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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

作者:米涅.渥特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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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還不是泥菩薩過江。」
黑爾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文件的一角,放入蘿莎的手提袋內。「你別五十步笑百步了,海斯。你們將琥珀孩子的事告訴你父親,也是濫用職權。要不是他透露,我們根本想不出是克魯在陷害我。」,他等著讓蘿莎先起身走到門口。「在他被警方逮捕時,我一定會讓他知道是你洩密的。」
他滿臉驚訝。「妳不會真的相信這種邪術吧?」
蘿莎望向黑爾,他點點頭。她於是沒好氣地將手提袋摔到桌上。
牧師望向她。「我看不懂。」
「他和她結婚了。」
「好,」她笑了笑,被他按住的手也不再用力想掙脫。「謝謝你,我覺得開心多了。」
「那當然,因為,下一次失火的不會只是個鍋子,而你,還有你親愛的女友,就不會那麼幸運了。我哥哥覺得自尊受損。他恨不得立刻找你們兩人算帳。」
她沉默了半晌。「如果你不曾遇見我,而且我也沒捲入此事,你的因應措施是否會不一樣?別騙我,黑爾,拜託。」
又沉默了一陣子。「我不認識什麼克魯先生。」
奧莉芙坐在桌前,埋首捏造一個新的雕像。千面夏娃與她的孩子已經被揉扁了,只剩下鉛筆往上豎著,像是伸出手指向天控訴。牧師望著新的塑像沉思。一個臃腫的身材,略具人形,面朝上躺著,像是要由基座掙扎出來。真怪,他想,奧莉芙無師自通,是怎麼捏塑出這些人偶的。「妳這次做的是什麼?」
喬夫將那份文件夾入他的筆記本中,然後收起來。「那麼,STC保全公司是扮演什麼角色?」
「一兩星期前。」
「我看不然,」她開心地笑著,繞過車尾走向他們。「我在半小時前才知道他前妻叫莎莉,以及你娶了她。所以,由此看來,一定還有很多事我還被蒙在鼓裡。」
他困惑地笑著望向她。「那還要好久。還有好多年呢。」
謹此向妳通知,基於無法預見的原因,彼得.克魯先生必須暫時停業。在他停業期間,他的事務所合夥人將代理他的職務。請勿掛念,我們仍將繼續提供協助。
黑爾露出最迷人的笑容與那位接待小姐打招呼。「我是黑爾.霍克斯里。海斯先生在等我。」
她由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他。他將那封只有一頁的信擺在桌上閱讀。那是用文書處理機打印在標準信紙上,只有短短幾句。
他回頭朝她笑了笑,這時黑爾與蘿莎已經連門也沒敲就走入第三道門了,於是他將椅子擺在那扇門已關上的門外,坐了下來。「坐起來還滿舒服的。」他點了根菸,滿臉笑意地看著她氣急敗壞地打電話。
蘿莎畏縮了一下。「我們?聽著,霍克斯里,我的頭髮已經被那頭大猩猩扯過一次。我可不想再來一次。」她可不是說著玩的。
「不過也只有他的說辭最合理。」他撫著下巴,雖然心頭仍有疑慮,仍擠出充滿信心的笑容朝她笑了笑。「我的鼻頭在癢。那一向是個好兆頭。」
三人相對無言。
「不過,如果他被關起來——」她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知道是我他就會接了。妳告訴他是盜獵人餐廳的黑爾.霍克斯里打來的。」
「你為什麼說他欠你莎莉這份人情?」
「是很乾淨俐落,」黑爾同意。「不過你也不會這麼做。畢竟,還有一個孩子在澳洲。」
海斯又在扳扭手中的直尺。「反正你遲早要出售的。餐飲業很不景氣。」他淡然一笑。「如果克魯沉得住氣,按兵不動等你被法院判刑,想想那會有何下場。」他繃起臉來。「如果我哥哥告訴我克魯和他達成了什麼協議,想想那會有何下場。你和我或許根本就不會有這場會談,原因很簡單,你根本就不曉得該找誰談。」
「與他們無關。海斯替我拿到了那份文件。他們公司涉入的程度僅止於此。」
「什麼好兆頭?」
海斯思索了片刻,然後望向蘿莎。「我猜妳的手提袋內應該有部錄音機吧,蕾伊小姐?能否讓我瞧瞧?」
黑爾聽得寒毛直豎。「反正衛生局抽查的那套陰謀你們是十拿九穩了?」
他沒理他。「告訴他,奧莉芙.瑪汀的案子快要翻案了。」他朝蘿莎眨眨眼。「她已經採納另一個法律顧問的建議,在七天內會提出上訴,以她無罪為由,否決她父親的遺囑內容。克魯先生要就今天依我的價碼將盜獵人餐廳買下來,否則就別想買。你有半小時的機會,海斯先生。」他掛上電話。
事由:盜獵人餐廳花費(英鎊)
腐肉、老鼠屎等1000
後門+潛赴法國費用1000
 
衛生局預付款5000
衛生局起訴成功後謝金5000
盜獵人餐廳頂讓金額80000?
