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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劍客無情劍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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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長眼睛的鞭子

第二十九章 長眼睛的鞭子

那酒鬼道:「沒——沒什麼。」
西門柔道:「我早就看出來了。」
說到這裏,他們有意,似無意,向那「酒鬼」瞟了一眼,那酒鬼卻仍伏在桌上,沉醉不醒。
老頭子點了點頭,道:「那些人的來歷,你想必也全都明白了?」
長的標槍先發,短的標槍卻先至,只聽「喀嚓、喀嚓」一連串聲響,長長短短一十三根標槍全都被旋轉的鞭子拗斷,斷了的標槍向四面八方飛出,有的飛入高牆,有的釘在牆上,餘力猶未盡,半截槍桿仍在「嗡嗡」的彈動不歇,槍頭的紅纓都被抖散了,一根根落下來,隨風飛舞。
他的手一抖,長鞭已帶著風聲向站在圓圈裏的一群人頭頂上捲了過去,只聽「叮叮噹噹」一連串的聲音,四十多枚銅錢一齊跌落。
那老頭子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扶著他孫女兒的肩頭,蹣跚地走了出去,也漸漸地消失在無盡的夜霧裏。
孫駝子認得這張紙正是諸葛剛留下來的那封信。
他又笑了笑,才接著道:「何況,在龍鳳環之上,還有根千變萬化,妙用無方的『如意棒』哩!」
就只這短短三句話,下面也沒有署名,但信上說的越少,反而越能引起別人的好奇之心。
屋子裏很凌亂,床上堆著十七八塊木頭,但卻瞧不見那把刻木頭的小刀,桌子上還有喝剩下的半壺酒。
老頭子笑了笑,道:「那倒也不見得。」
軟兵器越長越難使,能使得七呎軟鞭的人,已可算是高手,此刻這青面漢子手裏的蛇鞭卻長得嚇人,縱然沒有三丈,也有兩丈七尺。
辮子姑娘道:「全明白了。」
辮子姑娘道:「難道還有甚麼新人的武功比上官金虹更強麼?」
孫駝子也不覺聽得出神了,此刻忍不住笑道:「老先生對江湖中的事如此熟悉,想必也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這裏的賬,就讓我替你老人家結了吧。」
那獨眼大漢雙手齊揚,一霎間發出了十三柄標槍,但見紅纓閃動,帶著呼嘯的風向西門柔打了過去。
獨腿人道:「按理說,以我們五人的身份,本不該聯手對付你一個,只不過今日的情況卻不同。」
四十幾人互相瞧了一眼,忽然同時展動和-圖-書身形,穿牆的穿牆,上房的上房,但見滿天人影飛舞,剎那間就逃得乾乾淨淨。
孫駝子將門輕輕推開一線,探頭進去,只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根本就沒有人睡過。
老頭子道:「你可聽說過『龍鳳環』上官金虹這名字麼?」
辮子姑娘撇著嘴道:「丐幫乃是武林中第一大幫,他們這些邪門外道怎比得上?」
辮子姑娘眼睛亮了,道:「那如意棒究竟有甚麼妙用?為何能在兵器譜中排名第一?」
這祖孫兩一問一答,就好像在向別人說故事似的。
辮子姑娘吃吃笑道:「我想起來了,聽說此人專吃五毒,所以吃得全身發綠,連眼球子都是綠的,他老婆還送了他頂綠帽子。」
他聽不到回答,轉過頭,只見那酒鬼正呆呆地站在那裏,出神地遙望著遠方,也不知在瞧些什麼。
辮子姑娘道:「不錯,我也看出這人有兩下子,他年紀最輕,卻最沉得住氣,用的兵器也最扎手,卻不知他是甚麼來歷?」
那黃衫少年始終未曾開口說話,雙手也始終藏在袖中,此刻才慢慢的伸了出來,用的兵刃赫然竟是一雙子母鋼環。
老頭子道:「軟兵刃能練到他這種火候的,三十年來還沒有第二個。」
孫駝子忍不住問道:「信上寫的是什麼?」
他知道興雲莊就是他小店對面那巨大的宅第,但卻再也想不出那「酒鬼」會和興雲莊有什麼關係!
只見那老頭子不知何時已清醒了,眼睛裏連一點酒意也沒有,他目送黃衣人一個個走遠,才嘆了口氣,喃喃道:「難怪西門柔的蛇鞭排名還在青魔手之上,看他露了這兩手,就已不愧『鞭神』兩字,百曉生畢竟還是有眼光的。」
西門柔道:「我若一定要走呢?」
只有那獨眼黃衣人卻退了幾步,反手拉開了衣襟,露出了前胸的兩排刀帶,帶上密密地插著七七四十九柄標槍,有長有短,長的一尺三寸,短的六寸五分,槍頭的紅纓鮮紅如血!
