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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劍客無情劍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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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原形畢露

第十七章 原形畢露

龍嘯雲變色道:「沒有?你們十幾個人,再加上心眉大師和鐵笛先生,難道竟對付不了一個小伙子?」
車馬奔行甚急,此刻驟然停下,車子裏的人都不禁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腦袋幾乎撞在車頂上。
田七苦笑道:「這小伙子可實在太厲害了,簡直有些可怕,趙老大被他傷了不說,連鐵笛先生都已傷在他劍下。」
他不停的笑,不停的咳嗽,目中有熱淚奪眶而出,也不知是笑出了眼淚還是咳出了眼淚?
龍嘯雲緊握著雙拳,熱淚已不禁奪眶而出,顫聲道:「兄弟,你——你對我太好了,我並不是不懂你的苦心,可是——可是卻叫我這一生如何報答你?」
龍嘯雲霍然長身而起,嗄聲道:「她說的對,無論你走不走,我都該放了你的。」
在他的夢裏,也永遠只有冰雪、荒原、虎狼,或一連串無窮無盡的災禍,折磨、苦難——
李尋歡道:「你既然已坐在車上,為何不坐得舒服些,我看你這樣坐著,總忍不住以為你長了痔瘡。」
李尋歡道:「你看錯了,也聽錯了。」
李尋歡悠然道:「我只是覺得很有趣。」
他身子剛坐起,又倒下。
林詩音冷冷道:「世上絕沒有能永遠瞞得過人的事。」
他長長嘆了一聲,道:「兄弟,你對別人雖然義重如山,但別人對你卻未必一樣。」
龍嘯雲道:「既是如此,他一定逃不了的,你們為何不追?」
李尋歡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鐵笛上,道:「鐵笛先生?」
田七一把揪住了他,道:「我哪點有趣?」
林仙兒脈脈地望著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臉,柔聲道:「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以後——以後你就會知道我——我為什麼要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林詩音霍然抬頭,瞪著他,嗄聲道:「你——你——你——你——」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著,淚流滿面。
林仙兒道:「但他已經走了。」
她話未說完,已又淚流滿面。
龍嘯雲忽又緊緊摟住了林詩音,嗄聲道:「但我最主要的,我還是為了妳,我將所有的一切全部還給他也沒關係,但我卻不能失去妳——」
他皺了皺眉:「難道又有人來救我了麼?」
她扶著他躺到枕頭上,道:「你放心,心眉大師既然說要將他帶到少林寺去,那麼他這一路上就絕不會再有什麼危險的。」
說到後來,誰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笑,還是哭?
但這已是許久許久以前的事了,久遠得連他自己都已幾乎忘記——
鐵笛先生道:「你既然已全無抵抗之力,我就本不該殺你的,可是我卻非殺你不可。」
李尋歡目中立刻露出了痛苦之色,卻還是笑著道:「我為何不會回來?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
又沉默了半晌,阿飛道:「是你救了我?」
田七道:「少林寺的人已追下去了,我特地趕來通知你一聲。」
田七已帶著七八條輕裝急服的大漢趕過來了,沉聲道:「守住門,莫要讓任何人進去,否則格殺勿論。」
龍嘯雲道:「你——已全都告訴了他。」
他岩石般的臉忽然激動起來,嗄聲道:「現在我卻欠了你一條命!」
林仙兒道:「你——你想到那裏去!」
阿飛掙扎著要跳下床,嗄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自信他的鐵笛銀釘快如閃電,和-圖-書縱然後發,也可先至,誰知林詩音走過他面前,忽然反手一掌,向他胸膛擊出。
