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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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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法師

第十二回 法師

郝生意道:「如果他有兒子,說不定也已被他吃下去。」
小馬握緊雙拳,道:「可是我們真的遇見個女鬼!」
藍蘭道:「這就是拼了命也要保護我們過山的小馬。」
小馬的手冰冷。
握住了這隻手,小馬心裡很難受,吃吃地想說幾句安慰他的話,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馬道:「我喝得太多,總得放點出來。」
小馬苦笑道:「但我卻保證,珍珠姐妹絕不是被他拐走的。」
小馬冷笑道:「你若有個兒子女兒被他吃了下去,你就會奇怪他為什麼還不死了。」
小馬更奇怪:「吃什麼的人我都見過,可是吃草的人……」
轎子裡卻鋪滿了虎皮,就算在最冷的天氣,一個人躺在這麼多虎皮裡,都會發熱的。
常無意已找來一根竹片,先用水打濕了,從窗隙裡伸進去,劃開了裡面的封條。
藍蘭忽然跳起來,道:「好,我帶你去見見他!」
他們找來幾條紙,封上了剛才被他們挑破的窗子,才悄悄地開門走出去。
藍蘭火燙的嘴唇忽然變得冰冷,喘息已變為呻|吟。
她是個真正的女人,男人夢想中的女人。
他嘆息著解釋:「這裡的山陰後長著種麻草,不管誰吃了後,都會變得瘋瘋顛顛、癡癡迷迷的,就好像……」
小馬道:「吃這種草也有癮?」
他忍不住問:「你受了傷?」
她說來就來,來得很快,一個軟玉溫香的身子,忽然就已到了小馬懷裡。
常無意道:「你還想不想過山?」
郝生意道:「比喝醉酒還可怕十倍。一個人酒醉時心裡總算還有三分清醒,吃了這種麻草後,就變得什麼事都不知道,什麼事都會做得出了」
——他只吃人肉。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腿正好是完全|裸|露著的,彷彿也在對他們表示歡迎。
他端端正正地坐著,目不斜視,根本沒有看過任何人。
他很年輕,可是頭髮眉毛都已開始脫落,呼吸也細若游絲。
那麼美的腿並不是時常都能看見的,只要是男人,想不看都很難,小馬道:「你還記不記得她說的話?只要我們去找她,她隨時都歡迎。」
小馬瞭解他們,他自己心裡也曾有過這種無法宣洩的夢幻和苦悶。
小馬道:「就好像喝醉酒一樣?」
小馬的臉色變了,冰冷的手已握緊。
——如果轎子裡一直沒有人,怎麼會有咳嗽的聲音傳出來?
狐狸精遲早難免露出尾巴來。
郝生意道:「她吃的不是普通的那種草。」
小馬冷笑。
不管她是女和圖書鬼也好,是狐狸精也好,這次她居然沒有說謊。
她輕輕掀起簾子,小馬就看見了這個人了。
小馬看著他蒼白憔悴的臉,很想對他笑笑,卻笑不出。
小馬也看得出。
他們還記得老皮看著那雙腿時眼睛裡的表情,也記得另外一個女孩子對珍珠姐妹做的事。
「你長得真好看,我喜歡好看的男人,我喜歡……我喜歡。」
藍蘭道:「難道你也怕常剝皮剝你的皮?」
藍蘭道:「我再三吩咐,叫她們守在這裡,可是現在她們居然連人影子都看不見了。」
木板床上的破草蓆不知何時已不見,已換上雪白乾淨的被單。
他的聲音緩慢而平和,舉動嚴肅而拘謹,無論誰看見這樣的人,心裡都免不了會生出尊敬之意,就連小馬都不例外。
小馬道:「你在生誰的氣?」
藍蘭就躺在這床薄被裡,看著他,她的身子顯然是赤|裸著的,因為她的衣服都擺在床頭的凳子上。
九月十三,正午。
——她至少沒有出賣他。
她的眼波朦朧,彷彿已醉,更令人心醉。
藍蘭道:「嗯。」
