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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昨天這麼說的。」

「因為是白天，我告訴她他在店裡，那個女人就說：『這樣。那，你就是早苗？』」

相當久的一段時間，事務所靜悄悄的，只有空調偶爾會一邊喘息一邊吐出冷氣。

「因為沒有人相信你，所以你才想找偵探。」

「沒錯，她直呼我的名字。那是前天的事。所以我才跑來這裡——」

「你竟然能夠一個人承受這些！」

早苗似乎也瞭解這個問題的言外之意。

心中的不安被他人明白地說出來之後，早苗似乎開始哭泣了。

「可是……已經沒辦法這麼想了……」

委託人叫塚田早苗，二十七歲。丈夫塚田和彥，三十六歲，是餐廳的老闆。

「他說：早苗沒有發現，不過還是小心點。」

「『潔娜維芙』是採用公司組織的嗎？」

那是爆發般的叫聲，早苗明顯地亂了分寸，話語有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早苗意外地說：「我很怕。」

「一個都沒有？這還算是個常見的名字。」

「然後呢？」

「因為我想，如果是偵探的話，聽完我的話之後就不會說我是因為壓力而神經衰弱，要我去看醫生。」

早苗恢復了平靜，等她安靜下來之後，我的偵探慢慢地說：

早苗似乎有些不滿。我的偵探之所以沉默，並不是因為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而是可能在記錄的關係。

