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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阿鵑冷笑道：「真想不到，楚留香居然也有害怕的人。」

楚留香的心已溶化，但手卻沒有溶化，也不知道怎麼樣一來，張潔潔揮出來的手又被他捉住，本已扣住他腕子的手也被捉住。

那老太婆就是用秤打她老公的。

楚留香道：「你還聽人說過我什麼？」

卜阿鵑臉上變了色，瞪眼道：「誰說的？」

卜阿鵑道：「我這種香油叫『情人油』，妒夫木一遇著情人油，就會發出一種很特別的毒氣，你替我梳頭的時候，這種毒氣已在不知不覺間沁入你手上的毛孔裏，所以……」

卜阿鵑一雙手將他摟得更緊，閉著眼睛，在他耳朵輕輕的喘著氣。

楚留香道：「前兩天我已經遇見了好幾種。」

無論誰嗅到這股惡臭，都一定會立刻倒下。

卜阿鵑道：「當然。」

「嘶」的，衣襟被扯開，露出一個人的頭來。

卜阿鵑也笑道：「我知道你近來運氣並不好。」

楚留香沉吟著，道：「我若殺了他，你就肯拿解藥給我？」

他們終於已走出了山區地界，那匹馬居然還在後面跟著。

卜阿鵑道：「我知道。」

卜阿鵑叫了起來，道：「你呢？你本來應該在那山洞裏的，你為什麼不去？」

張潔潔笑了笑，道：「我當然有我的法子。」

遠處隱隱有淒厲的呼聲隨風傳來，也不知是犬吠？還是鬼哭？

楚留香什麼話也不說，突然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張潔潔不知從哪裏摘了朵小花，忽而銜在嘴裏，忽而戴在耳朵上，忽而又拿在手裏玩，好像忙極了。

楚留香甚至還記得他的相貌——一雙很濃的眉，雙目灼灼有光，留著很整齊的鬍子，就是笑的時候，看來還是很有威嚴。

張潔潔道：「我不想要你的命，我還想留著你跟我鬥嘴哩。」

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道：「其實你就算一定想非禮，也用不著去找她的。」

楚留香道：「我的手雖老實，卻不笨。」

三五個起落後，那條啣著人頭的狗距離他已不及兩丈。

淒厲的呼聲此起彼落。

楚留香幾乎忍不住叫了起來：「張潔潔」。

楚留香道：「你以為我做得出？」

卜阿鵑道：「卜擔夫小時候到天竺去過，從天竺僧人那裏學會了一種很奇怪的功夫。」

風中的輕羅就像是一層淡淡的霧。

「世上哪有身法如此快的人，除非是楚留香。」

女人有時的確和貓一樣，天生就喜歡抓人，天生就喜歡用指甲做武器。

卜阿鵑道：「那只因我頭髮上抹著種香油。」

楚留香道：「這人在哪裏？」

張潔潔似笑非笑用眼角瞟著他，淡淡道：「你以為我真打不到你？你以為你真能抓我的手？」

楚留香道：「你難道不會叫？」

她神氣越悠閒，就顯得情況越嚴重。

卜阿鵑道：「哦？」

她又在用眼角瞟楚留香，似笑非笑的，冷冷道：「你一定又在奇怪她怎麼還記得你？那只因她對你也很有意思，說你又英俊，又可愛，又有男子氣，唯一的缺點就是出手不太大方，只給了人家兩錢銀子。」

只聽那老闆娘道：「那位姑娘是不是有點毛病？怎麼說起話來總是瘋瘋癲癲的！」

卜阿鵑幽幽的嘆息著道：「我雖然並不是什麼好女人，但謀殺親夫這種事，我還是做不出。」

忽然間，黑影又一閃，經馬頭上掠過。

轉過一處山坳，連月光都被遮住了，一棵棵黑黝黝的樹木，在風中搖晃著，就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影子。

張潔潔瞪了他一眼，道：「別人都能來找你，我為什麼不能？」

卜阿鵑忽然道：「你最好趕快決定，否則毒性若是發作，後悔就遲了。」

她好像恨不得一下子就將張潔潔的臉抓得稀爛。

張潔潔道：「我也不想走。」

楚留香想必也很明白這道理，所以趕快問道：「我現在去還來得及？」

楚留香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真要到那地方去？」

張潔潔道：「我已經打聽出那老頭子夫妻倆是什麼人了。」

等老闆娘去切菜倒酒的時候，張潔潔忽然附在他耳邊，悄悄道：「我實在冤枉了她，她雖然很白，卻一點也不胖。」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我還能找誰？」

卜阿鵑開心極了，也得意極了。

卜阿鵑道：「你是不是覺得每種都很巧妙？」

這次她當然沒有把頭拿下來。

張潔潔用眼角瞟著楚留香，吃吃的笑。

張潔潔道：「一個女人吃醋的時候，再難聽的話也一樣說得出來。」

張潔潔道：「因為我不高興。」

天終於亮了。

張潔潔咬著嘴唇，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頭髮光滑柔美，在月光下看來就像是緞子。

楚留香露出牙齒來一笑，道：「請莫忘了我是個色鬼。」

只不過這熱山芋的確很香，香得迷人。

唉，為甚麼女人的衣服穿得越薄越透明，男人反而越看不透她呢？

有些人甚至認為楚香帥的輕功，本就是從地獄中學來的。

楚留香倒在地上。

張潔潔忽然也嘆了口氣，道：「呆子，你難道看不出這是我故意讓你抓住的？」

楚留香道：「看那個人的頭是不是能從脖子上拿下來。」

風吹著樹葉，馬蹄踏在石子路上，的答，的答，的答……就好像後面還有匹馬在跟著。

楚留香又笑笑，道：「就算沒有鼻子，頭也不會那麼輕。」

張潔潔嘆了口氣，苦笑道：「原來你也是個不講理的人。」

楚留香道：「你知道什麼？」

楚留香道：「有。」

楚留香道：「我不喜歡看到男人吃醋的樣子。」

卜阿鵑的兩條腿忽然不軟了，一跳就跳了起來，用力拍著身上的土，冷笑著道：「你以為你能騙得到我？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卜阿鵑道：「完全對了。」

