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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誰能安睡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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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崎慎重其事地咳了兩聲:「我跟你說,我查過《昭和刑案史》這本書。大久保清在遭到逮捕前的七十七天之內,殺了八個人。他總共向一百二十七個女人搭訕,上車的有三十五個,強|暴了十幾個。七十七天算起來差不多是兩個半月,他動作真的很快。」
「什麼詞?」
「隨你啦。」我看著他的側臉,「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用福爾摩斯的語氣說話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到他的話,管理員伯伯似乎有點驚訝。他似乎開始懷疑我們後面有大人跟著,他透過小窗口上下打量我們。
「可是啊,一個男人不管是三十五、三十六還是三十七歲都差不多,不會過了兩、三年就突然變成老人。」
「什麼反應……?」
「對啊。」
於是我大聲說:「是的,我是!」
「哦,就是這兩個孩子啊。」
「你怎麼突然說這些?」
電話另一端傳來液體濺出的聲音。
「雅男,去洗澡!」
我們得到的消息就這麼多了。不管再怎麼問,好像也問不出什麼。雅美姊姊說,實際上處理真草莊大小事務的是已經去世的爺爺,奶奶幾乎沒有在管,也難怪她不記得。
我露出討好的笑容靠過去,「不行嗎?伯伯,拜託嘛。」
「上次聰子說,她和澤村第一次見面是在昭和四十六年一月底吧?過了兩個星期澤村就不見了,那差不多是二月中。」
這次老婆婆好像沒有聽清楚,她以不解的表情看著雅美姊姊。
「聽說我媽媽是在真草莊住最久的房客。」
「奶奶,是開店的!年紀多大?」
原來親切的豆腐店老闆還是個服務到家的伯伯。我們穿上拿給我們的拖鞋,經過短短的走廊,被帶到客廳。
「晚安,華生。」
「我跟大松從國小就是同學。」豆腐店的老闆說。
媽愣愣地盯著我好一會兒。她只是視線剛好朝著我而已,我可以感覺到,媽其實正審視著自己的內心。
「好——!」
這個大久保清殺人案,是兇手因強行擄走一名女性遭到逮捕之後,供出還有其他的屍體才爆發的。之後,當時的警方針對東京都及關東地區所有失蹤的年輕女性,重新調查是否與大久保清有所關聯,其中一名女性就住在真草莊旁的公寓,那時她已失蹤約兩個月左右。那張照片就是當地警官重新前來調查時所拍攝的。
「說的也是……」
「好美哦。」不必等島崎說,我也覺得媽好漂亮。
當時,日本社會因為這件前所未有的殘暴兇殺案翻騰不已,新聞媒體也緊張兮兮的,猜測會不會出現新的屍體和被害者。另一方面,警方調查發現這位佐佐木里子小姐在失蹤之前,曾到前橋市去找朋友,所以有部分雜誌已經先行發佈報導,說她可能就是新的死者。
「哪裡,千萬別這麼說。我們突然跑來打擾,真的很不好意思。」
「這是昭和四十六年(一九七一)和四十七年的份。我爺爺對這方面很一絲不苟,照片全都按照日期整理得好好的。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你媽媽的照片。」
不過,那天晚上吃晚飯時,我還是照他的交代,小心地開口問道:
「哼哼,」說著,島崎擦了擦眼鏡,「顯然咱們的退休老人有些耳背,提問時可得做好準備。」
「哦?」管理員伯伯露出很佩服的表情。「你們選的題目真不簡單啊。」
「嗯,可以理解。」
「這樣啊,你長得跟媽媽很像。」
「嗯……應該算是吧。他是自稱是自己開店才住進去的。」
既然我們好不容易爭取到短短的自由時間,便聚在一起擬定調查計劃。第一個目標是「真草莊」,這是島崎的提案。
那時,島崎正在翻昭和四十六年的相簿,突然hetubook.com.com停下來抬起頭。
「跟大久保清事件有關的人,就住在真草莊附近嗎?」
「我完全不知道。」雅美姊姊撥撥長長的頭髮。「好可怕喔。這男的開什麼車?」
雅美姊姊幫我重複了一遍同樣的話。
「咦?查什麼?」