小計92000
 
轉手金額750000
扣除盜獵人餐廳92000
扣除溫席拉街一號60000
扣除紐拜公司73000
 
淨利525000
和圖書
「我願意。」
蘿莎淡然笑了笑。「她在囚房裡捏塑人偶,還拿針刺它們。有一次她和我賭氣,就拿針刺我的人偶。我頭痛了一個星期。」
「你到底打算怎麼樣?」
「你們兩個都瘋了。」喬夫將菸蒂丟在人行道上,以鞋跟踩熄。「你要我幫什麼忙?我應該依法將你逮捕歸案才對。」他好奇地望著蘿莎。「我想他應該什麼都告訴你了。」
「不過黑爾說得沒錯,我們談的只是空洞的司法正義。」他拿起那個袖珍錄音機。「待他服刑期滿——無論他的刑期多長——如果他仍想找妳報仇,就一定會動手。而且警方也愛莫能助,無法保護妳。所以呢?妳確定要我將他移送法辦?」
「一兩星期前妳被人打了一頓,」他指出。「所以妳才會頭痛。」他在筆記本上寫下一個號碼,然後掛斷。
「讓你如願以償。」
「沒有什麼勾當。併購是目前的一種正常現象,」海斯說,「如今只要手邊有點資金,都可以逢低買進房地產。克魯先生是一個合法企業的成員。不幸,他挪用了不屬於他的錢。」
辦公室裡,司徒華將話筒放回去。「我們小姐告訴我,你還請了一個人在外頭守候。莫非是個警察?」
喬夫此時也已經對自己的新婚妻子萌生不滿,看著他們兩個眉來眼去,在他面前打情罵俏,不禁懊惱地想著,怎麼好事全被比他玩世不恭的人捷足先登了。他滿腹牢騷地聽著黑爾告訴他要如何採取行動。
「反正我遲早得賣掉它。」他的手指頭在儀表板上敲打著。「走吧,」他突然說,「我們到市中心去。貝爾街與道林頓上街平行。我們先到最近的電話亭打電話。沿路留意一下販售電子器材的店家。」
「與妳孤男寡女共處在這密閉空間裡,」他咬牙切齒地說,「我會心癢難耐,快受不了了。來吧,我們開始行動。我打電話給喬夫.瓦特,看能不能說服他助我一臂之力,然後我設法將盜獵人餐廳頂讓掉。」
「當然有,」他正色說,「並不是所有男人都會把靈魂出賣給魔鬼,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是雙面人。」
「也許。」
蘿莎裝出漠不關心地看著她的指甲。「誰是莎莉?」她問。
「這是我的戰役。」
她又拿出一根菸。「我會想念你。」她突然冒出一句。
黑爾笑了笑。「那得看誰捷足先登了。如果在我的盜獵人餐廳被迫停業前,克魯先生盜用委託人遺產的事曝光,那他就要身敗名裂了。要是克魯先生認定我一定會輸,那他冒的風險可就大了。」他比了比電話。「他可以今天就將盜獵人餐廳買下來,藉此自保。你告訴他。」
「免得又有人想扯妳的頭髮。」
他揚起一道眉。「當時我也受過傷害。」
「沒有勾當才怪。」黑爾怒不可遏。「盜獵人餐廳根本就沒打算要頂讓,你卻買下了兩旁的店面。」
蘿莎心事重重地走回車上。「怎麼了?」黑爾問她。
「我獲釋後會想念你。」
海斯眉頭微微一皺,但並沒答腔。
牧師吃了一驚,望向那小人偶。他沒浪費時間再追問她是否確定。他和她一樣清楚獄中的耳語消息有多靈通。「為什麼被捕?」
「十分鐘前你還說他會把我的肝生吃了。」
「太殘忍了。」
「謝謝妳,小姐,」喬夫說,「我不介意拿這裡的椅子。」他說著,拿起一張椅子就往裡面走。
「休想,」喬夫斷然地說,「我該做的都做了,黑爾,也該你來實踐諾言了。」
他點點頭。「是的,我會採取不同的方式處理。不過妳確實已經被捲入了,所以這種假設性問題根本不存在。」
「你幫不上忙,海斯先生,不過我可以幫你忙。在我到達你公司之前,你還有機會。我半小時後會到。」
「不是,」她叫了出來,「我的意思不是把椅子拿走。」