掠過竹籬時，他順手抽出了一根竹子。

卜阿鵑笑了，道：「不是人頭在說話，卜擔夫在說話。」

楚留香道：「以後的事誰知道。」

楚留香笑笑，忽又問道：「看來卜擔夫並不是你的父親？」

張潔潔道：「哦？」

一看到楚留香，她的心花就開了，臉上也堆出了笑容，旁邊牽著她衣角的孩子本已為了要吃鹵蛋挨了頓揍，現在她已先將鹵蛋塞到孩子嘴裏，表示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很慈祥的母親。

楚留香拿著梳子的手忽然停住，人也怔住。

卜阿鵑用眼角瞟著他，道：「你不會梳頭？」

這證明了一個道理。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這世上奇奇怪怪的殺人法子倒真不少。」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現在我已知道你是怎麼來的了，可是你來找我幹什麼？」

卜阿鵑的眸子如星光般朦朧，柔聲道：「我很久以前就聽人說過，楚香帥從不會令女人失望，以前我一直不信。」

張潔潔嬌笑著道：「這個女人好兇呀，香哥哥，你還不快來幫我的忙。」

楚留香道：「你若真的想打我，出手就應該再快一點。」

他從不願說讓女孩子受不了的話。

楚留香道：「你以為我真是那樣的人？」

無論誰看到這景象，聽到這聲音，縱然不嚇死，也得送掉半條命。

卜阿鵑冷冷道：「只可惜現在你早已有ｍ•ｈeｔｕｂｏoｋ.ｃom•ｃoｍ了麻煩上身了。」

他的手很輕——

但這次她卻失手了，她的手已被楚留香捉住。

卜阿鵑道：「因為我本不想你死，但他若不死，你就得死了。」

除了楚留香外，誰有這麼高的輕功？

誰知楚留香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又看到院子裏有個人在梳頭。

張潔潔一直在盯著他，忽然道：「看來你好像並不太信任我。」

第五，她要楚留香到那瀑布後的山洞裏去，只不過是要他去送死，無論誰單獨闖進了那地方，都休想還能活著出來。

但她的眼睛一眨，那沒有頭的鬼影子也不見了。

卜阿鵑道：「所以我心裏很難受。」

楚留香道：「你難道還能不告訴我！」

沒有頭的人也還在哀呼：「還我的頭來，還我的頭……」

眼看卜阿鵑的指甲已將抓到她臉上，她身子才忽然隨著樹幹滑了上去，就像是一隻狸貓，眨眼間就滑到樹梢。

楚留香微笑道：「因為我總覺得，死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楚留香乾咳了兩聲，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楚留香正色道：「其實她還有點最大的好處，你還不知道。」

卜阿鵑瞪著眼道：「你想幹什麼？」

張潔潔只覺得他一雙手好像連半根骨頭都沒有。

狗跑得很快，一眨眼就又沒入黑暗中。

卜阿鵑道：「不錯，用他的人頭來換解藥，用他的命來換你的命，公平交易，誰也不吃虧。」

卜阿鵑眨著眼，緩緩道：「說你很聰明，就像是隻老狐狸，世上沒有你不懂的事，也沒有人能令你上當。」她嫣然接著道：「這些話現在我也相信。」

但現在她兩條腿卻好像已有點發軟，竟被掀下了馬背，一跤重重的跌在路上，眼前冒出金星。

楚留香還是聽不到。

「楚留香豈非從來不殺人的麼？」

卜阿鵑道：「那種迷|葯的厲害我知道，就算沒有鼻子的人也一樣要被迷倒。」

張潔潔道：「我當然也並不知道你往哪條路走，幸好有個人告訴了我。」

「但願天下絕沒有真不怕死的，他也是人，當然明白自己的性命無論如何總比別人的珍貴得多了。」

她的頭髮漆黑光滑，她的手纖細柔美。她的臉蒼白如月色。

張潔潔說道：「你想是誰請他們出來的呢？能請得動這種洗手已久的黑道高手，這種人的面子倒真不小。」

楚留香道：「你知道他在哪裏？」

楚留香板著臉，道：「這酒是酸的。」

她拿起杯酒一飲而盡，轉身就走。

卜阿鵑已聽得怔住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我的確不是。」

無論如何，一個女人孤單單的走在如此荒涼的山路上，總不是件很愉快的事。也並沒什麼詩意。

張潔潔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悄悄笑道：「原來她看我不順眼，看來我還是走了的好，也免得惹人討厭。」

楚留香忽然嘆了口氣，苦笑道：「但現在我自己卻已有點懷疑。」

幸好酒菜已端上來了，老闆娘甜甜的笑著道：「今天的牛肉可真是剛鹵好的，相公你嚐嚐就知道。」

冰冷的人頭，又冷又濕，彷彿在流著冷汗。

有時她看來還像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但有時卻又像是比最老的老狐狸還要機靈。

卜阿鵑道：「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用的這種法子不但最巧妙，而且最有效。」

她在等。

卜阿鵑顯得有點吃驚，彷彿想不到楚留香答覆得這麼痛快。

突然間，黑暗中有個人在低低的唱。

風在吹，樹影在動，哪有什麼人？

一種忽然交了桃花運的人。

張潔潔笑道：「我也不是誰，只不過是個剛巧路過這裏的人。」

卜阿鵑幽幽道：「我又有什麼法子呢？打也打不過你，跑又跑不過你。」

卜阿鵑正坐在月光下，慢慢的梳著頭。

卜阿鵑怒道：「放你的屁。」

有些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就是笑話就是鬧劇，若發生在你自己身上，就變成悲劇了。

