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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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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賭 巧計

第三章 賭

巧計

焦七太爺道:「怎麼會想不通?」
他又解釋:「他們跟別的兄弟不一樣,既不喜歡賭,也不喜歡酒色,他們只喜歡揍人,只要有人給他們揍,他們絕不會錯過的。」
方老大看看老三,兩個人都在苦笑。
後面有兩人撲上來,這人頭也不回,曲著肘往後一撞,這兩人也被打得倒下。
誰都想不到他就這麼樣說了句「我輸了」然後就走了。這結束實在來得太突然,太意外。
焦七太爺道:「你那場子,有多少本錢?」
廖老八道:「是。」
廖八一面喝酒,一面擦汗,忽然又不停的搖頭,道:「不對。」
賈老闆恨恨道:「那小子年紀輕輕,想不到竟如此厲害。」
看見焦七太爺沉下臉,賈老闆已經慌了,吃吃的道:「好像是老八場子裏的兄弟。」
——輸錢的就是這種人,因為這種人常常會一下子就輸光,連本錢都輸光。
這人皺著眉,搖了搖頭,嘴裏正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
廖八道:「那他為甚麼要撈到賭場裏來?」
廖八道:「否則怎麼樣?」
郭狗的確會咬人,而且喜歡咬人,咬得很凶不是用嘴咬,是用他的刀。
焦七太爺忽然沉下臉,厲聲道:「我問你,究竟是誰先動手的?」
「我告訴你們這是怎麼回事,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他輸了,所以他就走了。」
焦七太爺道:「郭家三兄弟是甚麼人?」
這人道:「重得要命。」
方老大說道:「因為,他輸得太痛快了。」
廖老八不敢答腔。
這是焦七太爺的教訓,也是他的經驗之談,他們八個人都已經聽了很多遍,誰都不會忘記。
郭狗子的拳頭已經打了出去,卻被廖八一把拉住,沉聲道:「咱們先對付了那個姓趙的,再回來找這小子也不遲!」
可是誰都不知道焦七太爺為甚麼會在這種時候問這些話。
他在笑,笑得卻有點不太自然:「因為我那女人想用這筆錢去開幾家妓院。」
賈老闆也謝過,心裏卻在奇怪,既然每個人都有份,為甚麼不分給老八?
郭狗這名字實在不好聽,他自己也不太喜歡,可是他老子既然替他起了這麼樣一個名字,他也只好認了。
趙簡成名極早,二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黃河兩岸、關中皖北,也都在大風堂的勢力圍之內,趙二爺的名銜,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郭狗子卻還是不服氣,臨走時,還瞪了這人幾眼,道:「你有種,就在這裏等著。」
廖老八道:「就是我那個女人。」
這人冷冷的一笑,忽然出手。
方老大道:「我猜不出。」
這人道:「那麼你就只要發張帖子,請他明天中年到城裏那家新開的四川館子『壽爾康』去吃飯。」
等他們走進去,這人居然真的在門口一張長板凳上坐了下來,用一隻手在腳上打著拍子,哼起川中的小調來。
賈老闆道:「十萬。」
這人沉下臉,冷冷道:「否則病的只怕就不是他,是你。」
所以他只有把他的么兒子叫「狗」,因為狗至少還會咬人。
廖八道:「病得多重?」
他知道廖八不懂,所以又接著道:「你若把那姓趙的做翻,你就倒霉了。」
賈老闆道:「我們——」
女人輸了錢就會心疼,心疼了就想翻本,遇見了高手,就一定會愈輸愈多,輸光為止。
每個人都明白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意思。
這九個人非但都不是啞吧,而且都是很會說話,很懂得說話技巧的人。