「你的哥哥很容易辨認,海斯。他的照片就擺在你父親的櫃子上。不過克魯先m.hetubook.com.com生顯然沒有向你警告,口風不緊可能會誤事。或許應該由你來警告他。他可知道你們家就住在奧莉芙.瑪汀的隔壁?」他看到海斯滿臉困惑的表情,於是指了指蘿莎。「這位小姐正在寫關於奧莉芙.瑪汀的一本書。克魯先生是奧莉芙的法律顧問,我是前去逮捕她的警察,而你父親則是她的鄰居。蕾伊小姐已經訪談過我們這些關係人了,她也在你父親的櫃子上擺的照片中認出你哥哥來。這個世界比你想像的小多了。」
奧莉芙自顧笑了笑,由一團線球中剪下一段線。她以線的一頭做了個套環,再將另一頭綁在鉛筆尖,使那條線懸垂在那人偶的頭上。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套環套在一根火柴上。「怎麼樣?」她問。
他靠在桌邊,遞了根菸給她。「妳做的並不是一般的男人,對不對?」他說著,點燃打火機。「是某個特定人士,對吧?」
「不,」她說,「我不同意。」她將盒子打開,將上頭的紙板移開,然後將盒子倒過來,拿出一個剛才與黑爾在電子器材行買的袖珍型聲控錄音機。她轉頭告訴喬夫:「如果運氣好,這將可以提供足夠的證據將海斯繩之以法。我將它的音量開到最大,而且又是擺在他桌上,所以應該可以錄得到他的談話。」
「就是提供你被人誣賴的證據。」他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個透明檔案夾,將夾中的文件——一頁印有地址的皺巴巴的文件——抖出在桌上。文件上的地址位於南安普敦市的精華區,是克魯先生親筆寫的幾行字:
黑爾蹙眉。「什麼意思?」
「我情急之下口不擇言。」
喬夫再望向黑爾,無奈地聳聳肩。「抱歉了,老兄。我已經盡力了,不過你這次好像泡上了一頭母老虎。」
灰眼眸閃過一絲不安。「恐怕是認錯人了。這樣根本不能證明什麼。只有你的片面之詞,他上個星期都在謝菲爾德市。」
「妳又在天真了,」他溫柔地說,將她臉頰的髮絲撥開。「我極為懷疑能將他繩之以法——陸軍退伍、沒有前科的初犯、證據全是道聽塗說的馬路消息、克魯又堅決否認——他就算必須坐牢,也坐不久。充其量因為詐欺罪判一年,而且只需服刑半年便可出獄。他更有可能獲判緩刑。記得吧,闖入盜獵人餐廳的並不是他,而是他哥哥,妳自己還得出庭替他證明這一點。」他眼神堅定。「我是個實事求是的人,蘿莎。我們針對克魯開刀就好,設法提出足夠證據撤銷衛生局的起訴。之後,」他聳聳肩,「我只能賭一賭,看能否信得過海斯,不會再騷擾盜獵人餐廳。」
「我打算賣掉盜獵人餐廳,不過要依我的價碼,而且今天就要成交。我不會與你討價還價。」
「識相個屁,」黑爾憤然說著,狐疑地瞇起眼睛。「這個併購勾當的幕後黑手是誰?你還是克魯?」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等著,黑爾則去與喬夫交涉。幾分鐘後,他打電話到櫃台,確定喬夫已經不在他門外。
蘿莎按下停止鈕,把錄音機推到喬夫面前。「這有幫助嗎?」
她點點頭。「我知道,霍克斯里。」她與他相視一笑。
她憂心忡忡地問:「受不了什麼?」
海斯沒有正面回應。「我是想設法降低我的損失,霍克斯里,也願把你的餐廳還你。識相一點。」
「是他說的幾句話。」她將手提袋擺在車頂上,望向遠方,想理出個頭緒。「這樣不行,我必須再回頭看我的筆記。」她將車門打開。「現在怎麼辦?去報警嗎?」她將另一側的車門打開,讓黑爾也上車坐在她身旁。
「我進行的方向正確。」
「噢,是的。」她也笑臉相迎。「他叫我請你直接進去。」她傾身指向走道。「左邊第三道門。或許你的朋友想在這裡坐一下?」她指著角落裡的椅子。
蘿莎原本以為這家公司會和「威爾斯跑得遠」快遞公司一樣簡陋,不過一進門才發現公司內部明亮潔淨,氣派不凡的櫃台後還坐著一個滿臉幹練的接待小姐。顯然有人投資了不少錢在這家公司。不過,會是誰?錢從哪裡來?
