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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潔潔慢慢的轉過身子，才一字字的說道：「就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所以才會成為這家族中的人，我看已……」

世間上本沒有絕對的事情，但「時間」是不是例外呢？

楚留香笑了笑，道：「還是瘦些的好，我本來就一直在擔心會發胖。」

張潔潔柔聲道：「就因為我已有了你的孩子，所以才肯讓你走，也正因為我已有了你的孩子，你才能放心走……這意思你也該明白的。」

張潔潔道：「因為我知道以後絕不會再覺得寂寞。我知道你走了之後，還是會有人陪著我。」

楚留香道：「我……」

黑衣老嫗搶著問道：「為什麼？」

黑衣老嫗道：「為了她，你也不願再留下去？」

楚留香忽然扳住她的肩用力扳過來，用力抱住了她道：「你不要再說，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張潔潔點了點頭，神色居然還是很平靜。

張潔潔凝視著他，輕撫著他瘦削的臉，柔聲道：「你好像瘦了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衣老嫗才忽然張開眼睛，她眼睛裏像是有種可怕力量能看透他們的心。

張潔潔冷笑道：「你以為你真的人見人愛？你以為別人真少不了你？」

黑衣老嫗靜靜的坐在神龕前的蒲團上，動也不動，又彷彿亙古以來就已坐在這裏，彷彿已完全沒有感覺，沒有感情。

張潔潔道：「假如是女的呢？」

楚留香目中似也有了淚光，緊擁著她，柔聲道：「現在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黑衣老嫗就像是突然被人重重一擊，連站都站不住了。過了很久，才勉強冷笑道：「你怎知你肚裏的孩子是男是女？」

張潔潔嘆息了一聲，道：「當然我也希望如此，可是……」

她沉吟著，忽又接道：「無論誰活在這世界上，都應該活著有樂趣，有意義，是不是？」

黑衣老嫗道：「你已打定了主意？」

張潔潔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輕撫著楚留香的臉，柔聲道：「也許這只不過因為我現在已長大了，已懂得真正的愛，是絕不能太自私的。」

楚留香怔住了。

楚留香道：「為什麼？」

張潔潔道：「一條在議事廳裏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條路每個人都知道，但卻沒有人能隨意出入，因為那裏不分晝夜，都有族中的十大長老在看守著，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從那些老人手下逃走。」

張潔潔道：「你說。」

張潔潔道：「需要你幫助的人，需要你去為他們解決他們的困難和痛苦。」

張潔潔道：「為什麼不能？有很多女人豈非都是一個人留在家裏的？她們若跟我一樣自私，這世上又怎會有那麼多名將和英雄？」

張潔潔道：「因為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我已決定要這孩子做我們的聖女，所以，他也已是聖女的父親。」

張潔潔道：「我不知道——現在誰也不知道，所以……」

張潔潔緩緩道：「那歡呼的意思就是說：他們已承認我們是夫妻，已接受你做我們家族中的一分子，所以……」

張潔潔垂首道：「只要成為這家族的一份子，就永遠休想脫離。」

楚留香道：「你難道會喜歡我變成很多嘴的長舌婦？」

世上只有時間絕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的，卻可以改變很多事，甚至可以改變一切。

楚留香用力抱住了她，大聲道：「你已經有了我的孩子，還要我走？」

黑衣老嫗凝視著他，緩緩道：「這地方你已不能再留下去？」

張潔潔凝視著他，緩緩道：「我也知道你絕不會願意永遠留在這裏的，你假如真的要走，也並不是絕對沒法子可想。」

因為他們快樂，勤奮，他們懂得享受工作的樂趣，也懂得利用閒暇。

她也緊緊擁抱住他，柔聲道：「我怎麼捨得離開你……我死也不會再離開你。」

她忽然瞪起眼，板起了臉，大聲道：「你若真的要走，就一個人走吧，看我少不少得了你……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她就像是條忽然被激怒了的貓，隨時都準備伸出爪子來抓人了。

楚留香立刻問道：「還有什麼法子？」

在有些人的感覺中，一天的時間，彷彿很快就已過去。

楚留香道：「誰？」

楚留香張開雙臂，擁抱住她，道：「當然是真的，難道你以為我還能離開你？」

楚留香目中充滿了希望，道：「她也許會讓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一起走。」

楚留香卻忍不住問道：「這個人是誰？」

楚留香整個人都幾乎跳了起來，失聲道：「你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黑衣老嫗道：「先殺了我。」

