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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毒梅香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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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咫尺天涯

第三十回 咫尺天涯

凌風只覺胸中一陣火熱,接著一陣冰涼,他彷彿聽到了流血聲,那是心房在流血吧,他彷彿聽到了破裂聲,那是心房在碎裂吧!
「吳相公,您禮儀真重,來咱們先喝酒。」他說到「咱們」,不覺有些羞澀。
兩行清淚,慢慢流到頰邊。
蕙芷見凌風神色歡愉,關注之情溢於儀表,心中覺得一陣絕望,掩臉奔回臥房。
凌風問道:
凌風見他長得嫩皮細肉,甚是滑稽可親,雖拉面皺眉,但臉上仍然笑意,毫無威嚴,不由對他頗有好感。
「他確是至誠君子,但未免太古板了些。」
「蘇姑娘近來可好?我那捷弟本和我一起來看你,但在路上被一位老前輩叫去,他叫我代向你致意。」
凌風還了一揖,跟著那管家,走了進去,只見那知府甚是氣派,一條大路直通客廳,兩旁植滿了牡丹,紅花綠葉,開得非常嬌豔。
「也沒怎樣。」
蕙芷轉身對婢女道:
蘇蕙芷忙一襝衽,柔聲道:
那婢女恍然大悟,啊了一聲,飛步趕出,凌風再也忍耐不住,跟了出去。
他歉然道:
凌風一揖道:
凌風見她久久不言,似乎在沉思一難解的問題,此時突聽出語相問,只道她是問明阿蘭特徵,好替自己尋找,不由好生感激道:
又行了一會,水面突然大寬,原來水道也分不出來,只是茫茫的一片汪洋,凌風心知到了洪水為患的區域,距離林村已是不遠,奮起神力,運槳如飛。
她雖看不見自己的影子,但她心想:「從今以後,我是一個孤獨的人了,影子,影子,只有你陪我了。」
「我已滿足了,那深情的一吻——雖然他心中在想另外一個人,可是,我卻完全滿足了。」
凌風聽她說得一往情深,心中很是感動。那蕙芷坐得離他很近,只覺她吐氣如蘭,美秀絕倫。
「這是我們小姐住的地方。」
「讓你久等了。」
他得知阿蘭還在人間,心中驚喜欲狂,也不暇細想她為什麼要離開自己——他完全忘了昨日酒醉之事哩!
「大哥你不用講,我知道你也在想念我。」
凌風見那老僧拖著辛捷,身形微微數縱,便在幾十丈外,他竭力趕了幾步,自知趕不上,心下正自無奈,忽聞背後風聲呼呼,一條人影和他擦身而過,身形疾如流星,正是剛才在大廳上硬接那番邦漢子一掌的少年——武林之秀,凌風內心暗驚:「我吃了血果,輕身功夫才突飛猛進,我知道除了捷弟外,很難再有人能與我並駕齊驅,想不到這少年,年齡也不過大我幾歲,不但內功深湛,輕功竟也如此了得。」
她柔聲道:
蕙芷道:
「我答應過蘇姑娘要去看她,倒也不能失信於她。」
蕙芷待他沐浴出來,引他到了臥室道:
她立刻吩咐婢子備水,凌風只得依她。
蕙芷見他忽然呆癡,覺得很奇怪,又見他臉色憔悴,不覺又愛又憐。
「那日我見辛——辛相公喊您大哥,真是羨慕得很,我……我想,有一天我也能喊你大哥,那才好哩!」
他自暴自棄,行了幾日,形容已是大為枯槁,這天翻過山頭,只見前面就是一條官道,通到濟寧,心中一驚道:「蘇姑娘就住在濟寧,和-圖-書我去看她一趟,再去找那幾個老賊報仇,然後……」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後的歸依。
他見沿途村落,都已淹沒,很多村民都爬到樹梢或屋頂上,手中點著火把。眾人見凌風小船經過,紛紛搖動火把,嘶聲求救。
「在日後悠長的日子裏,我也不再孤苦了,那真值得我回憶一生哩!我,我……要繼續活下去,生命的路途,原來就是這樣的啊!」