海斯沒有回答。
灰色的眼眸顯得有點迷惑。「我還是聽得滿頭霧水。」
黑爾抓住她的手,緊緊將她的手壓在桌面。「不行,蘿莎,」他柔情款款地說。「信不信由妳,我關心妳的程度,遠超過盜獵人餐廳或什麼空洞的司法正義。」
「誰?」
黑爾暢笑出聲。「別再說下去,喬夫,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沉默了許久。「我的業務不包括併購餐廳,霍克斯里先生。」
不過黑爾可不像魯伯特,可以任憑蘿莎擺布。「不行,」他說,「這不是誰辯贏、誰辯輸的問題。海斯說到做到。他剛才可不是威脅要殺妳,蘿莎。他是威脅要讓妳殘廢。」他撫了撫她的臉。「像他那種人不會殺人,因為沒有必要。他們只需使人殘廢或毀容就行了,因為一個活生生、肢體不全的被害人,比一具死屍更能嚇退其他人。」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喂,」他轉向話筒說話,「請查南安普敦市的STC保全公司。」
她不屑地笑了笑。和-圖-書「是啊,你一定會知道的,」她斜睇著他。「你是自己想出來的,還是上帝告訴你的?」她問,「祂是不是說,聽著,孩子,奧莉芙用黏土捏了個自己的形象。快去幫她解決她口是心非的問題吧。別擔心,等我出獄後,我會記得你幫過的忙。」
她將帶子倒回去,然後按下放音鈕。黑爾的聲音因為隔了一段距離面相當模糊,「……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守口如瓶,不能洩漏此事與你有關?」
「妳馬上就知道了。」
奧莉芙深吸一口菸,然後朝那根火柴吐出一團菸霧。火柴劇烈地旋轉,然後由套環中掉出來,撞擊在那小人偶的頭上。「我的法律顧問被捕了。」
黑爾朝喬夫使了個眼色。「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帶她來了。」
喬夫聳聳肩。「你提供的資料太少了。我甚至不能保證你能打贏衛生局起訴的這場官司。克魯一定會斷然否認的。」
黑爾裝作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你的機會泡湯了。我帶了一個如假包換的警官一起來。」他把雙手撐在桌上,咄咄逼人地靠上前。「我猜事情的經過大概是這樣的:克魯先生一直在利用羅伯.瑪汀的遺產,逢低買進已經倒閉的公司行號,想待經濟復甦後轉手圖利,不過他的時間有限。琥珀的孩子不如他想像的那麼難找,而且一旦奧莉芙能在蕾伊小姐協助下洗刷冤情,她便可重獲自由。無論是她或那孩子,都可以要求羅伯.瑪汀的遺囑執行人,也就是克魯先生,將遺產交出來。不過經濟蕭條的情形比克魯先生預期的嚴重,他手中的不動產無法脫手,到時候他擅自動用那筆遺產的事將會爆發。他必須設法立刻將一些不動產變賣,才能彌補帳面上的虧空。」他揚起一道眉。「溫席拉街到底是有什麼開發案?超市?公寓?辦公大樓?他必須買下盜獵人餐廳才能配合這個開發案。我可以出個價錢賣他。今天。」
「奧莉芙在施法復仇。」
喬夫搖搖頭大叫,「你瘋了。」
她讓那根火柴左右擺盪。「也可能是達摩克利斯頭上的劍。一旦被魔鬼掌握了靈魂,下場就和他差不多。」
「問題是,我也關心你。所以我們如今也算同舟共濟。你想救我,而我想救盜獵人餐廳,這兩者如魚與熊掌,無法兼得。」她將被他壓住的手抽出來。「所以我們兩人只有一個人會贏,而且一定是我贏,因為這與空洞的司法正義無關,只是想求個心安理得。如果能讓海斯身繫囹圄,我會覺得大快人心。」他再度伸手要按住她的手,她搖搖頭。「我不能因為我而害你損失了你的餐廳,黑爾。你為了這家餐廳飽受折磨,不能就這麼將它拱手讓人了。」
「該隱。」她挑出另一支鉛筆,架在那一長條型的豎立黏土上,與那個橫躺著的人平行。她將筆壓在黏土上,讓它固定住。「也可能是浮士德。有關係嗎?」
他瞄了黑爾一眼,看見他緊繃著臉,於是再望向蘿莎。
