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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毒梅香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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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回 誰能遣此

第卅九回 誰能遣此

阿蘭好生失望,想道:
「那怎能怪你!那些捕頭兒,就只會欺侮老弱窮人,哼,真正的飛賊大盜,他們可連影兒也碰不到。」
阿蘭長吁一聲淒然道:
蘭姑道:
吳凌風心知不妙,一提氣越牆而過,匆匆衝進屋裏。
小余剛才聽她和蘇蕙芷一段對話,心中略有所悟,只覺不幸的事便要發生,脫口道:
原來吳凌風和辛捷在五華山和四大派掌門人決鬥大獲全勝後,凌風父仇已報,心中只有一件牽掛之事——尋找阿蘭母女。辛捷也急著要去找那天真無邪的張菁,是以兩人告別「七妙神君」梅山民,分兩路尋訪,並約定一月後在長安西城門會面。
想到死,她心中漸漸安定下來,轉念又想道:
蘭姑正在替小余縫一件外衫,忽然嗅到一股清香,便問小余道:
「媽多半被大水沖走了。」便把那日大水情形講給吳凌風聽。
一提起大娘,阿蘭又忍不住流下眼淚,她抽泣道:
突然,一種從未有的感覺襲擊著他,在一剎那間,他分不出是喜是悲,只覺手足無措,他定定神,想道:
突然,他覺得右手一震,一股大力使他寶劍把持不住。
吳凌風原是極聰明的人,此時狂喜之情一消,頭腦便見清醒,當想到阿蘭最後向他一笑的神情,那真是纏綿悽愴,似乎心都碎了……
「天長地久,人生幾時,先後無覺,從爾有期。」
小余急放下掃帚,向老王點點頭,就奔了進去。
「不,大哥!我要聽你講故事。」
她輕步跨出門檻,走向大門牆邊的梅樹下,動作之伶俐,完全不像是一個雙目失明的人。
只見阿蘭倒在地上,小余伏地痛哭。
凌風道:
阿蘭躺在床上,心內有如刀絞,她心想:
阿蘭慢慢站起來,她深深吸了口氣,凝視著凌風,半晌,豆大的淚珠順頰流下。
一聲響若洪鐘的聲音:
阿蘭忽覺眼睛發癢,伸手去解蒙住雙眼的布帶。
吳凌風笑道:
吳凌風從懷中取出兩個玉瓶,一個是裝著雲爺爺贈送的萬年靈泉,另一個裝著在大戢島得到的血果汁。
阿蘭愈聽愈是哀痛,悔恨、自責的情緒,一起擁到她胸中,但見她臉上時而紅暈,時而慘白,最後,她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來。
吳凌風接著道:
阿蘭正準備回房,突然一聲清脆的叫聲:
阿蘭微笑,但笑容消處,眼角閃起一種淒涼神色。
阿蘭拗他不過,只得接過玉瓶,一飲而盡。
「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大哥了,從此以後,大哥便永遠不會再看到我了,對,我應該使他快樂才對。」
「小余,難怪一個多月不見你啦,原來你竟跑到林大爺家去了,喂!你晚上怎地也不來推牌九了?」
下午,天色更見晴朗,雪後初霽,空氣十分清新。
吳凌風無奈,便把自己這半年的經歷揀有趣的說給她聽,吳凌風越說興致越高,阿蘭靜靜地聽著,當她聽到吳凌風歷經艱苦,才把血果得到,不禁感激流下淚來。
她自憐地微笑一下,接著想道:
她開口低聲埋怨道:
然而恐懼的陰影突然愈變愈大,漸漸地籠罩了整個人。
「阿蘭,你猜我送你的是什麼東西?」
「那恐怕是假的。」
「再過一會兒,等到大家都起身出門,這樣滑的路,就是平日不僱車兒的人,也只有光顧我老王了。」