「你去叫阿蘭姑娘來見吳相公吧!」
凌風心念一動,正欲開口相問,但蘇蕙芷卻是歡愉已極,口中不斷的說別後之事。
凌風笑道:「領教!」
他接過信,正想拆開來看,忽然背後一聲溫柔聲音道:
她又接著說道:
凌風轉身一看,只見蕙芷淚痕滿面,不覺甚感歉意,但他急於追趕阿蘭,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安慰她。
她漸漸走遠了,一個高貴的靈魂,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凌風避開大道,專揀荒涼的山路,翻山越嶺漫無目的地走著,餓了便採幾根野菜充饑,渴了就捧一捧泉水解渴。那山路連綿不絕,似乎沒有一個盡頭,凌風心想:「讓這山路的盡頭也就作我生命的盡頭吧!」
凌風走進圓門,陣陣清香撲鼻,原來遍地都是茉莉,假山後是噴水泉,月光照在水珠上,閃閃發光,景色甚是宜人。
次晨,吳凌風向蘇蕙芷告辭。
「人家是知府千金,我只是一個……一個瞎了眼的鄉村姑娘,怎能和人家比啊!」她心想:
「這可是知府公館麼?在下吳凌風請問蘇蕙芷姑娘可在?」
「那黃河確是年年氾濫,治河的官兒,平日只知搜括民脂民膏,一旦大水臨頭,跑得比誰都快,這次大水,如果事先防範周詳,總不至於如此,我義父為此事大為震怒,已上省城去請示了。」
原來那天蘇蕙芷投奔她父親舊部永濟知府,那知府姓金,原是蘇蕙芷父親一手提拔,見了蘇姑娘,自是愛護尊敬,他知蘇侍郎一生正直,赤膽忠心為國事憂,竟然命喪賊子之手,不禁喟然。
她站起來,緩步走了,月光照著她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凌風不待他說完,焦急問道:「老伯,那林村怎樣了?」
凌風斷斷續續說道:
他從早跑到傍晚,中午也不及吃飯,只見路上難民愈來愈多,心內愈覺懊怒,待他趕到距林村僅有百餘里,一問難民,才知林村周圍十里於昨夜淹沒。
老者道:「客官是問高家村西五十里的林村麼?如今只怕已是汪洋一片了。」
「妹子,你待我好,我心裏知道,待我追到阿蘭,再來找你。」
她殷殷相勸,凌風心內愁絮重重,正想借酒澆愁,一杯杯只管往下倒。
天色已明,他吩咐梢公順水划回。
蕙芷柔聲道:
凌風點點頭。蕙芷接著道:
凌風進了城。
「我是叫你去把小蘭請來。」
「我……我……想……親親你的眼睛……」
凌風沐浴一番,換了一身衣襟覺得身心輕快多了,但那只是轉瞬間的輕鬆,在他心靈的深處,負擔是多麼沉重啊!
小船駛進林村了!
蕙芷大為羞急,但她天性極是溫柔,眼見凌風滿面期待之色,她不忍拒絕,也不想拒絕。
凌風向老者道了謝,足不稍停向東趕去。
和-圖-書吳相公,你瞧我高興得糊塗啦!您一路上趕來,定是疲倦了,我還嘮嘮嘈嘈的囉嗦。您先換換衣,休息一會吧!」
他走過兩條街,見到一家黑漆鑲金的大門,門口站著兩個兵丁,知是知府公館。趨前問道:
蕙芷知他要報復父仇,也不敢攔阻,凌風正要動身,忽然心念一動,想道:
「那兒沒有愁苦,沒有離別,只有歡樂——永恆的歡樂,遍地都是鮮花。那白欄杆上靠著一個美麗的姑娘,她托著頭,正在想念我,相思的眼淚,一顆顆像珍珠,滴在鮮豔的花朵上,那花開得更嬌豔了。」
「我義父,他見我整天不樂,以為我生病了,大哥,我心裏擔憂,飯也吃不下,大哥,你不再離開我吧!」
「在下身有急事,無暇逗留,他日有緣,再領教閣下高招。」
她睜開了眼,只見凌風如醉如癡,心想:「大哥只怕樂昏了。」
凌風瞧著她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不由又想起阿蘭,心中嘆道:「唉!多麼像啊!可是一個這麼幸運,另一個卻是那麼悲慘,老天!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是的,在這個世上真是苦多樂少,除了生離、死別、絕望、痛苦,那還有什麼?
