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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沉舟和鞠秀山都跌在地上，人影一閃，一人飛舞如龍繡縑，撲向鞠秀山！

他終於碰到這背影，而且覆蓋其上，心中有一種溫柔的感覺——他一生自認為怙惡不悛，卻未料到今日也有溫柔的感覺。

這時李沉舟的拳頭也打碎了「鞠秀山」的頭。

鞠秀山一落地，十二片金魚鱗片又飛打而出！

錦衣公子怪不好意思地笑道：「什麼姑爺，我又還未入贅到你們趙家。」

拳頭長在身上，不像兵器一般，要隨時攜帶，而且使用拳頭，要有很大的勇氣和決心，因為拳頭不似其他的兵器，可以棄置，所以出拳時抱著必勝的決心和必死的勇氣，這勇氣使他出拳更有力量。

李沉舟終於包紮好了傷口，長舒一口氣道：「你也該想到，如果不是我故意放行，他們怎能有這麼多人闖過『花園』來？」

柳五的雙眼也終於從李沉舟的「玉枕穴」上離開，舒了一口氣，道：「是。沒想到——」

柳五也不知怎地，迷茫中竟沉肩卸去他搭住自己膊頭的手，道：「一生裡總有些戰鬥，是一個人打的。」

李沉舟見過所有「朱砂掌」、「黑砂手」、「大手印」、「勾魂手」，但從未見過藍色的掌勁！

柳隨風淡淡地道：「沒有幫，則沒有了我們；沒有了幫主，我們也沒有命。」

柳五卻知道，墨夜雨接不下，李沉舟卻一定接得下。

——真的一切都瞞不過李沉舟？

可是這些都不能使他忘掉一個背影。

更且金鱗散布，三片打頭，四片打胸，五片打下盤。

李沉舟只遲了那麼一下，也僅是那麼一彈指間的六十分之一而已。

——這在向來大事能決斷，小事能慎防的權力幫幫主來說，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錦衣公子卻笑嘻嘻地走過來，在肥嬸嬸肥厚多肉的手裡塞了一錠亮澄澄的金子，道：「好嬸嬸，真會說話！這賞你——」

「墨最」立時作了決定：

可是他的刀鞘比真刀還沉猛、快厲！

血是淡灰色的。

他沒有把這些告訴李沉舟，也沒有勇氣去打聽趙小姐的下落。

「唐君傷？」——自己死在這唐門一等殺手手下，也不枉。

他回身就是一拳。和_圖_書

他笑了。

柳五心裡一陣迷亂，終於驚醒，道：「是，我沒想到。」現在只要他一出手，隨時可以擊殺李沉舟，而他現在才明白，自從知道了趙師容是幫主的妻子之後，對李沉舟的忠心效命，其實已經不是對李沉舟了，而是對——

