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顏薄命
衛八太爺冷冷地看著她們，冷冷道：「你們的隨身雙寶，還有一件為甚麼不使出來？」
那聲音彷彿又已到了遠方的黑暗中，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燈光。
西門十三當然更不敢開口，但心裏卻更好奇。
南海娘子道：「至少還有一個人未曾忘記！」
衛天鵬道：「哦？」
珍珠兄弟終於忍不住抗聲道：「葉開也只不過是個人。」
衛天鵬道：「哦？」
他卻只有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
「為甚麼？」
「他們好狠的心，竟當著你的面殺了我，他們根本沒有把你當做人。」
衛天鵬道：「我只希望你們能將這碗飯分給大家吃，莫要一個人獨吞。」
現在還不是應該說話的時候。
「夜色已籠罩著山谷，山谷還是同樣秀麗，但她卻似已忽然消失在春風裏。」
今日之葉開難道也有那樣的威風、那樣的豪氣？
外面一片黑暗，冷霧剛剛從地面上升起。
韓貞的鼻子是歪著的，鼻樑已被丁麟一拳打碎，這歪斜碎裂的鼻子，使得他臉上看來總好像帶著種奇特而詭異的表情。
心姑道：「你若一定還要打上官小仙的主意，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的。」
西門十三突然衝出去，握起她的手。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一個人總不能是每件事都得勝的，我也總有比你強的地方。」
西門十三疼得眼淚鼻涕一起流出，捧著小腹彎下腰時，妹妹已揮刀急斬他的左頸。
小徑從一片梅林中穿出去，梅花上積著雪，雪也是香的。
就在這時，姐妹兩人已又同時出手，只聽「錚」的一聲，已有數十點寒星，從她們衣袖中暴射而出，暴雨般急打衛天鵬的胸膛。
又沉默了很久，這兄弟兩人中，身材較高的一人突然問道：「南海夫人究竟在哪裏？既然叫我們來了，為甚麼還不出來相見？」
只聽「啪」的一聲，兩柄劍鋒已全部被夾在掌心，接著又是「蹦」的一響，那劍鋒竟硬生生被她打斷了一截。
衛八太爺突又轉頭，瞪著西門十三，道：「所以你殺她們的時候，我完全閉上眼睛的。」
衛天鵬道：「這些話我是對南海娘子說的。」
他聲音越說越低，終於變成了聲長長的嘆息。
赫然正是衛八太爺。
衛天鵬沉聲道，「不錯，你。」
南海娘子道：「所以你們就要將她帶回去？」
衛八太爺手裏已忽然出現了根一尺三寸長的短棍。
「你看著我——我知道你一定會看著我的！」
韓貞道：「死人是不會走的。」
她的聲音更幽怨。
姐姐道：「正是。」
南海娘子道：「莫忘記他是小李探花唯一的傳人，昔年受過小李探花恩惠的人也並不少。」
西門十三走過去，正想推醒他問問。
因為他們已看見這美麗的女人，竟將他們的斷劍吃了下去。
南海娘子道：「她當然有很好的法子證明，否則阿飛又怎麼會相信？」
「我撥開枯藤走進去，沒多久之後，就聽見一陣陣流水聲，沿著水聲再往前走，天光豁然開朗，外面竟是個世外桃源的人間仙境。」
南海娘子道：「就憑你們兄弟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對付葉開。」
他的年紀還輕，眼睛和耳朵一向都很靈。
衛天鵬道：「我當然記得，不過——」
衛八太爺冷笑道：「你難道還看不出，這婊子勾引你，為的就是讓你跟丁麟爭風吃醋，她們才有報復的機會。」
姐姐道：「歐陽城主的意思，並不是真的想要那些東西，只不過要我們來看看，葉開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究竟有多厲害。」
衛天鵬道：「然後呢？」
就在這一瞬間，他們忽然發現這觀音佛像臉上的表情竟已變了，變得嚴肅而冷漠，也就在這一瞬間，那風華絕代的中|年|美|婦，已突然出手！
這車伕也不知道是丁麟從甚麼地方找來的，剛才真有人來過，他終於聽見一些動靜。
他臉上忽又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一字字接著道：「據說他的飛刀只要出手，也從未落空過一次。」
聽到這時，每個人臉上都不禁露出溫柔之色，彷彿都在幻想著那一刻的溫馨和甜蜜。
衛天鵬道：「愉快？」
南海娘子道：「現在既已來了，你們為甚麼還不去？」
「這是我最後的要求，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聲音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淒迷的冷霧中。
這一排平房，顯然也是依照扶桑島上的形式建的，屋子裏竟沒有桌椅，只擺著幾張矮几，几上的青錫燭台，燭暗火低，屋裏還燃著一爐香，香氣卻很濃郁。
車廂的門竟又關了起來，也不知是否是他自己剛才隨手帶上的。
衛天鵬眼睛裏閃著光，緩緩道：「但這寶藏的所在地，並不是沒有人知道。」
「我不想閃避，也不能閃避，那時我的確覺得，能死在她手裏，已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西門十三用他掌心已沁出冷汗的手，拾起了這柄刀。
韓貞道：「那也因為筷子島上的弟子，都是同胞雙生的兄弟姐妹，就像是筷子一樣，從來分不開的，所以兵器譜上不列。」
西門十三實在很後悔，剛才本不該離開車廂的，他很快地走回去，拉開車廂門。
就算他也有那樣的本事，珍珠城主和南海娘子的手段，也絕不是那些出家人能比得上的。