「大哥,什麼事?」
凌風見蕙芷坐在桌邊相侍,桌上放了幾樣菜肴,急忙坐了下來。
「那小茅房本是依著山坡建築的,地勢甚是高亢,如果爬在屋頂上,大半日之間,水怕也淹不到。林村既已淹水,陸路是走不通了,不如就在此僱船。」
此時水勢甚是湍急,那梢公費盡力氣划去,船行仍然甚慢,凌風內心大急,當時向梢公討了一隻槳,運起內力,划了起來,那小船吃他這隻槳不停的撥水,果然前進神速。
「大哥,真的麼?你也別再叫我蘇姑娘長、蘇姑娘短的了,我媽叫我小蕙,你就這樣叫我吧!」
「您先睡一會休息休息,等吃晚飯,我再來喊您。」
當下,他向蕙芷說了,蕙芷聽他說到阿蘭,滿臉深情,愛憐,心中很不好受。
蘇蕙芷淒然點點頭。
凌風喃喃道:
過了半晌,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向凌風恭恭敬敬一揖道:
凌風道:
她突然道:
他正在如癡如醉,突然,背後有人推他一把,才驚破他的幻境,回頭一看,正是那梢公。
「月前幾場急雨,黃河水量大是增漲,終在方家村衝破河堤,淹沒了全村,俺家鄉離方家村不過百十里,這才帶著家小……」
「我也很想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妹子。」
她閉上了眼,領受這初吻的滋味,在這一瞬間,她不再要世上任何東西——一切都像白雲那樣飄渺,那樣不重要了。
這金知府,雖已年過五旬,膝下仍是虛虛,蘇蕙芷見她對待自己親切慈祥,又聽他時時嘆息自己命中無子,便拜他為義父,金知府只樂得如得瑰寶。
凌風急道:
他說完話,也不等凌風回答,徑向原路疾奔而去。
「昨天晚上。」
那少年大怒道:
蕙芷笑道:
她站在門口,看見凌風的影子漸漸模糊了,內心一片空虛。
「吳公子請進,小姐在廳上相待。」
凌風見她喝了一些酒,神態大是活潑,實是嬌憨可愛,只恐拂她之意,便道:
和*圖*書
他本不善於喝酒,此時借酒消愁,醉意已是甚深,他抬頭一見蕙芷正望著他,那目光中包含著千憐萬愛。
「那阿蘭姑娘,可是長得非常小巧標緻嗎?」
愈來愈近林村了,他心中也越來越是緊張,手心上出了一陣冷汗,他想:
「你跑來幹麼?」
當他走到山東境內,只見沿路都是扶老攜幼,背負重物的人,一臉疲乏神色,像是逃難避兵的模樣,內心很奇怪,心想當今天下清平,怎會有兵莩之災?終究找到一個長者詢問原因。
這順水行舟,確實快捷無比,不消兩個時辰,便到達岸邊。
那少年心裏也自暗佩凌風功力深厚,他見凌風讚他,敵意不由大減,當下便說道:
「小蕙妹子,阿蘭正是像你講的那模樣,請你特別留心一點,她雙目是瞎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反覆吟道:
「怎樣,你想怎樣?」
「吳公子快請進屋,那日一別,我內心牽掛,日日盼您早來看我……」她說到這兒發覺語病,臉一紅,住口不說了。
他盤算已定,便啟程赴約。
「妹子,你真好看。」
到了掌燈時分,凌風跟著婢女,穿過兩道,只見前面是一圓門,那婢女道:
凌風對他原無惡意,當下也不攔阻,忽然想到殺父仇人還在廳上,立刻飛奔而回。
她沉吟了一會,一個念頭閃過,她幾次想開口說,但是自私的心理,卻阻止了她。
凌風也沒有注意,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那酒甚是清冽。蕙芷卻只略一沾唇。
轉念又想道:「剛才那老僧武功深不可測,與捷弟又似相識,只怕多半是捷弟常講的海外三仙之一平凡上人,照他對捷弟甚是欣賞,這一去不知又要傳授捷弟多少絕學哩!」
他內心深處突感冰涼,他狂奔操舟一日一夜,內力消耗已盡,此時支持他身體的「希望」,又告幻滅,只覺全身軟弱,再也提不動大木槳,「碰!」的一聲,木槳落到木板上,人也委頓倒地。
她顫聲問道:
他想到大娘母女的嬌弱,遇到這兇猛天災,只怕凶多吉少,內心有如火焚,也顧不得白日之下引入注目,施展輕功,發足飛奔。
「妹子!」
