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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飛鷹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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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眼殺機

第七章 魔眼殺機

波娃還是像剛才一樣蜷伏在那裡,用毛氈蓋住了頭。
他想到衛天鵬,想到了水銀,想到了那可怕的無名劍客。
駝子忽然大聲道:「有理。」
「因為你要走了,要走很遠很遠的路,要走得很快很快,你需要一雙好靴子保護你的腳。」
剛才被召集的人現在大半都已回來,其中有很多人眼睛都很利。
「這是喀巴沙。」他說:「我只有這一雙喀巴沙,就好像你只有一把魔眼。」
帳篷裡靜寂而黑暗,雖然他希望波娃能夠安慰他,但是他也瞭解她的心情,不管她是不是已經睡著,他都不願再打擾她。
唐麟的聲音冰冷:「這隊伍中能殺死他們五個人的並不多。」
「魔眼!」有人忍不住在問:「什麼是魔眼?」
駝子直到這時才開口:「貨物已經被人動過,而且有十幾包貨都已被人割開,想必是因為那個人先要看看這些貨是不是值得他動手。」
她忽然緊緊擁抱住小方。
「這是魔眼。」
唐麟道:「在兇手還未查出之前,我們暫時留在此處,誰也不准離開隊伍。」
小方忽然發現自己也開始在顫抖。
午夜。
什麼事都用不著再解釋,什麼話都不必再說。
他的手經常都垂在腰邊,只要手一動,腰上的軟劍就已毒蛇般刺出。
不是這柄劍的亮光,而是一種曖昧的、陰森的、捉摸不定、閃動不停的寒光。
「如果你們有這樣一把劍,你們殺人後會不會把它留下來?」
他忽然也嘆了口氣:「幸好班察巴那明天一定會回來了。」
可是這一次他連劍都沒有拔|出|來,對方的劍就已穿心而過。
兇手是誰?劍是誰的?
加答用衣袖在擦汗:「可是班察巴那不怕,班察巴那誰都不怕,班察巴那一回來,你就會像馬沙一樣死掉。」
小方坐下來,想掀起毛氈看看她,又怕將她驚醒,卻又偏偏忍不住伸出了手。
唐麟冷笑:「你抱著馬沙的屍體痛哭流涕時,你也看見他在那裡?」
每個人都在吃驚的看著他這種變化,他自己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
加答又接著說:  「我沒有穿過這雙喀巴沙,我的腳有臭汗,我不配穿,可是我本來也絕不會把它留給別人,可是我現在獻給你。」
他們以前也從未見過這柄劍。
「你現在雖然這麼說,可是將來呢?」
太長久的苦難,已使她對人生失去信心:「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你也會變的。」
小方也不禁鬆了口氣,他忽然發覺這駝子不但明理,和*圖*書而且好像一直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一直都在暗暗保護他。
「五個人?」小方脫口問。
小方雖然聽不懂「喀巴沙」三個字,卻猜得出加答說的就是這雙靴子。
本來已握緊兵刃的手又放鬆了。
「從今以後,只要我活著,就絕不會讓你再被人欺侮。」
加答不說話了。
他還在問:「你們看我幹什麼?」
他忽然轉過頭,用一雙滿佈血絲的眼睛盯著小方:「尤其是你,你暫時最好不要離開你的帳篷一步。」
這世界上如果有一個女人這麼樣對你,你會怎麼樣對待她?