櫻花雖也如梅花同樣鮮艷，卻少了梅花的幾分氣節，一身傲骨。
南海娘子道：「是的。」
心姑道：「你一定不肯放過他們？」
他手裏拿的，竟赫然真是一柄發亮的錐子。
他們都知道現在已到了應該閉著嘴的時候，應該閉嘴的時候，他們絕不開口。
衛天鵬額上似已有了冷汗，勉強笑道：「既已來了為何不現身相見？」
南海娘子道：「她若已有了夫婿，又怎會要葉開來保護她。」
韓貞道：「他不會知道。」
「可是自從那一天之後，我就永遠再也沒有見著她，永遠也沒有——」
但是在南海娘子看來，好像他們只要去找葉開交手，就已經是兩個死人了。
只不過，要怎麼樣才能做出驚人的事呢？他根本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南海娘子道：「的確從沒找到。」
他要丁麟到這裏來的時候，已沒有打算要丁麟活下去。
衛八太爺怒道：「難道你還以為她是真的看上了你？你有哪點比丁麟強？而且，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就算生得再賤，也不會當著自己妹妹面前，做這種事的。」
南海娘子那種神秘的聲音卻似在輕輕嘆息，道：「歐陽城主不該叫你們來的。」
妹妹道：「只有我們姐妹兩個。」
衛八太爺是他的師傅，卻帶著那個多嘴的韓貞走了，好像根本已忘了還有他這麼樣一個人在旁邊。
這是個美麗、淒涼，而且充滿了夢幻的神秘的故事。
數十年來，江湖中從沒有任何人對這句話有過絲毫懷疑，更沒有任何人敢去試一試。
這本不是她生前說話的聲音，但這聲音卻的確是她發出來的。
衛天鵬道：「因為你不該問這句話的。」
姐妹兩人吃驚地看著手裏的半截斷刀，幾乎還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西門十三直到現在才知道，把他們送到這裏來的車伕竟是韓貞。
但那四柄寒光熠熠、百煉精鋼打造的彎刀，竟被它一敲而斷。
她們當然就是鐵姑和心姑。
「她起先好像覺得很驚惶，很憤怒，但後來https://m.hetubook.com.com也慢慢地平靜下來，也在靜靜地看著我。」
西門十三忽然發現一個人若想在江湖中出人頭地，就好像都有幾種完全不同的面目，就連他們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很難知道他們的真面目究竟是甚麼樣子。
他微笑著，正想喝杯酒，車廂外忽然有人在敲門。
韓貞道：「飛刀！」
他們的人雖在這屋子裏，卻完全不像是這世界上的人。
她看來並沒有驚惶恐懼的表情，只不過對衛八太爺這個人好像很是尊敬。
韓貞道：「能夠要這些人出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他之外，世上也許已沒有第二個人還能引動他們到這裏來！」
南海娘子道：「我就是南海娘子。」
「我們就這樣互相凝視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大地上所有的花朵，就彷彿已在那一瞬間全部開放。」
韓貞道：「魔教中人，互相猜疑，互相殘殺，魔宮中的高手，據說早已快死光了！」
南海娘子說道：「他並不是只有一個人。」
車伕突然從草堆上彈起，凌空一個翻身，箭一般竄了出去，身手之快，雖然比不上丁麟，卻絕不在西門十三之下。
那些白衣人已盤膝坐在草蓆上，一個個臉上仍然全無表情，目光仍似凝視在遠方。
——一個人若已連自己都輕視自己，又怎能期望別人看重你。
西門十三不敢再辯了。
「你們要看的人就是我。」
衛天鵬道：「你們躲在石家莊，就是為要等著看我？」
淒迷的冷霧，迷漫著大地。
地上鋪滿了嶄新的、一塵不染的草蓆，迎面一幅屏風上，畫著積雪的高山，鮮紅的花樹，看來不像是中原的風物。
南海娘子道：「那時你發下重誓，只要我再看到你，我無論要你做甚麼你都絕不違背，否則就寧願被利刃穿胸而死。」
這聲音優雅而神秘，說話的人彷彿就在他們身旁，又彷彿在很遠。
南海娘子道：「就在你們到這裏來的時候，他的馬車，也駛入了冷香園。」
車窗上的簾子已然拉了下來，他看不見門外是甚麼人。
韓貞道：「我不是。」
衛天鵬的臉色忽又變得很陰沉，緩緩道：「青城山的墨白，珍珠城的歐陽，再加上南海娘子——這世上，本來已沒有甚麼事能打動他們的了，但現在他們都已出手。」
南海娘子道：「無論誰都可以信任葉開的，這個人灑脫不羈，不拘小節，但是朋友托他的事，他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他們應變雖快，但臉上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驚訝之色。
西門十三紅著臉，囁嚅著：「我們——我們是好朋友。」
「多年渴思，但求一見。」
「所有一切事，都發生得很自然，一點也沒有勉強，就好像上天早已安排好我們這麼樣兩個人，在這地方見面的。」
西門十三頭垂得更低，他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因為他剛才根本就忘了時間。
衛天鵬道：「你們是來拜訪我的？」
南海娘子道：「林仙兒紅顏薄命，晚年潦倒，她這一生中，只有一個真正信任的人，就是阿飛，所以臨終時，就叫她的女兒去找阿飛。」
韓貞道：「死人是甚麼事都不會知道的。」
衛天鵬道：「哼。」
衛天鵬道：「他已將這秘密告訴了上官金虹唯一的骨肉！」
「我就在這裏，兩位難道看不見？」
西門十三只有承認。
南海娘子冷冷道：「那麼你們就不但是葉開的對頭，也是我的對頭，今日你們若想活著走出這屋子，只怕很不容易！」
衛天鵬道：「我若不答應呢？」
