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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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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虎山行 送入虎口

第七章 虎山行

送入虎口

他的腳步沒有停,而且還故意讓房裏的人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趙無忌不但武功高,反應快,而且並不笨,要對付這種人,絕不能有一點疏忽,更不能犯一點錯。
無忌不是普通人。
他心情愉快,容光煥發,看起來實在此大多數女人都像女人。
唐玉有很多地方都很像一隻貓,趙無忌現在已經像是隻老鼠一樣落入了他的掌握,他也不妨把這隻老鼠先捉弄個夠,然後才吞下去。
無忌道:「你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等到他們能夠大量製造這種暗器的時候,大風堂就要被徹底摧毀。
唐玉笑了。
中原的四月,正如三月的江南,鶯飛草長,正是春光最豔,春色最濃的時候,只可惜這時候春又偏偏已將去了。
——如果這時候正好是暮春,衣褲都不會穿得太厚。
他選擇一匹馬,甚至此一個精明的嫖客選妓|女更挑剔。
每次他都要先關好門窗,用溫水洗手,再用一塊乾淨的白布把手擦乾。
這四五天裏他至少已經有過十次機會可以下手,就連現在都是個很好的機會。

無忌道:「我還是想聽一聽你那個笑話。」
他對自己很滿意。
無忌也許還不懂怎麼樣去選擇朋友,可是他對馬一向很有研究,也很有眼光。
唐玉還在笑,無忌卻笑不出了。
但是每天晚上,到了夜深人靜時,他都要把這兩樣東西拿出來仔細檢查一遍,甚至比守財奴算賬時還要謹慎小心。
無忌道:「不管是大洞,還是小洞,總是個洞。」
無忌忽然回過頭,看著他,道:「你在笑什麼?」
無忌道:「這個笑話不好笑。」
可是她偏偏來了,偏偏就在唐玉的房裏。
他沒有想到居然另外還有一隻羊,一定要來送入他的虎口。
暗器的體積越小,越不易躲避,份量越重,越打得遠。
車窗是開著的,春風從垂簾間吹進來,把遠山的芬芳也帶進車廂裏來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到了必要時,也許只有這塊石頭才能救他的命。
今天下午在路上,和趙無忌那段有關「一個笑話」的談話,直到現在還是令唐玉覺得很愉快。
——如果,這個倒楣人,就是趙無忌——
花月軒的那次行動已經功敗垂成,而且敗得很慘。
——可是這半截針尖上如果碰巧有毒,而且碰巧剛好是唐家的獨門毒藥,那麼這個騎在馬鞍上的人,走了一段路之後,就會覺得被針刺過的地方開始有點,就會忍不住要去抓一抓。
可是,你若仔細想一想,就會覺得這個笑話並不太好笑了。因為這個笑話裏不但https://m.hetubook•com•com充滿了諷刺,而且還充滿了悲哀。
趙無忌的馬鞍,也像別人的馬鞍一樣,隨隨便便的擺在一個角落裏。
貓捉住老鼠後定不會馬上吞下去的。
這理由無論對誰來說,都夠好了,唐玉實在想得很周到。
只不過,不到絕對必要時,他是絕不會動用這兩枚暗器的。
唐玉臉上忽然露出種神秘而得意的微笑,這兩朵牡丹的花心,才是他最秘密,最得意的暗器。
唐玉笑了。
誰也想不到連一蓮會到這裏來,更想不到她不找趙無忌,卻來找唐玉。
對唐玉這種人來說,做這種事簡直比吃白菜還容易。
你走遍天下,所有客棧裏的馬廄,都絕不會是個防衛森嚴的地方。
這種暗器的威力,江湖中非但還沒有人親眼見過,甚至連做夢都想不到。
就算趙無忌懷疑到他,他也有很好的理由反駁!
可惜議價的人並不多,這種東西的名貴,並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出的。
他只要把釵頭捏碎,這種油蠟就會流到他手上,保護他的手。
唐玉道:「我想起了一個笑話。」
他用的無疑是唐門暗器中的極品。
無忌道:「為什麼?」
無忌道:「什麼笑話?」
上等妓院的女人,絕不是普通人能夠「騎」得上去的。
他認為「運氣好」意思,只不過是能夠把握機會而已。
每一件事,每一種情況,每一點細節,他都想得很周到。
風吹垂簾,剛好能看見騎在馬上,跟在車旁的趙無忌。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尤其是一些特別輝煌美好的事。
——那麼這半截針尖冒出來的時候,就會刺穿他的褲子,刺到他的肉。
唐玉斜倚在車廂裏,春風剛好吹上他的臉。
大風堂的馬廄也和大多數城市裏的妓院一樣,分成「上,中,下」三等。
月已將圓,繁星滿天,夜色實在很美,他心裏居然彷彿有了點詩意。
「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行路的旅客們,當然早已睡了。
三更半夜,趙無忌為什麼要到他房裏去?是不是已經對他有點懷疑?
因為,這種人絕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的。
那是用上好的小牛皮做成的,手工也很考究精緻,針腳縫得很密,如果不仔細去看,很難看得出上面有針眼。
唐玉道:「因為這個笑話太好笑了,上次我說給一個人聽的時候,那個人笑得把肚子都笑破了一個大洞,好大好大的一個洞。」
這是家很不錯的客棧,每間客房的門窗都嚴密合縫,窗紙上也絕沒有破洞。
「我們天天在一起,如果我要害你,隨hetubook.com.com時隨地都可以找到機會,我為什麼要用這法子,這法子又不能算很好。」