張潔潔嘆了口氣，道：「你當然找不出的，因為這裏本就只有兩條出路。」

楚留香道：「你……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楚留香道：「無論如何，我們總應該先問問她去，莫忘記她總是你親生的母親，沒有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女兒過得幸福的。」

張潔潔道：「永遠不能！」

母親當然都希望自己女兒過得幸福，問題是，什麼才算是真正的幸福呢？

張潔潔道：「不僅是你的朋友，還有許許多多別的人。」

楚留香道：「我不懂。」

張潔潔道：「你剛才有沒有聽見那些人為你發出的歡呼聲？」

楚留香凝視著她，也不知是痛苦，是酸楚，還是感激？

你眼中的幸福，在別人眼中也許是不幸。

張潔潔道：「有種人只有要幫助別人的時候，他才會變得有樂趣，有意義，否則他自己的生命也會變得全無價值。」

楚留香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他們悲哀愁苦，因為他們無所事事，所以才會覺得度日如年。

楚留香道：「你以為我是這種人？」

楚留香捧住她的臉，輕輕托起，忽然發現她蒼白美麗的面頰上又已掛滿淚珠，忍不住道：「你在哭？為什麼要哭？你難道還不相信我？」

張潔潔赧然一笑，道：「只要你活著快樂，我寧可死。」

張潔潔道：「我不是這意思。」

他從未求過任何人，從未說過如此委曲求全的話。

黑衣老嫗又凝視了他很久，突然道：「好，我可以讓你走。」

楚留香大喜，道：「多謝……」

這地方每間屋子本都是陰森森的，看不見陽光，看不見風。

楚留香道：「可是你不同。」

張潔潔垂下頭，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我知道你是過不慣這種日子的，所以才會變了，這樣下去你總有無法忍受的一天。」

她盯著他們，又過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們是不是想走？」

她眼淚流得更多，垂首道：「但也就因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才連累hetubook.com.com了你，害了你。」

張潔潔道：「你找出來沒有？」

楚留香點頭。

張潔潔緩緩道：「因為現在已沒有人能殺你！」

楚留香沒有回答，卻握起了她的手反問道：「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楚留香道：「你是說我那些朋友？」

一個月已過去，楚留香是不是改變了呢？

張潔潔道：「不行就是不行。」

張潔潔道：「聖教的護法人。」

張潔潔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楚留香道：「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慢慢站起來，冷冷接著道：「你妻子難道沒有告訴過你，你既已做了本族聖女的丈夫，若是還要走，就得死！」

張潔潔笑了。

但無論人們怎麼樣感覺，一天就是一天，一個月就是一個月。

楚留香笑道：「你是不是不放心？是不是怕我被別的女人勾引？」

張潔潔突又「嚶嚀」一聲，倒入他懷裏。

楚留香道：「我要帶你回到我們自己的家去，而且越快越好。」

楚留香道：「為什麼？」

她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光，一字字接著道：「誰也不能殺死聖女的父親。」

張潔潔道：「你說的話好像也比從前少了些。」

她的笑，就像是黑暗中的第一顆星，陰霾中的第一線陽光。

楚留香的臉也不禁有些變了，要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度過一生，在他說來，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楚留香道：「是。」

楚留香道：「哪兩條？」

楚留香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已永遠不能離開這裏？」

楚留香道：「什麼人？」

張潔潔道：「因為你……你本就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的，本就沒有人能獨佔有你。」

楚留香長長吐出口氣，道：「是，這地方我已不願再留下去。」

張潔潔道：「第二條路只有一個人知道。」

楚留香道：「所以怎麼樣？」

張潔潔搖了搖頭，淒然笑道：「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沒有想錯，現在才知道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所以張潔潔雖已走進來，雖已在她面前跪下，她還是沒有動，沒有張開眼睛。

楚留香道：「嗯。」

張潔潔黯然道：「女人都是自私的，ｗww.heｔuｂooｋ•cｏｍ•ｃｏm我本來也希望能夠完全獨佔你，可是，你這樣下去，漸漸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的……變成不再是楚留香，到了那時，說不定我也不再喜歡你。」