島崎頓了一下,小聲地加了一句。
「知道結果之後,給我個電話。」
「哎呀,真的耶。」雅美姊姊似乎也很驚訝。「奶奶,這是什麼?」
我覺得他的話聽起來完全不帶感情,窺探他在鏡片之後的眼神,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雅美姊姊別過頭去很快地抱怨了幾句:「臭老太婆,耳朵這麼背。」
「可能只有等我們將來三十五歲,到處去找那些剛從短大畢業的女大學生時才會知道吧?」
等我們請教上了年紀的管理員伯伯,才知道這是大型房地產公司推出的建物,連我們也常聽到那家公司的名字。
二月中旬分手,到五月底,或是六月初……
「哦,原來就是你們啊!」
「我媽媽很好。」回答之後,我急忙加上一句:「托您的福!」
「奶奶就是真草莊的房東嗎?」
媽穿著圓領短大衣,面對鏡頭,很刺眼似地瞇著眼睛,頭髮用緞帶綁起來。
島崎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與其講道理要求協助,不如撒嬌來得有效果,這正是日本依然處於Neoteny(幼態持續)社會的證據。」
「媽,你知道以前那個大久保清殺人案嗎?」
「知道啊,那是個很可怕的殺人案。」
「畢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雅美姊姊嘆了一口氣,「對不起哦,沒幫上忙。」
他說的大松,就是真草莊房東的姓氏。他們在五年前的春天賣掉土地搬了家,現在住在琦玉縣大宮市。我們倆各喝了一杯豆腐店請的冰麥茶,道了謝後,立刻趕往車站。
我握著聽筒,把聲音壓得很低。雖然媽在洗澡,但也不能大意。
如果只是這樣,自然沒有什麼大不了。問題出在她的名字。她叫做佐佐木里子
「那又怎麼樣?」
「因為這同時也是『一介庶民的昭和史』。」島崎扶著眼鏡說。「怎麼樣呢?可以告訴我們前任地主現在的住處嗎?」
「不管怎麼樣,就算你們去問總公司也沒有用。這類資料是不可以隨便告訴外人的。」
「偶爾就是會想要一點刺|激物啊,華生。」
有。應該是昭和四十六年過年時的照片吧。掛著「真草莊」招牌的狹窄出入口那裡,有過年的裝飾品。
我們跟老婆婆提起媽出嫁前的全名「佐佐木聰子」,還有住在二〇四室的事之後,老婆婆想了一會兒便說。
「也給佐佐木小姐帶來好大的麻煩呢。」
我先應了一聲,再對聽筒說:
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不過我還是老實招好了。由於我是萬年撿球員,又有五億圓騷動的後遺症,老師答應得比較爽快。麻煩的是島崎。他明明是一年級的,卻厲害到足以和他們的社團指導老師對戰,更是他們將棋社秋季大賽的王牌,身負重任。
「可是,去問總公司就知道了吧?」島崎沉著地說。「只要告訴我們電話號碼和負責人的姓名,我們自己會聯絡。」
「爺爺呢?」
「嗯?」
「不過,你問的時候要小心,千萬別說你去找過真草莊的房東。」
「沒有啊,媽不知道。」
「喂,掛斷之前先告訴我。今天你不是講了一個很怪的詞嗎?」
老婆婆對島崎的問題「咦」了一聲,在耳旁豎起一隻手。島崎深呼吸一下,再大聲說。
為了讓飯店式的短期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租大廈有一點家的味道,媽把從家裡帶來的月曆貼在牆上。我看著月曆算日期。
「啊?」
「我問你喔。」
「是的。」說完,我看到老婆婆一臉迷惑,才想到這樣她根本聽不見。
「……好難回答。」
「請坐。」漂亮的大姊姊指指沙發。「我現在就去叫我奶奶。」
「來了。哪位?」
「哦,對對對,搬家之前她好像還有來打招呼呢。」
等待的期間,老婆婆對著沒事做而坐立難安的我們說:「別客氣哦。」
老婆婆笑了,整張臉皺起來。
「我說我要到山裡閉關修行。」
「然後咧?」
距離這麼近,她的音量大得足以把我們轟倒。但老婆婆卻反問:「啊?」大姊姊笑著解釋:「我奶奶耳朵不太好。」再次提高音量,重複同一句話。這次老婆婆總算聽懂了。
果然,當我們來到真草莊所在的門牌號碼,在那裡迎接我們的卻是一個有著白色牆壁和圓頂陽台的漂亮五層樓公寓,叫做「醇愛.江戶川」。
結果,看到那些報導的佐佐木里子本人大吃一驚,現身說明解開了誤會(失蹤的原因好像是跟有家室的男人私奔),但是媽卻遭到連累。如果是每天都碰得到面的朋友還好,在老家的外公外婆就大驚失色,立刻打電話來。媽只好回家跟兩老解釋一切都是誤會,讓爸媽看看自己確實平安無事,但是回家那段期間,其他看到報導的朋友因為聯絡不上媽,便冒然斷定「果然是她!」,害媽累得半死。
