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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氣嚴霜

作者:古龍 上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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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飛騎斬殺

第十五章 飛騎斬殺

「區區看來像是剛殺過人麼?閣下倒會說笑。」
移時,他逐漸清醒過來,遂將曹士沅屍體移到屋前,用兵刃挖成一個長坑埋葬下去。
「聲音從隔鄰房間傳出,咱們過去瞧瞧。」
趙子原忖道:
「區區要向你們打聽一件事——」
格外惹眼的是兩人肩上各自扛著兩口奇形怪狀的黑色大木箱,這一來趙子原不禁多瞧了兩眼。
「施主可是姓趙?」
「鮑照蕪城賦固是千古絕文,便是兄臺對文中之情領悟深刻,吟頌一如身歷其境,弟甚傾之。」
趙子原又急又怒,道:
天色向晚,趙子原已足足在茅屋呆了半天之久,他自忖不可再磋留下去,遂辨了辨方向,一直向西行去。
武嘯秋一聞此言,身子陡地顫一大顫,他戟指指著「司馬道元」沉聲一字一語地道:
「秋寒依依風過河,英雄斷劍翠湖波。」
禿子瞪了趙子原一眼,悻悻道:
「奇怪,我心頭始終惴惴不安,難道那黑木箱中藏有什麼神秘驚人的物事麼……」
「有勞趙兄關懷了,那水泊綠屋的殘肢人不是曾說小弟身中馬蘭之毒的金針,只有四十八個時辰好活麼?哈哈,也許是我大限未至,閻王老爺可還沒預備將小弟這條命取走——」趙子原詫然道:「怎麼?殘肢人恐嚇之言是虛?」顧遷武搖頭道:
「兄弟你出汗了?」
趙子原道:
「少年人你這指力只學到五成火候,還不到殺人於無形之間的地步……」
顧遷武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人躡足步出,那「噓」「噓」怪響仍然不絕於耳,不時有淒厲的慘呼夾雜其間,帶著幾分神秘,幾分恐怖,顧、趙二人神經不知不覺已是緊張起來——
「敢問尊駕大名?」
趙子原道:
「既是如此,敢問有何貴幹?」
「那中年文士年齡不高,卻口口聲聲以老前輩自居,說話間動輒流露出老氣橫秋之狀,顧兄所碰到之人,其舉止言語是否與小弟所形容的相同?」
對方武功之高,的確大出趙子原意中所料,他吃驚之餘,急忙蹬步倒退,同時伸手就拏。
「趙兄,是你來了麼?」
「也罷,就依此行事便了,天又黑了,咱們將盡快趕路。」
夜色籠罩下的廣靈寺,顯得異樣的冷森寧謐,趙子原在寺外來回躑躅了兩圈,方始上前敲門。
他暗暗對「海老」起了戒心,表面上仍裝做陽陽如常道:
趙子原目送黃衣老僧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呆,良久始道:
黃衣老僧喧了聲佛號道:
慘呼過後,接著又傳來一陣「噓」「噓」怪響,像是獸類更有些像人類在極端痛苦中掙扎,聲音淒厲已極,令人聞聽之下,汗毛倒豎,凜然生寒!