這人道:「你怎麼告了趙二爺在大風堂裏一向最有人望,難道還想要大風堂的人幫著你來對付他的兒子?」
賈老闆道:「是。」
廖八道:「只要我發帖子請他,他就會去。」
這人笑了笑,笑得彷彿很神秘。
廖老八遲疑著,道:「大概最少總有七八萬了。」
賈老闆勉強想笑,卻笑不出:「老爺子和大哥果然料事如神!」
這人卻忽然冷笑著喃喃自語:「依我看,這家平安客棧只怕一點都不平安,進去的人若想再平平安安的出來,只怕很不容易。」
廖老八陪笑道:「她賭得比我還凶,只不過她總是贏的時候多。」

但是有些話他不能不說:「就好像開妓院一樣,我們也是在做生意,雖然這種生意並不太受人尊敬,卻還是生意,而且是種很古老的生意!」
沒有人答腔。除了他之外,根本沒有人開口。
這人道:「那個姓趙的龜兒子,就是趙簡的大公子。」
廖老八可忍不住道:「你認為他別有用意?」
廖八道:「你有法子能讓他忽然生這麼一場病?」
廖八爺一馬當先,帶著他的打手們到這裏來的時候,正有個陌生人背負雙手站在門外的避風簷下,打量著門口招牌上四個斗大的金字,微微的冷笑。
他身上總帶著把用上好緬鐵千錘百鍊打成的「緬刀」,可以像皮帶一樣圍在腰上。
廖老八道:「是。」
焦七太爺道:「聽說你身邊最得寵的一個女人叫媚娥?」
廖八一心只想去對付那個姓趙的,本沒有注意到這麼樣一個人。
廖八道:「可是我知道大風堂的規矩,一樣賭,一樣女人,這兩行他們是從來不插手的。」
——一個人開始賭的時候,贏得越多越糟,因為他總是會覺得自己手氣很好,很有賭運,就會愈來愈想賭,賭得愈大愈好,就算輸了一點,他也不在乎,因為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贏回來。
廖八爺雖然性如烈火,畢竟是見過世面的老江湖了,彷彿已看出了這個外路人並不簡單,說的話中也好像別有深意,已不想再多惹麻煩。
廖八又開始喝酒,擦汗,又喝了三杯下去,忽然一拍桌子道:「就這麼辦!」
廖老八自己也吃了一驚,搶著道:「為甚麼分給我這麼多?」
廖老八道:「一共加起來,大概有二十多萬兩。」
這個人眼角瞟著他,又在喃喃自語:「看來這平安客棧果然一點都不平安。」
焦七太爺做事,一向公平合理,對這八個弟子,更沒有偏愛,這次,廖老八本沒有出力,卻分了個大份,大家心裏,都在詫異。
現在他們都已到了平安客棧,無忌就住在平安客棧裏。
方老大道:「老八說的也很有道理,既然輸了,不走幹甚麼?」
——這種生意雖然並不高尚,卻很溫和。

這人又喝了兩杯,才問道:「你知道那龜兒子是甚麼來歷?」
廖八怔在那裏,怔了半天,看看自己的腕子,用力甩了甩,才看看這來歷不明行蹤詭秘的外路人,忽然道:「我能不能請你喝杯酒。」
「瘋」的意思就很難解釋了。
誰知這人卻不肯放過他,忽然站起來,一閃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就到了他面前。
這人道:「看你有沒五萬兩銀子?」
「著!」
在焦七太爺面前,甚麼事他都不敢隱瞞,所以他又接著道:「我們已經做了四年多,已經賺了二十多萬,除了開銷外,都存在那裏沒有動。」
廖八搖頭:「不知道?」
廖八只好裝作聽不見。
焦七太爺道:「老六出的賭本,也擔了風險,老六應該分五萬。」
平安就是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所以每個地方都幾乎有家平安客棧。
他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只有死人是永遠不會找錢花的。」
賈老闆道:「你說誰好厲害?」
賈老闆道:「是。」
焦七太爺道:「三萬兩分給我這次帶來的人,剩下的二十萬,就給老八吧。」

賈老闆低著頭,陪笑道:「現在去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翻本」本來就是賭徒的大忌,真的行家,一輸就走,絕不會留戀的。
他一支小調還沒有哼完,已經聽見裏面傳出了慘呼聲,甚至連骨頭折斷的聲音都可以隱約聽得見。