珍珠兄弟嘴角帶著冷笑，滿臉不服氣的樣子。
那聲音又變得淒涼而幽怨，那死魚般凸出的眼睛裏竟似有兩行眼淚流下。
西門十三道：「我——我要殺她們？」
這句話說出來，連墨白也不禁動容！
心姑忽然道：「不錯，那些話都是我借觀音神像的嘴說的，可是我說的話也一樣有效。」
衛天鵬微笑道：「你們已經可以走了，以後有機會，隨時都可以去看我，用不著再躲在石家莊等。」
姐妹兩人還是垂著頭蜷伏在那裏，鼻息還是很均勻，居然還好像睡得很沉。
「因為那是個秘密，天下絕沒有別人會知道的秘密。」
衛天鵬沉默著，居然也已承認。
衛天鵬道：「但南海娘子千變萬化，魔功秘技，絕不在魔教七大天王之下。」
衛八太爺臉上竟全無表情，竟似早已算準了她們有這一著。
衛天鵬道：「林仙兒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她女兒也應該長得不醜。」
姐妹兩人甜甜地笑著，轉身推開了車廂的門，跳了出去，就像是一雙剛飛出籠子的燕子。
西門十三道：「是她自己要的，她怎麼會告訴別人？」
衛天鵬道：「不，三十年前，我幾乎已死在你手裏。」
南海娘子道：「是的。」
珍珠兄弟道：「這事和飛劍客又有甚麼關係？」
西門十三垂下了頭，跨上車廂，眼睛忽然瞥見剛才那個車伕竟已回到草堆上打盹了，連姿勢都沒有改變，好像根本就沒有動過。
就連林仙兒那樣的絕代美人，在他看來，也只不過是個工具。
衛天鵬道：「是他叫你們來的？」
西門十三卻不敢坐下來，只有垂著頭，彎著腰，站在那裏。
南海娘子道：「她並不是個天生的低能兒，據說只不過是因為她在六歲的時候，受了一次重傷，腦力受損，所以智慧一直停頓在七歲。」
他握緊了這柄刀，藏在衣袖裏，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進去之後，才發覺這屋子非但不低，而且顯得特別高闊。
南海娘子道：「上官小仙若不來，他又怎麼會來？」
西門十三怔了怔，道：「我？」
衛天鵬道：「不是？」
這次她只說了兩個字：「請進。」
姐姐道：「在你老人家面前，我們也不敢說謊。」
南海娘子道：「哦？」
衛天鵬和韓貞對望了一眼，心裏已都知道，這兩個少年人一定是從珍珠城來的。
忽然間，前面也出現了一點火，一行十餘個白衣人，幽靈般跟在鬼火後，忽然間又全部消失。
他用力握緊了雙拳，心裏充滿了委屈和憤怒，他發誓要做幾件驚人的事，讓大家都知道他西門十三並不是個沒出息的人，讓大家都跪在他面前，吻他的腳。
韓貞笑了笑，道：「你老人家手裏這根十方如意棒，只怕也可和昔年兵器譜上，排名第一的天機棒比一比高下了！」
嵌在車頂下那盞製造得很精巧的銅燈，還是亮著，柔和的燈光從紫絨窗簾裏透出來。
姐姐忽然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原來你早已看出了我們的來歷。」
這世上畢竟還是有人看重他的，但這個人卻已死了，而且就死在他面前。
韓貞道：「現在早已過了一個時辰，他還沒有回來。」
這使他又覺得很悲哀。
姐妹兩人又怔住。
因為他不是葉開，他忽然發覺做一個平凡庸俗的人，有時也是件很幸運的事。
西門十三苦笑道：「我自己當然絕不會告訴他的——」
妹妹道：「你老人家當然也已知道，我們是為了葉開和上官小仙來的。」
他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兩柄劍的鋒利，他們自己當然知道得很清楚。
兄弟兩人突然同時冷笑，同時拔劍，劍如匹練，和圖書向這觀音佛像刺了過去。
他們的出手、招式、身法，竟都完全一樣，一個人就像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接著，他又聽見兩聲尖銳而短促的慘呼。
「我脫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們不但面貌極相似，眉宇間也同樣帶著種逼人的傲氣，竟似完全沒有將屋子裏這些人看在眼裏。
西門十三的腿已軟了，冷汗已濕透了重衣。他實在不敢再看她，但也不知為了甚麼，目光竟偏偏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衛天鵬笑了笑道：「我也聽說過丁家這位姑娘，是個醋罈子。」南海娘子嘆道：「世上的女人，又有哪個是不吃醋的。」
衛八太爺道：「他不死，你就死。」
西門十三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碎了，剛才的恐懼，忽然又變成了滿腔悲憤。
然後她們才感覺到手臂上一陣酸痛，連半截斷刀都拿不穩了。
衛天鵬道：「昔日的恩義？」
南海娘子的聲音卻忽然變得很冷淡，冷冷地說道：「送兩口棺材到飄香別院去，為他們兄弟準備後事。」
姐姐道：「你老人家府上門禁森嚴，像我們姐妹這種人，想見到你老人家當然不是件容易事。」
珍珠兄弟現在已只有聽著。
衛天鵬冷冷道：「你若捨不得殺她們，我也可以讓她們殺了你。」
心姑道：「不過怎麼樣？」
衛天鵬道：「甚麼刀？」
還是剛才那神秘而優雅的聲音，口氣卻比以前更慢。西門十三全身都已冰冷，就好像一下子跌入了個深不見底的冰洞裏。
衛天鵬道：「你們若一定要跟我作對，也未必還能活多久的。」
衛八太爺打斷了他的話，道：「他看不見的。」
南海娘子道：「就為了他答應照顧上官小仙，他的情人丁靈琳才會跟他吵翻，一怒而去，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衛天鵬笑了，他喜歡別人學他說話的口氣。
珍珠兄弟道：「她就是上官金虹和林仙兒的女兒？」