林詩音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龍嘯雲而不肯走,但你知不知道他——他。」
突然一人幽幽道:「你們明知他這一去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又何必還要自己騙自己。」
他瘋狂般大吼道:「我本來是這家的主人,但你一來,我就覺得好像只不過是在這裏作客,我本來有個好兒子,但你一來,就叫他變得半死不活。」
林仙兒垂下頭,道:「對不起,我——我不該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他話未說完,也已淚流滿面。
林詩音道:「我要殺他的理由比你更大,你只不過是為妻子復仇,我卻是為兒子復仇,我——我只有一個兒子。」
李尋歡閉著眼睛,似已睡著了。
自己的丈夫竟是個出賣朋友的賊。
林詩音看到他的手,神情忽然鎮定了下來,冷冷道:「放開你的手,請你以後永遠也莫要再碰我。」
田七瞪著他道:「你覺得我們很滑稽?」
他醒了過來,卻宛如還在夢裏。
只聽鐵笛先生厲聲道:「姓李的是不是在這間屋子裏?」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我也希望他莫要再來,只不過他一定會再來的。」
林詩音深深的呼吸了幾次,身子才停止發抖,道:「我來放你走。」
她的手柔若無骨,溫如美玉。
李尋歡忽然笑了笑,道:「其實用不著她告訴我,我也早就知道了。」
她忽然指著龍嘯雲,道:「你以為他是你的好朋友麼?他若是你的朋友,就該立刻讓你走。」
說完了這句話,她已全身脫力,若非倚著桌子,就已倒了下去,她以為李尋歡聽了這話,必定也難免要吃一驚。
李尋歡道:「我正有件事想求你。」
阿飛張開眼,就看到了一張絕美的臉,臉上帶著世上最溫柔、最可愛的笑容,眼波裏帶著最深厚的情意。
林仙兒怔了怔,道:「可是——可是你暈迷的時候卻一直呼喚著她的名字。」
他這輩子還沒有遇見過一個說他有趣的人。
阿飛失聲道:「昨天凌晨?我難道已暈睡了一天一夜?」
李尋歡忽然大笑起來,大笑道:「女人為什麼總是這樣自我陶醉,我不說,只不過因為說了也無用,我不走,只因為明白他不會讓我走的。」
林詩音的心都碎了,她輕輕啜泣著,然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大步向李尋歡那屋子走過去。
林仙兒道:「現在是還沒有到三更,但李尋歡昨天凌晨已走了。」
李尋歡嘆了口氣,喃喃道:「如意,你見到我時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因為你既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你——」
積雪的道路旁直挺挺的站著一個人,右手拉住馬車轡頭,健馬長嘶跳躍,他的手卻如鐵鑄的動也不動!
李尋歡忽然大笑起來。
李尋歡驟然頓住笑聲,厲聲道:「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你可知道龍嘯雲這樣做是為了誰,你可知道他就是怕我來將你們的家拆散,所以這樣做的!只因為他將這家看得比什麼都重,更將你看得比什麼都重——」
誰知李尋歡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眼角的肌肉都沒有跳動,反而笑了笑,淡淡道:「你祇怕是誤會了他,他怎會出賣我?」
鐵笛先生怔了怔,大聲道:「不錯,無論你說什麼,我和*圖*書都要殺你的——」
鐵笛先生一驚回頭,道:「夫人,是你?你最好莫要攔住我,誰也攔不住我的。」
李尋歡道:「昨天來的那少年阿飛,大哥你總該還記得他吧。」
忽然間,林詩音走了進來,大聲道:「等一等,我有話說。」
她怎又顫抖了起來,而且抖得比剛才更厲害,她用力捏緊雙拳,指甲都已刺入肉裏,用盡了全身力氣,掙扎著道:「他已出賣了你,他本來就和那些人串通一氣的——」
鐵笛先生道:「很好。」
林詩音也控制不住自己,十幾年來一直壓制著的情感,此刻就像是山洪般全都爆發了出來。
他又笑了笑道:「何況我這次去的地方又不遠,說不定三五天就會回來。」
李尋歡看著他們,黯然自語道:「這是誰的錯——這究竟是誰的錯?」
龍嘯雲道:「我當然答應,只不過也許我再也見不著他了。」