他微笑接著道:「這頓飯吃下去,我保證他一定會生病,而且病得很重。」
焦七太爺嘆了口氣,道:「因為你很快就會需要的。」
焦七太爺道:「為甚麼?」
就算真正的名家,跟他交手時,也常常會死在他的刀下。
他走了很久以後,焦七太爺才開始抽他的水煙袋,一口一口的抽著:「噗落,噗落」的響。
焦七太爺道:「你不在的時候,是誰在管那個場子?」
這家平安客棧不但是城裏最大的一家,而且是個聲譽卓著的老店。
可是焦七太爺既然沒有說,誰也不敢問。
自從他把這些人收為門下的時候,就已經讓他們有了這種觀念。
這人道:「甚麼不對?」
賈老闆道:「是我們兄弟裏最『跳』的三個人。」
廖八雖然還能走,手腳卻似已折斷了,用左手捧著右腕,痛得直冒冷汗。
這人已後退了幾步,背負起雙手,悠然微笑,道:「怎麼樣?」
老大就是那臉色發黃的中年人,他姓方,在焦七太爺門下的八大金剛中,他是老大。
因為,他常常會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拚命。
那並不是真的瘋,而是常常莫名其妙、不顧一切的去拚命。
住在平安客棧裏的人,縱然未必個個都能平安,大家還是喜歡討個吉利。
白布包頭的壯漢神色不變,冷冷的打量了他兩眼,道:「我說我的,跟你有甚麼關係?」
焦七太爺的波動很快就平息了。
焦七太爺冷笑道:「怕只怕兇狠的不是人家,而是我們。」
廖八又問道:「我是不是還要請別人去?」
這人道:「他一定會去。」
酒已擺上來,廖八一連跟這人乾了三杯,才長長吐出氣,把那只本來已被擰斷的手伸出來,大姆指一挑,道:「好,好高明的手法。」
廖八變色道:「你想幹甚麼?」
賈老闆道:「那些兄弟,認為他在作假。」
他在看著廖老八:「我知道你跟老六的交情最好,他在你的地盤裏有場子,你在他的地盤裏也有。」
兩個女人輸得當然比一個女人更快。
他們都沒有開口,只因為他們心裏都在想著一件事——那個行運豹子,為甚麼要做這種事?
焦七太爺道:「他贏了錢還要揍人,也未免太兇狠和-圖-書了些。」
焦七太爺終於開口。
方老大看著他苦笑搖頭,賈老闆已跳起來,道:「莫非是老八的場子——」
這人微微一笑,道:「規矩是規矩,他是他。」
賈老闆道:「我就不信他的手腳這麼快,一下子就能把老八的場子贏倒。」
廖八道:「他若真是趙二爺的公子,只要亮出字型大小來,隨便走到那裏去,要找個幾十萬兩銀子花,都容易得很。」
廖老八不敢否認,低頭道:「是。」
焦七太爺接著又道:「你想她大概有多少?」
人家錢也輸光了,人也走了,你還能對他怎麼樣?焦七太爺又開口抽他的水煙,抽了一口又一口,煙早就滅了,他也不知道。他並不是在抽水煙,他是在思索。又過了很久很久,他枯瘦蠟黃的臉上,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
郭家三兄弟一出手立即被人家像打狗一樣打得爬不起來,三個人至少斷了十根指骨。
廖老八又道:「那麼我們剛才為甚麼不把他留下來?」
焦七太爺冷冷道:「不管怎麼樣,她手上多少總有點錢了。」
方老大道:「他贏走了多少?」
廖八還在瞪著眼打量他,郭狗子已經衝過來準備揍人了。
方老大承認。
六個人同時謝過焦七太爺的賜賞,他們從不敢推辭。
屋子裏已靜了很久。這間屋子裏有九個人,有九個人的屋子裏,通常都不會這麼靜。
方老大道:「他在賭這上面輸出去的,當然還是從賭上撈回來。」
這人在喝酒,酒量還真不錯,連乾了十來杯,居然面不改色。
這是真話。無忌本來確實可以不必輸得這麼快,這麼慘,因為他本來不必讓焦七太爺先擲的。
這人道:「大風堂的趙簡趙二爺,你總該知道吧?」
廖八臉色立刻變了。
站在他面前的八個人,都已跟隨他二十年以上了,都知道他只有在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時,才能有這種表情。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到了甚麼事?