「冊子我翻過不知有多少遍了,裏面什麼也沒有,怪哉,姓武的要它作何用處?」
武嘯秋壓低嗓子道:
這一忽裏,陡聞遠方道上傳來一陣「得」「得」蹄聲,烘兔、煖兔瞿然一凜,齊然撤回掌力,煖兔叫道:
「近幾日來,沿線風聲可真高得緊哩,煖兔,你可知道一些端倪?」
「顧遷武顧兄不是約我於今夜到鎮北廣靈寺會面麼?時候將到,我不如直接趕去赴約便了。」
趙子原忖道:
話至中途,陡聞一聲淒厲的慘呼傳入耳膜,忙住口不語。
「若非海老在旁,小子你今日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中年文士!?……敢情就是他?……」
倏忽裏,袖風已然壓體,在強勁之中夾著一種兵刃刺膚的劇痛,趙子原大驚之下,慌忙倒轉,身形繼之向左一閃。
「兩位回過頭來瞧瞧,是誰來了?」
「司馬道元」拱手還禮,道:
「小施主你走過來一些。」
趙子原只聽得信疑參半,一瞧顧遷武滿臉誠摯,一本正經的說著,卻又不能不予置信,道:
趙子原疾行如飛,忽聞後面有人說話聲音,足步自然而然地放緩下來,下意識回目一瞥,後面的道上出現了兩條人影,但覺兩人的身影都極為眼生,遂沒有多加注意,邁著步子繼續趕路。
「只不知顧兄在堡中遇見的高人是誰?」
「颼」一響,勁風呼嘯自趙子原胸腹側部掃過,那一發一避真是間不容髮,趙子原驚魂甫定,正要開口說話,黃衣僧忽地一步踏前,右掌暴伸,猛向趙子原脅肘五大穴道拿去。
「施主少安毋躁,老衲……」
「木箱裏裝的無非是老夫的一些零碎家當,小哥要瞧瞧自然可以,但如此一來又要耽擱工夫,老夫此去還要趕一段長路,卻不能再磨菇下去了,小哥,咱們便此別過……」
趙子原經他一言提醒,苦笑道:
言訖,一擊掌,不一刻自內殿緩緩步出一個小沙彌。
趙子原道:
急切間他左肘橫裡一擋hetubook.com.com,內力陡發。
迨飛塵消散,騎影漸沒,蹄音不聞,那躺臥地上、胸前猶自汩汩流著鮮血的趙子原倏地一躍而起——他竟然沒有在麥十字槍的「飛騎斬殺」下喪命!
「晚輩這位朋友叫趙子原,事先業已向你提過,一夢大師你怎麼啦?」
那兩人邊行邊談,趙子原所走的小徑因為地勢較低,是以不虞被對方發覺,那右邊一人繼續道:
「黃綾小冊?……不要就是這本冊子吧?……」
「大師?你……你……」
那胖「海老」沖著黃衣老僧道:
「嘿,老夫這『飛騎斬殺』從來都是一槍得手,對付你自然也沒有例外,嘿嘿,僅僅一槍就足夠要你的命了!」
「這位大師是何許人?揣摩情形他顯然對我有點誤會。」
「趙兄,你——你也中了馬蘭之毒?……」
「不妨,那箱中之物……」
黃衣老僧道:
他足步才停,那黃衣老僧驀然一揚大袖,勁風隨之發出,閃電也似地向趙子原捲湧而去!
那兩人前行的速度甚是迅疾,瞬息便已趕上趙子原,隱約聽到兩人交談,其中一個低沉的嗓子道:
「中原武林麼?我們儘管找內線籌商對付之法,還有那秋一飛……」
煖兔雙目連轉,道:
「無緣無故麥炘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是不是我在麥府樹幹上插令箭那碼事被他察覺了?但就只為了這個理由,似乎也不至於使他生出殺心啊,難道說其中還有什麼陰謀不成?」
他欲言又止,那右邊一人道:
那黑色木箱被扛在兩人肩上顯出沉甸甸地,不知裏面裝的什麼物事,一種天生的敏銳感覺,使得趙子原暗暗起了戒心。
趙子原暗自好笑,心道此人之言雖則聳人聽聞,但脾氣卻暴躁得如同稚齡幼兒,倒不知是何門路?
