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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生邸事件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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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蒲生家的人們 3

第二章 蒲生家的人們

「老爺有病在身,」阿蕗壓低聲音說,「平常幾乎不會離開自己的房間的,今天是怎麼了呢?」
「是的,那是貴之少爺。你不可以直呼那個男的。」
在牆邊,一座鐘擺式大鐘緩緩地刻畫著時光。
「啊!」阿蕗輕喊,「有人來了,喏,快點……」
孝史再度環顧室內。
一共有兩扇門。一扇是孝史進來的門,另一扇是珠子他們出去的門。以壁爐為準,房間的東邊角落有個大大的三角形裝飾櫃。這個有玻璃門的櫃子裡,裝滿了壺、花瓶類的東西。孝史走近櫃子。
但是,那只是短暫的瞬間。因為,繼第一聲尖叫之後,再度響起另一次叫聲,孝史一聽出是阿蕗的聲音便跑了起來。還來不及思考,身體便展開行動了。
房間裡只剩阿蕗一個人。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微笑在臉上綻開。
「珠子,你這在做什麼?」青年說,語帶責備。
「你在這裡做什麼?」
阿蕗以非常驚訝的表情看著老人,回答:「嗯,是的。」
「你不覺得這樣惡作劇很不對嗎!」
阿蕗再次看了看四周的狀況,在孝史旁邊蹲下。
然後,如三流演技般,做作地把頭撇向一邊,轉身向右,啪躂啪躂地跑向房間左邊的門,接著就跑出去了。關門的時候,朱紅色的和服袖子還翻飛了一下。
「就是嘛!」珠子抓著和服的袖子,晃來晃去,「一直下雪,我好無聊。爸爸又不許我出去。」
孝史隱身的屏風,從壁爐看過去位在房間西側角落的牆邊。仔細一看,牆邊的壁紙有一部分破損了,可能是為了遮蓋這個破損才把屏風擺在這裡的吧。屏風的右邊是大大的窗戶,上下開關的窗框分成三段,一直延伸到天花板附近。戶外因雪光顯得非常明亮。沉重的布幔捲到窗框之上,不像窗簾倒像是舞台劇用的布幕。這也是雅致的深紅色。布幔的邊緣垂著一條繫繩。這應hetubook.com.com該是用來捲動布幔的吧。
那扇木門的門把,也是切割成稜角的精緻玻璃製品,門中央還鑲嵌著切割成幾何圖形的玻璃裝飾。透過玻璃隱約可見模糊的人影。
孝史僵在當場。因為過度驚愕,甚至忘了呼吸。
蒲生憲之一直凝視著這些過程。不但如此,他還拿起附近的撥火棒,撥弄燃燒的柴火,直到燒成灰的紙張完全看不出形狀為止。老人手執撥火棒的時候,孝史一直提心吊膽的,深怕他一個站不穩,跌進壁爐裡。
壁紙也一樣。該怎麼說呢?摸起來,可以感覺到上面的凹凸,不是印上去的,應該是手工刺繡吧。天花板的部分看不清楚,不過牆上布幔刺繡的圖案像是大朵的牡丹花、葉子,還有小鳥在枝葉間飛舞。
地板上鋪的是深紅色的地毯。顏色是單色,不過仔細看就知道織工很講究。上面有凸起的線條,厚得連腳趾都陷在裡面。如果是赤著腳走在上面,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所以剛才那名叫珠子的女孩,才能夠偷偷地走到正在掃除的阿蕗身後而不被發現。
「阿蕗。」孝史小聲叫她。
「哎呀,這樣啊。」