他早該料到她會這麼說的,他想。他看到奧莉芙搓出一條有如臘腸卷般的黏土,直立著豎在小人偶的頭上。「是亞當?」他猜著。他覺得她是在跟他玩遊戲。他進她的牢房時,她似乎突然忙了起來,好像她一直靜靜不動幾個小時,在等他到來。
「那麼妳是同意了。」他鬆了口氣,按住她的手放鬆了些,她趁機將被他握住的那個化妝盒搶回來。
「好了,」他說,「我似乎有好幾條路可走。第一條,是接受你的條件。」他拿起一把塑膠尺,在手中上下扳折著。「我不打算這麼做。這六星期來,你都沒有將餐廳頂讓,如今卻突然主動提出來,讓我難免疑神疑鬼。」他停頓了一陣子。「第二條路,我可以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上法庭,誰贏誰輸都在未定之天,彼得.克魯盜用羅伯.瑪汀遺產的事會在你停業之前曝光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他將尺扳得幾乎要斷裂,然後再放手讓它猛然彈回來。「這條路我也不想走。百分之五十,太冒險了。」他的神情變凝重了。「第三條路,也是最吸引人的途徑,是期待你們兩位發生意外,藉此可收一石二鳥之效。」他瞄了蘿莎一眼。「妳一死,蕾伊小姐,妳那本書也就無疾而終了,而奧莉芙也別想翻案,至少暫時休想。至於你,霍克斯里,你一死,盜獵人餐廳毋庸置疑地會被拍賣。這個解決方案很乾淨俐落,對不對?」
不過她搖搖頭,將那個小人偶又捏成一團泥。「你一直沒問我夏娃是和-圖-書誰?」
「如果你錯了,盜獵人餐廳也要拱手讓人了。」
「這麼說,那家企業是你在經營的?」
「我,」她說,「我可以出面指認。」
「逮捕海斯先生的兒子不是更容易?」
「那當然,」他滿臉訝異,彷彿這種問題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下一次失火的不會只是個鍋子,而你,」他望向蘿莎,「還有你親愛的女友,就不會那麼幸運了。我哥哥覺得自尊受損。他恨不得立刻找你們兩人算帳。」他指著那份文件。「你要怎麼對付克魯悉聽尊便。我不欣賞沒有原則的人。他身為律師,應該妥善處理死者的遺產,可是他卻濫用職權。」
「STC保全公司。」電話中傳來一個婦人清脆的聲音。
他望著她滿臉訝異的表情笑了笑。「其實他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但他自己不知道。他還以為我是因此忿而離職的。他的道德感很重,遇上這種情況,正好可以利用他的良心不安。」
黑爾環視著設備齊全的辦公室。「真夠氣派,」他說,「你和你哥哥做得不錯。」他凝視著海斯。「你父親還以為你們的業務很慘淡。」
「私闖民宅。」
「如假包換,」海斯看出黑爾仍滿臉狐疑,於是說,「克魯的住處地址,克魯的筆跡,」他以尺拍拍那份文件,「還有他的指紋,足以讓你脫罪,但能否將克魯繩之以法,我則不得而知。那是你的問題,與我無關。」
「做什麼?」
「如果我想讓我們的關係長久持續下去,我就要同甘共苦。反正,你會需要我的。我可以出奇制勝。」
「為什麼?」
「謝謝妳,」海斯仍彬彬有禮地說著。他將手提袋打開,取出錄音機,檢查過袋內物品後,再將錄音機的退帶鈕按下,取出錄音帶。他將帶子拉出來,以一把剪刀剪斷,然後站了起來。「你先來,霍克斯里。我們先確定一下沒有其他的花招了。」他熟練地向黑爾搜身,然後再搜蘿莎。「好,」搜過身後他比了比門口。「告訴替你站崗那位朋友,把椅子拿回會客室去,在那邊等候。」
不過喬夫還是說了出來。「你這個臭小子,真是好狗運。」
「他說得對。」蘿莎說著,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個化妝盒。
「他為什麼不會拖你下水?」
「有什麼證據?」
牧師蹙眉。「我不知道。是絞刑架?」
親愛的瑪汀小姐:
過了許久她才再拿起電話。「海斯先生要跟你談,霍克斯里先生。」
