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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劍錄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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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千變萬化

第三十五章 千變萬化

莫不屈嘶聲道:「只因無論你做了什麼事,咱們都還是對你好的,你四叔他聽得別人如此害你,自然難免激憤失常。」
但群豪卻要管的——群豪見他竟對這手握大家生殺之權的人暴跳如雷,如此怒罵,都不禁嚇白了臉。
更何況瞧這七、八人行路的身法,輕功實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公孫紅、萬子良、潘濟城、蔣笑民等武林一流高手暗中忖度,這七、八人無論內力、輕功,無一人在自己之下。
群豪紛紛呼道:「容不得——容不得。」
石不為喝道:「不錯,火藥是有的,但火藥若是爆炸,連你也要死在這裡,你敢麼?——朋友們,還不衝上去?」
寶玉冷冷道:「你的秘密,我早已——」
此刻石不為這一番呼喚,果然立時便將這些人心底的對師門責任喚醒——為師門光榮而戰的責任,在他們心中,委實沉睡已久了,方纔還本有如石像般站著不敢動的人,此刻已有的握拳欲試,有的竊竊私議,只是說話人太多,就變成一片「嗡嗡」之聲,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群豪不覺大譁,紛紛喝道:「這是證據?這是什麼證據?」
他仰天狂笑數聲,接道:「正是如此,你才會找他們,否則這些異邦武士聚在一起,說的自是異邦之言,他們就算在你身旁商量毒計害人,你也萬萬不會聽得懂的。如此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一直都想不通麼?」
石不為道:「何況,我石不為縱要被人收買,也要貨賣識家,怎會賣給此等無信無義的卑鄙無恥之徒,難道我會那般愚蠢,連此人以後是否會出賣我都瞧不出,難道我竟會將自己的性命、名聲視如兒戲?」
卻不知這其中縱有聰明決斷之人,但在群豪的激動中,也會被熱血沖暈了頭,只知以耳代目,以耳代腦,已無法用自己的頭腦去想了,何況,這其中縱還有一二不受別人影響之輩,卻也如滄海之一粟,根本起不了作用。
更有的竟已俯首拜了下來,道:「弟子參見掌門祖師。」
而此刻,他這充滿復仇之光的雙目,竟未瞧著火魔神,只是瞬也不瞬地盯著人叢中某一個人。他盯著此人,已有許久許久了。
「方寶玉」這三個字一說出來,群豪雖然不敢驚呼,卻也都不禁「噓」了一聲——千百人的噓聲同時發出,正宛如平地捲起陣狂風一般。
莫不屈大喝道:「寶兒,你如此說話,可有證據?」
群豪吼道:「衝呀——衝上去。」
火魔神哈哈一笑,也不作答,自管接道:「他們任務既未達成,珍寶又已失去,自不敢再回到他們自己的國度,而流落中土,他們雖都是無惡不作的惡徒,怎奈形貌太過引人注目,武功又不甚高,是以劫掠所獲,並不甚豐,不但生活甚是落魄潦倒,而且還要四處流竄、逃避,是我稍加示意之後,他們便都乖乖地投入了我門下。」
群豪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莫不屈有如當胸被人刺了一刀,面上血色全失,顫聲道:「真的?——這會是真的?」
火魔神伸手一拍他肩頭,道:「說話呀!」
就在這時,那七、八個神祕的長衫客,突然齊聲喝道:「七大門派下的弟子,誰也不准出手。」
莫不屈道:「事已至此,我——我已不得不信。」
火魔神見到石不為竟以言語煽動起群豪的膽子,竟使得群豪忘了自己生死之事,膽敢在他面前喧嚷起來,他本已變色,此刻目光一閃,大喝道:「不錯,我便是證據,只因這些事都是我要石不為做的,石不為他委實也早已被我收買。」