右邊一人不耐道:
「和尚你到底答不答應,只要你說個『不』字,咱哥兒拍拍手立刻就走,只是,嘿嘿,往後這座廣靈寺只怕就不安不寧了……!」
顧遷武道:
「老夫這位朋友玩世不恭,雖然滿口曰殺,其實完全是一派胡語,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小哥兒若無他事,老夫要走了。」
說著也不顧趙子原有何反應,即行轉身離去。
趙子原黯然點一點頭,眼望「司馬道元」一步步走到門前,開門走出屋去,此際他腦中竟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對適才發生的一連串變故,居然無法思索其中緣由。
霎時之間兩人神色大變,右邊一人冷笑道:
白袍人道:
顧遷武正容道:
那馬上之人正是才從甄定遠劍下逃生不久的金翎十字槍麥炘,此際他縱馬飛奔,手上執著長達七尺的成名兵刃十字槍,臉上殺氣森然,趙子原見他神情可怕,不由微微一愣。
「『海老』與禿子住進隔鄰的房間去了,想不到住持和尚會應允他倆在寺內落宿……」
顧遷武無意一瞥趙子原臉容,發現他肌膚隱隱泛出紫黑之色,並有紅色斑點交穿其間,駭訝之餘失聲道:
「話可不是這麼說法,煖兔你既無法洞悉箇中利害,我也懶得和你多談了……」
趙子原聽到「土蠻」兩個字,心中驚疑更甚了,有明中葉以後,土蠻一直是本朝最大的外患,隆慶元年,並曾一度飛渡長城,由薊州轉掠盧龍,京畿為之震撼,萬曆年間,土蠻勢力更為猖獗,邊地笈笈可危,而眼下竟有兩個土蠻可汗的部屬在中土出現,自是難怪趙子原大為所驚了。
「小輩無知,你怎能與他一般見識?」
「小兄弟胸前衣襟鮮血斑斑,想是剛剛行兇殺過人是罷?」
「不,不,和尚你不要隨便動手,咱們自己來——」
「黃綾小冊既非在曹前輩身上,然則他一命死得豈不冤枉極了!」
趙子原率先晃身步到鄰房之前,哈腰自門隙窺望進去,觸目見到室中擺著四口黑色大木箱!
那禿子將肩上兩口黑色木箱置於地上,伸手就要去揭箱蓋,側立一旁的高大胖子適時出聲道:
「死者乃是從前太昭堡主趙飛星的下屬,名叫曹士沅,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被殺?」
趙子原默默忖道:
「好罷,老衲將盡可能予施主以方便,且請稍候。」
「在來路上小可與他們兩人朝過面,小可連他倆身分都不清楚,那裏談得上朋友。」
趙子原一字一字道:
趙子原道:
黃衣僧沉聲道:
「久聞張居正乃是當朝孤忠耿耿的一位宰相,正因為他在朝中能綜覈名實,籌飭職守,四夷才不敢覷窺,而且我朝邊將也惟有張首輔在上始能駕馭,聽這兩個蠻子的口氣,莫非土蠻欲謀不利於張首輔?」
趙子原一愣,抱拳道:
「老衲是太性急莽撞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望施主寬恕。」
趙子原道:「大師有什麼事麼?」黃衣老僧正色低聲道:
那兩個韃子聞聲不約而同回轉身子,見到前面立著一個陌生的少年,不覺怔了一怔。
趙子原滿腹疑念,想道:
「白楊早落,寒草前衰。凌凌霜氣,簌簌風威。孤蓬自振,驚沙自飛。灌莽杳而無際,叢薄紛其相依……」
一揮手,帶同謝朝星轉身推門而去。
「你也甭患得患失了,依我的話行事保管沒錯……」
黃衣老僧一夢側頭想了半天,猛然鬆開拿扣對方肘脈的掌指,道:
煖兔、烘兔分自右圍抄而前,四掌齊出,趙子原心知處身生死一線上,已沒有遲疑的餘地,他一咬牙根,雙掌運足功力推了出去。