藍蘭道:「我一個人睡不著。」
小馬不否認。
藍蘭並沒有在這裡,只有那頂轎子擺在屋子中間,裡面也沒有聲音。
小馬道:「她吃草?」
他們並不是君子。
她具有一個女人所能具備的一切條件,甚至比男人夢想中還好得多。
小馬冰冷的手緊接著自己的胃,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藍蘭道:「那只因為他並不在你去看的那頂轎子裡!」
病人勉強笑了笑,也想說話,可是眼簾已慢慢合起。
小馬道:「這血是哪裡來的?」
郝生意早已迎上去,恭恭敬敬替他拉開了凳子,陪笑道:「請坐。」
常無意道:「所以我們現在就應該回去睡覺,假裝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門外也靜悄悄的不見人影,小馬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房,剛推開門,又愣住。
他苦笑,又道:「因為我不想被他們吃下去。」
九月的天氣並不冷。
藍蘭道:「就算她們有什麼急事,也不該兩個人一起走的。」
——他們吃這種草,就是要為了麻醉自己,逃避現實。
藍蘭嫣然道:「現在還可以再放一點出來。」
他的聲音衰弱如游絲。
小馬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我若做不到這件事,我自己一頭就撞死!」
小馬道:「什麼人的肉他都吃?」
要解除她的痛苦,這的確是種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
她還很年輕,長得也很美,m.hetubook.com.com身上穿著件用麻袋改成的長袍,卻已有一半被鮮血染紅。
藍蘭出來的時候,他眼睛還是紅紅的,忽然道:「我不是驢子,我是個豬!」
小馬的心已軟了。
郝生意道:「你老人家今天還是喝茶?」
她癡笑著,道:「這不是血,是我的奶,我要給我的寶貝吃奶。」
她纖巧堅挺的乳|房竟已只剩下一半。
他還是年輕人,可是他腦上卻完全沒有一點血色,也沒有一點汗。
老人道:「是的。」
過了很久很久,她們還是人影不見,找遍了整個太平客棧,都找不到她們的人。
她笑得更媚:「現在我就要來碰你了。」
她們實在不該走的。
——如果轎子裡的人真的有病,現在到哪裡去了?
他還在不停地發抖。
常無意道:「多了他們三個人並不算多,少了他們三個人也不算少。」
小馬沒有再問,因為這時門外已有個人慢慢地走了進來。
小馬道:「我想。」
藍蘭道:「這是我弟弟,他叫藍寄雲。」
「你猜我的另一半到哪裡去了?」
這個人卻還在發冷。
因為他知道逃避絕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法子,只有辛勤的工作和不斷的奮鬥,才能真正將這些夢幻苦悶忘記。
常無意沉著臉,道:「你剛才看見的不是鬼。」
太平客棧裡一共有八間客房,最大的一間在最東邊,三面都有窗。
小馬看著她倒下,苦笑道:「我本來不該這麼對你的,可是我想不出別的法子。」
他忽然問:「轎子裡為什麼沒有人?」
他實在想不到狼山上居然也會有這種值得尊敬的長者。
郝生意道:「是那種要命的毒藥。」
藍寄雲看著小馬,目光中充滿了感激,忽然伸手握住小馬的手,道:「謝謝你。」
——狼山上還有個頭目叫法師,他是個和尚,從來不吃肉,豬肉、牛肉、雞肉、羊肉、狗肉,他都不吃。
她的瞳孔擴散,眼睛裡充滿了一種無知的迷惘,忽然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小馬身上,輕撫著小馬的臉,夢囈般低語。
小馬道:「我……」
鬼總要現形的。
——她對他的熱情並不假。
現在並不是剛才激|情剛過去的時候,她的手和嘴唇為什麼會這麼冷?
