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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小姐的主意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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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唯一不在櫥裡的鞋子是運動鞋,應該是她今天早晨到體育館時穿了去。但是為了要再次確定,她還是在聽見高年級從體育館回寢室時,把歐唐娜叫了來,問她:「你和魯絲很熟,對不對?你可不可以看一下這些鞋子,然後讓我知道有沒有缺哪一隻,然後我好打包?」
她這時才了解,上一次和涵妲一起到體育館來看的時候,涵妲眼中所充滿的愛的眼光。那是兩星期前的事了,在那個時候,涵妲的眼中已經流露出占有性的關愛及驕傲。秋季即將到來,楓紅也將飄落,然而,歸功於在賴氏學院所度過的這兩個星期,一切在露西的眼中都將賦有嶄新的意義。四門徒將到曼徹斯特工作,湯瑪絲會盡量在威爾斯的愛貝斯保持清醒,戴克絲到靈格修道院好好地照顧小孩,還有其他的許多人都各有歸宿。如果在短短幾天內,她就對這群學生有如此的感覺,那麼涵妲歷經學生們成長、進步、奮鬥、失敗、成功等各種過程後,看著她們走進新生活的感情,更是不容置疑,難怪她好像是看著自己的女兒們一般地凝視學生們——一群有所成就的女兒們。
他們了解,在無法動彈的狀況下,要保持自己站立在高杠上,需要有無限的勇氣。
「不,我們不會提的。」茵恩斯夫人說,「花園整理出的那一小塊稱得上優美,我整理的部分老是不像花園。瞧瞧那些可愛的黃玫瑰。」
一片熱烈的掌聲響起。如同往常一般,英國人對於具有運動精神的失敗選手,比對輕而易舉贏得勝利的人,給予更多的禮貌。他們再度地表達他們的情感及欽慕之意。
那麼它是哪裡來的呢?整理自己的東西向來馬虎的露西,細心地收拾著魯絲的東西,自問:哪裡呢?她在準備換好衣服參加下午的宴會時,仍不斷地問著自己。露西把薔薇花飾放進衣櫥內的一個小抽屜裡,煩悶地看著自己所帶來乏善可陳的衣服,不知要挑哪一件,才適合今天下午在花園裡舉行的午宴。從房裡的第二扇窗戶望出去——就是那扇可以看到花園的窗戶——她可以看到低年級學生正忙著擺高桌子、藤椅和遮陽傘。她們像螞蟻般地忙碌,倒是把中庭草坪的三個邊邊點綴得相當具有歡樂的氣氛。陽光灑在她們的身上,畫面上細緻多變的線條就像出自名家手中的畫。
「她告訴我們早上發生的意外,也說了她因此而得到阿靈葛的職缺。我看她不太高興由於他人的不幸而得到工作,但一定有其他的事。」
「真的?真不錯,m.hetubook•com.com也挺吸引人的,相當精采。」
她最後終於決定穿藍色的麻質衣衫搭配一條紅色的細腰帶,這樣看起來夠像是從倫敦的漢諾瓦廣場走出來的人物,應該可以讓這些來自鄉間的父母親們滿意。她用毛莫斯太太盡心寄來的刷子刷了刷絨皮鞋子,下樓去看自己是不是可以幫得上什麼忙。
「上!」馥若一聲口令,八個年輕的身軀一躍上了高杠。她們在上頭稍坐片刻,然後和諧地起身,一腳前一腳後,兩人一組面對面地站在高杠的兩邊。
但是當露西往下看著這一幕景象時,想起了從前,於是感到了一陣心痛,但又無法了解自己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只有一件事是清清楚楚的。今天晚上,她一定要拿薔薇花飾去找涵妲。在所有的激動情緒過後,而且在涵妲有時間冷靜下來思考時,這個問題——如果真有問題存在——就應該要交還給涵妲去處理。露西自己,上一次為了要避免讓涵妲頭痛,把那本紅色的小冊子丟到了水裡。這一次,該是要好好完成自己的責任了。這個薔薇花飾與她無關。
露西由於坐在第一排的最靠邊,又是在門旁,所以第一個走出了觀眾席,正好看見茵恩斯向馥若致歉。
