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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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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不堪(HELTER─SKELTER) 二

狼狽不堪
(HELTER─SKELTER)

醫生親切地拍拍小哲的肩膀道:「放心吧,雖然已經化膿了,但沒有破裂。所以呢,應該一個禮拜後就能恢復健康。」小哲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我經過明亮的急診室入口,到夜間櫃檯詢問後,才知道手術室在二樓。當我左腳穿著皮鞋、右腳纏著繃帶穿著拖鞋,一跛一跛地好不容易爬上樓梯後,看見了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前,小哲一臉痛苦地坐在長椅上。
「我是從家裡打電話的,小哲也是打來家裡呀。」
看著他就要走出急診室,我趕緊開口問:「我這樣子不用輸血嗎?」
「可是……」
「我不是他們的爸爸。」我大吼一聲:「電話是什麼時候打來的?」
我一邊拖著腳一邊搭電梯下樓,將捆成一團的床單提到垃圾堆積的電線桿前。正在心想這段路還真長呀,計程車便來了。
老大冷笑地哼了一聲,開始對我說教:
可是毛巾布的床單捲成一團卻塞不進垃圾袋裡,真是令人覺得不快。
「不,我差點死了。」
我們兩個人就像被棄置在菜園裡的茄子一樣,萎靡地窩在椅子上。直到載著小直的擔架床推出手術室為止,我們大概等了有三十分鐘左右。
電話打來時,我好不容易已經從驚嚇中恢復平靜,止住了指頭的鮮血狂噴並包紮好,正窩在床上動彈不得。床單上還留著一大片血跡。哪個鄰居不知道大吼一聲「混賬和-圖-書傢伙,你以為現在是幾點鐘?!」,托他的福《命運交響曲》便頓時停止。
又是一場災難,只是我有一點納悶。
小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飛奔過去。老實說,我也很想這麼做,還好我辦不到。看見臉色蒼白如紙的小直躺在擔架上時,我的心臟就像被人揪了一下地很難受。
「你的腳怎麼了?」
我吃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最近老大和雙胞胎打得火熱,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突然間我心想,說不定他還真知道。他們是雙胞胎,長相一模一樣,只有笑的時候,臉頰上的酒窩位置不一樣。就我所見,連他們的親生父母似乎都不太容易分辨清楚,所以才會在他們大部分的衣服上面繡上名字縮寫的英文字母。
「如果我早一點送他來醫院就好了。」
「別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已經答應那兩個孩子了。有什麼關係呢,你還可以順便在醫院看腳。別忘了把剝下來的指甲帶去,現在醫學很進步,說不定還能幫你裝回去。」
我奮力地爬去接電話,打電話來的人是柳瀨老大。
老大很乾脆地回答:「誰說我在事務所裡。」
「不好意思,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你。」語氣有些奇怪:「你睡了吧?」
「今晚生意還真是興隆呀。」花生大夫對著護士苦笑,並站了起來。
老大又恢復嚴肅地有點詭異的語氣:「那些孩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打電話來了。」
我終於走到長椅上坐下來喘口氣。
我還聽說過雙胞胎之間會有心電感應。
「裝什麼蒜,就是你的雙胞胎呀。打電話來的是小哲,他說小直因為盲腸炎緊急住院了。想當然,醫院裡的人自然起疑為何家長不見蹤影?小哲已經向對方說明,因為爸媽都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工作,除了週末以外都住在東京的家裡。可是哪有家長聽到小孩生病了不馬上趕回來呢?因此他們希望你明天早上之前能過去一趟。所以嘍,你當然得以爸爸的身份去解決一些事情吧。」
「不要瞎操心,你又不知道小直的肚子有什麼問題。」
因此我將老大事務所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和我有「類似」父子關係的雙胞胎兄弟。可是老大人在位於神田多町舊辦公大樓的事務所的時間,通常是非假日的上午九點到下午六點,之後他便回到松戶的家裡。平常這個時間——這時我看了一下手錶,半夜三點四十分——他如果還在事務所裡未免太奇怪了。