早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鼻塞，她說：

「外子是正常的。我們之前有夫妻生活。而且——」

「你怎麼知道？」

「但是，不能證明對方是女性吧！」

「在塞班島，我們一起去水肺潛水。他是個老手，而且可以指導別人。可是，我才剛開始玩潛水，很不擅於耳壓平衡——你知道耳壓平衡嗎？」

「他一次又一次地說『對不起』，抱著我，撫著我的身體。可是，我無法相信他的話，我忘不了他在海底注視著我就快死掉的樣子。」

「他明明看著我，卻不肯幫和_圖_書我，完全沒有救我的意思，只是一直盯著我看，目不轉睛地，簡直就像在觀察一樣。」

「到目前為止的事，你告訴過誰嗎？像是家人或朋友。」

「什麼意思？」

早苗以哭聲回答：「不是。」

「雖然很幼稚——我躡手躡腳來到辦公室門前，結果聽到他的聲音……。我想他是在打電話，於是在走廊上等他講完。」

「或許會把感冒傳染給你唷。」

「他打電話——給女人。」

「從家裡？」

「後來，他還好幾次找我去潛水。結婚前，我們兩個人常常到處去潛水，但是現在我實在沒那個興致。」

「嗯，沒錯。」

「對。」

「回到正題吧！關於你先生的電話，他說了些什麼？」

這次我的偵探沒有催促早苗。她不規則的喘息聲，連我都聽得見。回想和陳述，讓她再度恐慌。

「是的，我沒有對任何人說。」

我的偵探聲音變得尖銳：

「可以請你接受我的委託嗎？」

我的偵探語氣轉強，「她的確是說『你就是早苗』嗎？不是『早苗女士』或『太太』？」

「是的。」

「他一個人開的嗎？」

「對，沒錯。要是不那樣做，水會流進耳朵，擾亂方向感，以為自己是在往上浮，實際上卻不斷往深處潛去——」

我的偵探又咳嗽了。

「我很怕，」早苗重複著。「我怕外子。」

「然後，你認為他曾經想對你見死不救。」

早苗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低聲開口：

我的偵探在咳嗽，是乾咳。

「是什麼原因？」

她最後的那句話已經接近尖叫了。

「你先生是經理？」

「可以嗎？我們來整理一下。」我的偵探說。「你懷疑你先生有情婦，對吧？」

「我自己沒經驗過，但知道是怎麼回事。是防止水壓壓迫耳膜吧？閉上嘴巴呼吸。」

「我一結婚就保了人壽險。」

她深吸一口氣地說：

這種事，像服務生接和_圖_書菜單一樣事務性地詢問比較好。

早苗說道，又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的偵探也像在等她繼續往下說。

「『法子』這個名字，你心裡有數嗎？」

「你感冒了。」她說。「昨天聲音也啞啞的。」

我的偵探並沒有被早苗激動的語氣影響。

「那，是你主動投保的？」

「說是異狀……」

我的偵探像在思考，沉默了一下之後說：

早苗微弱地說：「謝謝。」然後，她以哀求般的聲音——令我許久難忘的聲音——補了這麼一句：

「他說：我愛的只有你，你明白吧？」

「其實外子完全沒有出資。從這一點來說，『潔娜維芙』是畠中先生一個人的，外子只是口頭上說的『我們是共同經營』而已。」

「我看到土地和建築物的登記謄本了，全都是畠中先生一個人的名字。他們是用這個抵押貸款的，所以上面也列了一排抵押權人的名字，但是全都是金融機構，沒有外子的名字。」

「你先生在塞班島想要殺害你——故意見死不救——你這麼認為，是嗎？」

早苗一定全身發顫。

「但是？」

傳來嘆息的聲音。「我知道了。沒關係。我發現他有別的女人是在結婚典禮的三天後。」

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她接著問：「我可以進去嗎？」

「不，是共同經營，和一個叫畠中先生的人——不，是外子跟我說是共同經營。」

我的偵探死了心似地嘆了一口氣說：

「你不驚訝嗎？」

早苗儘是抽噎，沒有回答。我的偵探稍微加重了語氣：

我的偵探保持沉默。

「是你主動投保的嗎？」

早苗的聲音開始顯得疲憊。

我的偵探有好一會兒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可能是正注視著她吧。我在抽屜的黑暗之中，回想起過世的薙子的長相，想要想像出一個年輕時她肖似的女性，為了不輸給我的偵探，我一副收起下巴、緊抿嘴唇站在那裡的模樣和圖書。