現在唐玉已經把每樣東西都檢查過一遍,每樣東西都仍然保持完整良好。
這根針看起來和普通的繡花針也沒什麼不同,可是連他自己都不敢去碰它。
他們在這種暗器上投下的資本,數目已非常驚人,甚至還犧牲了七八位專家的性命,連唐家專門負責製造暗器的第一位好手,都幾乎因此慘死。
唐玉道:「是的。」
然後他才會坐到燈下,拔起這根金釵,用兩根長而靈巧的手指,捏住釵頭,輕輕一轉。原來金釵是空心的,裏面裝滿了金粉一樣的細砂,正是唐家名震天下的斷魂砂,細小如粉末,份量卻特別重。
唐玉從馬廄回來的時候,居然還有閒情來欣賞這四月暮春的夜色。
你一定要先學會忍受它的無情,才會懂得享受它的溫柔。
一種和他這個殺人的計劃完全格格不入的詩意。
說出「強|奸」這兩個字,她的臉居然沒有紅,自己實在很得意。
如果沒有趙二爺,大風堂說不定早就垮了,如果沒有趙二爺,也許根本就沒有大風堂。
無忌道:「如果我真的看見了,我也會覺得好笑。」
——被針尖刺了一下,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他也許連痛都不會覺得痛,就算覺得有點痛,也絕不會在意。
唐玉甚至已作了最壞的打算。
他好像對這匹馬的皮鞍很感興趣。
這匹馬他是從三十二匹千中選一的馬裏選出來的。
如果有人一定要認為這是運氣,這運氣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千中選一的意思,就是說你從一千匹馬中,最多只能選出這麼樣一匹馬。
他認為完全滿意之後,也就把燭臺上的溶蠟,塗在他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用這三根手指,從那包繡花針中抽出一根針來。
這才是他最大的樂趣。
經過了獅子林,花月軒那一次事之後,他當然也看得出趙無忌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因為這就是人生,有些事你留也留不住。
從車窗裏看過去,趙無忌簡直就是個活靶子,從後腦,到後腰,從頸子後面的大血管,到脊骨下的關節,每個地方都在他的暗器威力範圍之內,只要他出手,要打那裏就可以打那裏。
唐玉道:「如果你真見一個打扮得標標緻緻的大姑娘,扭扭捏捏的跟一個呆子走在大街上,呆子沒有跌跤,大姑娘卻跌了一跤,你會不會覺得好笑?」
無忌道:「下面呢?」
唐玉道:「我的笑話都是這樣子的,聽起來雖然沒什麼好笑和_圖_書,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把這個笑話做出來,那就很好笑了。」
房裏有燈。
——如果製造這副馬鞍的皮匠在縫邊的時候,曾經不小心弄斷過一根針。
這次他的計劃能進行得這麼順利,看來好像是因為他的運氣不錯,所以才會機緣巧合,趙無忌才會自投羅網。
唐玉道:「只有他這種人才會。」
他又道:「只有呆子才愛聽呆子的笑話,也只有呆子才喜歡說呆子的笑話。」
唐玉立刻就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可是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人會來的。
可是不管什麼樣的馬鞍都一定要用皮線縫邊,再把蠟打在針腳上,磨平打光,讓人看不出上面的線腳和針眼來。
難道這個人是他的朋友?
荷包是緞子做的,正反兩面都用發亮的金線和珠片繡了朵牡丹花。
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
可是等他走回他那間客房外的院子裏時,這點詩意又變成了殺機!
荷包裏裝著一團線一包針,兩個「吉祥如意」金踝子和一塊透明發亮的石頭。
唐玉看著騎在馬鞍上的趙無忌,忽然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唐玉道:「好,我說。」
看見這個穿紅裙的姑娘走進來,她就開始搖頭歎氣,道:「三更半夜,一個大姑娘還要到外面去亂跑,難道不怕別人強|奸你。」
是誰點燃了他房裏的燈?
線是用暹羅烏金煉成的,極細,極韌,不但隨時都可以扼斷一個人的脖子,而且可以吊得起一個人,如果他萬一被困在危崖上,就可以用這團線吊下去,這根線絕不會斷。透明的石頭,是一種叫做「金剛石」的名貴寶石,據說比最純的漢玉都珍貴,連最貪心的人都可以買動。