楚留香脫口道：「好輕功！」

夜已很深，星已漸稀。

卜阿鵑回眸瞟了他一眼，嫣然道：「老公的意思就是丈夫，你不懂？」

張潔潔道：「金四爺就是金靈芝的四叔，也就是『萬福萬壽園』中最有權威的一個人，你既然去那裏拜過壽，想必總見過這個人的。」

卜阿鵑嫣然道：「你現在已經夠令人頭疼的，若全都被你學了去，那還有別人的活路麼？」

楚留香道：「是一家姓麻的人，麻煩的麻，無論誰去惹他們，就是在惹麻煩。」

在這一剎那間，卜擔夫臉上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彷彿都已縮成了一團，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

等他身子彈起時，已遠在五六丈外。

卜阿鵑微笑道：「你說我這種殺人的手法妙不妙？只怕連無所不知的楚香帥都想不到吧？」

明明沒有人，但她卻偏偏又好像看到了一條人影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躲入了樹後，身法快得簡直就好像鬼魅一樣。

卜阿鵑冷笑道：「堂堂的楚香帥居然等在路上裝神扮鬼的嚇女人，那才叫稀奇，以後我若說出來，丟人的不是我，是你。」

楚留香苦笑道：「只可惜他現在早已不知溜到哪裏去了，我怎麼找得到他呢？」

楚留香道：「什麼功夫？」

這匹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卜阿鵑本來可以夾緊馬鞍的。

卜阿鵑道：「你並沒有真的看見，只不過有那種感覺而已。」

楚留香目光閃動，問道：「香油是不是也有很多種類？」

金四爺本就是個很容易讓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楚留香道：「哦！」

哀呼聲還是若有若無，似遠似近的在風中飄動著。

還是那條沒有頭的鬼影子。

張潔潔惡狠狠的瞪著他，瞪了半天，目中漸漸有了笑意，終於咧嘴一笑，嫣然道：「其實我根本就捨不得打你，你又何必緊張呢？」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所以現在我只想找出麻煩是哪裏來的。」

「還我的頭來，還我的頭來——」

第二，卜擔夫根本不在那瀑布後的山洞裏，現在早已不知溜到哪裏去了。

楚留香現在並不快樂。

卜阿鵑道：「你不信？」

楚留香也笑了，道：「那也得看情形，看你喝得多不多，還得看那地方的酒貴不貴。」

「還我的頭來，還我的頭來……」

楚留香又嘆了口氣，道：「我怎麼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呢？」

楚留香笑道：「我鼻子有時不靈，有時候也很靈，那得看情形。」

她吃吃的笑著，又道：「你們做你們的，我難道在這裏看看都不行？」

楚留香又開始在摸鼻子。

楚留香又嘆了口氣道：「看來這世上奇奇怪怪的學問倒真不少，一個人無論如何也學不完。」

卜阿鵑大聲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那也沒什麼稀奇。」

他已對自己發過誓，只要看見女人對他笑，他就立刻走得遠遠的。

老實的女人不一定可愛，可愛的女人不一定老實。

老闆娘瞪了她一眼，勉強笑道：「相公先嚐過了，姑娘再嚐也不遲。」這句話還未說完，她已扭過了頭，頭還沒有完全扭過去，臉已板了起來。

只見他人影一閃，已遠在六七丈外，再一閃就沒入黑暗裏。

張潔潔瞪眼道：「吃醋又怎麼樣？……吃醋難道犯法？」

楚留香道：「木頭。」

一條沒有人頭的人影。

張潔潔還在www.hetubook.com.com吃吃的笑。

那又白又胖的老闆娘正鐵青著臉在旁邊監督著他，好像滿肚子都是「下床氣」，嚇得她手裏抱著的孩子連哭都不敢哭。

卜阿鵑嘆道：「一個女人家，大喊大叫的成什麼體統，何況三更半夜的，四野無人的，我就算叫，也沒有人聽得見。」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她已攻出七招。

她歌喉本來很不錯的，但現在卻連她自己聽來也不太順耳。

楚留香道：「今天我就看見了一樣我不懂的事。」

果然是張潔潔，她身子一閃，已到了楚留香面前，媚笑道：「乖弟弟，你又叫姐姐幹什麼？」

卜阿鵑道：「他是誰？」

只要你覺得她可愛，無論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你都應該相信的。

卜阿鵑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想不到連他那種人的事，你也這麼清楚，看來你八成也是他一路的。」

卜阿鵑道：「什麼事？」

楚留香道：「我有什麼好開心的？」

楚留香道：「有時喜歡，有時就不喜歡，那得看情形。」

他掠過竹籬，楚留香眼見已將追上他。

卜阿鵑咬著嘴唇，道：「你……你的頭藏在衣服裏？」

楚留香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楚留香道：「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卜阿鵑道：「木頭有很多種——據我所知，大概有一百種左右。」

星光朦朧，月色蒼白。

楚留香眨眨眼，笑道：「那麼剛才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人是誰呢？」

卜阿鵑道：「看什麼情形？」

張潔潔眼波流動，悠悠道：「你至少還有一個人能找。」

這三個字說出，他的人也已在五六丈外。

卜阿鵑咬著嘴唇，道：「你的手若真老實，就過來替我梳梳頭吧。」

卜阿鵑道：「你說。」

張潔潔眼珠子轉了轉，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來得很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忽然站起來。