寶玉卻不等他再次發話,放聲大喝道:「各位切莫聽他之言,害死我那幾位叔父的真兇,其實另有其人,絕不是我方寶玉。」
要知那時火藥製造雖不精良,威力雖不甚大,但將普天下火藥名家所製作的火藥全都聚在一起,那力量還是足夠令人化骨揚灰。
這樣的人只要忽然出現一個,已足令人驚異,此刻竟出現七、八個之多,怎不教人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群豪聳然大喝道:「在那裡?——在那裡?」
人叢中喝道:「他語聲你既十分熟悉,又怎會聽它不出?」
過了半晌,丁老夫人終於道:「你如此做法,為的是什麼?」
那當先一人道:「你可知道我等是誰?」這句話他一人說出,語聲雖不及方纔那般震耳,卻自有一股威嚴沉猛之氣,足以懾人。
石不為嘶聲道:「這些日子來,我始終追隨大哥左右,縱有離別,也不過一時半刻,難道我竟會在這一時半刻中被人收買麼?」
有人hetubook.com.com或者不免在暗中奇怪,這山坪上千百群豪傑,難道竟全都是全無頭腦的愚魯之輩,難道竟沒有一些聰明才智之士?否則又怎會如此盲從附和?人家說東,他便說東,人家說西,他們便說西。
經過這番動亂之後,非但七大門派之弟子,熱血奔騰,就連別的人也是群情激動,竟如傳染瘟疫一般,到後來竟無一人還能保持冷靜用頭腦去想上一想,人在激動之中,什麼生死利害之事,也都早已忘懷的了。
剎那之間,群豪的憤怒已全被變作驚懼——這樣的內功,這樣的掌力,當真是眾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事。
莫不屈道:「這——」長嘆一聲,跺了跺足,他心中委實已矛盾不堪,也不知究竟該聽信那一邊的話好。
石不為狂笑道:「你若是要用火藥,還會等到此刻?」
要知群豪的激動之中,最易相信別人的話,也最易改變主意,無論誰說出什麼,總有些人會盲從附合的。
群豪不由得俱都垂下頭去。
他緩緩移動著目光,緩緩道:「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有待我恩重如山的師叔,有與我情如骨血的兄弟,有視我如子如侄的前輩,也是慷慨與我論交的朋友——」說這話時,他目光依次在莫不屈、牛鐵娃、萬子良、金祖林——這些人面上瞧了過去,他面上冰冷的岩石,已漸漸溶化。
到了此時,當真是人人奮勇爭先,唯恐落後。但人數畢竟過多,目標卻嫌太小,此刻人人爭著向目標衝出,你拉我扯,你爭我奪,衝上去的還不到幾人,倒下的卻已不少,倒下的人生怕被人踩住,又去扳別人的腳,於是越倒越多。
火魔神道:「如今我已不能再要你等為我做事,我如此做法,已全都是為了一個人,只因他一個人能為我做的事,委實比你們這些人加在一起都多,此刻他既已答應肯為我做事,他無論要我對你們怎樣,我都不會遲疑。」
寶玉道:「你不讓他說完話,我的冤屈,便永遠無法洗清,這不是在害我,又是什麼?」語聲微頓,接口又道:「你如此輕舉妄動,他若不顧一切,將火藥引發,那後果又會怎樣?你不但害了我,也害了別人。」
石不為狠狠盯著火魔神,目中滿是怨毒之意,突然悄悄擠到牛鐵娃身後,沉聲道:「這畜牲如此害你大哥,你就在這裡呆看著他不動麼?」
莫不屈又驚又怒,轉目去瞧石不為,只見方纔激動不堪的石不為,此刻反而沉住了氣。
火魔神突又接道:「但此刻我又改變了主意。」
火魔神道:「只因我後來想到,若是在暗中將你等全都炸死,我縱能稱霸江湖,但你們全都死了,既瞧不見我的威風,也不會對我生出畏懼之心,我豈非等於辛苦寫了一篇文章,卻無人欣賞?」
石不為心神竟不由自主為之一震,似是泛起了一種不祥的預兆,在人叢中退後半步,道:「石某正要瞧瞧你是誰?」
這些人衣衫顏色各自不同,有的灰麻青布,穿得極是樸素,有的卻是錦緞織花,華衣麗服。但衣衫質料顏色雖不同,式樣卻是全無二致。