唐麟用的是柄軟劍,平時皮帶般圍在腰上,他拔劍的速度也和他的暗器同樣快。
這次她是真的睡著了,睡得很熟。
「不是他,他不是。」
加答一直想說的。想說,又不敢說,現在才壯起膽子。
摸索著找到一張毛氈,他靜靜的躺了下去,只希望能夠很快睡著。
可是他們雖然能看得出發光的什麼,卻看不出它的形狀。
小方沒有回答。
唐麟的目光始終沒有正視小方:「現在我們雖然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我們一定能查出來,因為這隊伍中每個人的來歷我們都已調查得清楚。」
小方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
小方雖然不知道「喀巴沙」就是藏人所穿的靴子最華貴的一種,甚至在波斯都引以為貴,但卻看得出加答對這雙靴子的重視,甚至已將這雙靴子與那柄威懾江湖的名劍相提並論。
有些見聞比較廣的人已經看出來他是中了毒,卻還是想不到他只不過用手撿起一樣東西就會中毒,毒性竟發作得這麼快。
他剛撿起來,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已突然渙散。他的臉就已開始變色,變成一種曖昧的,陰森的死灰色,嘴角同時露出了一種詭秘而奇異的笑容。
唐麟道:「他們被殺,一定是因為有人想動我們這批貨。」
小方可嘆了口氣:「在兇手還沒有查出來之前,就算有人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他雖然不太瞭解藏人的民俗,不知道藏人最看重自己的一雙腳,如果你想從藏人的裝束上看出他們的貧富,最容易的方法就是看他們腳上穿的靴子,其貴賤的懸殊,絕不是外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小方仍然保持鎮靜。
這些日子來,他們遭遇到每件事都令他失望。神秘的劫案,不幸的災難,暴戾的死亡,彷彿總是在跟隨著他。
「為什麼?」
「不是什麼?」
他也相信這一組人的能力。如果附和*圖*書近有人走動,他們絕不會查不出來。
「這柄劍是我的,我的出手一向不慢,要殺唐麟也不難。」
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還有人是例外。
「你看得見?」
暴死的三個人雖然跟他全無關係,但是兔死狐悲,他心裡也難免覺得很不好受。
如果你能想像到這幾種眼光混合在一起時是種什麼樣的光芒,你才能想像到這柄劍的光芒。
「所以殺死孫亮他們的兇手,必定就是我們這隊伍裡的人,現在一定還留在隊伍裡。」
長夜將盡,帳篷裡已經有了朦朧的曙光。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
「因為班察巴那就要回來了。」加答說:「別人懷疑你,可是別人不敢動你,別人都怕你,怕你怕得要命。」
他說的是真心話。
她看得出他需要安慰,所以她就給了他。
這時距離孫亮的暴死已有四個時辰。小方已睡過一覺,別的人卻顯然沒有他幸運,每個人看來都很勞累疲倦。
這些事小方都不能解釋,所以他只有閉著嘴!
他說得極有自信,他派出去的每個人,在這方面都是專家,如果他們說這附近三十里中沒有人跡,誰也不會找出一個人來。
「為什麼?」小方當然要問:「我不會把魔眼獻給你,你為什麼要把這雙喀巴沙獻給我。」
駝子又在吩咐:「明天我們不走,誰也不能離開隊伍,三十五歲以下的男人,不管有沒有練過武,都要加入警衛。」
他已經死了,可是他自己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他只有一根腸子,一根從嘴巴通到底的腸子,看見了就是看見了,沒看見就是沒看見。
殺人的動機通常只有兩種——財、色。
一個男人無論在經歷過多麼可怕的事件之後,回來時能夠看見一個這麼樣的女人在等著他,心裡總會充滿柔情與安慰。
他有過女人,可是他從未到達過這麼美的境界。
「這柄劍的名字就叫做魔眼,是當今天下最鋒利的七柄劍之一。」
駝子獨眼中的光芒忽然收縮,變得像是一根針,一根刺,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就是方偉?」
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些人的暴死,跟他多少總有點關係。
小方道:「我就是。」
她非但不敢反抗,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所以她才會對他做那種事,她終於向他說出了她的苦衷。
駝子輕撫劍鋒,獨眼中也有光芒閃動。
「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變,你一定要相信。」
「唐麟雖然是蜀中唐門的旁支子弟,卻是唐家可www.hetubook.com.com以數得出的幾位高手之一,他的出手不但快而準,而且還練過峨眉的仙猿劍。」
駝子拔出了屍身上的劍,劍鋒上沒有留下一滴血,明亮如秋水般的劍鋒上,只有一點瑕疵,看來就像是一隻眼睛。
他甚至想到了卜鷹。
波娃光滑柔軟的身子已貼近他,他不但能感覺到她的溫暖,也能感覺到她一直在不停的顫抖,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悲傷。
名劍就像是寶玉,本來是不應該有瑕疵的。
其中難免有人想撿起一枚來看看,看清楚些。
「班察巴那要來了,你一定要快走、快走。」
駝子立刻問:「怎麼會不在你手裡?在誰的手裡?」
一劍穿心而過。
這些事都是在他來到後才發生的,無論誰都難免要對他懷疑。
「誰是你的姐姐?」小方忍不住問:「難道那個惡毒的女人就是你姐姐?」
「我相信。」她的臉貼著他的臉,臉上已有冰涼的淚珠:「我相信!」
發出這種閃光的,是十三枚花芒般的鐵器。
「我跟他,他跟我,就好像一個人跟一個人的影子,一直在一起。」
這一劍實在太狠、太快!