不久,他開始把紙一張張揉成一團,扔進壁爐的火焰中。孝史數了數,一張、兩張……總共有七張。被扔進壁爐裡的紙,在火焰的威力下,立刻燒成了灰。
他好像真的動氣了。青年那對明顯的大耳朵有點泛紅。看來那怒氣裡也包含若干「羞恥」的成分。
蒲生憲之以走一步停一下的速度靠近壁爐。一直來到火焰反射到臉上的地方,才停下腳步,接著以慢得令人焦躁的動作,把枴杖靠在壁爐架上。
「小姐……」是阿蕗的聲音。從右邊稍遠的地方傳過來。
「真是的!為什麼……」
那個叫作貴之的青年看來很生氣,把包袱巾用力一甩,掛在手臂上。
「這裡是起居室和*圖*書嗎?」
聲音傳來的位置,從孝史所在的地點看過去是在左手邊。一口氣穿過那個有燙衣架、形同通道的小房間,向左直走,有一個三級的小台階。上去之後右手邊有個沉重厚實的木門。孝史不顧一切,急忙打開那扇門。打開之後,又是一道短短的走廊,裡面有兩扇門,一扇在左邊,另一扇在盡頭。阿蕗的聲音聽起來是從盡頭的門後面傳過來的。
阿蕗又低頭行禮。貴之把手放在阿蕗的肩上說:「你不必這樣道歉。沒規矩的是惡作劇的人,知道了嗎?」
對於孝史的問題,阿蕗點頭說:「客人也會進來坐。」
「是的,」阿蕗露出笑容,「不過小姐立刻就接著說:『猜猜我是誰』,所以我馬上就知道是小姐了。」
那是相當冷靜、有禮的聲音,聽得出聲音裡微微帶著笑意。
穿著朱紅色和服的女孩說:「啊,哥哥。」便從孝史的視野裡消失了。
孝史握住門把,輕輕轉動,把門打開約十公分。女孩的笑聲變得更尖銳了。
「謝謝你,對不起喔。」
「噓——!安靜!」
阿蕗以認真的表情糾正孝史,孝史覺得好生沒趣。不管是剛才的互動也好,還是阿蕗在睡衣那件事時提到貴之的名字時也好,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阿蕗對貴之懷有好感。
阿蕗雙手撫著臉頰,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不容易完成了這項作業,老人以來時一樣不穩的腳步離開房間。孝史和阿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直到再也聽不到叩咚、叩咚的枴杖聲為止。
剛才的青年斥責那個名叫珠子的朱紅色和服女孩。阿蕗開口打圓場。
這是個好機會。孝史伏低身子,匆匆竄進室內。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對於進去之後該怎麼做完全沒有計劃。但是,他看到離門不遠的牆邊,豎著一架金色的屏風,正好擋住牆角。孝史便溜到屏風之後。
然後,https://m.hetubook•com•com伸手入懷,拿出一樣東西。是一疊白色的紙張——看來是文件。
這時,從門後傳來啪躂啪躂類似腳步聲的聲音。然後,令人驚訝的是,接下來傳出的是笑聲。那是年輕女孩的聲音,卻不是阿蕗。
「你在打掃的時候,她突然拿這個蒙住你的頭?」貴之問。
從包袱巾下露出臉來的阿蕗,表情雖然有點不自然,眼角、嘴角卻都帶著笑。
「我在玩呀!」朱紅色和服的女孩回答,「我和阿蕗正蒙著眼睛玩捉鬼呢!對不對,阿蕗?」
「那是這裡的小姐,珠子小姐。」
一句話就刺傷了孝史的心。
「他是誰?」孝史悄聲問,「是老爺?」
幸好,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他謹慎地從屏風後探頭出來,仔細觀察室內。孝史發著抖呼了一口氣。
正好在這時候,從孝史窺伺的房間的某處傳來開門聲。接著腳步聲響起,好像是有人進來了。
「我也聽到尖叫聲,嚇了一跳,就跑過來了。」
孝史看得目瞪口呆。那女的在幹嘛啊?