那知火魔神卻未動怒,也未作色。他臉上根本神情自若,反而微笑道:「不錯,那時我為了要方寶玉聽命於我,便要斷絕他在江湖上的生路,我為了要斷絕他的生路,便只有使江湖人俱都誤解於他,只要他肯為我做事,他是恨我,是罵我,我全不放在心上。」他洋洋自得地說出這番話來,正宛如無數個驚天霹靂打在群豪身上,打得每一個都呆住了。
他每說一個字,那淚珠便在他眼睛中顫動一下。他咬一咬牙,不等淚珠滴下,反手拭去淚痕。他顫聲大呼道:「你要問我怎會受這些冤屈,不如問他。」他的手再次指向火魔神,群豪目光也不禁再次瞧向火魔神。
群豪遲疑著,猶豫著,但終於又漸漸開始騷動——三兩人的呼喝衝撞,瞬即又演變為燎原之勢。
紛亂之中,突然間,眾人只覺一股大力自身後衝撞而來,力道之大,竟是眾人平生未遇。人群被這股力道一撞,竟不由得兩邊飛跌出去,讓出了中間一條路,群豪又驚又怒,百忙中回頭一望——
火魔神道:「你,你難道不信?」
方寶玉厲聲喝道:「石不為,你還待狡辯?你還有何話說?還是快快承認了吧!」
公孫紅呆在那裡,面上陣青陣白,心中又羞又惱,他此刻雖已知道自己做了別人的工具,但也無法發作,只有於聽著別人在自己面前狂笑,而這時,四下群m.hetubook.com.com豪,更早已動也不敢動了。
石不為卻已怒罵道:「畜牲!放屁——我為何要害你?」
鐵娃狂吼一聲,跳了起來,吼道:「你這紅兔子,如此害我大哥,我跟你拼了!」出手分開人叢,瘋了似的向火魔神撲去。
七大門派近來雖已人才凋落,但江湖中仍有著極大的潛力,門下弟子,更是遍佈了江湖中每一角落。此刻在山坪上的千百豪傑,身屬七大門派,或是與七大門戶有著淵源的,至少也在三、四成之上。
他緊握雙拳,語聲已漸漸激動,漸漸哽咽。他嘶聲大呼道:「只因我若不如此,便不能說話,只因世上只有他——」他顫抖著伸出手,指著火魔神,道:「只有他能令我說話,只因你們都冤枉了我,誤會了我,我若不說話,這冤屈便永遠無法得直,我死——死也不瞑目。」
火魔神道:「此事說出之後七大門派若要為弟子復仇,我也難逃其責,這責任是何等重大,我怎會說假?」
寶玉咬了咬牙,接口道:「我瞧著這些與我情深義重的叔伯兄弟,被一個我所痛恨的人如此脅迫,我心中實在萬箭鑽心一般,但——但我卻只能在一旁瞧著,我——我——我委實不得不如此做法,只因——只因我——」
石不為突又嘶聲大呼道:「不錯,我是要將你置之死地——只因你無論曾經受過多麼大的冤屈,但你親手將公孫二哥,金不畏,魏不貪,西門老六,楊不怒——這些待你恩重如山的人殺死,卻是千真萬確之事。」
只見七、八個人已自中間通路走了過來。
群豪們膽子已漸漸大了,人叢中已有人呼道:「不是你,是誰?」
莫不屈手足顫抖,道:「那封書信果然是假的——果然是假的——」轉目瞧了石不為一眼,石不為更是面目慘變。
但縱然如此,縱然將這股力量分成八份,每一人的功力,猶是非同小可,何況能使自己的內力輸送到別人體內,能將別人的力量化為已有,這也都是內家的絕頂功夫,若無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夫,休想辦得到。
其實這些人早已在人叢之中,只是那時群豪的注意力都已被擂台上的千變萬化所吸引,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
群豪可全部被他駭慘了,既怕火魔神因此引發火藥,但對這瘋虎般的大漢,也不敢加以攔阻。眼見鐵娃已將撲到臺上,寶玉突然道:「站住!」這兩個字對鐵娃真比什麼都靈。任何人都不能攔阻的牛鐵娃,聽得這兩字,竟然乖乖站住了,但口中仍不服道:「大哥為何叫我站住!」
唯有莫不屈漲紅了臉,怒喝道:「寶兒,你瘋了麼?怎可胡亂含血噴人?」
此刻用「石像」兩字來形容寶玉,正是最也恰當不過。他面上的肌肉,似已全都變為石質,絕無絲毫情感的變化痕跡,他只有雙目中還閃動著光芒。那竟是復仇的光芒。
寶玉大喝道:「就是他——石不為。」
火魔神獰笑道:「這些火藥此刻便埋在這山坪四周,旁邊都有人看守,只要我號令一發,那些人在一瞬間便可將火藥點燃。」
寶玉道:「此乃千真萬確之事,寶兒那敢在天下英雄之前胡言亂語,寶兒實已想了又想,才敢說出這番話來。」