衛八太爺目中露出笑意，道：「丁麟若知道你殺了她們，你的鼻子就更危險了。」
衛八太爺忽又問道：「這兩個婊子是不是生長在石家莊的？」
韓貞道：「他並沒有殺過甚麼人，甚至根本就不出手，江湖中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淺。」
西門十三只覺得自己很幸運。
姐姐恨聲道：「但除了你老人家這種大英雄外，可有誰會體諒我們的痛苦呢？」
但現在他好像忽然已變成了江湖中最有名的人！
西門十三竟沒有看見他的面目，但稍微一遲疑間，這車伕的人影已消失在黑暗裏。
衛天鵬目光溫柔地凝注在遠方，彷彿又看到了那錦繡的山谷，那沐浴在溫泉中的美人。
墨白一直在靜靜地聽著，此刻突然道：「好，好男兒！好漢子！」
妹妹立刻接著道：「我們一定會去。」
衛天鵬道：「你不是！」
南海娘子當然絕不會看錯。
天地間彷彿已只剩下他一個人。
衛八太爺道：「你若以為丁麟不會出手，你就錯了，這種事只要是男人就一定會出手的。」
車廂裏竟多了一個人。
然後她的人就倒下去。
衛八太爺道：「死人是甚麼都看不見的。」
甚至連昔年威震天下的少林四大高僧都不敢！
冷霧淒迷，寒風如刀。
姐姐的臉居然紅了，紅著臉笑道：「不瞞你老人家，我們實在也沒有想到他會在半夜裏去找我們的，他用的法子雖然不好，卻很有效。」
她垂著頭，用眼角偷偷地瞟著衛天鵬，眼波中帶著種說不出的溫柔崇敬之色。
衛天鵬遲疑著，忽然拍了拍韓貞的肩道：「你也跟我一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玩幾個生得賤的女人，雖然算不了甚麼，可是在荒地裏玩朋友的女人，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西門十三臉色已發白，道：「但丁麟回來時，若看見她們已死了，豈非——」
半空中忽然有樣東西落下來，「叮」的一聲，落在地上，果然是柄鋒利的刀。
那姐妹兩人還是蜷曲在角落裏，睡得更沉了。衛八太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刀鋒般瞪著他，冷冷道：「上來。」
衛天鵬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一年之前，我還沒聽見過葉開這名字。」
他拉緊了衣襟，再問，沒有回應，那個一直在外面望風的車伕呢？
風更冷了。
南海娘子道：「別人不能葉開能！」
衛天鵬皺眉道：「這麼樣的一個美人，難道竟是個白癡？」
南海娘子道：「一心想殺了他，奪走上官小仙的人，固然不少，但為了昔日的恩義，決定要全力保護他的人，也有好幾個。」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使我就這麼含冤而死的，你一定會替我報仇，讓他們知道，你並不是個膽小無用的懦夫！」
衛天鵬道：「知道這秘密的，只有荊無命，但他也是個對任何事都絕不動心的人，所以多年來，從未對這筆寶藏有過野心。」
衛天鵬道：「要造成奇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南海娘子彷彿又嘆了口氣，道：「他現在說不定就已來了。」
南海娘子道：「他並不是節儉，只不過世上所有的奢華享受，都不能讓他動心而已。」
「直到天色已完全黑暗，她已要走的時候，我才知道她是甚麼人。」
南海娘子道：「你明白了甚麼？」
「我就好像剛做了場夢似的，若不是胸膛上還在流著血，我簡直不能相信這是件真的事。」
南海娘子道：「我只不過想要你們看在我的面上，打消這個主意。」
這故事美麗得就像是神話，你只要看見鐵姑和衛天鵬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這故事每個字都是真的。
這老人的臉上，忽然發出一種青春的光輝，就像是已回到多年前，他還充滿了夢想的少年時，然後他就說出了一段奇異而美麗的故事，美麗得就像說神話：「三十年前，我還是個喜歡惹是生非的年輕人，有一次在苗疆闖了禍，逃竄入深山，卻在深山裏迷了路。」
剛才敲門的人呢？難道他聽錯了？
兩個白衣如雪的絕色麗人，垂眉斂目，肅立在旁，年紀較長的風華絕代，儀態萬千，年紀較輕的卻更美，美得超凡脫俗，美得令人不可思議。
衛八太爺怒道：「你們既然是好朋友，你怎麼能對好朋友做這樣的事，他若在背地裏搶了你的女人，你會怎麼樣？」
衛天鵬道：「所以無論誰要保護這麼樣一個人，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南海娘子道：「可能。」
南海娘子道：「只可惜她自己並不知道，她只不過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天氣實在太冷，他本不想離開這溫暖的車廂，可是一個人做了虧心事後，總難免會疑神疑鬼的。
衛天鵬走出梅林，才看出前面有一排低簷的平房，建築的形式很奇特。
衛八太爺道：「我問你，這兩個女人是不是你們從石家莊搶來的？」
「就在那一瞬間，她的人突然變了，溫柔美麗的眼睛，突然出現了殺機，竟向我施出魔教中最可怕的武功——大天魔手，彷彿要將我的心摘出來。」
他終於穿上靴子，跳下車，四面一片黑暗，寒冷而寂靜。
衛八太爺看來也彷彿忽然年輕了許多，微笑著道：「薑是老的辣，這句話年輕人都應該記著的。」
她們本來溫柔得就像是對鴿子，但現在的出手，卻比毒蛇還毒，比豺狼還狠。
珍珠兄弟道：「上官金虹和小李探花活ｈｅｔuｂooｋ•ｃom•coｍ著時已勢不兩立，他的女兒又怎會跟著葉開？」