趙子原暗暗納悶,猜不出黃衣老僧悶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他仍然依照對方吩咐,舉步上前。
「這是咱們第三次見面了,上一次記得是在十字槍麥炘的府上,當時閣下一現,便驚走了眾人皆懼的甄定遠,與今日這個局面完全沒有兩樣,瞧來閣下的能耐著實不小。」
顧遷武聽罷始末,晶瞳裏忽然露出異采,道:
「大師何爾以武相加?」
「司馬道元」思索一會,伸手入懷徐徐拘出一本黃綾皮的線裝小冊,在趙子原面前揚了揚,道:
將要錯身之際,那馬兒希聿聿長嘶一聲,突地朝趙子原立身之處斜縱而至,麥炘厲喝道:
再看「司馬道元」雙足亦自陷入地下達二寸之深,武嘯秋腦際思潮電轉,猛然脫口呼道:
黃衣老僧道:
兩人越過趙子原後,那矮小的禿子忽然駐足回過頭來,雙目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趙子原。
語聲陡然中斷,敢情那人業已發覺道上除了他們之外,前面不遠處還有一個陌生的行人。
「司馬道元」哈哈一笑,道:
趙子原電目一瞥馬上騎士而容,脫口叫道:
黃衣老僧正欲開口回答,突聞寺前亮起一陣異響,一前一後走來兩人。
左邊的「煖兔」道:
趙子原一愕,脫口道:
他尋思一下,問道:
趙子原懷著一顆忐忑之心,隨著小沙彌之後,走過大殿,隱約聽見那禿子在後邊怒聲道:
「大師行個方便,咱們趕路錯過宿頭,可否權借貴寺落腳?」
「幸會。」說著,拱手朝白袍人「司馬道元」揖了一揖。
趙子原心念一動,暗忖:
他一壁走著,一壁胡思亂想,搖搖頭低聲又道:
右邊那人低聲道: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難道大師連此等小事也不肯答應麼?」
顧遷武道:
那煖兔朝趙子原打量兩眼,沉道:
那「海老」及禿子扛著沉甸甸的木箱,揚長而去,趙子原尋思良久都沒有頭緒,再次抬頭時,對方業已走得不見蹤影。
趙子原正自瞠目,顧遷武已伸手從袋中取出兩顆狀似蓮子的黑色藥丸,在昏黃色燭光下閃閃生光,說道:
那「海老」朝趙子原道:
心念既定,遂不再逗留,辨了辨方向,立即展開身形,直奔而去。
「不瞞兄臺,小弟體內的毒素已經解去。」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為曹士沅感到難過。
只聽煖兔低呼道:
趙子原呆了一呆,道:
只見兩人肩上依舊扛著那四口黑色木箱,趙子原隱隱有一種預感,那箱內的物事必然十分古怪,但是那物事究竟是什麼,他亦無法捉摸推斷出來。
「小可正是趙子原,大師怎生知曉?」
「只怪小子你命星不好,不明不白被老夫擊殺於此,到鬼門關後也只好權充一名枉死鬼了。嘿!嘿!」
「然則可汗預備怎樣除去他眼中之釘?」
那禿子暴躁的聲音道:
他自然而然地將腳步放輕下來,待得前面那個人走近,趙子原始瞧見他倆身上裝束有異,胸口不由一震,暗忖:
「小子你不相信麼?」
「難不成此地還有第三者在?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小弟在堡裏被迫服下毒丸,往後只有永遠受制於人了。」
黃衣老僧沉吟不答,雙目精光陡然暴射,長久注視在趙子原面上不放,彷若欲瞧穿他心中所想似的。
「瞧這兩人的衣著裝束,絕非中土人士,難道他們也是來自長城以外?……」
「老禿出言無狀,還望大師包涵。」
「山不轉路轉,你我將來總有再度碰頭的日子!」
顧遷武奇道:「正是如此,趙兄莫非認識這位高人?」