這當真又是大出眾人意外的驚人之舉,群豪又都被驚得怔住,有些人的目光,已不禁帶著懷疑向石不為瞧去。
此刻他們在這具有決定性的關頭,突然現身,誰也猜不出他們究竟是幫著誰的,更猜不出他們現身之後,會令這本已變化無常的局勢,又生出什麼驚人的變化,就連火魔神、方寶玉等人,此刻俱是屏息靜氣,靜等著這些神祕的來客揭露自己的身分。
要知群豪雖然不會幫著火魔神,但自己的性命,總是比什麼都重要,如今的石不為竟屢次要做出危害大家性命之事,自然難免要犯眾怒。唯有莫不屈還是對他十分關切,不住沉聲道:「老四,忍耐些。」
鐵娃整個人都似已將爆炸,跳起來大呼道:「這紅毛猴子是你怎樣冤枉了我大哥?快說!快說!」他什麼都已不顧了,縱然火魔神將他炸成飛灰,他也不管。
有些人雖已瞧出,後面的人掌心抵住前面人的後背,便是以自身的內力,輸送給前面一人。七、八個人的內力一齊彙集到領先兩人的手掌中,便成了一股無堅不摧,不可抗拒的力量。
這七、八人若是筆直走向他,若是向他出手,他自揣不出十招,便得受制被擒,與其等到那時受https://m.hetubook.com.com制於人,倒不如此刻先發制人,與其被人所傷,倒不如與他同歸於盡——只要這七、八人再向他們走近兩步,他袖中煙花信號,立時便要出手。
方寶玉這才回過神來,道:「不錯,我要說話,我有許多話要說。」
鐵娃想了一想,滿頭汗如雨下,喃喃道:「鐵娃本不敢出手的,但——但石四叔卻——卻要我出手,鐵娃想連石四叔都這樣說話,那想必是沒有關係的了,那知——那知卻有這麼大的關係!」他越是著急,話也就越是說不清楚。
火魔神手掌揚處,一點黑影破空而上,到了空中,突然爆散成一蓬花雨,銀花火樹,在夜空中當真焰目已極。就在這火星驟起,還未消散時,山坪旁一個角落裡,已發出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巨響,一蓬黑煙,帶著火光飛出。煙火四散,碑石、斷板、砂土、木葉,四下飛激,一股硝火氣,也瞬即瀰漫了整個山坪。群豪人人俱是面色慘變,雙耳欲聾。有人驚呼道:「這是什麼?」有人大呼道:「火藥——火藥!」
他目光再次四掃一眼,大笑道:「這些人們,雖或也有些威武不能屈的硬漢,但也少不得有些人會乖乖聽我話的,而一個活人為我做的事,就比千百個死人多得多,何況——那是萬萬不止一個人的,是麼?」
火魔神接道:「是以我便想,與其將你等全都炸死,倒不如讓你們活著瞧瞧我的威風,將生死之事來威脅你等聽命於我。」
火魔神面帶獰笑,手掌再揮,又是一蓬火雨爆散空中,群豪目光不由得都向上瞧了過去,一個個心膽皆喪,屏息靜氣,所有的驚呼吶喊,一齊頓絕,彷彿被一隻手突然扼住了他們的喉嚨似的。
群豪也有的已認出這道人是誰來,亦不禁脫口驚呼道:「鐵髯道長——原來是鐵髯道長。」
寶玉道:「那真兇雖然始終藏頭露尾,但說話的聲音我卻聽到過,那時我已覺他說話的聲音極是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他是誰。」
那人仰天大笑道:「你要瞧瞧我是誰麼?好——」笑聲突頓,反手將頭戴的蒙面竹笠摘了下來,厲聲大喝道:「且瞧我是誰。」
其實這些話不必聽清,也可猜想得出,石不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面上已不禁現出得意之色。
莫不屈怔了一怔,又自望向石不為。
寶玉道:「只因此人平日極少說話,縱然說話,也不過只是三五字而已,是以要掩飾他的語聲,自是容易得很。」
這七、八人無一不是中氣充足之輩,此刻齊聲呼喝,當真是聲震天地,所有叱吒驚呼,立時都被壓了下去。
呼聲不斷,但卻一聲比一聲小,到後來終又完全停頓,一個個俱都張大了嘴,瞧著火魔神——瞧不見他的,也瞧著他那方向。
火魔神道:「我令人假冒歐陽天矯的妻子,以藥酒將他灌醉,令他第二日再也不能與歐陽天矯動手。」
泰山之會,實已將當今武林之頂尖高手,成名英雄俱都一網打盡,這七、八人可是打那裡來的?