衛天鵬道：「哦。」
南海娘子道：「因為阿飛將她交給葉開，要葉開保護她到這裏來。」
姐妹兩人的刀剛揮出，只聽「叮，叮，叮，叮」四聲響，四柄刀的刀鋒都已被打斷。
「苗山中不但到處都可能遇到毒蛇猛獸，而且瘴氣極重，我為了躲避每天黃昏時都會出現一次的桃花瘴，躲入了一個很深的山洞裏。」
西門十三咬了咬牙，突然出手，中指指節凸起，以鷹喙拳擊向妹妹脊椎下的死穴，姐姐畢竟剛才還向他奉獻出火一般的熱情，他畢竟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那個穿著青布棉襖的車伕，躲在一堆稻草裏，頭枕著膝蓋，手抱著頭，似乎睡著了。
南海娘子的聲音道：「她算來至少已應該有二十多了。」
衛八太爺道：「你以為她真的看上你，所以才勾引你？」西門十三雖然不敢承認，卻不願否認。
姐姐道：「歐陽城主也早已久聞衛八太爺的大名。」
「然後我就忽然發現那溫泉水池中，竟有個美麗的少女在沐浴。」
西門十三道：「好像不是，我以前也到過石家莊去過，卻從未見過她們。」
珍珠兄弟顯然是因為觀音佛像表情的改變而震驚失手，此刻居然臨危不亂，腳步一滑，已同時後退了八尺，回到屏風後，兩柄斷劍又已入鞘。
珍珠兄弟道：「上官小仙呢？」
聲音竟是那觀音佛像發出來的，鐵姑和心姑，連嘴唇都沒有動。
衛天鵬道：「哦？」
衛天鵬突然大笑，道：「我明白了，我總算明白了。」
西門十三顯然還有點不服氣，忍不住道：「她也許——」
衛天鵬道：「他真有傳說中那麼可怕？」
霧越來越濃了。
這世上竟似沒有一個人看重他，簡直就沒有一個人將他看在眼裏。
西門十三看著他，終於已明白他的意思。
衛天鵬道：「為了這件事，珍珠城裏一共來了多少人？」
珍珠兄弟道：「我知道城主要我們來將上官小仙帶回去的。」
他仰面而笑，似已忘了她們的護身雙寶還有一件未使出來。
西門十三道：「為甚麼？」
衛天鵬的臉色也變了，他忽然想起一句話：「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衛八太爺冷笑道：「果然不出我們所料。」
衛八太爺道：「憑你這點本事，他一個人就可對付你八個，他知道了這件事後，若要對付你，你準備怎麼辦？」
西門十三不敢搭腔。
二十年前，小李探花獨上嵩山，竟將武林中從未有人敢輕越雷池一步的少林寺，當做了無人之地，少林寺上下數百高手，竟沒有一個敢出手的。
衛天鵬道：「他劍法狠毒，出手無情，別人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何況他的行蹤也一向飄忽不定，就算有人想找他，也找不到。」
衛天鵬道：「不可能！」
「我就像是個呆子般地看著她，已完全看得癡了。」
誰知就在這時，一直像是死一般沉睡著的姐妹兩人，突然同時翻身，手裏已多了對形狀奇特碧光閃閃的彎刀。
她忽又問道：「你們兄弟對這件事知道的好像並不多。」
那聲音又沉寂了很久，才忍不住問：「為甚麼？」
心姑冷笑道：「好，念在你昔年和本門祖師爺的那一點情份，我現在可以讓你活著走出去。」
妹妹垂著頭道：「我們剛才出手，實在是不得已的，我們姐妹都是可憐人，別人叫我們做甚麼，我們就得做甚麼，既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再看畫上的題字，才知道畫的是海外扶桑島上的景色，那鮮紅的花樹，正是扶桑的名種櫻花。
西門十三點點頭。
南海娘子道：「但阿飛一生流浪，到現在還沒有家，所以他在江南遇見葉開時，就將這副擔子交給了葉開。」
西門十三道：「他已經進去了。」
這女子的腸胃難道真是鐵鑄的？
但他卻已完全不覺得寒冷，他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用這柄刀去殺了衛天鵬！」
路很滑，雪已結成冰，遼闊的園林中，只有寥寥幾點燈火，疏若晨星。
衛天鵬冷冷道：「事隔多年，那些人縱然還沒有死，只怕已將他的恩情忘了，恩情總是比仇恨忘得快的。」
衛天鵬道：「他難道也能像林仙兒信任他一樣信任葉開？」
衛天鵬笑聲不絕，只不過將手裏的短棍很快地畫了個圓弧。
那數十點暴雨般的寒光，竟像是突然被一種奇異的力量吸引，投入了這圓弧，又是「叮叮叮」一連串輕響後，這數十點寒光就已全部被這短棍粘住，就像是一群蒼蠅釘在一根鐵柱上。
衛天鵬道：「所以，林仙兒臨死時，她還是放心不下，才要找飛劍客來保護她。」
突然一個人悠然道：「他一定會來的，因為他非來不可。」
一片片粼粼的鬼火在風中閃爍，衛天鵬和韓貞走在積雪的小徑上。
西門十三的臉色又變了，他忽然想到，這件事的確可能是她姐妹早已說好了的，所以丁麟才剛走，姐姐立刻就醒了，妹妹卻一直在酣睡，為的就是故意要使他們方便。
少女們只有在看著她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時，才會有這種眼色。
珍珠兄弟不再說話，突然凌空翻身，掠過屏風，一霎眼就不見了。
心姑道：「只要你一走出這間屋子，從此就是我南海門的對頭，你最好就趕快去準備後事，因為你隨時都說不定會死的。」
衛天鵬道：「為甚麼？」
韓貞道：「甚麼事他都算得很準。」
她的聲音突又變得陰森而可怖，冷冷地接著道：「這些話你還記不記得？」
韓貞道：「但是最可怕的，還是他的刀！」
她說著說著，眼淚似已將流下。
衛八太爺打斷了他的話，道：「你雖然不會說，可是這女人呢？」
他忽然發現，薑畢竟還是老的辣。
西門十三鼓起勇氣，喃喃道：「我想他大概不會知道。」
「好，你跟我來。」
說到這裏，大家當然都已知道他說的這少女是甚麼人了。