趙子原微微一笑,道:
「施主你到底是什麼來路?你姓謝是也不是?」
「小子你方才就躲在土堆下面是吧?咱們所說的話你聽到了?」
「有人來了,快走!」
吟到此地,倏地一抬頭道:
「小弟在太昭堡裏也遇見了這個人,蒙他傳授一套輕功身法和_圖_書,後來曾在無意中使出,被甄定遠指稱是靈武四爵中太乙爵的太乙迷蹤步!」
當下將近幾日來之經歷原原本本道出,想起自己一生一世將為人奴僕,任人驅遣宰割,不覺意態消沉。
「等到汗水出盡,便是毒解之時,趙兄你無妨回到鎮上客棧去,裝作毒素未解,隨殘肢人到水泊綠屋探察……」
右邊那人壓低聲音在煖兔耳旁說了幾句話,因雙方距離甚遠,那人話聲又十分含糊,趙子原連一字也沒有聽見。
「聽說,可汗已在盤山驛集結重兵,一等張居正死去,便渡過大凌河攻擊遼左,到時中原盡在咱們土蠻囊中了!」
「小哥兒可否請先解釋,為何要躲在裏面?」
「非但出了一身大汗,抑且灼熱得難以忍受,那解藥當真有效麼?」
趙子原「嗯」了一聲,無暇考慮到顧遷武與眼前這黃衣老僧有什麼因緣關係?他為何又約自己到廣靈寺來會面?小沙彌伸手虛引道:「這邊請——」
「那日中年文士所贈的馬蘭毒解藥,我身邊還剩有兩顆,想不到會派上用場,趙兄請將嘴張開。」
黃衣老僧長眉一軒,道:
趙子原低呼道:
「原來——原來是你?!……」
「放心,趙兄之毒並非無救,讓你我也與那姓甄的和殘肢人鬥一鬥——」
「海老」截口道:
「除開你們兩位外,土蠻可汗另外還派了多少人潛進中土來興風作浪?」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道:
黃衣老僧沉吟不決,道:「這個……」「海老」加上一句道:
麥炘勒住韁轡,視線從趙子原身上掃過,嘴角忽然浮起一絲陰惻惻的笑容,自語道:
謝朝星吶吶了好陣子,卻是一句話也出不了口。
忖猶未罷,那黃衣老僧已從隔鄰繞到顧遷武這個房間來,顧、趙二人連忙起身相迎。
「買僱職業劍手?……嘿嘿,此計大妙!此計大妙……」
兩名韃子相互使了個眼色,那煖兔道:
趙了原驚呼道:
他臉上陰笑未退,續道:
「奇事……奇事……」
黃衣老僧稽首道:
「小哥敢是對箱中之物發生了興趣?」
那禿子脾氣最躁,按捺不住道:
「那四口黑木箱是怎麼回事?」
黃衣老僧道:「依此說,小施主不知曉他們是誰了?」趙子原道:
「一夢是先父生前老友之一,前兩日我決定離開太昭堡,卻被甄堡主屬下銀衣隊窮追不捨,只好暫時到一夢住持的廣靈寺來避一避風頭,適巧昨日在逃亡途中與趙兄碰頭,遂約你到此地會面。」
「打聽什麼?」
轟然一震過後,一股強力飆風四下撞散,蹬,蹬,蹬,趙子原被那勁內力一帶,立足不穩踉蹌倒退數步。
趙子原猛搖其首道:
「這就是老子的答覆!」
趙子原情知對方已聽到了自己一時大意所發出的聲響,只好站將起來,走出藏身之處。
黃衣老僧想了想,道:
右道那人冷笑道:
槍尖過處,血光飛濺,趙子原仰面翻倒於地!
「這兩人分明走在我的前面,為什麼我耽擱了一段時間,還會比他們先到,難不成他倆在路上曾經折到另一條岔路上去過?」
「放心,咱們哥們你就信賴不過?」
趙子原重重地點一點頭,道:
「和尚你把那小子安頓妥了,留下咱們呢?」
趙子原服了藥丸,果然覺得中氣流暢,片刻後復覺全身燠熱難當,大汗淋漓而出。
「海老,此番你我眼巴巴從西南趕來,若仍一無所獲,那才叫笑掉人家的大牙哩。」
趙子原道:
趙子原霍然一驚,心想從黃衣老僧目中所露神光而瞧,對方功力之高分明已到了韜光養晦的地步,此等荒僻所在,何來如此身負絕代功力的高僧?