群豪中也已有些人為之動容。鐵娃更早已熱淚滿腮,到後來他索性放聲大哭起來,這熱血奔騰的痛哭聲,當真令鐵石人也為之惻然。他不顧一切,痛哭著道:「大哥,告訴鐵娃,是誰冤枉了大哥,是什麼事冤枉了大哥,大哥,你——你快告訴我,鐵娃跟他拼命。」寶玉瞧著他,道:「大弟,你——你真——真好。」
丁老夫人急急問道:「變為怎樣?」
公孫紅頷首道:「不錯,他們武功若是高強,又怎會被我一網打盡?但他們既是如此不濟,你又為何要將他們收錄門下?」
丁老夫人黯然一嘆,道:「你還要怎樣?說吧?」
一木大師道:「對了,你究竟要怎樣?」
石不為目光也在盯著這些神祕的來客,密切注意著他們的意向,他們若是向火魔神出手,他便可坐享其成了。
石不為冷冷道:「如此胡言亂語,全無絲毫證據,直如瘋狗咬人一般,在下若是出言辯駁,豈非也和瘋狗一般見識了。」這番話雖非辯駁,但卻比任何辯駁都要有用,群豪方纔已有些人對他生出懷疑之心,此刻又不禁為他喝起采來。
火魔神截口大笑道:「那些異邦武士,也都早已被我收買,他們七年前來到中土,帶來了大批珍寶,本為了有求於紫衣侯,那知紫衣侯民族氣節凜然,竟不為之所動,而他們帶來的珍寶,卻都落入了別m•hetubook•com•com人手中。」丁老夫人也忍不住問道:「落入了誰的手中,你麼?」
還未衝上擂台的,已不敢再往前衝了,已衝上擂台的,此刻便恨不得背插雙翅,飛將下去。這時,人人擔心自己的生死還來不及,那裡還有人再去管寶玉的生死,只是紛紛大呼道:「火藥在那裡?——還有沒有——是誰放的?」
人人俱是長袍及地,直沒足踝,頭上全都戴著隻籠子般的竹笠,掩去了每一人的耳鼻面目。
寶玉熱淚盈眶,黯然道:「大叔對小侄之心意,小侄全都知道,大叔的寬宏仁慈之心,更令小侄感動,但——」他咬了咬牙,接道:「但大叔此番卻錯了。」莫不屈道:「我什麼錯了?」
群豪一個個只聽得噤若寒蟬,雖欲怒罵,又有誰敢出口,此刻火魔神正握有主宰生殺大權之力,天下實已無人敢觸怒於他。
火魔神大喝道:「我要你們一個個站在這裡,閉住口,未得我同意,誰也不許動彈,不許說話,否則我便將這片山坪,整個化為灰燼。」
公孫紅恍然道:「原來你是要利用他們此點。」
群豪紛紛道:「不錯,這話有理,咱們可千萬不能上他的當。」
莫不屈狂吼一聲,幾乎暈了過去,幸得他身旁之人,趕緊扶住了他,就在這一瞬間,群豪的驚動,又已將釀成大亂。
鐵娃牙齒咬得「吱吱」作響,不住罵道:「畜牲!免崽子!」
丁老夫人鬆了口氣,道:「又變為怎樣?」
石不為道:「這樣的人,若還要他活在世上,實是武林之羞——七大門派的弟子們,你們能容得這叛徒麼?」
石不為大喝道:「此事實是顯而易見,各位難道還瞧不出麼?他兩人早已串通好了,要來陷害於我,各位怎能上他們的當?」
火魔神目光四下掃視,見到天下英雄,此刻果然已俱都臣服在他足下,那笑聲更難以休止。
寶玉道:「石四叔如此做法,只因他一心要害我。」
他不容別人說話,振臂大呼道:「少林、武當、峨嵋、崆峒、淮陽、點蒼——七大門派的弟子們,你們的掌門師兄,就是被這畜牲害了,這畜牲就是你們門戶的仇人,『門戶之仇,人人得而誅之』,這戒條你們難道忘了麼?你們若還容這畜牲站在那裡,便是違背了門規,便是門戶的叛徒。」
石不為厲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有何資格命令七大門派弟子?」