原來阿蘭一聽小余通報,便知是吳凌風到來,她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是那麼突然,她天天盼望著見吳凌風一面,可是此時吳凌風來到,她心中又猶豫不定,竟像做錯事的小孩,害怕見父母一般。
「你先進屋休息,我也要走了,今晚長安城的縉紳替我義父接風,我也要去,改天再來看你。」
「蘭姑死了,你還來幹麼?」
小余慢慢擦乾眼淚,蘭姑的話又浮到耳邊:
「小余!小余!」一陣清脆叫喚聲傳了出來。
小余道:
「成了,成了,想不到這靈藥功效真快,阿蘭,沉住氣,我來替你解開。」
吳凌風鼻一酸,眼角含淚,柔聲勸道:
「不但蘭花開了,梅花也開了,對了,我摘幾枝來插花瓶。」
她目送吳凌風走出,笑意頓消,她想:
「小余,你別瞎想,我有什麼好氣的!」
「方婆婆和蘭姑原是最好的人,可是她們的結果呢?那該死的縣官,他見蘭姑貌美,流浪異地,竟誣她們為飛盜家屬,然後www•hetubook•com•com再假裝出面替她洗脫罪名,可憐蘭姑那知他的詭計,他乘蘭姑對他感激不防時,用迷|葯玷辱了她,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這種奸惡之徒,依然作官發財,難道這就是天理嗎?」
「要是阿蘭發覺我突然找到她,她不知有多高興,如今,蘇姑娘既已向她解釋清楚,她一定不再恨我了,如果,她知道她大哥費盡心力終於把那千載難逢的血果找到——那能使她在黑暗中重見光明的靈藥,她會怎樣感激我呢?」
小余原來一直站在身旁,他見蘭姑神色悽苦,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心中正自納悶,他童心未泯,一聽鑼聲,如釋重負,便奔出去看熱鬧。
吳凌風道:
「我眼睛癢得很。」
老王點頭嘆道:
阿蘭點點頭,扶著小余,走進屋裏,關起臥房的門,對小余說:
蘇蕙芷道:
「難道媽講的故事都不是真的?」
凌風滿懷欣喜快步出城,到了城門外一看辛捷並未來到,他就在附近隨意走走。
阿蘭聽她說得誠懇,便點點頭。
「你說的可是真的嗎?」
凌風柔聲道:
凌風跑到一個山洞邊,把阿蘭放下。
「她幾時被放走的?」
蘇蕙芷很誠懇地說道:
蘭姑呆了半晌,嘆氣道:
阿蘭凝望著凌風,但覺此生已足,再無留戀,她嫣然笑道:
此時正當天下清平,又恰巧渭河平原關中之地三年豐收,吳凌風但見城高壁厚,氣勢莊嚴,來來往往的商賈、農夫都面帶喜色,吳凌風不覺怡然。
阿蘭勉強慘笑道:
「阿蘭,我說過要替你找到血果,使你雙目復明,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竟讓我找著了。來,我替你醫治。」
「我天天數著日子,在夕陽下,凝望著那遙遠的小道,雖然我知道大哥至少要半年才會回來,可是我卻希望有奇蹟發生。太陽下去了,天幕上閃起了幾顆流星,媽縫著棉衣,時時抬頭看著高朗的蒼穹——她心也在惦念著大哥哩!掛念的日子顯得很慢,可是在希望——光明的希望鼓勵下,我和媽平靜地過著。」
吳凌風大喜道:
吳凌風見她神色平靜,大感意外地說道:
小余道:
阿蘭柔聲道:
阿蘭道:
「蘭姑可懂得多哩,你沒吃過她燒的菜,那可真是好吃極了。」
「你可看得見我嗎?」
「想不到大哥竟會和蘇姑娘相識,而且那麼熟悉。大哥雖然不是那種見異思遷,負心的人,可是,我親耳聽到的,大哥那種愛戀橫溢的情話,那難道不是真的嗎?哼,他怎麼可以對另一個女孩子說出那種話呢?」她情緒變得很是激動,嫉妒的怒火慢慢地燃燒起來,可是,溫柔有如江海一般深邃的她,一轉瞬間,怒意便消,轉念想道:
蘭姑急道:
世界上的事,往往都是不可思議的,就在阿蘭碰到蘇蕙芷的第二天,吳凌風也到了長安,而且那麼湊巧地遇到了蘇蕙芷的婢女小芙,小芙告訴他阿蘭的情形,凌風內心碰然直跳,他問明瞭阿蘭的住處,便奔了去。