老頭子道:「那人叫高行空,是點穴的名家,還有那獨眼龍叫燕雙飛,雙手能在頃刻間連發四十九柄飛槍,百發百中,這兩人在百曉生的兵器譜中一個排名三十和*圖*書七,一個排名四十六,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院子裏永遠是那麼靜寂,那酒鬼屋子裏燈光還在亮著,門卻沒有關起,被風一吹,「吱吱」地發響。
老頭子道:「那人叫諸葛剛,江湖中人又稱他『橫掃千軍』,掌中一支金鋼鐵拐淨重六十三斤,天下武林豪傑所使的兵器,沒有一個比他更重的了。」
孫駝子笑道:「你今天可真不該喝醉的,平白錯過了許多場好戲。」
獨腿人冷笑道:「有『鞭神』西門柔的一條命,也可抵得過他們四十幾條命了!」
老頭子抽了幾口煙,在桌上磕出了斗中的煙灰,緩緩道:「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麼?」
這一拐掃出,雖是一招平平常常的「橫掃千軍」,但力道之強,氣勢之壯,卻當真無可倫比!
孫駝子眨了眨眼,道:「聽說那些人全都是為了這封信來的。」
只見青面漢子左手輕輕在桌上一按,人已凌空飛起,只聽「呼」的一聲,風聲激盪,右手裏不知何時已多了條烏黑的長鞭。
獨腿人道:「你走不了的!」
孫駝子笑道:「他們還說這裏有什麼寶藏,那才真是活見鬼了。」
孫駝子皺了皺眉,他覺得今天每人說話都好像有點陰陽怪氣,好像每個人吃錯了藥似的。
辮子姑娘又嘟起了嘴,垂頭望著自己的指甲。
五個人的眼睛都瞬也不瞬地盯在西門柔手裏的長鞭上,顯然都對這條似乎長著眼睛的鞭子有些戒懼之心。
那酒鬼已抽出了信,只瞧了兩眼,蒼白的臉上突然又泛起了一陣陣異樣的紅暈,彎下腰去不停地咳嗽起來。
辮子姑娘道:「但世上也有些人是金錢所不能打動的。」
孫駝子皺了皺眉,推門走了進去。
辮子姑娘道:「那臉色發綠的人用的是甚麼武器?也在兵器譜上麼?」
那酒鬼笑了笑,又嘆了口氣道:「真正的好戲也許還在後頭哩,祇怕我想不看都不行。」
屋子裏寂靜無聲。
他一面抹著桌子,一面又問道:「你還想不想喝酒?今天我請你。」
老頭子正色道:「錢能役鬼,也可通神,天下萬事萬物,還有哪一樣的魔力比『金錢』更大,你活到https://m.hetubook.com.com我這種年紀,就會知道這名字一點也不可笑了。」
孫駝子皺起了眉,面上也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
孫駝子回到後院的時候,三更早已過了。
「三更半夜的,他會跑到那裏去?」
西門柔忽然大笑起來,道:「我若真要走時,憑你們還休想攔得住我!」
他的手一抖,長鞭忽然捲起七八個圈子,將自己捲在中央,鞭子旋轉不息,看來就像是個陀螺似的。
敢用這種兵器的武功就不會弱。
那酒鬼已不見了。
辮子姑娘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這件事既有金錢幫插手,別的人也只好在旁邊看著了。」
老頭子道:「龍鳳環在兵器譜中雖然排名第二,但排名第三的小李飛刀,排名第四的嵩陽鐵劍,武功都未必在上官金虹之下!」
辮子姑娘撇了撇嘴,道:「排名四十六的,還能算高手麼?」
老頭子搖了搖頭,道:「如意捧又叫做天機捧,天機不可洩露,除了那位『天機老人』外,別的人怎會知道?」
若不是這兩具屍身,孫駝子真以為這只不過是場夢。
四個人身形展動,已將那青面漢子西門柔圍住。
孫駝子望著他的背影,又出了半天神,回過頭,才發現「酒鬼」不知何時也已醒了,而且已走到「鞭神」西門柔方才坐過的桌子前,拿起了諸葛剛方才留在桌上的那封信。
老頭子道:「很好,這樣你以後遇著他們時,就會小心些了——」
酒壺旁有一團揉縐了的紙。
老頭子嘆道:「那種人畢竟很少,而且越來越少了——」
辮子姑娘道:「武林中用鞭子的人,難道真沒有一個能強過他嗎?」
獨腿人大喝一聲,鐵拐橫掃出去。
寫信的這人,實在很懂得人的心理。
西門柔的人卻像是陣龍捲風越轉越快,越轉越高,再幾轉便轉入濃霧中,瞧不見了。
辮子姑娘嘟著嘴,沉默了半晌,忽又笑了,道:「金錢幫就算得了不起,但名字卻起得太不高明了,簡直又俗氣,又可笑。」
用兵器講究的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這子母環更是險中之險,只要一出手,就是招招搶攻的進手招式,不能傷人,便被人和_圖_書傷,是以武林中敢用這種絕險兵器的人並不多。
面色慘綠的黃衣人轉個身,手裏也多了對奇形外門兵刃,看來似刀非刀,似鋸非鋸,陰森森的發著碧光,兵刃上顯然有劇毒。
老頭子道:「那少年人叫上官飛,正是上官金虹的獨生子,諸葛剛、唐獨、高行空、燕雙飛也都是上官金虹屬下。」