鐵娃道:「你——你做了些什麼?」
火魔神面帶微笑,一字字徐徐道:「他便是方寶玉。」
寶玉道:「你也想害我麼?」
擂台上的群豪,不由自主,也讓開一條道路——這條路正是留給他們走向火魔神與方寶玉的。
莫不屈著急道:「老四,你——你怎不出言辯駁?難道你無話可說麼?」
丁老夫人聳然動容,道:「他是誰?」
就在這死寂的一瞬間,火魔神厲聲呼道:「火藥在那裡,只有我知道。」
火魔神大聲道:「我費了一年之力,將蜀中唐家、山西柳家、雲南白家、中原霹靂堂、江南火鳥莊,這些武林中暗器火藥名家,他們家裡的積存的火藥,全都運到這裡,其力量之大小,各位可想而知。」群豪眼睜睜望著他,沒有人敢說話。
鐵娃著急道:「小——小弟敢害大哥,這——這——」
火魔神說出這番話來,石不為面色本也為之一變。但此刻他卻又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群豪一個個俱是張口結舌,目定口呆,一個個俱在心中暗問:「這些人究竟是誰?在此時突然出現,為的是什麼?」
七、八人分成兩行,每兩人併肩而行,後面的兩人,手掌抵著前面兩人的後背,肩不動,腿不抬,長衫飄飄,向前而行,前面若有人叢擋路,當先兩人微一揮掌,擋路的人便兩旁飛跌出去,但都跌得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火山般強烈的情感,已自他嘶裂的語聲中暴露出來,他雖然拼命忍住,那熱淚也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原來這道人赫然正是以「內家正宗」秘技與「外家少林」分庭抗禮,號稱天下第一劍派「武當」的當今掌門人。
群豪中不安的人已越來越多,有些人面上已露出慚愧內疚之色——這些人正是昔日將寶玉罵得最兇的。
火魔神倒未想到事態竟會變成如此模樣,也早已失去了鎮靜從容之態,不住頓足大喝道:「火藥!火藥!你——你們難道不要命了麼?」
「天刀」梅謙亦是面容慘淡,不住喃喃道:「原來如此。」
寶玉目光穿過人叢,一直在逼視著石不為,此刻突又大聲道:「鐵娃,你可知石四叔為何要如此說話麼?」
他一字字緩緩道:「只因你生怕火魔神說出一些和*圖*書話來,你要將我與火魔神全都殺死滅口,是以你便要如此。」石不為怒喝道:「放屁,滿口胡說!」
火魔神一顆心不禁懸了起來,手掌己縮入衣袖。
這些人自幼便受著七大門派傳統的薰陶,有些人雖然脫離師門,浪跡江湖已久,但對門戶的光榮,師門的戒律,卻始終不敢忘記。
一木大師喃喃嘆道:「不錯,只有死人,才是真正的英雄鐵漢,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再也不會懼怕。」目光四掃一眼,嘆息著頓住語聲。
說到這裡,已有人猜出他說的是誰了。但另一些人仍不住問道:「誰?此人是誰?」
寶玉道:「證據便在這裡。」眾人隨著他手指望去,只見他指著的竟是火魔神。
公孫紅實在忍不住了,大聲道:「但那些異邦武士,豈非——」
還有些人已在暗中私議道:「不錯,難怪他要不顧一切出手了,原來他就是生怕方寶玉說出這番話來,是以想滅他的口。」