龍嘯雲也打起了精神,展顏笑道:「不錯,你回來我一定接你,那時我們再好好醉一場。」
龍嘯雲顫聲道:「你——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說出來?」
龍嘯雲勉強一笑,道:「你昨天看到他走的,他怎麼還會再來?」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說:「你卻不止一個妻子。」
阿飛咬緊牙關,道:「我絕不能讓他們將李尋歡帶走。」
這聲音是如此溫柔,如此關切。
李尋歡知道只有被一種很尖銳的暗器釘入咽喉時,才會連慘呼都發不出來,這種情況他當然已看得很多。
龍嘯雲道:「我怕你離開我,因為你雖然不說,我也知道你——你並沒有忘記他,我祇怕你又回到他那裏去。」
他的手忽然抬了抬,「叮」的寒星暴射而出。
李尋歡道:「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龍嘯雲道:「我也知道不該這樣做,但我卻實在害怕。」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我難道還沒有說清楚麼?我不走,絕不走。」
鐵笛先生盯著他的臉,道:「你被人點了穴道?」
龍嘯雲的手緩緩鬆開,仰面長嘆道:「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只記得他,你難道從來不肯為自己想想?」
阿飛沒有動,面上也沒有表情,道:「我七歲的時候,她就已死了!」
龍嘯雲道:「可是他——」
要知他傷勢本已難支,全憑暗器傷人,此刻身子一震,傷口迸裂,鮮血又飛濺而出,人也暈了過去。
忽然間,他聽到一聲慘叫,呼聲並不響,而且很短促。
他從來也未想到,自己竟也會有這種感情。
他自己顯然也急著想去追捕阿飛,話未說完,已縱身掠出,大漢們立刻張弓搭箭,守住了門窗。
她只恨自己以前為何總是輕視武功,不肯下苦功去學武,她總認為世上有很多事不是武力可解決的。
他的手終於緩緩鬆開,凝注著林詩音,道:「你已全部知道了?」
龍嘯雲怔了怔道:「你——你笑什麼?」
龍嘯雲連連跺腳,道:「我早知道這小子不好惹,你偏說鐵笛先生一定可以對付他。」
李尋歡黯然嘆道:「你說得不錯,我——我的確是不該來的。」
李尋歡道:「嗯。」
她沒有聽龍嘯雲答覆,就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李尋歡笑了笑,道:「你這隻手若一按,就聽不到很多有趣的話了。」
林詩音望著他,失神的張大了眼睛,看了他很久很久,忽然倒在桌子上,放聲痛哭起來。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和-圖-書就在你拉住我的手,讓田七點中我穴道的時候,不過——我雖然知道,卻並不怪你。」
林仙兒道:「那時你已暈了過去,所以我就暫時將你搬到這裏來,但你只管安心養傷,絕沒有人敢闖到這裏來的。」
林詩音臉色發青,道:「我並不想攔你,但這是我的家,殺人至少總得讓我動手。」
他的頭探出車窗,嘴就閉上了,臉色也變了!
他們兩人剛走,假山後就幽靈般出現了條人影,她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驚訝和懷疑,也充滿了悲哀和憤恨。
他簡直不願醒來,因為他這一生,從來也沒有到過如此溫暖馨香的地方,他甚至連這樣的夢也沒有做過。
龍嘯雲站起來,又坐下來,道:「兄弟,你——」
他臉上雖沒有表情,眼睛卻已濕潤。
阿飛又掙扎著要坐起來。
林詩音道:「你——你到現在還不相信?」
李尋歡道:「你千萬莫要再來送我,我從來不喜歡送人,也不願別人來送我,我看到別人送行時那種如喪考妣的模樣,就覺得噁心。」
阿飛沉默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道:「我沒有家,也沒有母親。」
他從來也沒有家。
田七怒道:「什麼事?難道你們——」
鐵笛先生皺眉道:「你也要殺他?為什麼?」
李尋歡笑道:「我的酒已喝夠了,大哥你只管去吧,只不過千萬要記著,明天早上千萬莫要再來送我。」
接著,他就看到一個手提著鐵笛的青袍人大步走了進來,臉上雖已全無血色,卻滿含著殺機。
龍嘯雲的臉忽然起了一陣痙攣,就像是給人抽了一鞭子。
阿飛道:「我母親臨死的時候,再三吩咐我,叫我永遠莫要受別人的恩惠,這句話我永遠也沒有忘記,可是現在——」