「此事說來話長,容俟日後再與趙兄細說。」
黃衣老僧的聲音道:
「老衲必須問明一句:與你先後一道同來那一胖一禿的兩位施主,可是小施主的朋友?」
「它……它怎會在你的身上?」
趙子原緩緩道:
趙子原俯首自顧,見自己胸前衣袂已被鮮血染成一片赭紅,他忍痛自懷中掏出創藥敷上,繼續趕路。
「你是呼喚咱們麼?」
「老禿,你又沉不住氣了!」
「老子就是不明白,咱可汗何以對一個糟老頭如此忌憚,非要將他除去不行?張居正雖然貴為明廷首輔,但一旦大明江山落在本族手中,堂堂首輔還不是成為咱們階下之囚?」
下面的話,這時已聽不分明了。
「司馬道元」岔開話題道:
「難怪當時趙兄行色那樣匆遽,但趙兄既為太昭堡銀衣隊總領,何以又決定離開那裏?」
顧遷武道:
「就等張居正一死,嘿嘿,兵事便可以發動了。」
趙子原揮汗如雨,道:
「但是小可www.hetubook.com.com此來並非……」
那烘兔冷笑一聲,道:
他心中狂跳,不知不覺腳底碰著木箱,弄出了一點聲響,那「司馬道元」霍地回過身子,道:「木箱後面的朋友請出來吧?」
再行舉步時,忽然他耳際傳來一陣急促的足步之聲,放眼望去,只見小徑端有兩條人影正迅速地朝這邊移動。
「姓趙的小子!看槍——」
「閣下也識得此人麼?曹前輩可能為了一本黃綾小冊而招致殺身之禍……」
顧遷武欲言又止道:
趙子原頷首道謝,小沙彌轉身離去。房裏傳出一道熟稔的語聲:
「沒錯,是聽到了,你待怎地?」
「小子,咱們又逢上了。」
趙子原推門進去,觸目瞧見顧遷武坐在靠牆一張檀木椅上,手上捧著一卷書正在展讀,他神色悠然地朗吟著:
趙子原下意識將視線從四口黑色大木箱收回,暗忖:
「海老」面色微變,瞬即恢復如常,道:
「咽下,快些咽下!」
趙子原瞧瞧衣衫上沾染的點點鮮血,長吁一口氣。這時夜幕已完全籠罩下來,月兒穿過流雲,地面平鋪著銀色蕩漾的光輝。
「這是個天大秘密,說了你絕不可張揚出去——」
小沙彌引著趙子原穿越廊道,前面便是一座院落,右邊座落著五幢禪室,小沙彌一逕走到最後一間駐足,道:
「要不要老衲幫忙,把這四口黑木箱提進房裏。」禿子急促的聲音道:
黃衣老僧擺手打斷道:
那兩人雙目一瞥,也自瞧見了趙子原,雙方均為之發愣,那禿子擠了擠眼,高聲道:
「這倒不見得,小弟在太昭堡裏就碰到了一位高人,他第一眼瞧見小弟臉上隱隱泛出紫黑顏色,就推斷我是中了馬蘭之毒,遂讓我服下了兩顆像蓮子一樣的藥丸,呵,那丸藥可叫神效得緊,服後一連出了三次熱汗,體內所有的毒素登時化解了去,哈哈,小弟豈非命不該絕麼?」
眼望兩人即將去遠,當下只覺一股古怪衝動直冒而上,他一步躍將出來,沖著他倆背影喊道:
他雙目中精光陡射,未待將話說完,左掌猛地向外一弓,有似出洞猛虎,望準趙子原一斫而下。
趙子原又是一愣,方欲開口回話,旁立的顧遷武已搶著道:
那黃衣老僧打斷道:
他仰首眺望秋夜的星月,默默地道:
趙子原期艾道:
趙子原道:
那右邊一人道:
禿子沉哼不語,「海老」連忙朝他打了個眼色,道:
顧遷武壓低嗓子道:
趙子原舉目一望,心中震一大震,來者一禿一胖,正是方才在道上碰見的「海老」及禿子。
「但馬蘭之毒,不是只有殘肢人才有解藥可解嗎?」
趙子原心頭一大震,脫口低呼道:
那煖兔道:
雙方並肩而過時,趙子原凝目打量兩人,只見右邊的是一個身材雍腫、滿臉肥肉的胖子,另一個身量較為瘦小,卻是個牛山濯濯的禿子,面上五官歪曲,尊容尤其令人不敢領教。