「對呀。應該說,那幢房子是我爺爺奶奶的。」
「這是我奶奶。」大姊姊向我們介紹完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奶奶!我剛才說過了!他們想問你真草莊的事!」
「他是個犯罪迷。」我在一旁說明。島崎擦著眼鏡,狠狠瞪了我一眼。
「你在喝什麼?」
「奶奶,這是怎麼回事啊?大久保清是誰?真草莊的房客嗎?」
島崎沒有說話,好像在想些什麼。
這下,我總算知道他說這些話的用意了。
「他們因為這樣重逢了?」
「因為那是很有名的案子啊。對當時的日本社會造成的衝擊,大概跟那件女童連續綁架殺人案差不多吧。」
我把島崎指示的謊話講了一遍——
媽回了這句話之後便繼續吃飯,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這個話題了。
「什麼時候呢?」
「你媽媽好不好啊?」
「你會不會擔心孤身住在外面的女性朋友?如果她還對你有恩?你們後來一直沒有碰面,也沒有聯絡;或許是因為關係不深才沒聯絡,但事情變得這麼嚴重,你不會擔心嗎?」
發音跟媽一模一樣,只是字不同,而且還住在相鄰的公寓裡。因為這樣,才造成了不小的風波。
「這我知道啦!」
這次暑假作業的自由研究(真好用的藉口),島崎選了「我們的昭和年代」這個題目,要研究當時的大案件。他去查以前的週刊雜誌,看到那時有報導說,一個叫「佐佐木里子」的女人住在江戶川區的公寓,可能是大久保清事件的被害者。她的名字不是跟媽一樣嗎?住的地方也很像,那時候有沒有人誤以為是媽啊?
「我們從來不租給黑道。」
「這不是地主和建商合推的建案啊。你們兩個問這些做什麼?」
「負責人不可能不知道土地賣主目前的住址。這幢公寓還很新,屋齡頂多四、五年吧。資料應該有留下來……」
「人家說的是像黑道的人!」雅美姊姊提高音量。然後問我:「是不是指沒有固定工作的意思?」
「啊?」
「我媽媽?」
「你用什麼理由請假的?」聽到我這和*圖*書麼問,島崎老神在在地回答。
大松一家住在大宮市郊外的新興住宅區,房子很漂亮,是一幢完全左右對稱的三代同堂住宅,停車位也很寬敞。按了門鈴之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走出來。
「大久保清?」
「是啊。不過華生,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十九歲的女生,很快就會變成二十歲,以及二十一歲、二十二歲、二十三歲。」
島崎歪著頭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我卻做了有人跟我玩「好高好高」的夢。
說著,大姊姊移動她漂亮的雙腿,走進裡面。隨後我們就聽到她用大得足以震動玻璃的聲音叫道:「奶奶!」聽起來不像叫,倒像是在吵架。
「真厲害啊,華生。你今天腦筋特別靈光哩。」
「黑道?」老婆婆皺起眉頭。
這算什麼理由啊。
「這種東西,你是從哪裡查來的?」
「你罵我臭老太婆?」老婆婆生氣了。
那是個舒適寬敞的房間,整個空間以咖啡色調統一。沙發上套著印花布做的套子,在通往院子的氣窗外,精美的貝殼風鈴搖曳著。
大姊姊的名字叫雅美,是大松家年紀最小的孫女,念短大二年級。
我大聲說。老婆婆聽了之後歪著頭說:「是這樣嗎?」
「是啊是啊,那時候真是鬧哄哄的。」老婆婆立刻回答,表情亮了起來。
「不行不行。」管理員搖頭。顯然已經起了戒心。
「你知道嗎?」
「附近有商店街嗎?」島崎裝作沒聽見。「找家老店問問吧。像那種老商店,多半還住著些老街坊,可能還記得真草莊的事。」
「呃……好像是馬自達的coupe吧?對,白色的coupe。」
「那是個很有名的案子。」島崎說明。「我想,在昭和史上也是一樁極為特殊的案件。大久保清這個人,專門找年輕女子上車,強|奸殺人之後,再把屍體埋起來——被殺的好像有七、八個人,都在千葉或群馬這幾個東京附近的縣市。他謊稱自己是畫家在找模特兒,或說自己是大學教授在找結婚的對象。」
「雖然她實際上跟那件案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那案子那麼慘,做媽媽的也不想讓孩子知道吧。」雅美姊姊說。「而且,你媽媽也可能忘記了。」