「哼!我可不怕,大不了被他們抓去殺頭。」
「大水來勢真如千軍萬馬,待媽和我驚醒時,水已淹到齊胸,我和媽一人抱著一個木桶,隨著洶湧波濤漂流,突然一個大浪打來,媽和我就分開了,我心中一急,便昏了過去,待我醒來,天色漸漸亮了,那真想不到,在昏暈過去時,我雙手竟能緊抓著木桶沒有鬆開,那是人類求生的本能發揮到了最高點吧!」
吳凌風勸道:
「小余,你以後快別再說,被老爺聽見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怕是樂昏了吧!」
「後來,我眼睛瞎了,媽和大哥對我更是百依百順,我想要什麼,大哥從來沒有使我失望過,我雖瞧不見他愛我、憐我的目光,可是我心裏感覺到他是更加喜歡我了,在這世界上,只有媽,只有大哥是真正待我好的,不要說是我雙目失明,就是我雙手雙腳都殘廢,他們依然不會嫌棄我,依然是愛我的。」
「只要媽和你安好,我還希望什麼呢?老天爺都是小氣的,我要求太多了,反而失望得厲害。」
吳凌風急道:
吳凌風專走小路,奔了一陣,到了一處山腳之下,他施展上乘輕功,如瘋狂一般翻山越嶺,那山路甚是崎嶇。
「咱們先找到大娘,我可要好好報答她老人家,家鄉的房子一定被大水沖走了,那也好,我們就搬到泰山腳下https://m•hetubook.com.com,在那裏蓋一棟房子,這樣我們便可常常去看雲爺爺。阿蘭,那雲爺爺喜歡你得很,他再三叮囑我要帶你去見他哩!啊!對了,他住的那兒棗子真好,又大又甜,你一定喜歡吃。」
「這才是好孩子。」
「我以前也只道咱們窮人,除了靠賣勞力混飯吃,那還能幹什麼,可是自從蘭姑教我識字唸書以來,這種想法可有了改變。蘭姑說窮人也是人,為什麼別人能做的事,咱們便不能做?你別笑我年紀太大,蘭姑說宋朝有個姓蘇的大學問家,從廿幾歲,才開始讀書哩!」
「蘭姑娘,你當真不認得我麼?」
他這一生苦難太多,此時心意已決,反覺無所依戀,拔出長劍,挖了一個大洞,把阿蘭葬了,在她墳前輕聲說道:
他眼前一花,幾乎昏過去。
他輕輕放下阿蘭屍體,漠然地向四周瞥了一眼,忽然低聲唱道:
「大哥,殺得好。」
吳凌風衝上前去,抱起阿蘭,一探脈息,已是手足冰涼。
「世界上難道有比死更令人害怕的事嗎?我死都不怕,那還怕什麼?」是以便走了出來。
他趕到西大街中段,只見一家大門口,正有一個小廝在掃雪,老王眼快,立刻認出是平日做散工度日的小余,便喊道:
「乘他還沒回來,我們待會兒到牢裏去瞧瞧方婆婆。」
「我猜不著。」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小余道:
「……小余,我的事你都很明白,現在我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你今後可要好好做人,我的事,你千萬別向吳公子提起……」
他心中默禱,急忙解開阿蘭眼上所包布帶,阿蘭只覺一陣不能忍受的亮光,使她昏眩倒地。
阿蘭道:
阿蘭點點頭,凌風歡叫一聲,抱起她,高興得在屋中打轉。
阿蘭不依,纏著吳凌風只是談著兒時的趣事,吳凌風聽她娓娓說起,不禁也回憶起小時情景,內心很感溫馨。
「大哥,你再讓我瞧瞧。」
吳凌風一愕,隨即點點頭。
一陣凜冽寒風吹過,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寒慄,拉起了棉大褂的領子,蓋住兩耳。
唱聲方止,哇的一聲噴出兩口鮮血來。
「大哥,你相不相信天上有個樂園?」
凌風僱了一輛車,他怕抱著阿蘭屍體,惹人注目。
「大哥,你當真永遠記得我麼?」
「你去對她說,我並不認識她,一定是她認錯人了。」
「蘭姑娘,你還生我氣?你知道你吳大哥現在在什麼地方?」