看來沒錯。魯絲早上穿的是學校規定的運動鞋。那個金屬細線纏繞成的薔薇花飾,不可能來自魯絲的鞋子。
露西認為這對夫婦了解越多的事實越有幫助,何況如果……呃,不管如何總是有幫助的。
「最早的時候,每個人都以為一定是她會得到這個職缺。我想,當後來事實並非如此的時候,對她來說,是相當震驚。」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除了不屬於魯絲的腳印之外,還有一件奇怪的事:在使用過超強力吸塵器二十分鐘之後,地板上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金屬飾物。這個飾物而且是正掉在門和正待使用的杠木之間。不管推測的結果為何,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東西並不屬於魯絲。不單單是因為今天早上,她沒有在露西之前進入體育館,更因為她不可能會擁有一隻皮製便鞋。露西之所以知道這一點,是因為自己今天早上的苦差事,便是收拾魯絲的東西。原本這應該是喬麗小姐的工作。可是她為了準備今天下午的活動,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便把這個責任交給瓦格小姐。瓦格小姐無法指派給學生去做,因為所有的學生都和雷弗夫人一起,而這樣的工作又不能指派給低年級生,所以露西自告奮勇接下這份工作,心中為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終於能有些用處而歡喜。接著,她在魯絲住的十四號房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鞋櫥裡的鞋子全翻出來看。
在轉角的田豆籬下,露西與他們不期而遇,茵恩斯走在雙親中間,三人手勾著手,臉上泛著光芒。這不是一星期前她無精打采的神色,但是卻適時地取而代之。她看來疲憊,但是平和,好像是內心的掙扎已經平息,不管好壞,結論已定。
「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不必隱瞞——即使我們想瞞也瞞不住——但是我要求大家不要繞著這個話題打轉。我們的賓客是來度過一段歡樂時光的,在他們知道今天早上的意外嚴重到讓一個學生送醫就診之後,心情一定會受到影響,在觀賞體育成果演出時沒必要讓他們想這些。請大家自我約束,不要把今早的事情嚴重化。你們的職責,是讓你們的賓客盡興,在離開學校時不要有任何感傷,希望各位好自為之。」
這個吃力又不討好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午餐時才告一段落,然而結果似乎不盡理想。午餐桌上的對話幾乎都充滿了評論:「在史都華跳過面前時,我是不是該把右手交給你?」而戴克絲聽著大家焦急的爭論,終於得到了一個結論,於是大聲地向大家宣布:各位親愛的,剛才的那一個小時,證明了一個人可以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
「我是說,是不是所有的高年級生都上場了呢?」
一定是太過興奮了。她的臉色簡直是一片慘綠。可憐的茵恩斯,可憐!史都華完成了動作,等待地看著茵恩斯。慢慢地,兩人在杠上坐下,轉身面對杠木,再一躍落地。
露西心裡想著:難道她以為我們買通所有長雀斑的學生,好讓她們下午不要出席嗎?然而這位華貴老婦說的沒錯。除了去看一群兩歲兒童組成的技藝團表演外,沒有什麼能比下面這一群技巧熟練的年輕人在場上展現英姿更能引人注目的了。纏繞的繩索從靠近屋頂的地方放下來,窗梯堅直,高年級對這些器材的掌握精準。當她們把繩索和梯子擺到旁邊,抬出杠木來表演平衡木時,掌聲特別響亮,壯觀的場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看來是沒問題了。