卜阿鵑連話都氣得說不出了，只是鐵青著臉，出奇的招式更毒辣。

楚留香道：「那人頭怎麼會說話？」

卜阿鵑道：「天竺人將這種功夫叫做『腹話』，那意思就是他能從肚子裏說話，讓你聽不出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楚留香的心也開始溶化了，就像是春風中的冰雪。

計算時間，楚留香現在早已應該進了那山洞，說不定早已被山洞裏那些怪人砍下了腦袋。

楚留香淡淡笑道：「只可惜我說了第一，當然還有第二。」

楚留香道：「有什麼特別？」

她幾乎忘了這本是她自己這馬匹的蹄聲，漸漸她甚至已覺得後面有個人在跟著。

卜阿鵑媚眼如絲，柔聲道：「你還等什麼？難道你只會動嘴？」

「一桿秤。」

張潔潔嫣然道：「我還沒有那麼大的毛病。」

楚留香微笑著，淡淡說道：「這下子你還是沒有打著。」

卜阿鵑道：「你說了第二，是不是還有第三？」

楚留香發覺自己的心也在跳，跳得很厲害。

她身上只穿著件紫羅衫，很輕，很薄，風吹過，羅衣貼在身上，現出了她豐|滿的胸，纖細的腰，和筆直修長的腿。

「男人好像天生就是要給女人騙的，女人若不騙他，他也許反而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楚留香真不知怎麼辦。

第四，世上根本就沒有「妒夫木」和「情人油」這種東西，這種稀奇古怪的毒物，也許只有在鬼話故事裏才存在。

楚留香倒下。

他並不是君子，卻也不是瞎子。

卜阿鵑眼波流轉道：「你的手很老實？」

黑狗慘嚎一聲，嘴裏的人頭就掉了下來。

卜阿鵑笑了笑，道：「楚香帥輕功天下無雙，我倒也知道的。」

她眼珠子轉動著，忽又接著道：「那匹騾子的主人是誰，我也查出來了。」

楚留香道：「你怎麼知道？」

他本來像是要追過去勸架，但想了想，還是停下了腳步。

楚留香已掠過去拾起了人頭。

卜阿鵑道：「你想他死？」

那顆被狗啣去的頭呢？

風吹著樹葉，連她們的聲音都已聽不到。

現在，她才發覺這種事一點也不好玩。

卜阿鵑道：「嘴裏說不說是一回事，心裏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影子在樹上格格的笑了起來，陰森森的笑著道：「當然是鬼，人怎麼會沒有頭？」

楚留香果然連一個字都不再多說，掉頭就走。

楚留香道：「的確想不出。」

楚留香道：「只因為我還沒有習慣替別人的老婆梳頭。」

張潔潔道：「好，我就告訴你，這只因我本就一直在暗中盯著你。」

「波」的一聲人頭突然被震碎，一股暗赤色濃腥煙從人頭裏射了出來，帶著種無法形容的臭。

張潔潔一面躲避，一面還是在笑著道：「不要臉的人是我？還是你？你為什麼一定要我的香哥哥非禮你？」

他忽然發現卜阿鵑不但輕功很高，而且出手很快、很毒辣。

這就是楚留香的原則。

楚留香道：「什麼法子？」

他笑了笑，忽然道：「你本來豈非應該在家裏等我的？」

楚留香不說話，也不動。

兩個人的輕功都不弱，尤其是張潔潔。

楚留香活著時已經夠難纏的了，若真變成了鬼，那還得了？

楚留香點了點頭，長嘆道：「這麼樣看來，我已是非死不可的了！」

楚留香幾乎從未看過輕功比她更高的女人——連男人都很少。

楚留香道：「想必是有人特地請他們出來殺我。」

她神色忽然變得很鄭重，正色道：「我來找你，只為了要告訴你兩件非常重要的消息。」

楚留香道：「她若賣醋，醋罈子豈非早已被你打翻，連老本都要蝕光了？」

楚留香眨眨眼，道：「要殺我的人真是他？」

卜阿鵑全身的毛髮倒豎了起來，想瞪大眼睛看清楚些。

楚留香道：「故意？為什麼？」

她似笑非笑的瞅著楚留香，悠然道：「其實只要你願意，他隨時都可能成個死人的。」

楚留香並沒有笑。

張潔潔恨恨的瞪著他，忽然一個耳光摑了過去。

卜阿鵑悠然道：「只不過是到現在為止而已，以後呢？」

卜阿鵑道：「嗯。」

楚留香點點頭，卜阿鵑道：「好，你只要沿著泉水一直往上游走，就會看到一道瀑布，後面有個很隱秘的山洞，他一定就躲在那裏。」

「也許女人在對付女人的時候，就會變得比較心狠手辣。」

張潔潔垂下了頭，輕輕道：「因為我喜歡你拉著我的手。」

卜阿鵑的手已鬆開，突然從他懷裏彈了出去，凌空翻了個身，箭一般撲向張潔潔，十指尖尖，在月下閃著光。

楚留香不但上了當，而且上了連環當。

他實在想不出為什麼要去追人家的理由。

楚留香道：「哦？你既然早已知道了，為什麼會害怕呢？」

卜阿鵑道：「他是我的老公。」

楚留香笑道：「莫忘了別人總說我是盜賊中的大元帥，一個做大元帥的人若連自己屬下的來歷都弄不清，還混什麼？豈非也不如去死了算了。」

楚留香道：「他姓孫，叫不空，人稱『七十一變』，那意思就是說他詭計多端，比起孫悟空來也只不過少了一變，昔年本是下五門的第一高手，近十年來，也不知為了什麼突然銷聲匿和-圖-書跡，今年算來應該已有六十三四了，只因他練的是童子功，所以看來還年輕。」