「她和方婆婆原來就住在我家後面,她那手刺繡,我活到這麼大,也還沒有見過第二個人有這能耐,不要說她是瞎子,就是『亮子』,誰能趕得上她呢?唉!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小余,唉,你們老爺……」
「時間過去一刻,我和大哥在一起的時候便短了一刻,何必要治什麼眼睛,來耽誤這寶貴時間?」便道:
一夜大雪,長安城頓成銀色世界。
「你現在最希望的是什麼?」
阿蘭道:
他細細咀嚼阿蘭的話。
「阿蘭,大哥這一生是陪定你了——無論天上、地下,你等著我呀,我就來了。」
「唉!她一個人年紀那麼大,能走到那去呢?是我害了她。」
說著,從身後拿出一件棉衣,便逼著小余穿。
她盤算已定,心中反覺泰然。時光倒流過去,她這一生短短十多個年頭的情景,一幕幕如飛地從她腦海深處浮起,又飛快地逝去。
他輕輕把阿蘭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柔聲道:
小余道:
「蘭姑,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說啦!」
吳凌風舉目一看,只見陳設頗為華貴,心中正自詫異,暗忖:
「你瞧我真樂昏啦,對,阿蘭,你雙目初癒,不能久用目力,你趕快到床上去睡一覺。」說著,就抱著她走進臥室去。
「蘭姑忍辱偷生,原來就是為了見吳公子一面,如今心事已了,她自然會去死的,她不讓吳公子知道,那是要在吳公子印象中保持完美的回憶,可憐她為了愛吳公子,竟放過自己委屈大冤,這事只有我知道得最清楚,蘭姑從不以下人待我,處處以大姐態度照顧我,我小余一生那裏有人疼過、憐過呢?蘭姑,蘭姑,我如果不替你報仇雪恨,我真是豬狗不如。」
一提到吳凌風,阿蘭情不自禁地注意起來,她搖搖頭道:
「阿蘭,快別哭了,快擦乾眼淚,咱們應該歡喜才對呢!你真的別哭和圖書了,我有樣東西送你,你一定高興。」
「蘭姑,你可千萬別氣苦。」
吳凌風道:
小余趕忙扶住她,蘇蕙芷急道:
「我這半年多的經歷真是又驚險,又有趣,待日後有空我再慢慢講給你聽,我包你愛聽。就在差不多一個月前,我和捷弟在五華山,以二敵四,殺得四大門派掌門人落花流水,那武當派赤陽道人、崆峒厲鶚都被我們殺了,當年,他們四人聯手以此陣式害了爹爹,哼,他們沒想到在十多年後,會喪生在這陣法上吧!」
吳凌風痛極之下,反而鎮定,他不再言語,抱著阿蘭屍體,頭也不回,逕自走了。
老王搖手道:
「倒瞧不出你小余,這大年紀了竟還讀書認字,難道還想中狀元不成?」
「在我眼睛未瞎之前,」她想:「每年初冬,當小茅屋四周草蘭開放的時候,我總愛一個人站在花叢中,嗅著那令人忘俗的淡淡香氣,每當我心神俱醉的時候,突然從後面伸出一雙強而有力的手,遮住了我雙眼,沉聲要我猜是誰,那是大哥——我心中最崇拜、最敬愛的大哥,我不用猜也知道的。」
「前幾天,我遇到獄卒老李,他告訴我的。」
蘭姑大驚道:
「那天你負氣一走,次晨吳大哥一知此事,便如失魂落魄,他迫不及待地就和我告別,也不知他到那裏去找你了。蘭妹,當真,吳大哥就只喜歡你一人,你……你真有福氣。」
「阿蘭,不要再說喪氣話了,我們好日子已到了,阿蘭,我對江湖上的事一直不感興趣,只要能和你廝守在一起,就是餓著凍著,我心裏也是高興的,我們住在山下,天天可以一起去爬山、聽泉、散步、摘果子。還有辛捷弟,我那武功蓋世的義弟,他一定會常來看我們,阿蘭,你說這種生活愜意不?」
阿蘭道:
他輕鬆地走著,但覺自己得到了宇宙間的一切,陽光照在他身上,他不但感覺身上暖暖的,在他內心的深處也充滿了暖意。
吳凌風一路跋山涉水,但毫無結果,算算與辛捷約期已近,無奈之下,只有直奔長安。這日清晨進了城,不料撞著小芙,小芙因為是蘇蕙芷貼身侍女,是以對於吳凌風、阿蘭及蘇蕙芷間的誤會極為清楚,昨日蘇蕙芷與阿蘭相會,她也就坐在蘇蕙芷轎中,她對凌風很感同情,所以便急急告訴了凌風阿蘭的情況。