世上絕沒有任何人願意被人半夜搶走的。
衛天鵬道：「你們很快就會看得到的，他很快就會來了。」
衛天鵬又笑了。
「我不由自主向她走了過去，竟忘了前面是個水池，也忘了身上還穿著衣裳鞋子，我簡直甚麼都忘了，只想走過去抱住她——」
然後他的心就沉了下去，整個人都怔在車廂外，連動都不會動了。
「那山洞原是狐穴，我想殺條狐狸，烤來充飢，就為了去追這條狐狸，我才遇見了那件我這一生中永遠也無法忘記的事。」
他目光刀鋒般盯在這姐妹兩人身上，慢慢地接著道：「像這樣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連我都實在不忍看著她們死在我面前。」
珍珠兄弟道：「她怎麼能證明自己就是林仙兒的女兒？」
碧粼粼的燈火，就像是鬼火，在寒風中閃爍不停，卻還是看不見人。
韓貞道：「他永遠不會走的。」
南海娘子道：「我只不過想提醒你，三十年前我已放過你一次。」
南海娘子道：「哦？」
南海娘子道：「你們若以為我也想來圖謀上官小仙的話，你們就錯了。」
「但是她卻忽然將手縮了回去，等我張開眼時，她的人已不見了。」
珍珠兄弟道：「我們只知一件事。」
姐姐一翻身，腳已踢在他小腹上，手裏的彎刀，已閃電般去割衛八
和_圖_書太爺的咽喉。她死灰色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美麗的眼睛已死魚般凸出來，嘴角也帶著血漬，在黑暗中看來，更是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衛八太爺冷冷地看著他，道：「你那好朋友呢？」
兄弟兩人臉色又變了變，一個冷冷道：「我們兄弟不遠千里而來，並不是來看木雕偶像的。」
「你真的想見我？」
一直垂頭喪氣站在那裏的西門十三，好像覺得很意外。
南海娘子道：「不錯，葉開也是個人，但卻絕不是普通人。」
衛天鵬笑得很奇怪，接著又道：「你雖然知道我是唯一見過她真面目還能活著的人，卻一定也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因為她絕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你。」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又不禁全部聳然動容。
姐姐道：「可是我們——」
他忽然間也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得比丁麟更徹底。
衛天鵬冷冷道：「他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年輕。」
南海娘子道：「不過怎麼樣？」
珍珠兄弟道：「是的。」
「我跪在地上，求她回來，再讓我見她一面，但我心裏知道她是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了。」
心姑的神色也變了。只有那木雕的觀音神像，還是手拈著楊柳枝，在繚繞的煙霧中微微含笑。
妹妹道：「他們以為你已老了，以為今日之江湖，已是他們這一代年輕人的天下，但現在以我看來，你一個人就可以抵得上他們十個。」
南海娘子的聲音也變了，突然道：「衛八，你看著我。」
韓貞道：「葉開若知道，一定會覺得很愉快！」
「多年的故人，你難道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那聲音彷彿更近，卻看不見人。
衛八太爺的聲音也變得很溫柔，道：「只要你們說出你們的來意，我絕不會為難你們的。」
妹妹忽然也長長嘆息了一聲，苦笑道：「看來他們都看錯你了。」
聲音又漸漸飄忽，漸漸走遠。
「你只要能殺了韓貞和衛天鵬，你就是江湖中最了不起的大英雄了，從此以後，絕沒有人敢再看不起你，我死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尤其是那一著雙劍合璧，飛虹貫日，其威力之強，就連衛天鵬也未必有把握能抵擋。
「我們始終沒有說過一個字，也沒問過對方的姓名和來歷。」
這句話一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衛八太爺淡淡道：「看來你實在不是憐香惜玉的人。」
衛天鵬道：「不錯，正是上官小仙，所以她現在不但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也是世上最富有的女人，再加上上官金虹留下的武功心法，無論誰只要能找到她，不但立刻可以富甲天下，而且必將縱橫武林，這誘惑實在不小。」
「你就是『千面觀音，南海娘子』？」
衛八太爺道：「何況，你們剛才在車廂玩的把戲，我遠遠就聽見了，她妹妹又不是豬，你們就在她旁邊，她難道還能真的睡得著？」
他忍不住回頭去看，就看見一個穿著青布棉襖的人，正站在車廂外，用一條雪白的手巾擦錐子上的血。
他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噤，決定先到車廂裏等丁麟回來再說。
西門十三握緊雙拳，慢慢地點了點頭，恨恨道：「我會讓他們知道的，我一定會讓他們知道！」
衛天鵬的笑聲突然停頓，道：「你要我們打消這主意只不過想一個人獨吞而已，你故意將葉開說得活靈活現，其實你想必已有了對付他的法子。」
衛天鵬道：「也許這就是他的可怕之處。」
衛天鵬脫口而讚：「好身手！」
韓貞道：「絕不是。」
衛天鵬道：「在後面那草寮中，你問我怎會聽不出你的聲音，那時我就已知道，你絕不是南海娘子，就知道她早已死了，否則我又怎麼敢來。」