楚留香是哪種人呢？

你就算說出一萬種道理來，他還是不知道，你對他還有什麼法子？

老闆娘手裏搖著孩子，臉上帶著春花般的笑容，眼睛瞟著楚留香，輕輕的咬著嘴唇，悄悄道：「那麼你遇見我可真是運氣，我專會治你這種男人的毛病。」

楚留香本來要追的，卻又停了下來。

卜阿鵑用盡全身力氣，大叫道：「我知道你是楚留香，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他正想轉身，忽聽老闆娘大聲道：「等一等，我還有樣東西給你。」喝聲中，她忽然將懷裏的孩子朝楚留香拋了過來。孩子「哇」的一聲哭了。楚留香不由自主，已伸手將孩子接住。

老闆娘好像很吃驚，瞪大了眼睛，道：「相公你連口酒都沒喝，就要去了嗎？」

天大的道理也說不過我不知道。

「我既沒有害過你，又沒有欠你的，你憑什麼要來追我？」

卜阿鵑笑道：「因為你不但有雙桃花眼，還有個桃花鼻子。」

楚留香道：「但我明明看見那人頭說話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起來，動容道：「我想起來了，衰公肥婆，秤不離錘。」

楚留香道：「不行。」

卜阿鵑冷冷道：「這個故事你回來時，我也許會告訴你，現在你還要問，只怕就來不及了。」

有人說，狗和馬都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其實它們只不過都已養成了對人的依賴性而已，寧可做人的奴隸，也不敢去獨立生存。

卜阿鵑拼命打馬，只希望快點走完這條山路，快點天亮。

卜阿鵑心裏的詩意早已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只覺得風吹在身上，冷得很。

難道她們兩個人全都溜了？

還早得很，三岔路口上那個小酒攤卻居然已擺了起來。

張潔潔笑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他發現只有用這句話來對付張潔潔最好。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還是這句老話，你怎麼也說不膩？」

張潔潔道：「我高興。」

楚留香道：「這話是你說的，不是我。」

張潔潔忽然板起臉，道：「你問這做什麼？是不是還在想她？想非禮她？」

她很快的接著又道：「你剛才來的時候，總看到那條山泉了吧？」

她想回頭看看，又生怕真的看到了鬼。

月光雖然還是很明亮，卻照得四下景色分外淒涼。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我只問最後一句話，你是不是一定會在這裏等我？」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我懂。」

卜阿鵑吃吃的笑了起來，道：「你怕他吃醋？」

所以人頭恰巧在楚留香手裏炸開，將迷|葯炸得四射飛散。

她衣裳已被冷汗濕透。

卜阿鵑失聲道：「你……你敢非禮？」

他的確已準備放棄做君子的權利了，誰知就在這時，路旁的暗林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卜阿鵑笑道：「你慢慢就會習慣的。」

張潔潔道：「就是三岔路口上那又白又胖的小老闆娘。」

楚留香只有裝作看不見。

張潔潔道：「我害過你沒有？」

張潔潔道：「我什麼都不想幹，他非禮你也好，你被他非禮也好，都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無論會武功的女孩子也好，不會武功的女孩子也好，一打起架來，就好像總喜歡去抓別人的臉。

你怎麼辦？

卜阿鵑笑道：「當然不是，否則我怎麼會直接叫他的名字。」

卜阿鵑道：「誰說的？」

卜阿鵑眼珠子一轉，冷冷道：「只可惜這位大元帥已眼見要進棺材。」

這種人只要一遇見女人，立刻就有麻煩上身。

楚留香道：「要什麼事才算稀奇？」

原來他有頭，只不過藏在衣服裏，衣服是用架子架起，若非他的人又瘦又矮，看來當然就不會如此逼真。

楚留香道：「的確很巧。」

卜阿鵑已經夠不講理的了，想不到偏偏遇見個更不講理的。

張潔潔道：「這也能算她的好處？」

張潔潔又道：「你看她的皮膚，嫩得就好像要沁出水來似的，我若是男人，不論她有沒有丈夫都要想法子把她弄到手的。」她越說越得意好像還要說下去。

他什麼都算得很準，卻未算到楚留香還能從地上跳起來。

輕羅中晶瑩的軀體若隱若現，也不知是人在霧中？還是花在霧中？

她故意把「香哥哥」三個字叫得又甜蜜，又肉麻。

「但無論你是人是狗，楚留香若要追你，你就休想跑得了。」

楚留香皺眉道：「金四爺又是何許人也？」

楚留香道：「哦！」

楚留香道：「天下還沒有不吃醋的男人，除非是個死人。」

張潔潔道：「你放心，像那麼一個標標致致的小姑娘，我也捨不得打死她的。」

張潔潔道：「我沒有害過你，又對你很好，你為什麼不信任我？」

她又笑了笑道：「普通的意思就是沒有毒，你用那種木頭做的梳子替別人梳頭，要死的確不容易。」

這呼聲本是卜擔夫用來嚇楚留香的，她本來覺得很好玩。

張潔潔道：「你還記不記得那老太婆手裏總是提著樣什麼東西？」

卜阿鵑眼珠子轉了轉，道：「你若想不死，只有一種法子。」

卜阿鵑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慢慢的站了起來，接過楚留香的梳子。

卜擔夫連頭都不敢回，拼命往前竄，他輕功的確不弱，若非遇見楚留香，他一定可以逃走的。

這又證明一件事。

楚留香道：「這難道不是你的手？」

楚留香道：「但你為什麼一定要他的命呢？」

她騎術本不弱。

楚留香聽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早上趕路的人本就比較多。

她又輕輕嘆了一聲，慢慢的接著道：「最多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你這雙手就會開始腐爛，一直會爛到骨頭裏，一直要將你全身骨頭都爛光為止。」