阿飛道:「我的家?」
鐵笛先生瞪著他,道:「你不問我為何要殺你。」
但就在這時,已有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林詩音身子一閃,立刻又退入假山後的陰影裏。
心眉大師居然也笑了笑,道:「和尚也是人,不但要坐車,還要吃飯。」
李尋歡柔聲道:「這兩天你太累,難免會弄錯很多事,還是去好好睡一覺吧,到了明天,你就會知道你的丈夫是個很可靠的男人。」
鐵笛先生道:「好,閃開,我進去瞧瞧。」
田七道:「沒有。」
田七道:「那麼就算我——」
李尋歡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出了血。
這張臉溫柔美麗得幾乎就像是他的母親。
心眉大師望了田七一眼,田七的手緩緩伸到李尋歡的啞穴上,悠然笑道:「我這隻手一按,你知道就會怎麼樣?」
李尋歡笑了笑,道:「他對我怎樣是他的事,但我還是要求大哥,以後無論在什麼地方遇見他,都莫要忘了他是我的朋友。」
李尋歡知道她一生中簡直連螞蟻都未踩死過!此刻見她居然出手傷人,心裏也不知是痛是喜,卻硬下心腸冷冷道:「你又跑來幹什麼?」
鐵笛又已抬起。
田七道:「他雖然逃走,卻還是中了心眉大師一掌。」
林仙兒溫柔的替他拉起了被,柔聲道:「你莫要管這是什麼地方,就將這裏當做你自己的家吧。」
他快步趕了過去,壓低聲音道:「得手了麼?」
林詩音淒然道:「現在無論你怎麼說都沒關係了,我反正已知道——」
林詩音認得這人就是今天才趕到的鐵笛先生。
林仙兒嫣然道:「我想https://m.hetubook.com.com你的家一定很溫暖,因為你有那麼樣一個好母親,她一定很溫柔,很美麗,也很愛你。」
林詩音道:「他不走,是怕連累了你,但你為何不放他?走不走是他的事,放不放卻是你的事。」
林詩音道:「你怕我知道了會傷心,你不願將我們這家拆散,因為我們這家本就是你——你——」
他面上泛起一陣激動痛苦之色,嗄聲道:「如意,你死得雖慘,但我總算為你復仇了!」
林仙兒柔聲道:「你什麼也不欠我,莫忘了,我這條命也是你救回來的。」
她踉蹌撲向李尋歡,道:「你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林詩音望著他,忽也嘶聲笑了起來,道:「他害了你,你還要替他說話,很好,你的確很夠朋友,但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你對不對得起我?」
他緊緊的攬住了林詩音的柔肩,像是生怕自己一鬆手,林詩音便要從他身旁消失,而且永不復返。
李尋歡皺眉道:「為了你?」
那大漢眼睛盯著他身上的血跡,道:「無論誰也不能進去。」
林詩音緊緊咬著嘴唇,已咬得出血。
林詩音沒有讓他說完這句話,冷冷道:「誰是你的好朋友,這裏根本沒有你的朋友。」
阿飛長長嘆息了一聲,喃喃道:「你為何要救我?為何要救我?」
李尋歡淡淡一笑,道:「我為何要說?」
林詩音忽又跳起來,大聲道:「拿開你的手!你不但手髒,心更髒,你將我看成什麼樣的人了?你將他看成什麼樣的人!」
龍嘯雲瞪著他,嗄聲道:「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的兒子,我們本來活得好好的,你一來就全都改變了。」
她美麗的臉上已泛起了一陣朝霞般的紅暈。
李尋歡又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笑道:「我覺得你有趣,只因為我還未見過一個坐車的和尚,我總認為出家人既不能騎馬,也不能坐車的。」
李尋歡打了個呵欠,閉上眼,似乎要睡著了。
阿飛閉上了眼睛。
李尋歡又笑了笑,道:「我若問了,反而難免要生氣,要向你解釋,你一定還是不信,還是要殺我,我又何必多費口舌。」
阿飛只覺得身子軟綿綿的,彷彿躺在雲堆裏,空氣裏飄蕩著一種若有若無,如蘭如馨的香氣。
林詩音閉著眼睛,眼角的淚珠如珍珠般落下,道:「你若還有一分為我著想,就不該這樣做。」
阿飛道:「但是李——」
心眉大師臉色也沉了下去,道:「你難道想我塞住你的嘴?」
她想不出如何走入那間屋子。
大漢道:「田七爺的吩咐,無論誰都不能進去。」
林仙兒道:「還不到三更。」
龍嘯雲一把抓住他肩頭,道:「什麼事?你只管說,快說。」
龍嘯雲站在那裏,似乎已變成了個木頭人,唯有眼淚還是在不停的流。