她穿著熱褲和白色T恤,皮膚曬得黑黑的,跟烤過的吐司一樣。
「說她壞話倒是聽得見,她這雙耳朵還會撿話聽,真討厭。我什麼都沒說啦!」
「你想想,看到這麼可怕的數字,你會有什麼反應?」
「是嗎!」
「我媽媽一直在那裡住到結婚才搬走。」
「他們分手之後,到大久保清的騷動發生,相隔三個月。」
「你被太陽曬昏頭啦?」
令人驚訝的是,媽的反應很誇張,誇張到手上的筷子差點掉下來。
「那種變化一定很大,我想。看我那些表姐堂姐就知道。」
來到艷陽高照的外面,我對島崎說:「你啊,明明聰明得不得了,有時候卻也笨得可以。」
「哦,那個啊。那是『幼態持續』的意思,也就是說維持幼時的模樣長大成人。」
「而且,這時還有個名字跟她很像的女人被列為被害者。如果這樣還不擔心,那個人也太冷血了。」
島崎笑了,好像又在喝著可樂,連我也口渴了起來。
管理員的表情好像吃了什麼很酸的東西:「這個嘛……」
「你平常過的是什麼怪日子啊。」
「在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眼裡,十九歲的女生是大人還是小孩?」
我不太明白他這些話的意義。
「可樂。」
島崎立刻回答:「我是這麼想,不過只是假設。」
我們自顧自地交談,一定讓老婆婆覺得很不耐煩,所以等島崎一閉嘴,老婆婆就迫不及待地說:「連警察都來查呢。」
和-圖-書嗯,麻煩你了,福爾摩斯。」
「三十五、六歲!姓澤村的人!三點水,一個四下面是幸福的幸,澤村!記得嗎?」
「豆腐店的叔叔來過電話,說有兩個做暑期研究的國中生會來找我們。進來吧。很熱吧?」
「哦?」
「明天見。」
浴室傳來水聲,我想起今天在大松家相簿裡看到的媽媽。
「我們是要做暑假的研究作業……」我回答。這是我和島崎事先想好的藉口。「我們選的題目是『我家的歷史』。這裡以前的公寓,是我媽媽住過的地方。」
「看吧。只要裝出小孩子的樣子,大人都會很親切的。」
「這個是什麼?」說著,他攤開正中央那一頁給雅美姊姊看,「好像有警察跑來。」
為了「我家的歷史」這個暑期研究,我們必須探訪雙親過去居住的場所,如果找得到父母親當時的朋友,就訪問他們——就連要說明我們來訪的目的,也花了一番功夫。先說結論好了。一直到最後,我們好像都沒有比較像樣的對話。不過我們還是達成目的,因為老婆婆很合作,還有大姊姊在一旁幫忙。
從期待已久的暑假第一天起,我和島崎就開始著手調查。
對這個名字立刻有反應的,只有島崎一個。雅美姊姊和我對看,彼此心裡都在想:那是誰啊?
我們搭上京濱東北線之後,島崎還是保持沉默。跟他說話,他也只是應兩聲。弄到最後我也很累,所以一直到秋葉原換總武線之前,我一路都在打瞌睡。
「你們等一下,我家有舊照片。」
「是不是……在學打字的那一位呀?」
我衝著管理員笑,一面狠狠地踩了島崎一腳。「伯伯,不行嗎?拜託告訴我們嘛。」
國中生的暑假可是相當忙碌的。我身為足球社社員,島崎身為將棋社社員,我們各自的活動時間表都排得滿滿的。兩邊社團都有很重要的活動,我和島崎保證過一定會參加八月第一個星期開始的集中強化練習,以及二十日開始的集訓營之後,才好不容易請到假。
「如果我們的想法是正確的,只要追溯聰子的過去,就一定可以在某處找到澤村的蹤跡。不可能什麼都找不到的。」
就結果而言,他的意見是對的。不遠處商店街的豆腐店老闆,就和真草莊房東的孩子很熟,知道他們搬到哪裡去。只不過,我敢保證,這次是因為換我主導,以一個國中生應該有的樣子去問,才順利問出來的。
島崎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請假的理由,這一點我真的很感謝他。要是將棋社的人知道我為了調查個人的私事,竟然動用到他們的希望之星和新王牌,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將棋社的社長是三年級的學長,文武全才,同時還參加了柔道社,搞不好會一把抓住我,用振飛車投、登金固之類的招式來修理我。
她指的是雅美姊姊倒給我們的柳橙汁。我和島崎畏縮地伸手拿起佈滿水珠的玻璃杯。老婆婆一直盯著我們看。
「對不起喔,如果你們早兩年來就好了。」
「哦。」
「好好睡吧。」
