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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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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STEPFATHER STEP) 三

繼父
(STEPFATHER STEP)

我很想回答「是」,事實上我也很想那麼做。但是我說不出口,自己也難以解釋理由何在。我想是為了道義吧。總之他們救了我是不爭的事實。
他遞出來的藍色存摺,存款人的名義是「宗野正雄」。打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列著一長串的數目,全部都是支出。
「是呀。」
不幸的是,他的這項提議是在我受傷的第二天晚上,我連上廁所都沒辦法自己一個人處理。雖然說對方還是小孩子,但是如果他們兩人聯手起來,我一個人是招架不住的。更何況這對酒瓶組合古靈精怪的,實在討人厭!
「怎麼可能?我和小哲分別上不同的學校,我們只是輪流請假在家。」
「發獎金的時候,被提走了二十三萬。」小哲補充說明。
仔細想想,自從長大成人後,這還是我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見這個年紀的小孩的睡臉。
餘額剩下一萬零兩百十一元。
「我是指對罪犯。」我故意說得很慢,「搞清楚點,我可是個小偷。而且就像你們所猜想的,我的確有過前科。說不定我只要打一通電話叫朋友過來,就能夠將你們兩兄弟殺死埋掉,把你們家的財物洗劫一空,逃得無影無蹤。你懂嗎?」
「我已經好了,兩個人都去上學吧。」
「喂,是我在問你話耶。」
他們那對殺千刀的父母應該也是同樣的人吧。
「什麼?」
就在這時,門口的信箱傳來晚到的投遞早報的聲響,似乎也還能聽見庭院門拉上的聲音。
第五天的晚上,我因為高燒退了,便要他們不必看護,但小哲還是熬夜陪我。半夜我因為腰疼得厲害而醒來時,只見他坐在床邊的椅子和-圖-書上,身上披著外套睡著了。我悄悄起身偷看了一眼,他的腿上蓋著一本英語課本。枕邊的床頭櫃上則是各放著一本袖珍版英日辭典和日英辭典。
我不是找藉口,不過應該是發燒的關係吧。要不是熱度還沒有完全退下,我怎麼會伸手拿了日英字典呢。
「什麼存摺?」
「噢……」小直也開口說話,「啊,對了……」
「對、對,小直很會做菜,只要是你想吃的……」話說到一半,小哲便閉上嘴巴,表情凍結了起來。他偷偷看了小直一眼,露出想與對方商量時特殊的求救眼神。
接著他又露齒一笑,回過頭來看著我說:「這大概是我們家的血統吧。」
「我們曾經有一段時間去打工送報紙。」
「來,笑一個。」我一開口,兩兄弟同時都回過頭來,露出了類似牙膏廣告上的迷人笑容。穿著制服的是小直。
「那種時候我會去找沒掛牌的醫生。畢竟槍傷之類的,是沒辦法找一般醫生處理的。」
真是夠天真純潔,而且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我去拿我的錢包,今後怎麼辦再說吧。」
「嗯。」
「不過你的運氣不錯。要是被雷直接打到的話,應該就沒救了吧。」
我看是沒辦法了。
小哲一邊問什麼是糧食配給簿,一邊走出餐廳,然後又馬上回來了。看他毫不遲疑的樣子,應該很清楚我的意思。
而且我也不可能翻閱到「養父」那一頁。
「我可沒有叫你們交出糧食配給賬簿,裝什麼蒜?」https://m•hetubook•com.com
小哲的視線落在床角的附近,他回答:「我們做事一向是不太考慮結果的。」
我確認了一下旁邊的月曆,存摺上注記著昨天日期的那一筆數目上指出了九萬八千元。
「我想你應該沒有健保吧?」
「萬一還是沒有好轉的話,是不是可以找那位沒掛牌的醫生來這裡看看呢?」
首先出現的解釋是「A FATHER─IN─LAW」。什麼法律不法律的,真是觸霉頭。
我闔上存摺,靠在門邊,盡可能不要讓自己看到雙胞胎的臉。
「不要叫太大聲喔,否則我們得將你的嘴巴堵起來!」
這一點不用照鏡子,我自己也很清楚。打從我十四歲那年夏天以來就沒這麼難受過。那時候因為從盲腸炎導致腹膜炎差點死掉。
雙胞胎瞬時恢復了精神。小直一邊用圍裙擦乾滿是洗碗精的雙手,一邊問我:「你肚子餓了吧?之前都只是吃些稀飯,有沒有想吃什麼呢?我都可以做給你吃。」
「這上面沒有教從屋頂掉下來的急救措施呀。」
我很想回答「我是闖空門的專家,跟暴力犯罪又扯不上邊,根本不可能那麼容易受傷」,但還是算了。我想,還是讓這兩個田園派的小朋友認為我是可怕的罪犯會比較好。
奇怪的是,即使是大白天,他們兩個一定會有一個留在家裡。今天是右酒窩的小直,我抓住他便問:「你不用上學嗎?」
怎麼可以把人當作模擬試題一樣看待呢和_圖_書
「存摺呢?」