沒有人會做這種事,就算是第一次殺人的生手,也不會如此疏忽愚蠢大意。
這句話說出,每個人的瞳孔都已收縮,心跳都已加快,掌心都已沁出冷汗。
「我們已分批出去搜查過,附近三十里之內,絕無人跡。」
唐麟道:「他們五個人的來歷不同,武功門戶也不同,更沒有同時與人結仇,所以他們的死,絕對不是仇殺。」
他嘆了口氣:「這柄劍我得來並不容易,我絕不會把它留給別人的,不管那個人是死是活都一樣。」
唐麟已經死了,等他們趕回那帳篷時,唐麟已經死了。
可是這隊伍中每個人彼此都很熟悉,別的人要混進來,好像也絕無可能。
雪亮的劍,亮得就像是眼睛。
他不但知道這種暗器的可怕,也知道這柄劍的來歷。
唐麟也已不再掩飾這一點:「你最好現在就回到你的帳篷裡去。」
唐麟用一隻青筋已暴出的手揉了揉他那雙發紅的眼睛。
他緊緊擁抱著她。
帳篷裡依舊燈火通明。
波娃的身子忽然也開始發抖,看來甚至比加答更害怕。
「是五個人。」唐麟冷冷道:「你睡覺的時候,又死了兩個,你一定睡得很熟,所以連他們死前的慘呼都沒有聽見。」
「是。」
「你知道不知道聖母峰下第一位勇士是誰?你有沒有聽說過五花箭神?」波娃的聲音https://m.hetubook.com.com都已嘶啞:「班察巴那就是五花箭神。」
可是殺人一定有原因,有動機。
長夜仍未過去。
他們彼此瞭解,都知道這隊伍中的人誰也使不出如此犀利迅急的劍法來。
「我為什麼要走?」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輕輕的說:「她是我的姐姐。」
小方走得最快,因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可以給他安慰。
小方回到他的帳篷時,不但疲倦,而且沮喪。
「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我不是瞎子,他殺了人,我看得見。」
他倒下時臉色已發黑,死黑,可是那種詭異的笑容卻還留在他臉上。
每個人都走了。
他沒有睡著。
「絕對值得。」
冥冥中彷彿已有種邪惡的力量,將他和這些不祥的事聯結在一起。
「這柄劍是不是已經落入一個姓方的年輕劍客手裡。」
不管她自己的心情怎麼樣,只要她能夠給他的,用不著他要求,她也會給他。
就在這時候,加答忽然像一隻地鼠般溜進了他的帳篷,手裡提著雙式樣奇特,手工精緻的小牛皮靴。
只可惜他說得遲了些,已經有人撿起了一枚。
「這批貨一個人雖然搬不走,但是他如果能將我們一個個全都暗殺,貨就是他的了!」
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是殺死唐麟的兇手,卻又不太可能。
這柄劍卻是例外,這一點瑕疵反而更增加了這柄劍的可怕與神秘。
這次他沒有睡著,這次他聽得很清楚,慘呼聲就是從他剛才離開的那帳篷中傳出來的,而且就是唐麟的聲音。
波娃居然開口說話了,可是這句話卻說得很奇怪。
別的人卻已全身發冷,從鼻尖一直冷到心裡,從心裡一直冷到足底。
他沒有說完這句話,波娃已忽然驚醒,忽然從毛氈裡鑽出來,吃驚的看著他:「你剛才說了四個字,你在說什麼?」
唐麟的眼中佈滿血絲,神情卻還是很鎮靜。
帳篷裡立刻充滿殺氣!