廖八變色道:「難道這是他自己的主意,想來挑我們的場子,難道他也想在這兩行裏插一腳?又礙著大風堂規矩,所以才不敢亮字型大小。」
郭家三兄弟的老二叫郭豹,老五叫郭狼,老么叫郭狗。
方老大道:「只要別人沒法子揭穿他的手法,他就有機會撈回來。」
這人道:「那就得看你了。」
郭家三兄弟都很「瘋」,尤其是在喝了幾杯酒之後。
這人又在冷笑,道:「放著正點子不去找,卻在外面亂咬人,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
老三道:「現在你總該明白,老爺子為甚麼將最大的一份分給老八了。」
廖老八道:「說不定,也許已經有十七八萬。」
廖八道:「難道他存心想來找我們的麻煩,挑我們的場子?」
他嘆息著又道:「說不定還有個女人擺在那裏。」
因為他很「跳」。
跟著廖八進去的一共有十二個人,現在果然已只剩下六個還能用自己兩條腿走出來。
焦七太爺道:「聽說你在這裏的場子也不小。」
方老大慢慢的點頭,道:「只憑這一著,已經用得夠厲害了。」
這人淡淡道:「我的手法本來就不錯,可是你的運氣更好。」
焦七太爺忽然嘆了口氣,道:「贏的時候多就糟了!」
焦七太爺道:「那麼你就該趕快去把老八叫回來。」
賈老闆低下頭,不敢再開口,剛擦乾的汗又流滿一臉。
焦七太和*圖*書爺道:「為甚麼?」
廖八道:「我若連趙二爺的名頭都不知道,那才真是白混了。」
焦七太爺又問道:「連本錢加上利息,你那場子裏,可以隨時付出的銀子有多少?」
焦七太爺道:「最多呢?」
他本來對自己的「大鷹爪手」很有把握,想不到人家居然也用「大鷹爪手」來對付他,而且一下就把他手腕擰斷。
廖老八道:「到那裏去贏?」
他的刀法並沒有得到真正名家的傳授,卻很兇狠,很有勁。
方老大遲疑著,道:「我想不通。」
這人道:「不錯。」
廖八苦笑道:「這算甚麼鳥運氣,我廖八從出生就沒栽過這麼大的筋斗。」
廖八用沒有斷的一隻手反摑去,忽然覺得肘上一麻,連這條手都垂了下去,不能動了。
只可惜他所知道的字彙並不多,生的兒子卻不少。除了虎、豹、熊、獅、狼——之外,他再也想不出還有甚麼兇猛的野獸。
廖八盯著他看了很久,壓低聲音問道:「你想他會不會忽然重病?」
廖老八道:「六萬。」
過了很久,才有人終於忍不住要發表自己的意見,第一個開口的人,當然是廖老八。
方老大笑道:「人家既然認輸了,而且輸得那麼漂亮,那麼痛快,我們憑甚麼還把人家留下來?」
廖八不說話了,汗流得更多,忽然大聲道:「不行,不管怎麼樣都不行,這是我們用血汗打出來的天下,我們絕不可能就這麼樣讓給別人。」
賈老闆道:「五十四萬兩的銀票,還有城裏的兩棟房子。」
——做這種生意的人,應該用的是技巧,不是暴力。
這人背著手,仰著臉,微微的冷笑,根本不望他。
賈老闆道:「怎麼撈?」
現在他們都已經喝了酒,不僅是幾杯,他們都喝了很多杯。
賈老闆道:「剛才我也已想到,他這麼樣做,只因為生怕老爺子看破他的手法,又不願壞了他『行運豹子』的名聲,所以索性輸這一次,讓別人永遠猜不透他是不是用了手法。」
賈老闆回來的時候,果然滿頭大汗,臉色發青。
他悠悠的接著道:「要想出來撈錢,當然只有這兩行最容易。」
那行運豹子不但會擲骰子,武功也遠比他想像中高得多。
——我們都是生意人,不是強盜。
他又想了想:「可是我總覺得這件事好像並不是這麼簡單。」
「一輸就走,見好就收」。
廖八道:「看甚麼?」
廖老八已經衝了出去,賈老闆也跟了出去。
這兩句話一向是焦七太爺的座右銘,真正的行家,從不會忘記。
他又問:「現在你是不是已明白我的意思?」
廖八霍然回頭,盯著他,厲聲道:「你嘴裏在嘀咕甚麼?」
方老大道:「依我看,那場子老六一定也有份,一定也有筆錢擺在那裏。」
這人淡淡道:「一個像他這麼樣的小伙子,花錢的地方當然不少,大風堂的規矩偏偏又太大,他若不偷偷的出來撈幾文,日子怎麼過得下去?」
這人道:「除了賈老闆外,你千萬不能請別人,否則——」