露西的座位在第一排靠旁邊。從座位上,露西充滿感情地往下看著一張張充滿信心的臉龐,專注地等待著馥若的口令。「別擔心,」她聽到一個高年級學生說,「馥若會幫我們幫到底。」眼神中充滿信心。這是她們的考驗,而她們膽戰心驚地來迎接,但是,有馥若在,和*圖*書她會支撐到底。
下一個節目的喧鬧遮蓋了她的失敗,為這齣悲劇畫上了句點。茵恩斯和其他人一起就位,機械性地做出無瑕的演出。到最後一個大跳躍的動作,真的,茵恩斯的表現超凡,讓露西懷疑她是否想在所有觀眾面前跌斷脖子。從馥若的表情看來,她也有著同樣的想法;但是茵恩斯的表現既自制又完美,所以她也沒能說些什麼。茵恩斯所有的動作,不管多麼的令人屏息,總是自制又完美的。因為她似乎是豁出去了,所以再難的動作都難不倒她。最後當所有的學生完成最後一個毫無束縛的演出,屏住呼吸,排成一列,微笑地站在空曠的場中央時,就像她們開場時一般,所有的來賓一致起立歡呼鼓掌。
茵恩斯離開三人,前去準備今天下午的開場節目——體育表演——露西陪伴著茵恩斯夫婦走向體育館。「瑪莉氣色很差,」她母親說了,「有什麼不對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露西低聲說。
但是露西就沒有那麼高興了。她為心中一陣不安所苦惱,這種感覺很像是精神上的一種「消化不良」。整件事的變化讓她擔憂。意外事件發生在最巧、也是最後的時刻。到明天,魯絲就不需要到體育館練習了,體育館裡也就不會有架好的杠木或沒鎖緊的插銷了。而一大早在水泥步道上又有凌亂的濕腳印。如果這些腳印不是魯絲的:那又會是誰留下來的?就像呂克小姐說的,除非被規定,沒有人會在一大早的時候接近體育館的。
「同學們,」午餐時,涵妲在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示意其他的教職員保持坐姿,「大家都知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一件不幸的意外事件——而這完全是因為學生自己不小心而引起的。體育選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使用前仔細檢查器材是否安全。即使是優秀的魯絲小姐,也忽略了如此簡單且基本的步驟,這給了大家一個教訓。這是第一點。接下來我要說的,是今天下午,我們要讓賓主盡歡。
露西覺得好像是與舊相識見面一般。實在無法相信,自己與茵恩斯夫婦,不過是在夏日早晨的咖啡桌旁共度過一個小時而已。她覺得自己好像認識他們有一輩子之久,也相信他們二人的想法與她相同。他們真的很高興看到她。他們記得上次談過的話題,重拾露西的一些想法,熱情的態度,好像在表示露西不僅是他們生活步調中一個重要的人,而是屬於他們生活步調中的一部分。露西一向與冷漠的文學界人士為伍,在此刻頓時備感溫馨。
www.hetubook•com•com不。與她無關,當然和她沒關係。
場地與今天早上她所看見,籠罩在屋頂神祕的綠色陰影下,顯得有所不同。眼前看來閃著金色的光線,而且生氣蓬勃,屋頂反射陽光,灑落在淺淺的原木上,好像打了一層亮光。微弱的光線下,她看著杠木,然後搜索著,想看看現在會是誰站在早上魯絲被發現時的位置上。是誰抬著杠木在場上的右端?是茵恩斯。
茵恩斯終究還是得到了阿靈葛的教職,今天終究還是她的勝利時刻。
歐唐娜想了一下,然後說著,是啊,全部都在,「除了她的運動鞋,」她補充說明,「她當時正穿在腳上。」
這整個早上充滿了身體、心理和精神上的調適。馥若已經從西拉博醫院回來了,並開始讓高年級學生做例行練習,讓她們清楚地了解到班上少了一個人。儘管馥若指出學生中至少有三人在上杠或落地時緊張過度,馥若強韌的鎮定力,還是讓她們接受了這個改變,稍稍恢復了平靜。馥若聽天由命地說,要有奇蹟發生,今天下午才會沒有人出醜。馥若一讓她們解散,雷弗夫人便接著帶她們上了一段較長的課程。魯絲的舞技極佳,所以在每個舞蹈段落都安排有她的角色,而現在只好略過或重新做安排了。
「你認識他們,」她對萍小姐說,「可是你從來沒跟我提過。」