他一向是個堅持自己原則的人。

楚留香道：「第一，卜擔夫根本不是你老公，他也根本不叫卜擔夫。」

楚留香道：「哦？」

她實在一點也不胖，身子輕盈如飛鳥。

卜阿鵑回眸一笑，道：「現在我相信了。」

卜阿鵑恨恨道：「誰害怕？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怕你。」

她一雙小小的眼睛笑的時候是瞇著的，就好像一雙彎彎的新月。

卜阿鵑又想笑了，但也不知為了什麼，就是笑不出來。

楚留香手裏抱著人家的孩子，下面又有張椅子擋住了他的腳。孩子哭得好傷心，他怎麼能將一個正在哭著的嬰兒甩開來？

他本未想到，像卜阿鵑這樣的女人，會使出這樣毒辣的招式。

張潔潔忽然道：「你只請相公嚐，姑娘我呢？」

卜阿鵑道：「你不喜歡替人梳頭？」

楚留香道：「沒有。」

楚留香道：「的確巧妙極了。」

楚留香道：「很好。」

香得就算你剛吃過一頓山珍海味，肚子還漲得要命，也忍不住想咬一口的。

張潔潔嘆了口氣，道：「幸好我知道有個地方，非但酒不貴，而且還有個又白又胖的老闆娘，而且這老闆娘還在一心想著你，看來你就算不給錢都沒關係。」

張潔潔道：「我說過只喝你一杯酒的，喝多了豈非又要叫你心疼？」

看來楚留香若想將這熱山芋脫手，還真不容易。

那愁眉苦臉的老闆正在起火生爐子，弄得一身一臉都是煤煙。

她嬌笑著道：「這下子你……你總躲不掉了吧……」這句話並沒有說完。

楚留香又笑笑道：「也許www.hetubook.com.com我什麼都沒有發覺，只不過運氣特別好。」

卜阿鵑媚笑道：「但你並不是個君子。」

楚留香道：「什麼消息？」

張潔潔道：「你想不出我怎麼會找到你的？」

卜阿鵑眨眨眼道：「是什麼人？」

他微笑著接道：「第三，我忽然想起住在那山洞裏是什麼人了。」

楚留香道：「他是你的什麼人？」

張潔潔道：「據說這夫妻兩人，本是嶺南黑道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且手下還有股很龐大的惡勢力，只不過十幾年前忽然洗手不幹，從此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消息，卻不知道這次怎麼會忽然出現的？」