剛才是誰在敲門？
一個禿頂鷹鼻、滿面紅光的錦袍老人，箕踞在他剛才坐的地方。
姐姐道：「晚輩正是東海筷子島，珍珠城，歐陽城主的門下，特來拜見衛八太爺的。」
無論這件事是否發生，無論是否能探查出南海娘子的真相，他只要一回來，就得死！非死不可。
直到現在，她說話才像是個女人，才有了些人類的感情。
他嘴角帶著種奇特的冷笑，一字字接著道：「南海娘子早已死了，你以為我還不知道？」
珍珠兄弟的劍鋒雖然被折斷，可是那出手一劍的變化，劍風破空的力量，和他們身法之輕靈，配合之佳妙，無疑已是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衛天鵬目光閃動，道：「你找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了甚麼？」
香煙繚繞，屋子裏顯得說不出的神秘安靜。
除了權力外，世上絕沒有任何事能讓上官金虹真的動心。
衛八太爺道：「你難道以為她們很願意被你們搶走？」
大廳中忽然變得靜寂如墳墓，大家竟似都在等待著別人將珍珠兄弟的屍體抬回來。
「——你只要殺了衛天鵬，你就是江湖中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他冷笑著，霍然長身而起，忽然又向墨白笑了笑，道：「我們以前的恩怨，也不妨一筆勾銷，從現在起，你我是友是敵，也就看你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鵬才沉吟著道：「上官金虹縱橫之時，神刀堂還未崛起，現在神刀堂的後代都已長大成人，上官小仙的年紀想必已有不小。」
所以衛天鵬才會跟到這裏來，那車伕當然也早已換了他門下的人。
衛天鵬緩緩道：「珍珠城遠在天外，城主歐陽兄妹武功之奇絕，就連昔年的百曉生都莫測高深，所以才沒有將他們列在兵器譜上。」
衛八太爺臉上卻無表情，忽然道：「兩個都死了？」
他的臉已因興奮而扭曲，但一雙眼睛卻是空空洞洞的，就像死人一樣。
短棍是漆黑的，暗無光華，也看不出有甚麼奇特的地方。
「因為我根本就聽不出她說話的聲音，我雖然是唯一見過她真面目的人，卻從來也沒有聽見她說過一個字。」
「我就是。」
這句話本身就像是有種足以奪人魂魄的魔力。
他忽然發覺每個人提起葉開這名字時，都會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無論是敬佩，是憎惡，還是畏懼，都表現得非常明顯強烈。
衛天鵬的笑聲突然停頓，臉色也變了，過了很久才試探著問道：「南海娘子？」
他們的劍法迅急輕靈，一劍刺出後，方向突然改變，劍光錯落，如花雨繽紛，突又「哧」的一響，兩道劍光竟似已合二為一，閃電般刺向觀音佛像的臉。
韓貞同意道：「能讓丁麟留下的人並不多。」
無風無雪，卻有一陣陣暗香浮動，香沁心脾。
南海娘子道：「可是她的美麗，卻足以令任何男人動心。」
衛天鵬冷笑著緩緩道：「所以這個南海娘子，絕不會是假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鵬才恢復鎮靜，冷冷道：「所以我知道南海娘子已死了，我知道魔教中有種神秘的腹語術，你們利用這木偶就想把我嚇走，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原來葉開是為了上官小仙而來的。
他早已知道自己做的事很有點見不得人。
那些幽靈般的白衣人，想必已走了進去。就在這時，引路的鬼火也突然消失，風中卻又響起了那優雅而神秘的聲音。
衛天鵬淡淡地說道：「念在我和南海娘子昔年那一點情分，現在我也不能以大欺小，向你們出手，只不過——」
和*圖*書又過了很久，衛天鵬才嘆息著，慢慢地說下去。
他刀鋒般的眼睛也已變得非常溫柔，然後他接著又說了下去：「我將那條狐狸一直追到山洞最深處，才發現後面的山壁下，還有條秘密的出路。」
南海娘子道：「就算找到了，也必定已死在他劍下。」
「所以，我又發誓，只要再見到她，無論她要我做甚麼，我都不會違背她的意思。」
衛天鵬道：「二十多歲的女人，難道一直沒有成親？」
衛天鵬淡淡道：「我早已知道你們若不將這一寶使出來，是絕不會罷手的。」
珍珠兄弟冷笑道：「他若來了，我兄弟第一個先要去領教領教。」
「那正是南海娘子的標誌，我驚訝之中，做出了一件令我後悔終生的事。」
「那時正是暮春時節百花齊放，綠草如茵，山上有道泉水流下來，竟是滾熱的。」
南海娘子道：「這麼樣一個女人，若是沒有人保護她，也不知要被多少男人欺騙玩弄。」
衛天鵬突然縱聲大笑，道：「葉開若知道我們這些人在這裏等著他，他還敢來麼？」
他已看見了這個人，看得很清楚。
衛天鵬冷笑道：「所以你們就故意讓我這好色膽小的登徒子看見你們，你們早就算準了他遲早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衛天鵬突然大笑，道：「我衛八自十三歲出道，在江湖中混了五六十年，至今還沒有為任何一件事後悔過。」
南海娘子道：「上官小仙？」
這句話說出來，不但衛天鵬倏然動容，就連墨白冷淡如死人的臉上，也不禁露出種奇怪的表情。
他嘆了口氣，沒精打采地站了起來，忽然聽到車廂外有人說：「你一個人坐在這裏，也不覺得寂寞？」
衛天鵬刀鋒般的目光還是停在他臉上，淡淡道：「等死比死還痛苦，你若真的有憐香惜玉之心，就不如讓她們快死來得快樂。」
珍珠兄弟變色道：「他現在真的已來了？」
沒有回應。西門十三遲疑著，終於忍不住推開車門。外面也沒有人。