黃衣老僧道:
「司馬道元」不答,只是喃喃自語道:
「也許趙兄和我相同,亦有難言之隱,我又何必強人之所難呢。」
居頃,廟內足音跫然,「吱呀」一聲,大門徐徐開啟,一名身著黃色袈裟的年老僧人當門而立。趙子原沖著老僧一拱手,道:「請問大師……」
「不可一世的武嘯秋,居然會被兩句不知所云的詩詞驚走,這是怎麼一回事?……」
語訖,兩人相繼縱身而起,一前一後落荒逸去,速度驚人,霎時便杳然不見蹤影。
「司馬道元」道:
道上,他忍不住心中疑雲洶湧,暗暗地想道:
趙子原對那四口黑色木箱充滿了好奇之念,見那禿子本已準備將箱蓋揭開,卻因胖海老一句話而罷手,不禁感到失望。
足步聲音亮起,還有搬動木箱的聲響交穿其間。
趙子原早經料到對方有如此一著,烘兔一掌才出,他雙足微錯,身形立刻移向右側。
趙子原暗想:
「這小子不知天高厚,海老你不以為應該給他一點教訓?」
趙子原雖然萬般不敢相信,只是聽他說得肯定,私心覺得未始沒有一線生機,乃依言張口,顧遷武屈指一彈,兩粒黑丸直射出去,趙子原下意識用口一拉,驟覺唇間一陣清香。
詎料烘兔一掌猶未擊實,在半空陡然硬生生移了個方向,如影隨形向趙子原小腹要害,只聞「嗚」然一聲銳響,他掌勢之勁居然裂起一陣冗長的尖嘯,趙子原身子猶在五步之外,然掌緣真氣已風湧襲到!
「嘿嘿,烘兔你說咱們該怎麼辦?人十可在等著答覆咧。」
「說來道去你是不肯相信,哼哼,老子與你瞧瞧一樣物事,也讓你這井底之蛙開一開眼界。」
趙子原錯愕道:
「戒塵,你領這位趙施主到偏hetubook.com•com殿內房安頓去——」
兩人來得更近了,但聞右首一人道:
麥炘喃喃自語著,一夾馬腹,如飛馳去。
拱手間掌心有意無意向外一翻,兩人身軀同時晃了晃,「蹬」一聲,武嘯秋仰身退開半步。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
「殺人又不是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又何必急於否認?像咱老禿,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若一天沒有殺人,便覺得手癢難禁。」
顧遷武驚異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訥訥道:
「和尚你甭囉嗦了,去,去,夜半無事莫要來打擾咱們。」
「閣下有何見教?」那禿子視線依然停留在趙子原身上,道:
趙子原大為錯愕,無法明白那兩名韃子何以會倉促退走?正自思慮間,背後蹄聲已然大作,回頭望去,一人一騎飛馳而來,只一眨眼工夫已到了趙子原身後。
顧遷武道:
「長話短說,小可是不期來至此地,適值姓武的殺人後去而復返,我明白自己絕非他的對手,所以便躲將起來。」
「就說閣下一天殺害一條人命吧,縱然有這份能耐,便是累也得活活累死。」
「老夫複姓司馬,草字道元,想來閣下必不陌生。」
趙子原只瞧得心驚不已,暗道:
「那禿子性子粗暴,喜怒泛於形表,似乎沒有多少心機,但『海老』可不簡單了,看來他要比禿子來得深沉陰險得多。」