「如果帶子裡還有類似的說詞,當然可以幫助黑爾打贏官司,只要妳願意挺身作證。」
他們在酒吧裡僻靜的一隅坐定,身旁的桌子都沒有人,黑爾這才開口。他將事情始末交代清楚,強調克魯的角色,不過把闖入盜獵人餐廳的蒙面人輕描淡寫地說成是受雇的殺手。他將蘿莎的手提袋中那份文件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擺在桌上。「我要把這個王八蛋移送,喬夫。別讓他脫身了。」
「什麼罪名?」
「以球棒圍毆這一齣劇,花了克魯先生多少錢?這種行動太冒險,代價想必不便宜。」
又想玩遊戲了,他想。「我不用問,奧莉芙,我知道。」
「他目前恐怕不方便接電話,先生。」
海斯可不是被嚇大的。「就我所知,霍克斯里先生,你的餐廳反正也快要被勒令停業了。一旦停業,情況就對你不利了。到時候可不是你愛怎樣就怎樣,反倒是只要有人肯出價,你就得賣。」
「對不起,」她歉然說道,「我老是會忘了,我們各有各的傷心往事。」
「我確定。」
「我指的是他扛著一票的罪名,」喬夫沒好氣地說,「等這場鬧劇結束後,我要帶他去坐牢。」
「他如今應該已經安排妥不在場證明了。」他柔情款款地將她的頰上的髮絲撥開。「我們必須設計誘引克魯先生露出原形。」
「我前夫,」她也承認。「我告訴奧莉芙,如果我有刀子,或有更好的方法,我也想殺了他。我氣壞了。」她聳聳肩。「然後是你,還有克魯先生及盜獵人餐廳,還有喬夫.瓦特娶了你老婆,還有她父親也亡故。所有害她入獄的人都遭殃了。」
黑爾暗忖著,克魯不曉得知不知道自己雇了個吃裡扒外的傢伙。莫非這份資料原本是想留著日後向克魯勒索?「我搞不懂,」他坦率地說,「克魯一定會來找你算帳。我也會。蕾伊小姐也會。你和你的哥哥不可能這樣就逍遙法外的。你為什麼要幫我們的忙?」
海斯笑著說:「克魯不會把我捲進去的。」
「不要。我們會被留置偵訊老半天,而且到頭來他們還不見得會採取行動。」他思索了半晌。「更何況與克魯先生正面交手對我們不利。如果我們想逮到他,就得透過司徒華和他的保全公司。」
「怎麼這麼說?」
他們到達時喬夫已經在人行道等著。「你沒說你會帶朋友來。」他狐疑地問著,俯身由車窗探視。
海斯的聲音響亮得有如洪鐘。
「噢,」他雙手擺在桌面,顯然不以為意。「請坐。」他朝蘿莎笑著,比向一張椅子。
「天啊,黑爾,」喬夫不滿地叫道,「你為什麼要帶她來?」
黑爾打開門下車。「我猜你https://m.hetubook.com.com的意思是說我帶她來太瘋狂了。如果你是說我瘋了才會喜歡她,那我馬上扁你。」他隔著車頂看到蘿莎也下車了,於是告訴她,「我想妳應該留在車上。」
黑爾向他們相互介紹。「這位是瓦特警官。這位是蘿莎琳.蕾伊小姐。」
「我前妻。」
黑爾看著蘿莎蒼白的臉龐。「我們得先喝一杯。」
這回換蘿莎歎了口氣。「我們都只是在瞎猜,黑爾。克魯先生可以將盜獵人餐廳發生的事撇得一乾二淨。海斯先生喜歡自以為是,讓人以為他見多識廣。那使他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想要他做什麼?替她打氣,說她一定會獲釋,或是將她由謊言中拯救出來?他暗自歎了口氣。真的,如果他喜歡她,或許就好辦多了,可是他不喜歡她。那正是他的罪惡。
海斯淡然一笑。神情酷似父親。
海斯手中的直尺叭然斷裂。他笑了笑。「餐飲業很不景氣,」他又說了一次。「我再重覆一次,識相一點。只要你識相,保證盜獵人餐廳生意興隆。」
「我喜歡她。」
電話中傳來親切的聲音。「早,霍克斯里先生,你要我怎麼幫你忙?」
黑爾用力揪住他的手肘,手指都掐入他的肉裡了。「小聲點,白癡,」他低聲說,「裡面那傢伙可以將你的肝挖出來,當著你的面生吃下肚,然後再吃你的腎。而且他還可以邊吃邊笑。附近哪裡有酒吧?」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守口如瓶,不能洩漏此事與你有關?」