接著又羞澀道:
冬陽照在牆上未融的積雪,反映著她慘白的臉,她的心漸漸下沉,下沉……
吳凌風依著小芙所指示,走到西大街,心中愈來愈緊張,也愈來愈高興,他心想:
屋中爐火熊熊,靠窗坐著一個清麗的姑娘。
「咱們先談談別的事情,別忙醫治。」
阿蘭感到一陣歡欣——但那只是一刻,她想道:
「大哥,你這大半年到了些什麼地方,伯父的仇報了嗎?」
阿蘭深深望了他一眼,低聲道:
便對小余說道:
她推開窗,抬頭看著碧藍的晴空,用力嗅著草蘭的芬芳,於是,她很平靜地去安排自己……
終於,他到了小芙所指的屋子,他輕步上前,敲了兩下門,一個小廝出來開門。
吳凌風轉身正待離去,阿蘭叫道:
「蘭姑娘可在?」
阿蘭順勢倒在他懷中,反覆哭道:
吳凌風見她臉上神色惶急,便依言坐在床邊。
他抬頭看看雪後高朗的藍天,再瞧瞧地上盈尺的積雪,喃喃道:
「阿蘭,你這就去休息。」
她話一出口,心中已有些後悔,她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說出這種尖銳傷人的話。
「蘇姐姐,我一時頭暈,所以支援不住。」
阿蘭又道:
「王大哥,我再不賭了,現在我可忙得很,每晚蘭姑都要教我認字讀書。」
「大哥,謝謝你啦。」
吳凌風道:
「阿蘭,我……我……總算找……找到你了。」
轉念又想道:
「蘭姑娘,不,我叫你蘭妹妹好嗎?」
「這麼冷,大清早只穿兩件夾衣,著了涼怎麼辦?」
阿蘭溫柔道:
小余正色道:
那張臉,曾使凌風如癡如醉過,也曾使他捨生忘死過,此時陡然出現,吳凌風呆了一會,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清晨,雪停了,天色漸漸開朗,西大街上趕驢車兒的老王,叱喝拖出正在發抖的驢子,套上車兒,開門出去。
「他難道不是和你在一起?」
「大哥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了,我天天盼望著你,你終於找來了。」
一到郊外,便順手拋得車夫一錠銀子https://m.hetubook.com.com,抱起阿蘭,如飛而去,那車夫以為遇著財神,咋舌不已。
蘭姑賭氣:
阿蘭注視著吳凌風,但見吳凌風俊目中包含著千般憐愛,令人不能自抑。
「蘭姑娘!蘭姑娘!」
小余哭道:
吳凌風見她一開口便問自己報仇大事,對於她自己賴以復明的血果竟一字不提,吳凌風心中大為感動,便道:
「蘭姑,老爺後天可要回來了嗎?」
日已當中,吳凌風驀地想起和辛捷的約會,便向阿蘭說了,起身欲走。
「那時我們嚇得手腳都軟了,氣都不敢出重一些,總算沒被那隻該死的大灰狼發覺。」
「大哥,你別離開我。」
他輕嘆一聲,走到山邊,太陽已漸偏西,長安城一切歷歷在目,自覺生命已至盡頭,就站在阿蘭墳前,舉起劍,往脖子上抹去。
她彎下腰,微嗅著初開的草蘭,心中浮起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小余道:
阿蘭心中微窘,想到自己一生幸福,就是斷送於此人之手,不覺氣往上衝,譏諷道:
阿蘭抓住凌風的手急道:
「那我就放心啦!好,大哥你去吧!」
「阿蘭,大娘呢?」
他如夢囈喃喃,沒有一絲感情衝動,好像這種決定,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就不用考慮了。
「好生生開在樹上,不要去摘它,那香氣好聞極啦,我要走近去嗅嗅。」