火魔神道:「只因這些人武功雖不濟,但他們的國度中,卻將火藥使用得甚是普遍,他們對火藥的知識,自然也頗豐富,對於安裝引線,埋藏火藥,以及引發爆炸之事,這些人可說無一不是絕頂好手。」
火魔神接道:「我又令人偽裝受傷,要他出手解救,使他功力受損,又無法與『天刀』梅謙動手,好教別人因此輕賤於他。」
這悲天憫人的高僧,雖未說出下面的話來,但目光神情之間,卻正是在嘆息著世人對死亡的畏懼。他言下之意,也正是在說:「天下英雄,雖已盡都在此,卻無一人能如死人一般,對任何事都一無所懼。」
火魔神道:「不僅如此,我還令人改扮成方寶玉的模樣,到梅謙處投下書信,聲明從此退出江湖,好教別人更要認為他是怯戰而逃。」
竹笠被直摔下去,露出了他的臉。在逐漸微弱的火光,與漸漸明亮的曙色中,只見他灰白頭髮,挽成道髻,斜插一根烏玉簪,雙眉斜飛,直鼻通天,頷下一部花白鋼髯,掩住了他的嘴,那雙目中射出的神光,更足奪人魂魄。
鐵娃道:「不知道。」
火魔神徐徐回身,目注寶玉,道:「你有什麼話要對他們說,此刻儘管說吧,我相信再也不會有人敢打斷你的話,再無人敢傷你一根毫髮。」
但除了鐵娃一雙含淚的大眼睛在凝注他之外,別人卻甚至連瞧也沒有瞧他——是不願瞧他,也不屑瞧他。
莫不屈訥訥道:「這——唉!老四你日後究竟要為善為惡,我雖然瞧不出,但——但我卻深信你絕非如此愚蠢的人,若說此等人物,也可以些許金銀珠寶將你收買,我——我委實越想越難以相信。」
群豪的心,也不禁活動了起來,這兩面的話說來俱是言之鑿鑿,他們前一刻還對火魔神的話深信不疑,後一刻便又覺得還是石不為說的是真的,一時之間,人人都被弄得糊裡糊塗,全無主意,正如牆頭之草,隨風而倒。
火魔神道:「我如此做法,本來自是要將你們這些自命俠義的人物,全都置之死地,但後來,我的主意卻改變了。」
星群漸落,曙色已將驅走黑夜。
那知這七、八人到了擂台上,竟突然住足,全無向火魔神出手之意,石不為目光閃動,便又振臂大呼道:「各位還不動手?還等什麼?難道要等他們這七、八個同黨,將他們救走麼?——時機不再,衝呀!衝呀!」
寶玉嘴角泛起一絲混合著傷感與怨恨的微笑。
莫不屈道:「你——你還有何可笑?」石不為狂笑著道:「這些話本只能騙騙三尺童子,不想大哥你竟也相信了,卻教小弟如何不笑?哈哈!如何不笑?」
火魔神大笑道:「不錯,這些人正都是我利用的工具,火藥安裝妥當,他們的利用價值也就完了,我正不知該如何將他們除去,那時你恰巧來了,我便故意在他們藏身之處,說些要加害此間群豪的毒計,誘你聞聲而出,我正是要借你的手,將這些已成無用的廢物殺死。」
但還是有人聽清了——眾人聽得素來老成持重的石不為,居然也會令鐵娃做出這樣魯莽的事,都不禁又是驚奇,又是惱怒。石不為面上也已現出了汗珠。他又自悄悄移動身子,似乎要往後面擠,但群豪已對他有了不滿,故意將他緊緊擠在中間,不讓他動一動。
石不為身子一震,面色立時慘變,顫聲道:「你——是你老人家——」
霎眼之間,這七、八人便已走近擂台,七、八人突然同時邁步——一邁步便掠上擂台,七、八人的身法腳步,竟全無絲毫不同。
群豪中有一部分已不安地扭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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