老頭子長長嘆了口氣,道:「這兩年來江湖中人才凋零,正消邪長,那些志氣消沉的英雄俠士再不奮發圖強,金錢幫真不知要橫行到幾時了。」
鞭子到了他手上,就像是忽然變活了,而且還長了眼睛。
辮子姑娘道:「當然聽說過,此人掌中一對子母龍鳳環,在兵器譜中排名第二,名次猶在小李探花的飛刀之上,江湖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但鐵拐掃動時所帶起的風聲仍遠遠傳來,所有的黃衫人立刻都跟著這風聲追了下去,弄堂裏立刻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只留下一灘血泊、兩具屍體。
獨腿人喝道:「追!」
獨腿人道:「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但你既犯了我們的規矩,我們怎能再放你走,規矩一壞,威信無存,這道理你自然也明白。」
辮子姑娘伸了伸舌頭,道:「難怪他們如此強橫霸道了,原來他們還有這麼硬的後台。」
這四十幾人可說沒有一個不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但能將一條鞭子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卻是誰也沒有見過。
他目中雖也沒有醉意,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悽涼蕭索之意。
獨腿人陰惻惻一笑,道:「我這四位朋友的來歷,閣下想必已看出來了吧。」
辮子姑娘笑道:「一個叫西門柔,一個叫諸葛剛,看來兩人倒真是天生的冤家對頭。」
他忍不住用手將信紙攤平,只見上面寫著:「九月十五日,興雲莊有重寶將現,盼閣下勿失之交臂。」
孫駝子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就看到了高牆內,小樓上的那一點孤燈,在濃霧中看來,這一孤燈彷彿更遙遠了——
辮子姑娘道:「那一條腿的怪物呢?」
老頭子道:「西門柔武功雖柔,為人卻很剛正,諸葛剛反倒是個陰險狡猾的人,兩人武功相剋,脾氣也不同,只不過柔能剋剛,鬥武功諸葛剛雖稍遜一www.hetubook.com•com籌,鬥心機西門柔就難免要吃虧了。」
老頭子道:「這世上練武的人何止千萬,能在兵器譜上列名的又有幾個?」
辮子姑娘大眼睛一轉,也瞟了那酒鬼一眼,展顏笑道:「我又沒有喝醉,怎會聽不見?」
老頭子道:「上官金虹沉寂了多年,兩年前忽然東山復起,網羅了兵器譜中的十七位高手,組成了『金錢幫』,這兩年來戰無不勝,橫行無忌,江湖中人人為之側目,聲勢之壯,甚至已凌駕在『丐幫』之上!」
他鐵拐斜揚,一隻腳站在地上,整個人就好像釘在地上似的,穩如泰山。
老頭子搖著頭笑道:「我可不是甚麼英雄,只不過是個酒蟲——但無論英雄也好,酒蟲也好,一個人欠的賬總要自己付的,賴也賴不了,躲也躲不掉。」
辮子姑娘道:「依我看,那白鬍子老頭比諸葛剛還要陰險得多。」
他面帶著微笑,慢慢的站了起來,喃喃道:「這裏的酒雖不錯——但一個人只要活著,總不能永遠泡在酒缸裏,糊裏糊塗的過一輩子,該走的時候,還是要走的——掌櫃的,你說是嗎——」
那酒鬼道:「哦?」
黃衫老人雙手一伸一縮,自長袖中退出了一對判官筆。
老頭子敲著火石,點起了旱煙,長長吸了一口,道:「這幾人雖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若論來頭之大,卻還都比不上那年紀輕輕的小伙子。」
孫駝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立刻就走了過去,敲著門道:「你睡了麼?為何沒關門?」
西門柔長笑不絕,鞭子旋轉更急,他的人已突然衝天飛起。
西門柔冷笑道:「江湖中以多為勝的小人我也見得多了,又不止你們五個。」
老頭子道:「那人叫『毒螳螂』唐獨,用的兵器就叫做『螳螂刀』,沾上劇毒,無論誰只要被劃破一絲血口,一個時辰內必死無救。」
那黃衫老人臉色也變了,厲聲道:「你要了他們的奪命金錢,難道是準備替他們送命麼?」
這四十幾人有高有矮,他長鞭一捲,就已將他們頭上的銅錢全部捲落,竟未傷及任何一人毫髮。
他鐵拐「篤」的一點,人也衝天飛起,這一條腿的人竟比兩條腿的人輕功還高得多,霎眼間也消失在濃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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