她眼雖看不見,但耳朵卻是靈敏已極,但覺那聲音甚是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到底是何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想道:「我手足都快凍僵,只聽到滾滾巨波,水聲似乎愈來愈大,媽媽呢?我親愛的媽媽呢?一種不祥的感覺從我內心深處傳了出來……我愈來愈不能支持,真想一鬆手讓波浪捲去算了,可是有一種無比的勇氣支持著我,我想就是要死,也要再見大哥一面呀!後來,我終於得救了!被巡視災區的金大人救起來,這金大人為人可真是好,他那義女蘇姑娘也極是和善,我寄住在金大人家中,到處打聽媽媽的蹤跡,然而,人海茫茫,就算幸運,媽不被大水沖去,我又到何處去尋她呢?我盤算著等水退後,就立刻返家,這樣,當大哥回來時,也不會找我不著。」
等了半天,也不見阿蘭出來,吳凌風心中很是不安,正想站起身走近些去看看,忽然門簾開處,顯出了一張俏生生的俏臉。
阿蘭嫣然笑道:
蘇蕙芷走上前,握著她雙手,柔聲道:
蘇蕙芷並不生氣,柔聲道:
吳凌風內心大奇,只覺阿蘭行動古怪,但他在狂喜之下,理智已昏,是以並未想到其他。
那小廝正是小余,他打量了吳凌風兩眼,引凌風進了客廳,便進去報信。
「你可要快回來。」
小余聽他稱讚自己心中最佩服的人,不由大喜道:
小余見她臉上微怒,心中大急,連聲道:
他憤恨地出了門,流浪江湖,遍訪名師,日後終成高手,了結心願,此是後話不提。
「可是,我總還要再會他一面,然後,然後再了卻我這一生。」
「方婆婆已經走了。」
吳凌風道:
蘭姑嫣然一笑道:
那喚作小余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健壯少年,他穿的雖甚單薄破舊,但精神昂昂,不露絲毫寒意。
「現在,苦難已經過去了,仇也報了,阿蘭,咱們回家去,種田栽花,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離了。」
「我要好好睡一覺,你可別來打擾。」
阿蘭哭了一陣,心情漸漸平靜,想道:
「原來大哥還是這麼愛我的,我……還有什麼面目見他呢?在他心中,我一定是最完美的女孩,這是不用他說,我也明白的,因為這正如他在我心中的份量。我……我要設法使他永遠保持這個完美的印象,但有什麼方法呢?啊!對了!只有死,只有死,才能達到這種目的。」
「原來是蘇……蘇姑娘,那麼他也一定來啦,我何必要見他們。」
吳凌風接口笑道:
他怕極了,不顧一切發足狂奔,待他趕到,只聽到一陣哭聲傳了出來。
「阿蘭,你處處為我、向我,怎會對我不起呢?」
「昨兒夜裏這場大雪,只怕是交春來最大的一回哩!」
蘭姑道:
蘇蕙芷淒然道:
「大哥,譬如……譬如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都肯……都肯……原諒嗎?」
吳凌風柔聲安慰道:
吳凌風問道:
阿蘭忽道:
「門旁蘭花又開了。」
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和*圖*書兩步,輕輕握住阿蘭的手,激動道:
吳凌風微一錯愕,便道:
「蘭妹,不瞞你說,我……我原是很喜歡……很喜歡吳大哥的,可是我真笨,我一直以為他喜歡我,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他心中只有你一個人,那日酒醉,他誤認我是你,是以造成誤會,蘭妹,他用情真專,有這樣英俊的少年,專心一意地愛你,你真幸福,我……我也替你高興。」
吳凌風茫然,不解她問話之意,搖頭道:
阿蘭一聽,頓時如焦雷轟頂,她強自支持,顫聲問道:
阿蘭搖頭道:
最後,她下了決心,想道:
「我可不與你爭辯,那蘭姑我只知道她手藝巧妙,想不到竟還是個知書識禮的女學士哩!」