「當然,你是掉到了隔壁家的屋頂上。好像是你拋出去的繩子上面的掛鉤壞了你的大事。那是金屬做的嘛。啊,對了、對了,那條繩子因為受到太大的衝擊掉到我們家這邊,我們已經幫你收起來了。隔壁鄰居什麼都沒有發現,你放心好了。」
我嘆了一口氣:「還不會。」
「去上學吧!」
STEPFATHER?聽起來好像是只會跳舞的父親一樣,沒什麼用處嘛。還有「繼父」是「繼續父親」的意思嗎……我不禁胡思亂想。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我還是高燒不退。甚至在脫臼「治好」後,熱度還升高了不少。雙胞胎一臉擔心地趴在床前,不時拿出《家庭醫學》仔細研讀。
第三天的午夜時分,他們兩個之一的誰(如果他們沒有露出臉上的酒窩,根本無法分辨出誰是誰。)幫我換掉腦袋下的冰枕,看著對方一本正經地在幫我量脈搏,我開口問:「你不害怕嗎?」
「今天輪到小哲看家嗎?」
「難道你們在教室裡也是兩個人扮演一個人嗎?」
「可是萬一你因為工作而受傷時,那該怎麼辦?」
左酒窩想了一下,然後坐直身體,露出了身上V領毛衣胸口前的「S」圖案。原來左酒窩是小哲。
畢竟算是「專家」,右手臂總算是順利地套上了關節,可是我還是很害怕。我決定今後搭電車時絕對不再抓吊環了。萬一不知不覺間手臂又脫臼了,我恐怕會忘在車上,那就糟了。
下面又寫說「A STEPFATHER」,括弧中註明是「繼父」。
直到一個禮拜之後我才能夠瘸著腿下床走路。
我開玩笑地說:「可惜和圖書沒能成為富蘭克林的風箏。」
「我會的,放心交給我處理吧。」他一臉開朗地表示:「我從小就有經常性的脫臼。每次只要一覺得掉下來了,我都能自己推回去。這方面我算是專家了。」
「我們輪流去上。」
他聽了笑道:「他也是運氣好,所以才沒觸電。這是我們老師說的。」
他們的父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為了忙於追求自己的幸福,居然完全沒時間想起小直和小哲嗎?
終於,他小聲地回答:「害怕呀。」
接下來後第一個禮拜的早晨,我小心翼翼地起床走向傳出雙胞胎說話聲的方向,結果來到了餐廳。他們一人穿著制服,另一人站在流理台前洗碗盤。
「我很清醒。」
「別人的還不是一樣,構造大同小異嘛。」
小哲嘴裡喃喃地說著夢話,然後似乎覺得有些寒冷地縮著身體。
就像被斥責一樣,垂頭喪氣的雙胞胎悄悄對看了一眼。然後小直低聲地問我:「你要走了嗎?」
「我沒有直接被打到?」
「昨天房屋貸款扣款了。」小直說。
「你不會走吧?」
這麼偏遠的小鎮居然蓋了兩所中學校,簡直是浪費納稅人的錢嘛。也許其中一間只是分校吧?然而小直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疑問,他說道:「因為隔壁鎮上有很多大的社區和公寓大樓,所以學校也多,只不過都是新設的學校。我們一開始也是上這個鎮上的同一所學校,後來因為老師們經常弄錯,我們也覺得不方便,小哲便越區就讀了。」
「你剛剛不是問我什麼害不害怕嗎?」
「那你要不趕緊去報警,要不就放了我。這樣子繼續下去,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www.hetubook.com•com的。」
兩人演技一流,即便沒有台詞也能瞭解對方的想法。
不過這也是恐怖的一個禮拜,特別是當小直提議:「我來幫你治療右肩的脫臼吧!」
感覺是那麼的柔弱無力、沒有防備、與嬰兒沒什麼兩樣。人要活到幾歲,睡臉才會跟著成熟長大呢……我不禁思索這個無聊的問題。
然後冷不防地回答:「害怕呀。」
前面說的是真的,後面則是瞎掰的。我從來沒有碰過槍,以前還是正經上班族時我待過叫「大野重工」的公司,自從辭職後,就跟「重工」兩個字絕緣了。不過雙胞胎聽了倒是十分感動。
「希望別感染肺炎就好了。誰叫你淋了那麼多的雨。」他故意裝傻說了這些話後,才微微一笑,左臉頰上出現一個酒窩。
「所以只能看有關跌打損傷的部分嘍,其他就靈活應用吧。」
「可是那是你的手臂吧?可不是我的手。」
我一定還是在發燒,絕對錯不了。
「等一下。」他盯著時鐘上的秒針,「量了十五秒,居然快四倍。所以說……天啊,跳了一百二十八次耶。難不成你剛剛在說夢話?」
儘管他們看似輕鬆地說出「請假在家」,但表現出來的樣子卻不像不用功的學生。就算窩在我的床鋪旁邊時,也隨時在翻閱參考書或背英語單字卡。
「而且你現在的狀況看起來很不好。隨意走動的話,搞不好會出人命。你還是好好睡覺吧。」
「後來被學校發現只好停止了。」
「胸口悶不悶?剛剛有咳嗽過吧?」
儘管這對酒瓶組合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我還是得謝謝他們的悉心照顧。尤其不找醫生來看,光用成藥就能治好我的這一點,就讓我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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