禿子聞聲停下手來,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豈猶區區例外,閣下可否將箱蓋揭開一觀——」
趙子原詫訝更甚,道:
左首行走的「煖兔」道:
「司馬道元」望了僵臥的曹士沅一眼,道:
一會那禿子開了口:
「麥十字槍!麥前輩!」
「那人一身文士裝束,中旬年紀,卻不肯以姓名見示。」
「趙兄你瞧這句如何?『灌莽杳而無際,叢薄紛其相依。』寥寥幾字便將塞野蒼茫、大漠無垠的蕭瑟景象勾繪出來,適令人有如置身胡風邊月之中,發孤旅落寞之情……」
煖兔道:
白袍人冷冷道:
顧遷武急道:
趙子原心頭疑雲重重,亟欲啟開箱蓋一觀究竟,只是對方既然婉詞予以拒絕,自己當然沒有堅持的理由,何況對方兩人深淺難測,自己更不能魯莽行事,當下只有側身道旁,讓他倆通過。
手上十字槍一吞一吐,直指趙子原心口,趙子原做夢也想不到對方會向自己突下煞手,眼看槍口即將戳至,本能裏他大吼一聲,雙臂貫足真力,一上一下斜擊出去,一面移身左躍。
「現在只剩下中原武林的問題了,這是最不容忽視的一個問題。」
「顧施主就在這房裏,貴客請進。」
「這位小兄弟請了。」
他身手之疾,直令人不敢置信,趙子原欲避不及,只覺肘下一麻,被黃衣僧五指牢牢扣住!
他無端覺得一股透骨涼心的寒意自背脊升起,迅速襲擊全身,彷彿那木箱上黑烏烏的顏色透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氣氛。
「山野陋寺可沒有上房供來客居住,兩位施主只有在這個小房間裏委屈一夜了。」
武嘯秋臉色一變,道:
那禿子暴跳如雷道:
黃衣老僧道:
「方才若非我見機得早,在對方十字槍觸著肌膚時,立即藉勢躺下去裝死,而麥炘又自信十分,未曾下馬仔細察看,否則我只怕不能如此輕易將他擺脫了……」
「正是,大師緣何要追究這個?」
那煖兔道:
「不必客氣。」
遂一笑置之,將話題扯到旁的地方去。
趙子原微笑不語,那禿子一睜怪目,道:
那禿子道:
正自訥訥間,忽聞隔鄰房門吱地一響,似乎被人打了開來,耳裏傳進那黃衣老僧蒼勁的聲音:
麥炘畢生功力盡集於十字槍上,這「飛騎斬殺」乃是他生平有數絕技之一,焉容敵手輕易逃出槍下,但見他長槍平舒,未見如何作勢,倏然自趙子原雙臂對勢中一挑而出——
那胖子「海老」道:
他正貫注全身應付烘兔的出擊,倏覺身後衣袂飄飄,嘯聲大作,趙子原看都不看便可推斷出另一名煖兔在自己身後抽冷子來個前後夾襲,那掌力之強,似乎更在烘兔之上——
「如此,老衲告退了。」
趙子原昂然道:
顧遷武聽他一語道出賦文之名,顯見學識見聞之廣,不禁也暗暗折服,當下連忙謙遜一番。趙子原道:「顧兄,關於你的毒傷……」顧遷武笑道: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星兒已悄悄升上了天邊,對著趙子原䀹眼微笑,他舉袖揩去額上汗珠,駐足休息了片刻。
「請恕老衲打擾,小施主尚未就寢麼?」
「司馬道元」略感意外,道:「小哥兒,是你?」趙子原苦笑道:
「老衲完全知曉,那顧遷武顧施主在內房候汝已久。」
「施主是在恫嚇老衲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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