「小芙未說明阿蘭住在誰家,看來這主人很是有錢。」
阿蘭略一沉吟,恍然大悟,心想:
小余剛才在雪地裏都不覺冷,此時屋中生火,額角已微出汗,但聽那女子柔聲埋怨,心中感到一陣溫暖,立刻穿了上去。
阿蘭見他俊臉放光,神色欣愉已極,她幾次想開口點醒他,竟是不忍出口。
吳凌風住口阻止,問道:
想到此,小余不覺又垂下淚來,自責道:
「好,你不聽話,我是為你好呀!」
他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辛捷來到,心知辛捷一定有事牽掛,便向一家小店老闆要了紙筆,留書觀上,告訴他自己所在之處。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太美滿的事,太美滿了那就不長久,少年情侶,情深愛重,每每不終老,凡夫俗婦,往往偕老終身,我這一生也夠了,我得到了最高貴的情感!雖然那是短暫的,可是比起那些終生混混沌沌的愛,那又有意思得多了。」
「朱夫子說過,只要把血果汁服下,靜息三個時辰便見功效,何況現在又有萬年靈泉,可以先把眼內被毒所浸爛的肌肉復原,阿蘭,你先吃下這瓶血果汁。」
「阿蘭怎麼了?怎麼了?」
「過三個時辰,當我把布拆開時,你便可以重見光明了。」
阿蘭想了一會,搖頭道:
小余急忙進來喘息道:「咱們陝西新巡撫金大人的小姐,她在叫你哩!」
一路上不見一個行人,老王心道:
「小余,你這笨東西,你竟真以為蘭姑要遠離他去,你竟想不到她會上吊自殺。」
她擦乾了淚,低聲問道:
小余道:
小余無奈,怏然退出。
「唉!如今我還盡想這些事幹麼?大哥,我相信心中還是會記得我的,蘇姑娘雖是大家閨秀,但要佔住大哥全部的心,只怕也沒有這麼容易。唉,大哥愛著她又惦念著我,他一定不快活的,我……我倒不如那日被水沖去……」她愈想愈是哀傷,忽然,一陣響亮的擊鑼聲,打斷了她無盡的哀思。
老王哈哈笑道:
「大哥,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咱們上山採野菜,遇到一頭大灰狼?」
「你有什麼感覺?」
吳凌風問道:
吳凌風喜氣洋洋,是以並未注意,他繼續道:
「你吳大哥正在天涯海角地尋妳呢!」
「原來是蘇大小姐,民女家中陳設簡陋,是以不敢接待芳駕。」
小余道:
「幾場大雨,眼見河水愈來愈高漲,人們開始惶急不安,可是誰都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那天晚上……」她想到此處,臉上閃起了一陣驚悸之色,顯然的,在她腦海中,那夜的情景,是多麼深刻驚惶。
小余抬頭只見這俊少年在一刻間如同變了一個人,在他眼中是無限陰暗、無限的絕望,令人如置身寒冰原野,小余不禁打了個寒顫。
吳凌風要了一杯水,倒了幾滴靈泉,用一塊乾淨棉布浸濕,小心替阿蘭洗著眼睛,洗完之後,他用布把雙眼包起來,欣然道:
「阿蘭,那一定沒事的,老天爺永遠是幫好人的,大娘一定會轉危為安。」
「蘭妹,你怎麼啦!你那兒不舒服?」
「大哥,你把我放下來。」
「你別瞎想,好好養養神吧。」
「我永遠記得,那時你雖然嚇得不得了,可是你小手上還緊握著一枝樹枝,站在我前面保護我,大哥,你待我真好,要是我這一生無法報答你,我就是變鬼也要報答你的恩情。」
她心中雖然悲苦,但聽到吳凌風大仇已報,也不禁血脈賁張,振奮說道:
從小,她就愛花,尤其是蘭花,因為這和她名字湊巧有關。
小余心中好生為難,正在這時,蘇蕙芷已經走到門口,接口笑道:
「我等會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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