只聽「格叱」一聲響,廖八滿頭冷汗如雨,斷了的腕子卻已被接上。
賈老闆道:「因為他把郭家三兄弟也帶去了。」
廖老八還想再說,那面色淡黃的中年人方老大忽然失聲道:「好厲害,好厲害。」
他又陪笑道:「可是你老人家放心,她雖然會吃醋,卻從來不會吃我。」
焦七https://www•hetubook•com•com太爺道:「聽說她也很好賭。」
廖八眼裏發出了光,道:「如果我有呢?」
焦七太爺臉上已有怒容,冷笑道:「就算他做了手腳,只要你們看不出來,就是人家本事,你們憑甚麼不讓人家走?」
現在他就算還想找麻煩,也沒法子找了,這人說的話,他只有裝作聽不見。
方老大道:「其中有多少是你的?」
老二嘆了口氣,道:「我只希望老八的房契不在那女人手裏。」
方老大還在搖頭嘆息,道:「他若不把場子交給女人管,也許還不會這麼快就輸光,可惜現在——」
這人道:「除非這位趙公子忽然得了重病,去找他老子去了。」
這人道:「就因為你栽了這個觔斗,才算是你的運氣。」
他目中又射出精光,瞪著賈六:「我問你,你們那裏是賭場?還是強盜窩?」
這人回答得很乾脆:「走。」
這人嘆了口氣,道:「只可惜看樣子你不讓也不行,除非——」
方老大道:「怎麼樣?」
這人出手不停,又抓起了廖八那隻本來已被擰斷的手腕,輕叱一聲。
焦七太爺一口一口的抽著水煙,微微的冷笑,忽然道:「老大,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
焦七太爺眯著眼在想,忽然問道:「老八是不是帶著人去找他麻煩去了?」
廖老八沒話說了。
他們的老子是個很兇狠的人,總希望能替他的兒子起個很凶的名字,一種很兇猛的野獸的名字。

這人道:「很可能。」
「跳」的意思,不僅是暴躁、衝動、好勇鬥狠,而且還有一點「瘋」。
廖八道:「除非怎麼樣?」
所以每個人的心都拉了起來,吊在半空中,忐忑不定。
賭徒們最需要的不僅僅是「幸運」,還要「冷靜」。
一個從十來歲時就做了賭徒,而且做了「賭王」的人,當然很能控制自己。
廖八更不懂。
廖八怒道:「大風堂在這裏也有人,我可以去告他。」
這人三十出頭,寬肩細腰,滿臉精悍之色,身上穿著件青布長衫,布襪草鞋,上面卻用一塊白布巾纏著頭。
賈老闆道:「他把老八場子裏的兄弟放倒了好幾個,我們不能不去找回來。」
焦七太爺平生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暴力。
在這段地面上混的兄弟們,廖八認不得的很少,這人看來卻很陌生,顯然是從外地來的,說話的口音中,帶著很濃的四川音。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三忽然也嘆了口氣,道:「他在這裏輸了四十萬,難道不會到別的地方去贏回來?」
賈老闆道:「但是他畢竟還是輸了四十萬,這數目並不少。」
對一個已經七十二歲,已經經歷過無數次大風大浪的老人來說,應該已沒有甚麼可怕的事。
焦七太爺冷聲道:「他們為甚麼要動手?是不是因為人家贏了錢,就不讓人家走?」
焦七太爺眨著眼,微微冷笑,道:「你為甚麼不去看看?」
這些話他已說了很多次。
這人冷笑道:「你想想,你若真的做翻了他,大風堂怎麼會放過你?」
焦七太爺沉默著,看著桌上的銀票,過了很久,才緩緩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七,你們每個人分兩萬。」
方老大嘆息搖頭,道:「那個姓趙的年輕人好厲害。」
焦七太爺道:「你也猜出了他為甚麼要這樣做?」
「雖然他輸得很漂亮,可是他既然輸了,不走還賴在這裏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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