就在這時，一旁蹲在地上起火的老闆已箭一般竄了過來。老闆娘身子也已掠起。

楚留香道：「你的梳子呢？」

楚留香點點頭，他不但見過這個人，而且印象還很深。

第三，這梳子本是很普通的木頭做的，她頭上抹的也只不過是種很普通的茉莉花香油。

楚留香苦笑道：「我認為這種習慣還是莫要養成的好。」

楚留香道：「過獎過獎。」

她忽然發覺在月下騎馬原來也很有詩意。

卜阿鵑道：「這一百種木頭，九十幾種都很普通。」

一個穿著黃衣裳的女孩子，倚在樹上，吃吃的笑個不停。

卜阿鵑淡淡道：「一個女人若連自己老公的行蹤都不知道，簡直就不如去死了算了。」

楚留香道：「哦？」

卜阿鵑道：「對了，據我所知，香油大概也有一百種左右。」

楚留香苦笑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要來跟我鬥嘴的？」

楚留香道：「你很難受？」

楚留香道：「第二，你那把梳子既不是『妒夫木』，頭上抹的也不是『情人油』。」

笑聲中，楚留香的頭已從衣服裏鑽了出來。

卜阿鵑道：「你難道想叫我告訴你？」

因為他知道這夫妻兩人名字雖可笑，長得也可笑，其實卻是很可怕的人。

楚留香道：「她只賣酒，不賣醋。」

張潔潔道：「我對你好不好？」

楚留香又道：「就因為他練的是童子功，平生沒有犯淫戒，所以才能活到現在，一個練童子功的人，當然不會娶老婆。」

楚留香當然不是那種人。所以他就倒了霉。

楚留香道：「看我聞的是什麼，聞到狗屎、迷|葯時，我鼻子當然不靈，聞到漂亮女人身上的脂胭花粉時，我鼻子也許比誰都靈得多。」

她騎得越快，後面的聲音也跟得越快。

他時間算得很準。

你隨便怎麼看，他都是個很正派的人。

楚留香道：「是誰？」

楚留香道：「現在呢？」

天大的道理也說不過「高興」兩個字。

楚留香倒真有點替張潔潔擔心了。

卜阿鵑悠然道：「但也並不像你想得那麼困難。」

楚留香笑笑，道：「你頭髮抹的，當然又是比較特別的那種。」

頭是蠟做的，裏面藏著些火藥和引線，引線已燃著，只要能算準時間，就能算準引線的長短。

卜阿鵑笑道：「知子莫若父，知夫莫若妻，這道理你都不懂？」

楚留香道：「你吃醋？」

張潔潔笑道：「好臭。」

卜阿鵑更聽得火冒三丈高，冷笑道：「這個女人好不要臉，也不怕別人聽了作嘔。」

沒有頭的人居然也會笑，站在楚留香面前「格格」的笑。

想到這裏，卜阿鵑就笑了，笑得非常得意。

卜阿鵑瞪著他看了他半晌，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道：「好，我就讓你非禮一次。」

卜阿鵑已叫了出來：「你是誰？」

他手中短竹已飛出，箭一般射在狗身上。

她緊緊拉起了衣襟，嘴裏開始哼起了小調。

楚留香道：「我別的都不怕，就只怕麻煩。」

卜阿鵑瞟著他的手，道：「你為什麼一聽說他是我的老公，手就不動了？」

楚留香忽然覺得不對了。

卜阿鵑眼波流動，道：「他若不吃醋呢？」

她出手實在快，快得令人躲不了。

就在這時，張潔潔的手突然一翻，扣住了楚留香的腕子，另一隻手立刻隨著閃電般揮出，重重的向楚留香右臉上摑了過去。

楚留香道：「迷|葯很靈，只可惜我的鼻子不靈。」

楚留香道：「很香。」

他的人突然箭一般竄了出去，去追那條狗。

卜阿鵑道：「他又沒打過你，追也追不著你，你怕什麼？」

他身材並不十分高大，但卻極健壯，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座山，無論誰都休想能將他扳倒。

卜阿鵑腳尖點地，也跟著竄了上去。

楚留香道：「什麼法子？」

張潔潔道：「其實你本來也該學學我的，你若也叫他香哥哥，他也許就會非禮你了。」

男人若是遇見了一個唱做俱佳的女人，簡直只有死路一條。

卜阿鵑道：「那麼你就快走。」

兩個女人打架的時候，男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站在那裏不動，假如能忽然變得又聾又瞎，那更是明智之舉。

她微笑著，接著道：「你就算可以隨時閉住呼吸，總不能連毛孔也一齊閉住吧？」

楚留香微笑道：「幸好我的手不是桃花手，所以你還能好好的坐在那裏。」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她沒有什麼毛病，有毛病的是我。」

張潔潔冷笑道：「你難道還是個好人不成？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們兩個一個非禮來，一個非禮去，現場只怕早已非禮得一塌糊塗了。」

卜阿鵑的眼珠子轉了轉，道：「我就偏不告訴你，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張潔潔道：「非去不可，我已去定了。」

楚留香笑道：「天下不講理的人，本就很多，並不是只有我一個。」

楚留香怔住了。

她一直在不停的閃避，似已連招架之力都沒有，突然驚呼一聲，轉身就跑，嘴裏還在大叫道：「這女人的爪子好厲害，若真抓破了我的臉，將來叫我怎麼嫁得出去？」

她忽然勾住楚留香的脖子，貼近他耳邊，悄悄道：「你若想非禮我，現在正是好時候，等到天一亮，就沒有情調了。」

楚留香道：「你在嘆氣？」

楚留香又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真佩服你，這些話真虧你怎麼說得出來的？」

這女孩子實在太神秘，楚留香永遠也猜不到她什麼時候會在自己面前出現，也猜不到她什麼時候會不見。

若要她閉上嘴，安安分分的坐一會兒，那簡直要她的命。

卜阿鵑嘆道：「一個人心裏難受的時候，總是會嘆氣的。」

楚留香沉吟著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夫妻兩人就是他請出來的？要殺我的人也是他？」

卜阿鵑道：「那迷|葯不靈？」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這原因說來就很複雜了，你想不想聽？」

楚留香回答不出所問，所以他只有回答道：「我不知道。」

楚留香道：「既然沒有打死，到哪裏去了？」

卜阿鵑披起件比較不透明的衣服，從屋後牽出了楚留香騎來的那匹馬，飄身上馬，打馬而去。

楚留香道：「你希望我的手不老實？」

張潔潔道：「兩個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你打架，你難道還不開心？」

狗已竄入黑暗中，人頭猶在哀呼：「救救我……救救我……」

卜阿鵑遣：「今天你就遇見了兩種。」

楚留香道：「我只看見有人騎著我的馬，還以為是個偷馬的小賊，怎麼知道是你？」

張潔潔冷ｈeｔｕbook•ｃｏｍ.ｃoｍ笑道：「為什麼受不了？人家白白胖胖的，一臉福相，而且，又會做生意，又會生兒子，你說她有哪點不好？」

不幸他遇著了楚留香。

楚留香道：「我聞得出。」

她的人已竄上了楚留香的馬，打馬就走，又吃吃的笑道：「這匹馬先借給我，下次見面時再還給你，你總不至於小氣得連一匹馬都不願借給別人吧！」

「三月的風為什麼也會這麼冷？」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連楚留香也不例外。

楚留香不由自主又摸了摸鼻子，道：「你怎麼知道我交了桃花運？」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簡直就好像在背家譜似的。

他忽然也笑了笑，淡淡的接著道：「雖然都很巧妙，但直到現在我還是好好的活著。」

張潔潔眨著眼，道：「那我就不能告訴你了。」

這影子忽然大笑，道：「這次你總算說對了。」

卜擔夫！

楚留香道：「誰？」

楚留香又嘆了口氣，苦笑道：「她現在已經對我這麼有意思了，我若再給得多些，那怎麼受得了？」

她在前面跑，卜阿鵑就在後面追。

楚留香道：「哦！」

山坡上沒有杜鵑花，事實上，山坡上連一朵喇叭花都沒有。

第一，卜擔夫根本不是她丈夫。

卜阿鵑嫣然道：「你怎麼越來越聰明了。」

楚留香反而怔了怔，道：「你不怕？」

楚留香卻笑了，微笑著道：「原來你酒量不錯，看來再喝幾杯也不會醉。」

楚留香不回答。

卜阿鵑嫣然道：「交了桃花運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好的。」

張潔潔笑道：「我非但說不膩，也聽不膩，你就算一天叫我八百聲姐姐，我還是一樣開心。」

楚留香失聲道：「你真的要走？」

「三月裏來百花香，杜鵑花開在山坡上……」

她眨了眨眼，忽又問道：「你開心不開心？」

卜阿鵑道：「為了我你也不肯？」

楚留香沒有。

楚留香笑了笑，淡淡道：「只可惜我也還沒有養成殺別人老公的習慣。」

楚留香道：「別人來找我，那是想來要我的命，你呢？」

半夜三更，四野無人，月光又那麼溫柔，假如有個像卜阿鵑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被你抱在懷裏，咬著你的耳朵悄悄對你說這些話。