幸福也不是絕對的。

楚留香道：「你以為我應該為別人活著？」

她嘆息了一聲，接著道：「因為除了我之外，世上還有很多人也跟我同樣需要你，我雖然不願離開你，他們也同樣不能離開你。」

另一些人的感覺中，一天的時間，過得就好像永遠過不完一樣。

張潔潔道：「真的？你真的願意陪著我一起留在這裏？」

張潔潔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知道我現在為什麼忽然肯放你去？」

楚留香終於忍不住道：「我們是想走，只求你老人家放我們一條生路。」

張潔潔頭垂得更低，連呼吸都似已停頓。

所以他們永遠不會覺得時間難以打發。

楚留香道：「我唯一覺得快樂的時候，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所以你若真的想叫我活得快樂，就永遠莫要離開我。」

她笑得很淒涼，接著又道：「我當然也看得出你很喜歡我，正如我很喜歡你一樣，所以我希望能夠留住你，希望你在這裏也能和以前同樣快樂。」

張潔潔道：「你難道不是？」

黑衣老嫗厲聲道：「所以還是可以殺他，因為你的孩子未必是女的。」

楚留香吃驚的看著張潔潔，道：「這也是你們的規矩？」

張潔潔道：「不行。」

楚留香道：「沒有。」

楚留香垂著手，站在她身後，他知道這是決定他們終生幸福的時刻，所以也只有忍耐著。

楚留香道：「為什麼不行？」

這屋子裏彷彿有風，卻更陰森，更黑暗，誰也不知道風是從哪裏來的。

張潔潔咬著嘴唇，道：「我相信你，但我也知道，嫁雞隨雞，現在我已是你的妻子，你無論要去哪裏，我都應該跟著你才是。」

張潔潔道：「你來了已經快一個月。」

她繼又悵然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一定要等到那一天呢？」

楚留香道：「什麼條件？」

楚留香又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若死了，我就也不再是這家族的人，他們就會放我出去的，是不是和-圖-書？」

張潔潔也就這樣靜靜的跪著，彷彿也忽然被這種亙古不散的沉靜所吞沒。

楚留香道：「因為你太寂寞！太孤獨，我若走了……」

楚留香眼睛裏發出光，道：「你的母親。」

楚留香道：「怎會呢？」

張潔潔點了點頭，道：「所以我若去求她放你走，她也許會答應的。」

楚留香搖搖頭。

他忽然發覺她的確又長大了很多，成熟了很多，也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楚留香道：「我要帶她一起去。」

楚留香也只有承認，卻又忍不住問道：「第二條路呢？」

張潔潔道：「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讓你走，因為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不應該太自私，不應該用你的終生痛苦，來換取我的幸福。」

楚留香道：「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裏。」

張潔潔道：「你應該懂。」

楚留香道：「是。」

黑衣老嫗道：「你若不殺我，我還是一樣要殺你，殺了你之後，再讓你出去！」

張潔潔道：「這些天來，你一直都暗中在查看著，想找出條路來逃走，是不是？」

張潔潔笑了笑，道：「這世界上還有誰比我跟你更接近的？還有誰能比我更瞭解你的？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楚留香看著她，還是在微笑著，柔聲道：「你能少得了我，我卻已少不了你，要走，我們就一起去，否則我們就一起留在這裏。」

張潔潔垂下頭，輕輕道：「你的孩子。」

黑衣老嫗冷冷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我面前說話，用不著吞吞吐吐。」

張潔潔道：「有什麼不同？我為什麼就不能學學那些偉大的女人？我為什麼就不能讓我的丈夫到外面去幫助別人？」

張潔潔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一個月特別長？」

黑衣老嫗不讓他再說出下面的話，立刻又道：「我只有一個條件。」

但為了她，為了他們的孩子，他已不惜犧牲一切。

是什麼使得她改變的呢？

她目光忽又變得說不出的溫柔，說不出的明亮。

楚留香道：「誰說的？」

楚留香道：「我們為什麼不能一起逃出去？」

張潔潔道：「我……我……」

楚留香只有承認。

楚留香說：「你並沒有想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