那婢女似也不懂蕙芷的話,睜大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蕙芷。
他才走了一半,蘇蕙芷已推開門迎了上來,凌風見她笑靨如花,神色高興已極,數月不見,雖然略見清瘦,但臉上稚氣大消,落得更為明麗。
「吳相公,您是從淹水地方來的嗎?」
蕙芷內心交戰,她到底出身名門,自幼受父親薰陶,正義感極強,她聰明絕頂,昨夜見凌風後來神色突變漠然,似有無限心事,心下已猜到一兩分,此刻聽他如此一說,更是恍然大悟,她明知這一說出,自己一生的幸福便溜走了,可是父親諄諄的教誨,又飛到耳邊,這一刻,使她真比十年還要難度,心中也不知轉了幾百次念頭。
她此言一出,大出凌風意料之外,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問道:
行了三個時辰,已是午夜時分,那梢公精疲力竭,再也支持不住,堅持靠岸休息,凌風也不理會他,一個人操槳催舟續進。
凌風一聽,有如焦雷轟頂,他呆呆的什麼也不能想,他強制自己的傷痛,想著和*圖*書援救阿蘭母女的法子。
凌風是少年心性,他對那少年雖有結納之心,但口頭上卻毫不示弱,當下輕鬆道:
「她為什麼突然要走?」
凌風口中喃喃道:「阿蘭,阿蘭,你別哭,大哥就來陪你啦!」
小芙道:
「小蕙妹子,我……我。」
凌風覺得那眼光非常熟悉,他酒醉之下,定力大為減低,凝目看了一陣,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捉住蕙芷小手,顫聲道:
凌風想到阿蘭母女身處危境,當時硬起心腸,只作沒有聽見。
那少年雙手一握拳,從胸前平推出來,凌風識得這是少林絕學百步神拳,當時不敢怠慢,施展開山三式中「六丁開山」一式迎擊上去,二人原本無意傷害對方,所以均未施出全力,拳掌相碰,各自退後兩步。
凌風惱他出言無狀,故作悠閒道:
他出高價僱了一個梢公,划了一隻小船,溯水而上。
「她是……什麼……時候……時候走的?」凌風急問道。
蕙芷接口道:
「妹子,你……你說什麼?」
「我原以為你追上了那老和尚和我捷弟哩!」
「只要……只要爬上屋頂,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大哥,我不恨你,我也不怪你了,我原是配不上你呀!大哥,你不要再記著我這個傻姑娘了,你和蘇姑娘好吧!」她是多麼纖弱呀!一個生長在誠樸的鄉下,從未受到欺騙險惡的滋味,此時陡然之間,發覺自己一心相愛,認為最完美的人,竟然騙了她,移情別戀,心下悲苦,真如毒蛇在點點啃噬她的心房。
小芙道:
他竄進大廳,只見空空的只有幾個無名之輩,原來他剛才這一逗留,中原諸好漢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掃了兩眼,不見仇人蹤跡,心想:
假石山後,坐著一個纖弱的姑娘,在不停地抽泣著,無情的風吹過她掛著淚珠的臉,她不禁打了個寒戰——那是從心底透出的寒意。
「大哥,你走了後,我真想念你,我天天算著日子,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的,今早兒,我聽喜鵲兒在樹枝上呱呱地叫,我便知大哥會來了。」
凌風一驚之下,思潮頓去,回到現實,他苦思今後的行止,但是心痛如絞,再也想不出什麼。
她自己也喝下一杯,臉上微暈,燈光下,只見她雪白|嫩得出水的雙頰,透出淺淺的紅色,直如奇花初放,晨露初凝。
他內心不服,當時也提氣飛奔,追了一會,只見那少年頹然而回。
她抽泣了一陣,心中憤恨漸消,一種從未有的自卑感襲上了心頭。
蘇蕙芷說了一陣,看到凌風聽得很專心,心中暗喜。
他只覺得在這一瞬間,世上一切都與他不再有關連了,他的思想進到另外一個世界……。
那老者聽凌風也是本地口聲,知他才從他鄉返鄉,嘆息道:
世界上只有嫉妒自私,才能使一個溫柔仁慈的姑娘,突然之間變作一個殘忍的女孩。