因為每個人都可以在半夜溜到那馬廄裏去,把一根毒針插入馬鞍上的針眼裏,再用蠟把針眼封住。
只要能把握住那次機會,他甚至不惜出賣他的老子。
所以你一定要等到絕對有十分把握,可以一擊命中的時候再出手。
她的臉皮,實在厚了不少,也老了不少。
有了周密的計劃之後,做起來就不難了。
他也不喜歡用那種又厚又笨的鹿皮手套,他認為戴著手套發暗器,就好像戴著手套摸女人一樣,非但有欠靈敏,而且無趣已極。這種事他是絕不肯做的。
隔壁那間房裏的趙無忌,已經很久沒有聲音了,彷彿已睡著。
趙無忌縱然能揭穿他的身分,就憑這兩枚暗器,他也可以讓趙無忌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確沒有錯過一次機會。
無忌道:「這就是你的笑話?」
一個能夠把握機會的人,就一定是個運氣很好的人。
夕陽最美時,m.hetubook.com.com也總是將近黃昏。
他從來不喜歡像他的兄弟們那樣,把暗器裝在那種像活招牌一樣的革囊裏,耀武揚威的掛在身上,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唐家的子弟。
這些事趙無忌的每一個對頭都能做得到。他的對頭實在不少,他怎麼會懷疑到他的朋友?何況,這個「朋友」還幫過他的忙,替他抓住了一個眼看就要逃走了的對頭。
每一件事,每一種情況,每一點細節,他都仔細想過,只有一件事,他沒有想到。
唐玉道:「下面沒有了。」
唐玉道:「不能!」
因為那的確是成敗的關鍵。
唐玉道:「完全正確。」
——如果這時候正好有個人坐在這副馬鞍上。
唐玉道:「本來就不是。」
他已經開始笑,笑得很愉快:「那時候你的肚子說不定也會被笑出一個洞來的,也許只不過是很小的一個洞。」
上等馬廄裏的馬也一樣。
無忌是趙簡趙二爺的獨生子,趙二爺是大風堂的創始人,也是大風堂的支柱。
唐玉也看得出這是匹好馬,可是他的興趣並不在這匹馬身上。
因為直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有完全掌握到製造這種暗器的秘訣。
無忌道:「這不是笑話。」
可是他並不認為他是靠運氣成事的。
這裏他只有一個「朋友」,也只有這個朋友知道他在這裏。
唐玉道:「他也是個呆子。」
如果這個人是他的仇敵,為什麼要把燈點起來,讓他警惕?
如果你仔細想一想,非但笑不出,也許連哭都哭不出來。
他相信那天絕不會有人懷疑他跟胡跛子是一路,更不會有人想到他就是唐玉。
可是直到他離開唐家堡時,這種暗器一共才製造出三十八件,經過檢驗,保證能夠使用的,還不到二十件。
一種人類共同的悲哀。
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好像一隻老虎看到了一隻羊自動送入他的虎口。
根據他們自己的計算,每一件的價值都絕對在千金以上。
他當然也不會低估自己。
他一定要先用蠟封住皮膚上的毛孔,否則就算皮膚不破,毒氣也會從毛孔中滲入,這三根手指非要剁下來不可了。
對他來說,出賣一個人,簡直比吃塊豆腐還簡單,是不是能把握住那次機會,才是最重要的。
唐玉一點都不急。
這件事本來就是個笑話。
所以他定還要帶上兩個金踝子應急。
幸好他們對這種暗器的性能,已漸漸有把握可以控制,製造的技術也在漸漸改進。
他沒有出手,只因為他還沒有十分把握。
他對這一點絕對有信心。
既然做馬鞍的那個皮匠並沒把一根針留線上線腳裏,唐https://www•hetubook.com.com玉就決心幫他這個忙。
夜已深。
他想了想,才說出來。
三更半夜,誰會到他房裏去?
他並沒有低估趙無忌。
——如果這半截針尖有一天忽然又從針腳裏冒了出來。
這些「如果」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就算那個皮匠的針沒有斷,唐玉也可以替他弄斷一根,那絕不是太困難的事。
他相信這種機會隨時都會出現的,他也相信自己絕不會錯過。
唐玉坐下來,從頭上拔下根金釵,再從貼身的小衣袋裏拿出個繡花荷包。
可是他立刻把握住機會,出賣了胡跛子,所以他才有機會和趙無忌交朋友,才能讓趙無忌信任他,願意跟他交朋友。
夜。
他們已經在路上走了,如果他高興,趙無忌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現在他還是穿著紅裙,扮做女裝,這兩樣東西正是每個大姑娘身上都會經常帶著的,誰也看不出一點值得懷疑的地方。