趙師容的武功驟然恢復，是因為她看見了李沉舟！

起先他遇上了唐公公。後來他遇到了李沉舟。

他才一動，血涔涔下。

柳五乍聽了這句話，腦子裡「轟」地一聲，立時清醒了起來，整個臉頰也燒般的熱，又猶如冰水濕背，驀然一驚！

嗖！藍手打空，直射鞠秀山！

那衣衫裹住的高䠷胴體！

他一拳打去，墨最漆黑的刀鞘立時捲了起來。曲如廢鐵。

急風響起背後！

他撲過來的時候，李沉舟正在照顧柳五的傷勢，背對著他，墨最一刀就斫了過來。

——怎會如此？

那錦衣公子皺眉道：「這小子是誰？」

發暗器的人，離自己不到兩尺！

那十二道追魂鱗自然也嵌入了青衫人的身上。

柳五猛然一震！

墨最一直用右手執他的刀，所以別人也一直注意他的右手，他的刀，卻不知他的左手，他的左手居然是假的，而且是暗器！

——李沉舟這句話，是有意還是無意？

鞠秀山能在如此短程中發射暗器，趙師容的布帛卻無法在短距離中接下暗器！

無論多大的苦楚，他都咬牙忍受。

李沉舟大叫一聲，借力後退，砰地撞中鞠秀山，兩人一齊向後飛退出去！

也許唐門的暗器只有死亡，沒有痛楚。

而她送給他穿的青衣，他還始終穿著。昔日的深黛已褪成了泛白。

他笑著去招呼，趙師容當然沒認出他來。

就在這雙眼一眨的剎那之間，一聲清叱，一條飛絮，捲住鞠秀山打出的五枚金鱗片，但就在這時：那一掌，已砰地擊在李沉舟胸膛上！

只是他想說話，告訴趙姊他就是那個野孩子，那個「將來有志氣的漢子」，可是他說不出話來。

泥鰍只適合生存在水塘底下，——所以他也沒讓它現身出來。

李沉舟沉痛地道：「你為了我，為了幫，斷送了一條胳臂——和-圖-書」

他的心頓時沉痛若鐵纜抽緊，可是他笑了。

他之所以比鞠秀山慢那麼一剎那，是因為他中了墨最的「一掌」。

他的聲音悲愴若風雪。

「老五，」雖然其他幾人死了，李沉舟還是習慣叫他做「老五」：

肥嬸嬸生怕錦衣公子不快，也憎厭道：「不知哪來的污糟小子，小姐還要見他——」

而這時李沉舟也大叫出聲：

那一掌他雖借力後躍，並將掌力的一半傳到鞠秀山身上，可是毒力卻使他反應遲鈍了一下。

一個青衫人卻擋住了趙師容。

她心中喊著這樣一個聲音：幫主幫主你不能死——這個她不知為什麼，產生了一種不止情愛，還有父兄之愛的人！這個她在對著月兒的陰影默默許願，也誠心祝他永遠幸福快樂的人！

他想喚一聲：「趙姊——」這一想說話牽動了肌肉，他才知道，有四片金鱗，打在他身上，被「百戰鐵衣」彈走，其他八片，有兩片不中，另外一片中他左踝，一片中他右腿，一片中他宄骨，一片僅僅擦中了他下腹表皮，還有兩片，一片切中他的後頸，一片嵌入他右頰。

他又看見了那倩影。

可是那藍印印手掌，居然脫離了墨最的左手，急追李沉舟！

後來他終於遇到了「趙小姐」。

他要救趙師容，卻來不及。

走！

「怎麼你沒有止血？」說著急戳出指，戳了柳隨風左手斷臂幾處穴道，李沉舟忙著替他包紮，腦後部分，全在柳五眼下，些微的防守也沒有。

卻聽砰地一聲，柳五站立不穩，額角碰及高架，架上的水盆嘩啦地傾淋而下，淋得他一身濕透，剛穿上去的青衣也成了黛色。

這人的內功，精湛至極，遠勝他所表現的武功！

而且是「金魚鱗片」！

只是一下而已。

許多暗器只能在距離的空間才能有存在的價值。

——李沉舟未死，李沉舟不能死！

她決意代李沉舟以抵擋這十二片死亡令！

他的拳無往不利。

柳五這才看清了她，在人群中她清麗高雅如輝照壁明的燭光，而他還是當年那骯髒污糟的小泥鰍。

他時常飄然去找那些人，為了能時常勾起跟她見面的情懷。和_圖_書

暗器若失了距離，便成了無力的死器！

她當然不知道這人一生為她而活，為她而奮發。

他用的是刀鞘。

太快了。

李沉舟向來不相信任何武器，他只相信他自己的拳頭。

暗器有暗器的範圍，在一定的距離內，暗器又快又疾，才能發揮，如果太遠，力有未逮，則無效用！

權力幫愈來愈強，他的名聲鵲起，神風俊朗，判若兩人，他知道縱碰到「趙小姐」，她也不會認得出那髒如泥鰍一般的小子就是他。但是他此刻權力有了，名聲有了，金錢有了，為何連一面，只是一面也見不到！

後來他們結合了七人，就是「權力七雄」，創幫立道，經歷過不少生死吉凶，大風大浪，權力幫建立了，七人卻死了五人。

唐門這次蓄勢已久，作出近六十年來最名動天下，預謀最久的一次暗殺，居然失敗，他也沒話可說。

一個人能跟另一個人那麼久，這是起碼的信心。

那日午間，那個彷彿清晰又模糊的背影——

他兩手藍印印地擊來！

肥嬸嬸有些為難道：「這——」

——趙小姐不肯嫁那錦衣公子，跟另一個全家都反對的人，跑了。

——為幫主斷臂，為趙姊死。他無憾。

李沉舟本來只要緩得一緩，便可以制住鞠秀山——鞠秀山的「十二金鱗」雖快，但他的拳頭更快！

柳五當然不待他們來趕，呸了一聲，向地下吐了口水，便奔了出去。他雖然受辱，但心裡盡是溫柔的。他一路奔出去，一路只見著那光滑如天鵝頸子的肌膚，那紗衫隱透的後背，那秀氣的腳，那語聲，那音容——他雖然絕了希望，可是決意要此刻做起，做一個絕世的英雄好漢，待配得上小姐時，再回來，找她——

她聽到了金鱗片割肉之聲，和「玎玎」地反彈聲響；她卻沒有感覺到痛苦。

他的拳已揮出。

肥嬸嬸頓時為之眉開眼笑，忙謝不迭地道：「啊也，這太厚的禮啦——」

在這麼短的距離裡發暗器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李沉舟此刻正在救援中的鞠秀山！

因為一個青衫人撲到了她的身上，覆蓋了她。

李沉舟一閃身，閃電般伸手，已扣住墨最的脈門！

趙師容和*圖*書無他法可想。

這一刀是墨最畢生功力所在——墨夜雨曾經說過，若他空手，也未必能接得下墨最這全力的一刀。

可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沉舟在那瞬息間閃過千個百個的念頭，但他一時卻無法做任一項行動——因為來不及！