從孝史的角度看出去,在正前方是一個直徑有兩公尺以上的大壁爐,裡面的火燒得正旺。壁爐的周圍——這個部分叫壁爐架吧——是以淺淺的白色石頭砌成的,應該是大理石吧,上面放著好幾個相框。
出現的,是一個個子矮小卻結實的老人。他穿著和服,右手拄著枴杖。看來行走非常困難。每走一步就停頓一下,慢慢地進入室內。
「請您饒了我吧!」
「那是老爺的。」阿蕗說得很急,「我知道你很想到處看看,可是請你回房間……」
「請你回房吧!」阿蕗以懇求的口吻說。「要是被發現就糟了。會給平田叔添麻煩的。」
阿蕗拉扯孝史的袖子,連聲催促。這時候,從珠子他們離開的方向,有腳步聲靠近。
活潑開朗的聲音像在唱歌似的。孝史從門縫窺伺室內。
「是我,在這裡、這裡和*圖*書。」
手上拿著抹布,頭上罩著包袱巾的阿蕗點頭回答。於是,青年走到阿蕗身邊,幫她取下那塊包袱巾。由於後頸的地方打了結,花了一點時間才解開。
門開了。
「那個男的呢?是她哥哥嗎?」
「是的,小姐說的是。」
「貴之少爺,請您不要生氣,小姐只是在玩罷了。」
「來呀!來呀!鬼,我在這裡!」
她大約二十歲左右吧,不過女人穿著和服,年齡很難猜得準了。她拍著手,高聲地笑著,看來非常開心。
蒲生憲之雙手拿著那些紙張,凝神看了一陣子。感覺上是在反覆閱讀。
而第三個就是阿蕗。她的模樣把孝史嚇壞了。阿蕗整頭整臉罩著一塊像包袱巾的布罩,手上還拿著抹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不起,我太沒規矩了。真是丟臉。」
可是,他看起來比六十歲老得多。可能是因為走路姿勢的關係。
這個老人的下巴又方又寬,長相看來很頑固。一頭茂密的銀髮,脖子短短的,連帶使肩膀看起來更高聳。眉毛有一半以上變白了,形成高高隆起的弓型,在細長的眼睛上像個硬梆梆的屋簷般凸出來。
阿蕗跳了起來。諷刺的是,她差點就發出比剛才更嚇人的聲音,扔下抹布急忙用兩手按住自己的嘴。孝史也慌了,要是貴之聽到聲音又回來就糟了。
「剛才聽到尖叫聲,嚇了一跳。」
「你沒有必要道歉。以後要是珠子再做那種事,不必客氣,儘管罵她。真是拿她沒辦法。」
珠子故意賭氣:「哥哥每次都這樣,每次都偏袒阿蕗。」
孝史直起身子站了起來。房間的全貌顯得更清楚了。
「你最好趕快回房間。這個地方府邸的人都會來的。」
先制止阿蕗,孝史也悄無聲息地靜待往起居室靠近的人。
「好漂亮的房間啊。」
他看到一個年輕女孩,穿著花色艷麗的朱紅色和服,頭髮和阿蕗一樣梳成髮髻盤在腦後,不過她的髮和_圖_書髻上簪著閃閃發光的髮飾。
但是,留在房裡的兩個人,卻對珠子的行為舉止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阿蕗走向前,行禮道歉:「真是非常抱歉。」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做這種孩子氣的事,很危險的。阿蕗可是在工作啊!」
孝史從屏風探頭出來,向阿蕗揮手。阿蕗一雙眼睜得大大的,愣在那裡,突然又回頭看著貴之他們離開的門。確定沒有人會來之後,匆匆穿過椅子跑到孝史這邊。
壁爐之前,有一張很大的獸足桌,桌面鑲著玻璃,四周擺放著椅背很高的椅子,就是剛才擋住孝史視線的那種。壁爐右邊還有一把附腳凳的長椅,三個花紋鮮艷的靠墊放在上面,恰似長椅的裝飾品。
這是個挑高的西式房間,高度大概有一般住家的三層樓高吧,天花板的四邊有粗壯的梁,內側也是以粗壯的梁格成六角形。天花板上沒有梁的部分,全都掛著布幔,而且布面上滿是精巧的刺繡。布幔和所有的刺繡都是高雅的暗紅色,或者應該說,整個色調是統一而沉穩的紅色系。
說完,貴之便拿著包袱巾,從珠子離開的同一扇門離開了房間。
那麼,他就是蒲生憲之了。平田說他以前是陸軍大將,是昭和時期的軍人。
孝史按住狂跳的心臟,尋找阿蕗的身影。眼前有一把椅背很高的椅子,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那是誰啊?一個女孩子,竟然那麼孩子氣地惡作劇。」
孝史當機立斷,拉著阿蕗的袖子迅速橫跨房間,跑到剛才的屏風之後。
孝史在那裡停下腳步,汗水從額頭沿著臉頰流下來。
「哎喲!阿蕗,不是那邊,我在這邊啦!」
「好漂亮啊。」
在場的總共有三個人。一個是那個身穿朱紅色和服的女孩,另一個,就是那個被稱為「哥哥」的人吧,是二十五歲左右的男子。他穿著灰色長褲和白襯衫,腳上穿著室內拖鞋。他臉頰瘦長,但理得短短的髮型,不太適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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