一擊致命,一刺穿心的那柄劍,依舊留在唐麟的屍體上。
初戀的少女的夢眼,黑夜中等著捕鼠的貓眼,飢餓時等著擇人而噬的虎眼,準備攫雞時的鷹眼,噩夢中的鬼眼。
在這片幾乎完全沒有掩護物的空曠沙漠上,無論誰想要偷偷的侵入這帳篷,殺了人後再偷偷的溜走,都是不可能的。
他的聲音已因恐懼而發抖;像他這樣的戰士,為什麼會對一個人如此害怕?
小方卻像是沒有看見,淡淡的接著道:「只不過這次要真是我殺了唐麟,我為什麼要將這柄劍留下來?難道我是個瘋子?難道我生和*圖*書怕別人不知道是我殺了他?」
最大的一個帳篷裡燈火通明,唐麟已將他這一組所有的人都召集到這裡來,小方也不例外。
波娃輕輕點頭:「我從小就是跟著她的,她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小方還是無話可說。
「你從來不反抗?」
只有幾個人知道他撿起的這樣東西,就是蜀中唐門威震天下,令天下英雄豪傑聞名喪膽的毒藥暗器。
心跳得飛快,有幾隻帶著冷汗的手,已經悄悄的握起兵刃。
他剛走入他的帳篷,剛看見蜷伏在毛氈中的波娃,就聽見一聲慘呼。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我的意思你們一定完全都明白。」他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小方剛準備走,想不到居然有人替他說話了。
地上也閃著光。
小方忽然覺得心裡的沮喪和苦悶都已像輕煙般散去,世上已不再有什麼能值得他煩惱的事了。
「如果是你,你認為是否值得?」
他的神色看來緊張而慎重,他忽然跪下來,用雙手將這雙皮靴獻給小方。
小方不再說話,也無話可說。
「我想你一定也聽說過這柄劍的來歷。」
「這個姓方的人是不是叫方偉?」
除非兇手已混入了這隊伍,而且完全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班察巴那。」小方道:「我正想問我的朋友,班察巴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柄雪亮的劍,從他的前胸刺入,後背穿出。
他們互相接納時,已不僅是情慾的發洩,情慾已昇華,他從未想到這種事也會變得這麼美。
小方又忍不住要問:「班察巴那,他……」
駝子居然也沒有追問,只告訴他:「在兇手還沒有查出來之前,你還是不能離開,這柄劍你也不能帶走。」
小方苦笑,道:「我已經有兩三天沒有看到這柄劍了,你應該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這柄劍並不在我手裡。」
小方就是唯一的例外。
「是。」
他也想查出兇手是誰。
駝子忽然轉過頭,盯著小方。
「我聽說過。」小方承認。
駝子又道:「但是兇手也絕不會是我們這隊伍中的人,這裡沒有人能一次殺死唐麟,也沒有人能從你手中奪去這柄劍。」
他的目光已從小方臉上轉開,從他屬下的臉上慢慢的掃視過去。
這句話只有七個字,說出了這七個字,他的臉就已完全扭曲變形,他的人就好像一個忽然被抽空了的軀殼,忽然萎縮,倒下。
等到一切都過去後,他心裡仍然充滿了甜蜜與溫馨。
駝子忽然大喝:「不能碰,碰不得。」
他好像還覺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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