原來適才他木槳落地,梢公已被驚醒,點了一個火把,爬到甲板上,只見凌風神色大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癡癡呆呆地坐在船頭,正想上前招呼,忽又見他臉露慘笑,臉色怪異之極,口中又是自言自語,再也按捺不住,是以推了凌風一把。
「你快把那封www.hetubook.com.com信拿來。」
「大哥,我知道你不願住在這兒,你要行俠江湖,難道我還會不願跟著你嗎?」
凌風讚道:「好功夫。」
「大哥,你可要好好保重。」
那少年見了凌風突然又追來,他沒追上平凡上人,正生一肚子悶氣,沉臉喝道:
蕙芷掙了一下便停止掙扎,任他握著,一股熱流從凌風手掌,傳到她全身,她心中甜蜜無比。
凌風沉思在昔日的情景中,是以以他這高功力,竟會沒有聽見,蕙芷沉醉在溫馨中,只願宇宙永遠停留在此刻,世世不變,那還會留意窗外的嘆息呢?
「我也不知道,她臨走時央求我遞給吳相公一封信,那管家因他並非丫環使女,只是老太爺出巡時救回的孤女,所以也不能阻止,就讓她走了。」
「我還是愛著大哥的,只要大哥好,我還要求什麼呢?大哥和蘇姑娘,原是一對佳偶,我又何必參夾其中,使大哥為難呢?走吧!走吧!把這身子就葬送在那茫茫的世上算了吧!」
凌風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口腔,他舉目四望,那是一片無際的水面,整個林村的建築物,都被淹在水下,只有小溪旁幾株梧桐樹,還在水面露出了樹尖。
那兵丁見他形容憔悴,衣著甚是襤褸,但挺鼻俊目,仍是一表人才,又聽他問知府義女,知是大有來歷之人,當下不敢怠慢,跑進去通報了。
他尋思道:
她忽察覺道:
最後,她決定了,高貴的情操戰勝了。
「好狂的小子,在下倒要領教。」
凌風向她一招手,頭也不回,逕自飛步離去。
愛情,終於戰勝了一切妒恨,她心想道:
那少年聽他出言譏諷,怒道:
「蘇姑娘乾爹是這魯西八縣知府,我何不託他打聽打聽阿蘭母女的下落?」
突然,窗外一聲淒涼的嘆息。
凌風自幼失去父母,一直視大娘如慈母。那阿蘭,更是他心目中最完整、最美麗的女孩,他們兩雖然並沒有說過一句愛慕對方的話,可是,彼此間親切的體貼,深情的微笑,那不勝過千盟萬誓嗎?
她覺得凌風只是一次一次親她的眼睛,心中想道:
凌風原意逗留一刻,便要告辭,但見蘇蕙芷情意殷殷,竟不忍開口。
「我的仇人都是赫赫有名之輩,他日我登門問罪,他們必然不致躲匿,還怕找不著嗎?」
她自幼喪母,父親對她雖然無微不至,可是近一年來,每當一個人,對著春花秋月時,在心靈深處,會感到莫名的空虛。此時,那空虛被充實了,世界突然變得美麗了,一切都是那麼可愛呀!
世上的事,在冥冥中似早有安排,如果凌風剛才聽到嘆息,趕快出去,那麼,他這一生便完全改變了。
蕙芷喜道:
他道:
他萬念俱灰,不願混在亂糟糟的難民中,他只想一個人清靜、孤獨的回憶,咀嚼昔日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句話。
他天性甚是淡泊,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手刃父仇,尋求血果,使阿蘭重見光明,然後……然後帶著阿蘭母女,住在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可是,如今呢?一生的美夢,算是完全破裂粉碎了……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凌風茫然下了船,在難民群中,看遍每張面孔,也不見大娘母女,當時更肯定她們已遭大水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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