海斯將手中的斷尺在喉嚨上比劃了一下。「跟你一樣,霍克斯里。出於恐懼。」他不懷好意地望向蘿莎,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不過克魯擔心的是他心愛的孫子。」
「『男人』。」
黑爾攬著她的肩頭,摟摟她替她打氣。「我自己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他可以聞到她臉上的洗面乳香味,他歎了口氣放開她。「不過我們總得設法解決,再這麼下去,我快受不了了。」
「噢,那些罪名,」她若無其事地揮揮手。「只是些八股公文罷了。」
他笑了笑。「妳說得或許沒錯。不過我已經盡全力克服心中的邪念,妳知道。」
他打電話到道林頓分局找喬夫.瓦特。「是我,黑爾。」他先默不作聲聽對方怒氣沖沖地臭罵了他一頓,然後再插嘴。「少說幾句吧。我正在設法解決,不過我需要你的幫忙。你手邊有沒有貝爾街的STC保全公司的資料?不要,我不掛斷等著。」他把話筒夾在下顎,拿出一本筆記簿。「好。姓海斯。陸軍退役。身家清白,沒有前科。你確定嗎?好。你能否在半小時後在那邊與我碰面。」電話另一頭又傳來一頓嘮叨。「就看在老交情的份上,行嗎?不會,你這個老混蛋,我才不在乎你是否還在拉肚子。至少,你欠我莎莉這份人情。半小時。」他把電話掛上。
「你是哪裡弄來的?」
「這份文件就夠了。」
「請稍候。」
黑爾邊講電話邊望向蘿莎。「早。我想與司徒華.海斯先生討論替我餐廳裝設保全系統的事宜。」
蘿莎看他態度殷勤,於是坐了下來。這個不是想勒死她的那個人。他比較年輕,更帥氣,也和他的聲音一樣親切。一定是弟弟,她想起櫃子上那張照片。他的笑容和他父親神似,很誠懇,也有他父親那種傳統式的古風,若換個場合,她或許會喜歡上他。唯獨他內斂的灰眼珠,顯然隱瞞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黑爾仍站著。
「沒錯。」
兩人都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好吧,現在你或許可以解釋一下,你在電話裡說的到底是什麼。我老實跟你說——」他的語氣聽起來就不大老實,「我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在半小時內,替一個我從來沒聽說過的人,向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買下他的餐廳,而原因竟然是一個已經坦承有罪的女凶手想否決她父親的遺囑。」
喬夫有點不以為然。「證據還不夠充分。」
「為非作歹。」她把香菸塞入黏土中。「『男人』天生就是會為非作歹。連你也不例外,牧師。」她瞄著他,看他有何反應。
「天啊!」她沒料到會有這種事。
他摟住她。「當時我的婚姻早已觸礁,並不是喬夫橫刀奪愛。他是個正人君子。他是出於朋友之誼才出面安慰她,結果也日久生情。我是真心感謝他,蘿莎,沒有惡意。」他吻吻她鼻頭。「可憐的傢伙。他不知道自己跟什麼樣的人結婚了。」
她笑了。「當然不信。」不過她真心相信。只有她自己心裡有數,在奧莉芙扭動那根針時,她的頭痛有多嚴重。
不過海斯只是笑著搖搖頭。「我是軍人出身的。我喜歡預留退路。這麼說吧,這份資料落入我手中,而我知道它的重要性,所以轉交給你。」
「不過克魯先生會有興趣,所以我建議你與他聊聊,以免錯失良機。」
蘿莎看到喬夫瞠目結舌的表情,笑著說:「一定會靈的,信任我。」
他邊撥電話給查號台邊蹙眉。「我聽不懂。」
「那一套不靈光了。」
喬夫跟著他們走到人行道。「好了,」他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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