除此之外，早苗補充說明一些事，像是家裡頻繁地接到無聲電話、塚田和彥一星期大約會晚歸一次、和彥的襯衫衣領曾經有和早苗使用的顏色不同的口紅印。

「現在應該不是感冒的季節。」

那是隔天下午的事。

那家餐廳叫「潔娜維芙」，位於麻布。那天早苗和朋友約好見面，去了南青山，心想順路到丈夫上班的地方，給他一個驚喜。

「我的朋友裡也有一個叫法子，但是她上個月才剛結婚。店裡的女服務生，以及外子的朋友裡，就我所知道的，沒有叫『法子』的女性。」

「沒有。」

「而且？」

語尾微微地顫抖。

「三天後還算好的。我經手的委託案裡，也有在喜宴的時候，讓情婦在同一家飯店的客房等著的。然後呢？你之所以發現是因為什麼具體的證據嗎？」

一片沉默。

「結婚典禮的三天後？」

我的偵探靜靜地說：「我不認為這有什麼愚蠢。」

「嗯。」

兩人才剛結婚兩個月，住在鄰近都心的住宅區大廈。

早苗打起精神，繼續往下說。「是蜜月旅行。上個月初，我們去了塞班島十天。他說剛結婚時沒辦法休假，所以才晚了一些。」

「可是，除了塞班島的事之外，你沒有遇到其他具體的危險吧？除了潛水之外，平日裡的生活呢？」

「掛電話的時候，正確的說，他是這麼說的：『我愛你，法子。』」

早苗吐出發顫的嘆息。

「只有這樣？」

我的偵探很慎重地問：「他叫你投保的嗎？」

「還說：我會找時間去見你的。」

早苗可能是點頭了。

早苗開始痛哭失聲，事務所裡儘是她痛苦的哭泣聲。我的偵探既沒有出聲，似乎也沒有任何舉動。

我的偵探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問：

「在仔細調查、明白你的懷疑是無中生有之前，我不會那樣說。」

「不，現在正流行。重感冒，從喉嚨開始發病，要www.hetubook.com.com是放著不管，會發高燒。我外甥就讀的學校，有些班級甚至因此停課。」

「辦公室是他專用的嗎？」

早苗的聲音變小了。

「不，從他開的餐廳辦公室。」

不擅於耳壓平衡的早苗，在塞班島潛水時就遇上那種情況了。

我的偵探把椅子輕輕弄響了，然後咳了幾聲。

「那，他為什麼要跟你結婚？才新婚兩個月不是嗎？」

早苗無力地笑：「好尖酸的說法。」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你丈夫有異狀？」

「掛電話的時候，他又說：我愛你。」

「請。但是——」

一會兒之後，我的偵探用有一點輕佻的口吻說：

響起敲門聲，我的偵探說「請進」，門發出傾軋聲，接著傳來她的聲音。

早苗輕聲抽噎著說：

早苗似乎搖頭。我的偵探問：「一個都沒有？」

「不，跟我沒有關係。」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有別的女人？」

「病故的話是五千萬，意外死亡的話加倍，是一億。受益人是外子。」

「可是，我不認為畠中先生信任外子。」

「只看土地和建築物的名字，無法做判斷。他或許是以別的形式出資的，或者說得極端一點，他只是貢獻他的能力，當畠中先生的智囊。」

我的偵探可能坐在早苗對面，聲音變得有點——事務所很小，所以只有一點點——遙遠。

「然後你聽到電話的內容了？」

我的偵探沉默以對。事情似乎變得不止是單純的徵信調查了。

「求求你，不要讓他殺了我……」

「還有呢？」

早苗斬釘截鐵地回答：「沒錯。」

早苗似乎難以啟齒。

「是的。」

「一開始，我不願意相信這種事，努力想要忘記。明明都那麼清楚地聽到他在電話裡那樣說了，可是我還是不想相信，實在是很蠢。」

「是他設計讓我那樣做的！一切都是！全都是！不管是誰，所有人都被他籠絡了！就和_圖_書連我的親人也全都被他騙了！不管我說什麼，他們也一定不會相信的！外子只要煞有其事地說『早苗累了』，所有人就都這麼認為，根本不會有人願意聽我說！」

「就在最近，有女人打電話問：『和彥在嗎？』」

「我陷入恐慌，腦袋一片暈眩，不曉得該怎麼辦，完全無法控制身體。所以我向就在旁邊潛水的他打手勢，要他救我。我一次又一次地打手勢，可是——」

「這我知道。」

「對。六月——二十七日。」

「這種事常有。」

結果，在附近的潛水員救了早苗，將她引導到船上。然後，跟著上船的和彥說他完全沒有發現早苗陷入那種狀態。

「是見死不救。如果沒有其他的潛水員，我早就死了。」

「對！」

「然後呢？」

「我問她是誰，她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便掛電話。」

「其實，我是想回娘家才出門的。可是……又不想讓家人擔心。我連站名看都沒看就下車了，四處徘徊，回過神時，就站在這棟大樓前，所以才看到了招牌……。雖說是偶然，但是我覺得在這裡看到偵探事務所的招牌，一定有什麼意義……」

「嗯，現在還沒有。但是，我一直提心吊膽的。前天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似乎讓我忍無可忍了。」

我的偵探聲音有著未曾有過的柔和，幾乎可以說是溫柔，他說：

「你呢？」

「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看，你這麼想；丈夫有了別的女人，所以你成了絆腳石，他想要殺掉你，是嗎？」

「你說沒有和任何人商量，是騙人的吧？」

「我也好幾天想是自己太多心了，可是，還是沒辦法。」

「對，就是這樣。而且不止是那個時候，從那以後，我一直——一直覺得被監視。我覺得他在等待機會。我一回頭，總是發現他一臉兇惡地望著我，但一兩眼相對，他就急忙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