小馬冷笑。
一種完全屬於年輕人的夢幻和苦悶。
她們不喜歡用暴力,可是這種原始而邪惡的誘惑卻還比暴力更可怕。
郝生意道:「今天你老人家是喝香片,還是喝龍井?」
房間居然已被收拾得很乾淨,床上已換了m.hetubook.com.com乾淨的被單。
他慢慢接著道:「看見年輕的女孩子,我總難免會多吃一點兒的,小姑娘的肉不但好吃,而且滋補得很。」
小馬道:「我是個瘦豬!」
常無意道:「藍蘭?」
小馬道:「他們那些人是些什麼人?」
——她知道他們去看過?
小馬在外面輕輕敲了敲窗子,裡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小馬嘆了口氣,突然揮拳打在她下顎間。
屋子裡平和安靜,緊張和激動都已得到鬆弛,這本就是男女間情感最容易滋生的時候。
她的嘴唇熱了很多次,又冷了很多次。
陽光還從山外照過來,照進窗戶,照在常無意蒼白冷酷的臉上。
小馬道:「難道你準備就這樣把他們拋下?」
想到那個吃人肉的法師,想到這個人的可惡與可恨,他的手又冰冷。
小馬沒有推開她。
——她本來可以跟狼君子談成那筆生意的。
他房裡居然有個人。
藍蘭已經開始在嘔吐。
無論誰都看得出他真的病得很重,很重很重。
常無意當然記得。
常無意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晴,多雲。
她的呻|吟也漸漸又變為喘息,喘息著道:「難怪別人說你是條驢子,你真的是!」
藍蘭嫣然道:「你又不肥,怎麼會是豬?」
小馬道:「只可惜我看不見。」
小馬道:「他在哪裡?」
這種痛苦本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的,她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
他忽然發現她的手冰冷,嘴唇也冰冷,而且在發抖。
「我也喜歡你,你也是我的寶貝,我也要給你吃我的奶。」
藍蘭道,「你不信?」
郝生意道:「就算我有個兒女被他吃了下去,我也只有走遠些看著。」
一個人能夠有勇氣說出自己心裡喜歡的事,絕不是罪惡。
非但找不到她們,連老皮都不見了。
可是她笑得仍然很開心,一點都看不出受了傷的樣子。
他報復得很強烈!
這次常無意對他說的話居然也表示很同意。
常無意道:「我看不出。」
小馬和常無意對望了一眼,同時竄過去,閃電般出手,拉開了轎上的簾子。
小馬道,「是哪種?」
張聾子站在窗口發呆,小馬和藍蘭坐在屋子裡發呆。
藍蘭也輕輕地放下簾子,小馬早已悄悄的溜了出去,只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房裡真的有頂轎子,轎子裡真的有個人。
藍蘭的眼波更醉,悄悄地問,「剛才你到哪裡去了?」
小馬終於開始喘息。
她立刻暈了過去。
藍蘭已握住他的手和圖書,將面頰貼在他胸膛上:「我知道你的心事,我心裡也很難受,可是……。」
他忽然問:「你見過法師?」
小馬道:「我也看不出。」
他站起來,又坐下,忽然問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有雙漂亮大腿的女孩子?」
可是他沒有逃避。
她還在吃吃地笑。
一個態度很嚴肅的老人,戴著頂圓盆般的斗笠,一身漆黑的寬袍長垂及地,雪白的鬍子使得他看來更受人尊敬。
常無意道:「難道你還想去找他們?」
小馬道:「什麼事?」
染著紅的衣襟忽然被掀開,露出了鮮血淋漓的胸膛。
她又抬起頭,仰視著他:「可是只要我們能保證他平安過山,我們……」
小馬道:「也許她們很快會回來。」
藍蘭道:「他在我房裡那頂轎子裡,他病得很重,我對他不能不特別小心。」
她們沒有回來。
老人沒有注意。
他抬起手,好像準備重重的給自己兩耳光。
老人道:「隨便什麼都行,只要濃點,今天我吃得太多太膩。」
藍蘭柔聲道:「你不是。」
他們都在等,等老皮和珍珠姐妹的消息,這三個人卻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常無意冷冷道:「我早就說過他根本不是人。」