「還好你是一個人,要是跟女人在一起就糗大了。」真是幸災樂禍。
老大沒有作聲,停頓了一下才接口:「最近刑警來逮捕人時還順便嚴刑拷打嗎?動作還真快嘛。」
「是呀。所以不用聽我鬼扯。我說的都是夢話。」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香煙,點燃了https://m.hetubook.com.com火。
「當人家爸爸,就算爬也要爬過去才對。」
「就在前不久。現在小直正在動手術。」
小直被送到的醫院,從他們家所在的山坡上向下看,正好就位於民營鐵路車站所在的小鎮中央不遠的位置。反正鎮上就這麼一間綜合醫院,所以不可能搞錯。
「這一點都不像老大的作風,那麼隨便就把家裡的電話號碼告訴他們。」
「啊,爸爸。」大概是聽見了腳步聲,小哲抬起了頭。開刀動手術的人是小直,小哲卻好像身體也有病痛似地鐵青著臉。
「你有什麼立場說那種話?」老大不高興地質問,「總之你給我趕緊去醫院,地點是……」
「我的腳動不了呀。」
柳瀨老大是個停業的律師,和我之間有契約關係。老大利用他的身份收集資訊,我根據他的資訊工作,兩人均分所獲得的報酬,這就是我們的契約內容。表面上我在老大經營的事務所裡擔任調查員,以這個職銜在社會上混日子。
「這一點你最好學著點。小孩子什麼時候會生病、受傷,誰都不知道。尤其是三更半夜,更是放心不得。既然你要扮演人家的爸爸,就應該做好應對這些突發狀況的準備措施,不然他們太可憐了。所以我才會居中當你們的總機,居然還不知道要感恩!」我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感恩的。
「是盲腸呀。」我不高興地回答,之後不和*圖*書管對方說什麼我都懶得理睬。
「搭計程車去不就得了。我會叫車過去接你,就算你不想去也必須趕去。別跟我說你沒有錢,你不是最近才賺了一票嗎?」
「什麼?」
「是的,沒錯。」
小哲就像在地毯上撒尿之後受責罵的小狗一樣,縮著身體說道:
「要到今出新町是嗎?」因為車程很遠,計程車司機滿臉笑容問我:「你的腳怎麼了?」
「沒問題啦。」花生大夫說:「我來幫你看看吧。」
既然都那麼說了,老大大概真的會幫我叫車來。沒辦法我只好起床準備出門。雖然我已不想再看到了,但是總不能留下一張滿是血跡的床單出門,於是別過頭去將床單捲起來拿到放垃圾袋的地方。明天正好是收生鮮垃圾的日子。
或許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小哲整個人縮成一團。我連忙安慰他:
「開什麼玩笑。」想到被床單纏住的小指頭指甲,我又開始噁心了。
「我沒有義務做到那種地步。」
「我又不是真的爸爸,你是不是忘了這一點呀?」
「不要那種表情。」
在一樓的急診室裡,他幫我治療。看見流出新的血,我又稍微地、真的只是稍微地叫了一下。當值班的護士幫我包紮新的繃帶時,又聽見救護車的警笛聲。
「總之我現在很忙,你打電話來幹嘛?」
「住院手續等明天再辦理就好了……」花生大夫說到一半,眼光注意到我腳上隨便亂纏的和*圖*書繃帶。
「那些孩子?」
我說明了整個經過,醫生一臉平靜地聽著(這也是應該吧),但小哲又開始鐵青著一張臉問:「爸爸,你還好吧?」
「哎呀,怎麼了?」
「老大,為什麼這個時間你還會在事務所呢?」
「小直怎麼樣了?」
「我的指甲被剝下來了。」
「真的嗎?」
「你說什麼?」
「當然是真的。」醫生微笑著。看起來還很年輕,臉型狹長,但額頭已經禿得一乾二淨了。我覺得好像什麼東西?對了,像花生,原來是個花生大夫!
「你是孩子們的父親嗎?」
「貝多芬披著長牙齒的床單攻擊我。」小哲睜大眼睛看著我問道:「你是不是發燒了?」
「少說那些不吉利的話。」我向他說明事情經過,他聽了大笑道:
三天前嗎?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如果只是盲腸就還好,萬一引起腹膜炎就糟了。因為我十四歲時差點因為這問題死掉,想起來不禁會打哆嗦。
「可是他三天前就在喊肚子痛了,而且他還說晚上睡不好、覺得好冷……」
這時我突然靈機一動,反過來處理不就結了。我將有血跡的部分朝外,用床單包住垃圾袋,然後像包巾一樣綁好。這麼一來也方便提著走了。
「因為麻|醉|葯還沒退。」穿著淡藍色手術衣的醫生一邊輕輕推開小哲的肩膀一邊解釋。當他看到我時,便問:
花生大夫對著天花板的方向笑道:「你要不要去喝點番茄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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