林詩音雖然武功不高,但畢竟不是弱不禁風的弱女子。這一掌她已用了全力,鐵笛先生猝不及防,竟被打得撞到牆上。
話未說完,忽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現在她才知道有很多事的確非用武力解決不可。
龍嘯雲道:「他若會來救你,為何直到現在還沒有來?」
龍嘯雲的臉色沉重如鐵。
龍嘯雲聽了李尋歡的話,垂下了頭,沉默了很久很久,黯然道:「明天——明天你就要走了,我——」
他記得在小時生病的時候,他的母親也是這麼樣坐在他身邊,也是這樣溫柔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守著他。
鐵笛先生沉默了很久,道:「好,我等你先出手之後再出手。」
他的心本來也堅如岩石,但此刻也不知怎地,竟連心底最深處都震動了起來!宛如一湖靜水,忽然起了無數漣漪。
李尋歡道:「你若要塞住我的嘴,我建議你用酒瓶,最好的是裝滿了酒的酒瓶。」
李尋歡道:「哦?」
林詩音用力抓著桌子,桌子上的杯盞「叮噹」直響。
李尋歡道:「他若有什麼危險,大哥你一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李尋歡失聲道:「為什麼,他難道已——」
田七臉色變了,瞪了他半晌,終於緩緩鬆開手。
龍嘯雲道:「好,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龍嘯雲緩緩走到門口,但一走出門,他的腳立刻就快了,只見田七站在園子裏的樹影下,向他招手。
李尋歡咬緊了牙關,一字字道:「你是死是活,對我又有何關?」
剛說到這裏。他的手還未按下去,突然健馬一聲驚嘶,趕車的連聲怒叱,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她撲倒地上,放聲痛哭道:「你難道已忘了我——我畢竟是你的妻子!」
林詩音緩緩走了過來,美麗的面容似又憔悴了許多。
林仙兒輕輕的掩住了他的嘴,道:「我不許你再提他,因為他的處境遠不如你危險,就算你要救他,也得等你養好了傷再說。」
只聽一人說:「你醒過來了麼?」
李尋歡閉起眼睛,似乎已不忍再看她,嗄聲道:「你為什麼——」
忽然間,她發覺她已倒在一個人的身上。
林仙兒用一條淡紅的絲巾擦乾了他頭上的汗,道:「你傷得很重,除了你之外,祇怕沒有別人能挨得住的,所以你現在一定要乖乖的聽話,好好的養傷。」
龍嘯雲道:「我去看看,你去叫人到這裏來守著。」
田七道:「有趣?」
林詩音凝注著他,身子忽又顫抖起來,道:「你不走,是不是為了我?」
她嘶聲道:「我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
她每說一個「你」字,就後退一步。
李尋歡笑了笑,道:「你看我面前有酒都沒有喝的時候,一定是動也不能動了。」
李尋歡斜倚在車廂裏,瞧著對面的心眉大師和田七,似乎覺得很有趣,忽然忍不住笑了。
鐵笛先生怒道:「田七?田七是什麼東西,你們可認得我是誰?」
突聽一陣輕微的喘息聲,一條人影走了過來,他腳步雖然有些不穩,但還是走得很快。
突然外面的人喚道:「龍四爺——龍四爺。」
龍嘯雲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龍嘯雲道:「當然記得。」
李尋歡叫道:「你幾時學會聽女人的話了?我交的是龍嘯雲,是條好漢子,可不是怕老婆的可憐蟲。」
但他卻只是閉上了眼睛,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林詩音道:「你怕什麼?」
大漢們面面相覷,道:「我們不大清楚。」
樹的後面,有座假山。
李尋歡淡淡道:「抱歉,我說的不是你,世上雖然有很多人都很有趣,但你卻是例外,你實在無趣極了。」
心眉大師一直都好像沒有在聽他們說話,此刻卻忍不住道:「你覺得老僧很有趣?」
他從來也不瞭解「家」這個字代表的是甚麼意思?
阿飛「噗」的倒在床上,汗如雨下道:「你說現在還沒有到三更?」
林詩音心頭一陣激動,幾乎也倒了下去。
龍嘯雲似乎一直不敢面對他,此刻才霍然抬頭,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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