「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沒有那個報導,我也會去看看她的情況。儘管覺得不太可能,還是會去親自確認一下。」
「托我的福啊!」
「當時真草莊附近住了跟那件事有關的人嗎?」
再怎麼說,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們提問時也不免躊躇再三。不過雅美姊姊說:「到了奶奶這把年紀,以前的事反而記得比較清楚。」
「也不是不行啦……」確認過沒有大人之後,管理員的表情就更狐疑了,「我也只是領薪水的員工而已,對這一帶的事情不太清楚。」
接下來進客廳的人到底該怎麼形容才好,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總而言之,就是個嬌小的老婆婆。感覺她和_圖_書整個人就像隨著年齡的增長,被壓縮得愈來愈小。沒穿拖鞋的赤腳小得令人難以置信,腳趾甲變形得很厲害,年紀大約快八十歲了。
他指的那張照片,看起來應該是從真草莊對面拍的,上面是真草莊和並排在隔壁的一幢兩層樓建築。一輛警車停在隔壁公寓門口,巡警背對著鏡頭站著,正在跟一個中年男子說話。
仲夏時節,即使待在曬不到太陽的陰影下,汗水照樣流個不停。我和島崎頂著大太陽,拿著地圖按圖索驥到處走。行政分區雖然沒變,但是江戶川和荒川這一帶,最近突然盛行開發改建,舊房子紛紛被拆掉,多了不少公寓、綠地和商業大樓。整個地方的氣氛和二十年前想必截然不同。
在總武線的月台上,島崎突然開口了。
「我問過我媽了,她說不知道。」
「我們家爺爺很喜歡湊這種熱鬧。」奶奶這麼說。
「這個啊,是佐佐木小姐拿新卷鮭來給我們的時候。」老婆婆突然說,伸手指著照片,「她回家過年,回來之後向我們拜年。」
「小弟弟,你竟然知道這種事?」
「今晚,你跟聰子問一下搞錯人的那件事。」
我又開始陳述我們準備好的說辭。不過,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笑了。
浴室的門開了,媽叫我:
「竟然連這種事都記得。」雅美姊姊對我們說。
老婆婆盯著照片努力回想。她皺起淡淡的眉毛,不時舔舔嘴唇。我想這應該跟媽沒什麼關係,讓老婆婆太費神也不好意思,正想開口隨便找幾句話帶過去的時候,老婆婆總算說話了。
「我也在真草莊住過哦。雖然只住了短短的三個月。」
我們在一個小時之後才離開大松家,時間是下午四點左右。雖然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好問的,不過雅美姊姊說:「回家路上餓肚子就不好了。」所以請我們吃涼麵,還送我們到車站。就算是電視裡的私家偵探或刑警,也沒聽說過他們去人家家裡調查的時候,還有免費的涼麵可吃。小孩子真的很佔便宜。
這時候,雅美姊姊抱著兩、三本厚厚的相簿回來了。很有份量的相簿一放到地上,便揚起灰塵。
「對對對,沒錯。還有,隔壁二〇五室住了一個像黑道的人,您記不記得?」
「Neoteny什麼的。那是什麼意思啊?」
「我沒去查啊,自然就知道了。」
「國產車?開那種車竟然也可以釣到女生,那他一定長得很帥了。」
「不過,樣子有點不自然。」
「你明明說喝那個會變笨的。」
我沒說話,再一次望著牆上的月曆,想著時光的流動。
「我是我家的擴音機。」雅美姊姊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
「就是跑到我們這裡調查啊。」
「我從來沒聽我媽媽提過這件事。」
看了一會兒,老婆婆以一臉努力思索的表情,上身朝著我靠近:「你是佐佐木小姐的兒子?」
「啊?」
「昭和四十六年五月十四日,」電話另一端的島崎說,「大久保清就是這天被逮捕的。他在月底供認他殺了好幾個人,震驚了整個社會。」
「原先的地主不住在這裡嗎?」
「這個啊……是大久保清事件那時候。」
透過雅美姊姊的翻譯,再加上島崎的說明,大致得知當時情況是這樣:
傷腦筋……雅美姊姊咕噥著,稍微想了一會兒,突然猛地站起來。
「拆掉之前沒多久,因為我很想一個人住住看。那棟公寓就只有採光好而已。」
「三十五、六吧。姓澤村,筆劃比較多的那個『澤』。」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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