卜阿鵑咬緊了牙，恨恨道：「難怪別人說你是個色鬼，看來果然一點也不錯。」

楚留香道：「那種感覺是怎麼來的呢？」

楚留香忽然發覺替女孩子梳頭也是種享受——也許被他梳頭的女孩子也覺得是種享受。

卜擔夫也只有咧開嘴笑笑，身子突然一縮，居然從衣服裏縮下來，就地一滾，已滾出好幾丈。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說的，因為我知道你頭上抹的是京城『袁華齋』的茉莉花油，是這家老店的獨門秘方配製出來的，香味特別清雅，所以要賣八錢銀子一兩，而且只此一家出售，別無分號。」

夜露很重，大地冰冷而潮濕。

楚留香在聽著。

卜阿鵑眼睛瞪得更大，道：「你怎麼知道的？」

卜阿鵑道：「看什麼情形？」

楚留香道：「為什麼難受？」

樹林在風中搖晃，這影子也隨著樹枝在搖晃。

「現在他說不定已經變成了個無頭鬼，而且還是個糊塗鬼，連自己為什麼死的都不知道。」

卜阿鵑道：「他既不是你朋友，也不是你老公，你要殺他，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除非你認為他那條命比你的命重要。」

楚留香並沒有走過去，但也沒有走開。

楚留香看來就像是忽然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眼睛也發了直，東張西望的找了半天，才皺著眉喃喃道：「奇怪我怎麼看不到……」

卜阿鵑道：「去替我殺了卜擔夫。」

突然間，已被迷倒的楚留香竟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這「無頭人」的衣襟。

他就算追上去，人家一句話也能把他擋回來。所以楚留香只有看著她去遠，只有在那裏發怔，苦笑。

她忽然揚起手裏的梳子，道：「你知道這梳子是什麼做的？」

卜阿鵑道：「莫忘了他剛才本想殺了你的。」

她笑得不但好聽，而且好看。

星光朦朧，月色蒼白。

「兩個女人打架去，只有一個能回來……你猜回來的是誰？」

若是不回頭去看，又不放心。

楚留香神秘一笑道：「我說的，因為我忽然想起他是誰了。」

楚留香道：「其中是不是也有九十幾種都普通，無毒？」

楚留香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殺他？」

看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懷裏抱著的並不是個大美人，而是個燙手的熱山芋。

楚留香眨了眨眼，道：「打死了沒有？」

再看那條鬼影子，又飄到了另一株樹上。

楚留香想也不想，道：「張潔潔。」

楚留香也笑笑，道：「我還是人，不是鬼。」

卜阿鵑道：「你鼻子不是不靈麼？」

否則你就不是個聰明的男人，也不是個活得快樂的男人。

她的聲音又溫柔，又甜蜜，在這靜靜的晚上，從她這麼樣一個人嘴裏說出來，簡直就像是世上最美麗的歌曲。

好容易才壯起膽子，回頭一看——

「無論你是人是狗，只要在我饑餓時給了我吃的，在我疲倦時給我地方睡覺，我就不能看著你的頭被狗啣走。」

這句話說完人和馬都已去遠。

卜阿鵑眨眨眼，道：「你是不是一發覺那人頭太輕，就立刻閉住了呼吸？」

張潔潔笑道：「不錯，那老頭子就是『秤』，老太婆就是『秤錘』，兩人倒真是名副其實，你簡直再找不出一個人比那老太婆更像秤錘的了。」

她覺得自己不但做功很好，唱功也不差。

楚留香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

風在呼號，伴著鬼哭。

突然間，一條人影自黑暗中飄飄蕩蕩的走了過來。

卜阿鵑沒有回答這句話，卻輕撫著自己流雲般的柔髮，忽又問道：「你覺得我頭髮香不香？」

此時此刻，他居然說出這麼樣一句話來，你說絕不絕？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能信任你麼？」

星更稀，夜已將盡。

卜阿鵑道：「我這梳子的木頭叫『妒夫木』，是屬於很特別的那種。」

楚留香道：「嗯。」

忽然間，風中縹縹緲緲的傳來一陣陣哀呼聲！

一陣風吹過，樹上好像搖搖晃晃站著條人影，有手有腿，身子也是完完整整的，就是沒有頭。

卜阿鵑忽然回過頭來，嫣然一笑，道：「你還沒有死？」

張潔潔淡淡道：「我什麼都沒有說，只不過說那匹騾子是他的。」

卜阿鵑道：「第二？」

她這人就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的，不但手要動，嘴也要動，整個人不停的在動，沒有事的時候也能找出件事來做做。

張潔潔道：「金四爺。」

卜阿鵑道：「你憑什麼要看？」

張潔潔眼珠子轉動著，忽然笑道：「我辛辛苦苦趕來告訴你這些事，你該怎麼謝我呢？」

楚留香道：「我不知道。」

楚留香道：「你既然這麼難受，為什麼不讓我活下去呢？」

卜阿鵑道：「不告訴你難道不行？」

她一向認為天下的男人都是呆子，要男人上當簡直比刀切豆腐還容易。

因為他雖然很想相信張潔潔，卻又實在很難相信。

張潔潔道：「我知道你是個小氣鬼，真要你謝我，殺了你也不肯的，但我若要你請我喝杯酒，你總不該拒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