「那時她也很年輕，烏黑髮光的頭髮，又光滑，又柔軟，就像是緞子一樣，尤其是她的眼睛，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那麼美麗的眼睛。」
鐵姑美麗而冷漠的臉，竟似已因悲痛和震驚而變形。
西門十三看著她們，心裏忽然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愉快和得意，就好像他已將丁麟擊敗了一樣。
衛八太爺瞪著他，厲聲道：「他走了之後，你在幹甚麼？」
西門十三更不敢回答。
姐姐也笑了，道：「以後我們一定會去拜訪你老人家。」
衛天鵬冷笑道：「他就算是武林中的絕代奇才，武功就算已能無敵於天下，但只憑他一個人，難道就能抵抗得了天下武林中的數十高手？」
衛天鵬點點頭道：「兵器譜上不列魔教高手，但竟連百曉生自己也不能不承認，若以殺人制敵的武功而論，魔教中至少有七個人可排在兵器譜上的前二十人之內。」
那神秘的聲音沉寂了很久，才徐徐道：「你怎麼會知道？」
衛天鵬道：「既然是個美人，為甚麼還找不到婆家？」
衛天鵬目光閃動，道：「所以他只怕已永遠不會回來了！」
韓貞道：「這個人崛起江湖，的確是個奇蹟。」
「誰？」
正中的一張長几，擺著個三尺高的觀音佛像。手拈楊柳，面露微笑。
衛天鵬卻已轉過頭，去看門口的屏風，冷冷道：「你要是想用魔教中的勾魂攝心大法來對付我，你就找錯人了。」
南海娘子道：「江湖中的確久已有了這種傳說。」
衛天鵬道：「但上官金虹去世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卻從未有人能找到這筆寶藏。」
南海娘子道：「我！」
西門十三總算坐了下來，心裏卻比剛才彎腰站著的時候還要難受。
衛天鵬道：「誰？」
衛八太爺冷笑道：「你想他大概不會知道，你憑哪點這麼想？」
他的話剛說完，優雅而神秘的聲音又突然響了起來。
她的臉是死灰色的，輕柔的長袍上鮮血淋漓，咽喉上還有個血洞，赫然正是剛才已死在韓貞錐下的那個姐姐。
南海娘子道：「他本就是上官金虹的影子。」
南海娘子淡淡地說道：「若論武功，我們這些人之中，也許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
妹妹一直睡得都很熟，姐姐輕輕地喘息著，眼簾終於也閉起，臉上還帶著疲倦而滿足的甜笑。
「我本來是真心喜歡你的，本來已決心永遠陪著你，他們卻狠心殺了我，讓你孤單單的，沒有人陪伴。」
韓貞點點頭。
衛天鵬道：「你要我們放過葉開。」
是不是丁麟回來了。
衛天鵬嘆了口氣，道：「天妒紅顏，造化弄人，看來她的命運，竟似比她的母親還要悲慘。」
南海娘子道：「非但不醜，而且也可以算是人間少有的美人。」
他們兄弟兩人，雖然只有一個人說話，另一人的嘴唇彷彿也在動。
西門十三看著他臉上冷靜而殘酷的表情，幾乎不能相信他就是那個性如烈火、胸無城府、粗野而暴躁的老人。
衛天鵬也在草蓆上盤膝坐下，然後才看見屏風後有兩個劍眉星目、非常英俊的錦衣少年，傲然扶劍而立，劍鞘上還鑲滿了龍眼般大的明珠，每一粒都是價值連城、人間少有的寶物。
韓貞卻又道：「他走的時候，只要我們等他一個時辰。」
衛八太爺冷笑道：「看來你真是色膽包天，難道你就不怕丁麟知道？」
剛才他簡直連甚麼都忘了。
她的手早已僵硬，顯然已死了很久很久，但剛才的確是她在說話，地上的確有柄閃動著寒光的短刀。
衛天鵬沉吟著，又道：「昔年金錢幫威霸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全部在他們控制之下，幫中的財富，富可敵國，但上官金虹本身卻是個很節儉的人。」
南海娘子嘆了口氣，道：「只因她雖然美如天仙，但她的智力，卻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比不上。」
不如還是找個地方去痛痛快快地大喝一頓，等到喝醉了時，就會覺得自己是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大英雄了。只可惜這大英雄現在還是要自己去套馬趕車。
西門十三失聲道：「丁麟也得死？」
衛天鵬道：「據說上官金虹生前，已將金錢幫的財富和他的武功心法，全部收藏到一個很秘密的地方。」
他絕不會聽錯的。
衛天鵬道：「他當然已將時間算得很準。」
「因為直到那時，我才發現她額角上的頭髮覆蓋下，刺著一朵黑色的蓮花。」
他想不到衛八太爺會讓她們走，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兩聲很奇怪的聲音，就像是錐子刺入肉裏。
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魔力，這豈非令人不可思議？
衛天鵬突然大笑道：「久聞歐陽城主的門下，都是聰明美麗的姐妹花，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車廂很低，無論誰都站不直的。
衛八太爺面上已露出了同情之色，嘆息著道：「我不怪你們，歐陽城主對門下子弟的手段，江湖中人人知道的。」
「也許就因為這一點，她才不忍真的下手，我甚至又可感覺到她的手已插入我的胸膛，她那雙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竟像是忽然變成一柄鋒利的刀，我甚至已閉上眼睛，準備死了。」
「這裏有柄刀，你為甚麼不去殺了他們？」
韓貞！
韓貞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