「墨最」一擊不中，便看見李沉舟和「鞠秀山」跌了出去。「鞠秀山」先出手，卻讓趙師容截下。「鞠秀山」向趙師容出手，但讓青影所擋，然後李沉舟揮拳，「鞠秀山」倒了下去。

李沉舟大喝一聲，陡止身形，急遽一蹲！

肥嬸嬸卻道：「說笑說笑，這是遲早的事啦——小姐和你，天造地設一對，不嫁給你，又嫁給誰來著——」

就在他扣住墨最脈門的剎那間，他陡然一震！

這缺點一旦克服，——短程的暗器，則根本無法閃躲，也無人能閃避的。

——必有圖謀！

這一下，背腹受敵，而且攻擊者的武功，都絕不下於唐絕！

金魚鱗片在四川唐門也只有一人能使，一人會使——那便是神出鬼沒的殺手唐君傷！

李沉舟果然接得下。

可是那放暗器的人，顯然已完全克服了這個暗器本身的缺點。

但就在這霎息之間，驟變已然發生！

鞠秀山身手也不弱，他雖給李沉舟撞中，但依然一個大仰身，那藍手也擦身而過！

「趙師容」就是「趙小姐」。

墨最的臉色變了，變得跟他手中扁曲的刀鞘一般難看，就在這一剎那間，「水王」鞠秀山已到了他的背後，雙袖一捲，已勒住了他的脖子。

而他這時再找到趙府時，趙小姐已不見了。

「柳五！」

太遠還不是暗器能手的死敵——因為就算太遠，一個暗器能手可以設法拉近距離，而且發暗器的人手勁必比一般武林人強得多。而且距離愈遠，自己愈是立於不敗之境。發暗器的人永遠不怕對方與自己離得遠，可是卻怕離得近，太近！

他為了這個意願，他為了這個信念，而活著。

此後他心裡常有這條看不見，觸不及但是也解不開的枷鎖在絞動著、抽動著，他行事越來越心狠手辣，在他八名愛將中，就有五個是人間麗色的女子，後來還被他殺了兩個——

就在這時和圖書，墨最的所有內力，全然發揮了。

錦衣公子即道：「小姐是何等身份，怎能與這等下賤的人見面——趕走了他，一切事情，有我姑爺擔當——」

這錦衣公子走了進來，張上一張，那胖嬸嬉笑道：「哎呀，姑爺，小姐早從這邊過去啦。」

暗殺是摧殘偉大生命的事，「墨最」覺得一陣顫慄的美麗，毋論成敗！

李沉舟也不以為忤，淡淡笑了笑，目光又變得遙遠起來：「師容也該到了——」

李沉舟望了一眼，笑了，笑如遠山，他說：「你在想事情，是不是？」他的眉毛如雲霜一般地挑揚，道：

——此後不知去向，下落不明。柳隨風雖然出來。他既沒殺阿羅，也沒殺肥嬸嬸，更沒加害錦衣公子。他第一次放過了罵他「雜種」的人。不為什麼，只是因為每次想起「趙小姐」，心裡都有一種甜蜜的溫柔。他要保留跟她見面的一切一切，不管是好是壞，只要這些人活著，他就能證實自己確見過她玉琢般的肌膚和背影。

——當幫主李沉舟滿臉春風介紹他最喜愛的人兒時。

他一運力，全身衣衫，竟成破帛碎縑，他整個人，也似暴漲一倍！

錦衣公子不屑道：「把他攆出去。」

若對方與自己距離太近，則伸手即可以攻襲自己，暗器到了這個地步，可謂一點用處也沒有。

趙師容別無他念，她撲下！

他也不覺得痛苦。

他只知埋頭苦幹，一面心急——快、快、快，趁青春尚在，亦趁自己意興飛躍時，找到趙小姐，以博她為自己一顰。

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在「刀王」與「水王」戰團中的墨最，遽然撲了過來。

縱死亡也是輕柔的。

向十二片金鱗攔去！

他們一起闖蕩江湖，歷盡了艱辛困苦。

肥嬸嬸登時又笑逐顏開起來，忙唯諾道：「是——是——」

「從開始起，你就一直在想事情，——能不能說出來，讓我們一起來解決？像往常過去那一切戰鬥一樣？」

——趙姊——趙姐來了！

但就在他的衣袖未抽緊時，墨最畢竟是墨家子弟的猛將，他猛旋身，反而向袖袍旋入，直撞進鞠秀山的懷裡，他那把只有柄的刀，居然也是武器，直戳鞠秀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