窗子都是關著的,關得很密,連縫隙都被人用紙條從裡面封了起來。
這豈非也是報復的方法一種。
小馬也看得快掉眼淚了,終於掙扎著說出五個字:「你……你多保重。」
藍蘭道:「可是他只說過不許男人碰女人,並沒有說不許女人碰男人,所以……」
想不到的是,藍蘭並沒有吃驚,反問道:「你是不是想看看我二弟?」
先用水打濕,劃紙時才不會有聲音。然後他們就挑開了窗裡的木栓,對他們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藍蘭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氣。」
這是句很粗俗的話,可是在此時此刻聽來,卻足以令人銷魂。
小馬閉上了嘴。
雖然並不完全像,至少總有點像。
小馬道:「我是!」
病人又開始在咳嗽,連眼淚都咳了出來。
郝生意點點頭,道:「據說他們那些人一天不吃都不行。」
他的手枯瘦而冰冷,簡直就像隻死人的手。
所以現在他心裡的感覺,就好像一個剛偷了朋友的老婆、這朋友卻還把他當朋友的人。
小馬道:「你還在生氣?」
郝生意道:「不奇怪。」
小馬也在嘆息,道:「其實我早應該知道他們受不了這種誘惑的。」
現在是九月。
她的嘴唇是火燙的。
做這種事的時候,他們一向和_圖_書很小心,他們並不是君子,也不是好人。
小馬還在冷笑。
剩下的一半乳|房還是堅挺著的,她忽然送到小馬面前。
他俯下身,輕輕掩起了這少女的衣襟。
她開心地笑著,向每個人打招呼,就好像見他們是老朋友一樣打招呼,看來對任何人都沒有惡意。
她衣襟上的血還沒有乾,卻不停地搖頭,道:「我沒有,我沒有。」
小馬故意裝不懂:「你不睡在自己房裡,到我這裡來幹什麼?」
小馬猜不出,也不願猜。
郝生意終於也出現了,看著暈倒在地上的少女,搖頭嘆息,喃喃道:「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為什麼偏偏要吃草?」
這句話一出來,他已經在後悔,只可惜話一說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
老人道:「謝謝你。」
忽然間,一個女孩子,吃吃地笑著,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郝生意道:「吃得很多。」
藍蘭的手在輕輕撫著他的手,嘴唇也在輕吻著他的臉。
小馬這才想到房裡只有她弟弟一個人,珍珠姐妹果然已人影不見。
兩個人的手忽然變得冰冷。
小馬道:「我睡得著!」
小馬好像沒看見屋裡有她這麼一個人,關上門就開始脫衣裳。
小馬心裡在嘆息。
現在他想起的,只有她的好處。
藍蘭嘆了口氣,道:「那女人實在是個魔女,我若是男人,說不定也會忍不住要去找她。」
這頂轎子赫然竟是空的,連條人影都沒有。
他們浴血苦戰,拼了命來保護的,竟只不過是頂空轎。
小馬本想推開她,忽然又改變了主意——被人欺騙總不是件好受的事。
他只希望這老人不要注意到地上的女孩子,免得難受傷心。
他看得出她也是一匹狼,一匹已完全迷失了自己的嬉狼。
藍蘭道:「你是不是在生氣,生誰的氣?」
小馬道:「她不但是個女鬼,還是個狐狸精!」
小馬道:「他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可是床上沒有人。
藍蘭道:「我故意將一頂空轎子擺在最好的那間客房裡,卻將他抬入了我的房,我到這裡來的時候,就叫珍珠姐妹去守著他。」
小馬不開口。
常無意冷笑道:「不是?」
小馬道:「你看她這麼樣做究竟是什麼目的?」
「到法師肚子裡去了,」她笑得又甜又開心:「他是我的寶貝,他喜歡吃我的奶,我也喜歡給他吃。」
小馬恨恨道:「這種人居然還能活在現在,倒是怪事。」
郝生意道:「嗯。」
郝生意道:「是群總覺得什麼事都不對勁,什麼人都看不順眼的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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