一行人來到了體育館的門口,露西帶他們上樓去看吸塵器——她忍不住又想起薔薇花飾——接著在觀眾席上找到了自己的集團,下午的活動於是正式開鑼。
露西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茵恩斯到底說了多少。
然而最重要的調整,則是在馥若和雷弗夫人都完成了她們的修正之後。賀莒小姐把茵恩斯叫了去,然後把阿靈葛的職缺發派給她。醫院證實了馥若的診斷,魯絲的頭骨破裂,要好幾個月的休養過後,才有可能開始工作。沒有人知道茵恩斯如何面對這個消息,大家只曉得她接受了這個提議。這個指派,讓大家突然放鬆,想當然耳,興奮的感覺淹沒了大家。目前為止,露西發現沒有任何學生或教職員多想。雷弗夫人嘲諷地說道:「老天的意旨。」這是唯一的評語。
但是她邊走,邊隨意抬起了一隻手,在茵恩斯的肩上友善地拍了拍。
有可能腳印是魯絲留下來的,她也許在進體育館練習前有些別的事。露西無法斷定腳印是否朝屋子的方向前進,她不記得在通往屋子的階梯上看到任何腳印。她只是在遮蔭走廊裡看到腳印,沒有多加思考,就以為魯絲在她的前頭。這些腳印和圖書也有可能環著屋子出現。也許根本就不是到體育館去的。或是根本就不是學生的腳印。那些模糊的平底鞋印也許是一大早起來工作的僕傭所留下來的。
下午兩點開始,便有客人來了,先到涵妲辦公室打過招呼,然後便被興奮的子女拉了去。父親們帶著懷疑的神情觸摸著診療室裡的醫療器具,母親們檢視著臥室裡的床鋪,喜愛園藝的叔伯長輩則參觀吉弟花園裡的玫瑰。露西玩著「配對遊戲」,想把一對對的夫婦和學生們組合起來。她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尋找著茵恩斯夫婦,但想到要再見到他們,心中則憂喜參半。她自問:為何而憂呢?世上沒什麼好擔憂的,不是嗎?當然沒有囉。一切都這麼美好。
「你的意思,是說上場表演的是不是只有精英?噢,不,全班都一起出場。」
她們預備妥當,臉上緊張的神情也蕩然無存,她們鎮定了下來。慶賀她們成功演出的掌聲劃破了沉寂,溫暖了她們的心,也讓整個活動更顯人性。
但是憐憫的情緒並沒讓茵恩斯感動。露西懷疑她此時是否聽得到掌聲。她把自我封閉在小小的世界裡,任何人的安慰都觸碰不及。露西幾乎不忍心去看她。
「沒有哪雙鞋送去清理嗎?」
「沒有,除了冬天的曲棍球鞋外,我們自己擦鞋。」
「我想她不會贊成我告訴你們這些,所以……」
馥若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前進,好像沒有興趣,不想聽茵恩斯說話。
露西發狂地希望茵恩斯不要昏倒才好。她的臉色不只是蒼白,簡直是慘綠。她對面的史都華想開始動作,但看見茵恩斯尚未準備妥當,於是等待著。但是茵恩斯呆站著,似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肌肉。史都華對她使了個帶有強烈暗示意味的眼色,然而茵恩斯仍然毫無動作。她們交換了無聲的訊息,史都華繼續,在這個狀況下完成完美的演出。芮恩斯所有的同學專心一致地讓她能在高杠上保持站立姿勢,不要拖垮了整個演出,也不讓她跳落地面,直到與其他人一起落地為止。一片死寂和集中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讓她顯得令人痛心地突兀,她站立的時候,其他的人只感覺困惑不解的同情。可憐,大家想著,她不舒服。
「我懂了,是的。」茵恩斯夫人慢慢地說,露西感到根本不必再多做解釋,茵恩斯所受的煎熬,她的母親在此刻完全了解。
「真是迷人的組合,」坐在露西身旁,帶著長柄眼鏡的華貴老婦開口(這是誰的家人?她不可能是學生父母吧?),轉過來親切地問著:「告訴我,她們是不是經過挑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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