,不關我事……」
就在這時,有一陣低微戰鼓之聲,自地底傳來,由遠而近。
突然之間m•hetubook.com•com,頭上的橫匾掉落下來。
眾人才吁一口氣,唐果忍不住罵道:「那你又哭什麼哭!我還以為……」
話未說完,「砰」地一聲,磚土裂開,一條紅衣人影暴射而出,撲向諸葛半里,閃電般已交手七、八招;兩人腳尖倒踩,一退三丈,鬼醫喘息道:「你……」
他正在應付「紅衣巡使」俞振蘭的飛索。
展抄冷冷地道:「你還在維護敵人?」
諸葛半里臉色灰敗,一陣惚恍,迷糊地道:「怎麼……」
卻聽諸葛半里抽抽噎噎地道:「情形……如何……尚未得知……李布衣見家母腦後玉枕上有『雙龍骨』,主能壽考,應能度劫……」
展抄的怒火急遽上升,但他的理智迅速冷靜。
展抄是「白衣巡使」,天慾宮的劃分是「金、黑、白、綠、紅」,他的身份,武功,自然比「紅衣巡使」俞振蘭還高出許多。今日他和俞振蘭一齊來對付諸葛半里,那是因為鬼醫在天慾宮中權力雖不大,但地位極高,實力雖不強,但甚為重要——那當然是因為諸葛半里的獨門醫學之故。
他一招傷了飛鳥,但仍闖不進房。
兩枚火流星擊空,在大堂上燃燒起來,片刻釀成熊烈迫人的火勢。
唐果瘦小的身軀也忽地溜了下來,鼻子用力一吸,兩道「青龍」又吸回鼻孔裡去了:「要是裡面開腦那個是你,你叩一千個響頭我也不理,不過……」
嫣夜來、傅晚飛都掠了過去,要去協助飛鳥堅守房門。
突然之間,飛鳥右肋突然濺起一道血泉。
年不饒氣得忍無可忍,又射出二枚火流星!
這個和尚肚子很大,可是還是笑彎了腰。
鬼醫看了飛鳥,嘆了一口氣:知道飛鳥和尚是「飛魚塘」的高手,這件事已無法解釋,也不能辯白了,所以他道:「沒有了。」
就在這時,乍覺有微風襲至,已不及應變,雙腋如被針螫所刺一般辣辣的痛,隨即涼沁沁地一陣奇怪冰涼。
他原本在眾人之中選取傅晚飛作攻殺對象,是以為此人武功最低,三兩下手腳格殺了他,既可討好於展巡使,也可以一馬當先攻入房間,連立二功;不料這小子機靈敏捷,滿屋蹦跳,就是殺他不著,心中惱怒至極,大喝一聲,二八一十六枚火流星中,竟www•hetubook•com•com脫鏈飛出兩枚,飛襲傅晚飛!
年不饒的兵器居然是一對「水火流星」。
一語未畢,「喀喇」一聲,屋頂穿裂,破瓦緩墜,一條白影電射而入,眨眼間又與鬼醫交手八、九招,「蓬」地一聲,兩人一齊後翻,鬼醫人才落定,胸膛「噗」地濺射出一蓬鮮血。
要攻房門,必須先殺飛鳥。
最可怕的是:這人手上居然是空的——他用什麼來傷「鬼醫」諸葛半里?
透明的刀。
這時候只聽鬼醫大叫道:「小心他的刀!」他惶急地補加了一句:「透明的刀!」
唐果道:「但是這個解法嘛……卻也不難,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別人知道,免得人人都曉得我這獨門暗器的破解之法,知不知道?」
年不饒吃虧在手上所持是軟式兵器,不能以火封架,只有展臂一托。
白衣人淡淡地道:「據說你勾結外奸,在莊內密謀叛亂,可有此事?」
諸葛半里道:「房裡正在開腦療毒,決不能給人進去騷擾。」
這一下可把年不饒踢得怪叫起來。
年不饒慌忙道:「你盡吩咐,別說一件,千件百件也答應。」
可是飛鳥甩著頭吼道:「我不怕你,我不給你過去,就不給你過去!」說著肩上又多了一處血泉,但展抄又給他氣勢懾人的板斧逼退,不能越雷池半步!
只是他們中途被人截住。
可是這人的臉目五官,幾乎等於什麼也沒有,沒有眉,沒有唇色,眼睛白多黑少,鼻子像一條塌麵粉,如果硬要說有,那只是如一個雞蛋殼上點上四點而已。
衣服登時燃燒。
傅晚飛給燒得焦頭爛額,正是冤氣無處發,怪叫一聲跳起來道:「好哇!」一腳朝年不饒屁股踢去。年不饒皺了皺眉頭,卻不敢閃避,生怕唐果不肯給予解藥,這下「砰」地一腳,重重踢在臀部之上!
展抄的手上真的有刀。
可是展抄出道迄今,從未被人如此責叱過:一團麵粉!
展抄手上沒有刀,但飛鳥卻有中刀的感覺。
鬼醫苦笑道:「我對宮主一向忠心耿耿……」展抄無色的唇似牽動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笑容,看出什麼詭怖:「你當然不是背叛宮主。你不是在外人面前說,你是『艾系』的,不是『哥舒門』的,副宮主的命令,看來你是不在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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