——如果他一時大意,沒有把弄斷了的針尖從針腳裏拿出去,就開始打蠟上光,把這半截針尖也打進針眼,看不見了。
「從前有個呆子,帶著個打扮得標標緻緻的大姑娘,走到大街上,大姑娘忽然跌了一跤,跌了個四腳朝天。」
所以他也立刻聽到房裏有人說:「三更半夜,你跑到那裏去了?」
唐玉道:「一個呆子的笑話。」
四月十一,晴。
無忌也笑了:「真的有人會笑破了肚子!」
這計劃雖然並不十分巧妙,也未必有絕對可以成功的把握,可是這計劃有一點好處——這次就算不成功,趙無忌也絕不會懷疑到他。
花心居然是活動的,隨時都可以摘下來。
所以你不必傷感,也不用惋惜,縱然到江湖去趕上了春,也不必留住它。
無忌道:「他是哪種人?」
唐玉實在忍不住要笑,因為他覺得這個想法實在很有趣。
無忌騎的馬,當然是匹千中選一的好馬。
一個呆子,聽另外一個呆子說「一個呆子的笑話」。
只可惜她別的地方還是很嫩,非但還是認為別人看不出她女扮男裝,也看不出別人是男是女?
這不是趙無忌的聲音。

——如果他去抓了一下,那麼再走兩三百步之後,這個倒楣的人就會莫名其妙的從馬上摔下來,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
他出來的時候,明明已將燈燭吹滅,這種事他是絕不會疏忽的。
她還是相信這個穿紅裙的大姑娘真是個大姑娘。
大風堂門下的子弟,如果不是有極重要,極危險的任務,也休想能騎上「上廄」中的馬。
釵頭也是空的,裏面裝的是一種無色透明的油蠟,見風就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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