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所以很對不起，就算是書面的詢問，也不見得能回答……」
「您一定很擔心吧。」被人這麼一安慰，內心感覺有些愧疚。
「有沒有辦法調查呢？比方說有沒有參加者名冊？」
「我想是三友代理店的女性員工制服吧。」她一開口便說。
「真的不能幫幫忙嗎？」
然而成果卻不彰，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
「當時參加的公司，這次全部都參加了嗎？」
郵購嗎？
「很抱歉，沒幫上忙。」
本間抽取了一本住宅博覽會的簡介，翻開內頁遞給對方說：「不好意思，可否麻煩你將上次生活展參展的公司在這次展出的樣品屋上作個標記，我全部都會去繞一遍。樣品屋裡面是不是有該公司的業務員在呢？」
根據掛在門口處的金色文字看板，在這個研修中心裡面有可容納百人的小型會議廳、三友建設出資開辦的文化教室等設備，也有可供出租的會議室。簡介資料應該是介紹這些設備的吧。
「地點嘛……沒錯，就是這裡，可以看得見照明燈。可是現在就是沒有展出這種類型的樣品屋。」
還好服務台附近沒有其他參觀者，而且櫃檯的女性也已習慣了各式各樣的客戶，當看見本間拿出那張立可拍照片詢問說：「請問妳知道這種形式的房子在這裡展示，是多久以前的事嗎？」她也沒有顯露懷疑的神色。這對本間來說再好不過了。
「這之間一直都是展示同樣的樣品屋嗎？」
「可以，請用。」
本間和進進出出的參觀者保持一點距離，來到放有展示用家具的客廳窗邊，提出剩下的兩個問題，並出示「彰子」的照片。
眼看她要走進右手邊的臨時辦公室，本間趕緊制止她說：「不是，不用了。我只要確認這房子是這裡的樣品屋就好了。」
「可以。」
「這裡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住宅展示場的呢？」
「裡面沒有這種類型的洋房嗎？有沒有可能展到一半被換過了？」
「那請您在這裡稍待一下。」
「其他地方還有分公司嗎？」
「我知道了，妳說得沒錯，真是不好意思。」
一踏進球場裡面舉目四望，不禁訝異這地方居然曾是正式棒球比賽的場地，太小了，面積實在是太小了。
「山口」小姐回來時，還帶著一位比她高、比她年輕的女性過來。穿著一樣的制服，胸口別著「小町」的名牌。一看見本間，微微點頭致意，手上拿著那張立可拍的照片。
「是嗎？」
細小的文字組合成各公司名，四列橫隊排在三友建設的名字下面。說是關係企業，企業的種類顯得多樣而分歧，跟建築業毫無關係的企業也很多。
信子說是家內衣的郵購公司。放在關根彰子房間裡的紙箱。大概錯不了，這是她曾經買過東西的公司。
不知不覺間，本間將身體半趴在櫃檯上。聽見腳步聲趕緊將身體移正，卻和圖書看見剛剛的女性一臉狐疑地快步跑了過來。
「華麗的進口內睡衣，便宜的價格」
的確，這裡是全日本唯一在棒球場內蓋有房子的地方。
「不行！」對方搖搖頭。
「研修中心？」
對方有點錯愕，反而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地盯著本間的臉看。本間伸出手指著那本大本的簡介資料問說：「最後還有一個請求，可不可以給我這本簡介？」
「真的是我們這裡展示的樣品屋嗎？」
「什麼時候？」
「我跟上司確認過了。」一走進櫃檯裡面，她快速地說明，「還是無法滿足您的希望。」
「所謂的研修，具體而言都做了些什麼呢？」
櫃檯前面，緊貼著鋁門欄杆，並列著兩張褪色的紅色和藍色椅子。隔著椅背可以看見裡面蓋了好幾棟的樣品屋，到處都有參觀的人們在走動著。因為是星期天的下午，來參觀的人還真不少。
「三友綜合研修中心」是棟樓高七層、地下兩層、擁有專用停車場的大樓。端坐在一樓服務台的女性，不像山口小姐和小町小姐一樣那麼的親切。
光靠一張照片果然還是不行，正打算離開，這次換「山口」小姐制止了他。
環繞在四周的大理石建材，說不定只是仿造品，但看在本間眼裡都是真的。三友建設應該很賺錢吧？如果小智在這裡，他一定會仔細觀察牆壁、地板，開始尋找化石的痕跡。或許在灰色和肉色的混合的大理石肌理之中隱藏著鸚鵡螺也說不定。
「這種詢問，我不能回答。請用正式方法，提出書面請求。」
「是的，沒錯。所有關係企業的員工，每年有一次或兩次集合到三友建設的大阪總公司，進行異業交流或共同的教育訓練等活動。」
「我們先拿到如何應對客戶的講義和守則，然後根據這些上課內容寫報告，也有實地練習的研修。當時大家一起到正在舉辦生活展的會場，學習如何應對前來看展覽的客戶。」
「沒有。如果是倉庫和配貨中心則是在神戶。」說時翻開了簡介中介紹該公司的頁數。
（沒錯。）
因為不是公事，無法強制對方。對方也沒有回答的義務。甚至對於外界的詢問，如果毫無防備地提供資訊，這樣的企業毋寧是失職的。
說到一半語氣變得有些戲謔，兩個小姐還彼此對看一眼，微微一笑。然後「山口」小姐說：「照片上被拍到的三友代理店的女性，不是對著拿相機的人揮手嗎？我在想拍照的人也是來參加研修的女性員工吧。」
「當然。」
就在這個時候，本間看見放在櫃檯裡面各式各樣的簡介資料。
「原來如此。」
「代理店是——？」
「我沒辦法。」
「我所參加的研修，是以進公司一年或兩年的女性員工為對象的。」「小町」小姐接著說明，「所以說會聚集了同一集團不同公司的女性員工。參和圖書加研修也算是公事，因此大家都穿著各自的制服。」
本間早有心理準備會遇到這樣的對待。
走進大門，裡面是走道兼辦公室。白色的牆上掛有各種類型住宅的看板，下面貼有該住宅的型號。一早起來就是放晴的好天氣，或許是眼睛適應了陽光，感覺裡面有些陰暗。
「這家公司的地址也是在大阪嗎？」
「有呀。」
為什麼會留意到該資料，一時之間本間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茫然地看著上面的文字。
「這跟找尋失蹤人口有關，不能幫幫忙嗎？」
服務台的女性露出訝異的表情翻閱手邊的簡介加以確認。
「嗄？」
起身離開櫃檯，穿越寬闊的大廳打開後面的門進去了。
不用看到這句廣告文案，本間也能想起拜訪川口公寓時，紺野信子拿給他看印有這個商標和公司名的紙箱時的事。
對方想了一下，看看照片又看看艷陽下的球場裡面。
「謝謝。」
「哪裡，佔用妳時間，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對。」
心臟有種被踢到的感覺，他想起來了。曾經看過一次，所以才會被吸引住。這家公司名，
「是的，沒錯。這照片上的——就是這個，這個照明燈。因為它是對著房子，也就是球場的方向照的，所以地點可以確定是這個住宅展示場。只是我不知道時期那是什麼時候？」
「所以我才請妳看這照片——」本間再一次遞出照片。對方皺著眉頭聽，長得固然很漂亮，嘴角卻浮現難以溝通的皺紋。
就算知道了參加生活展的建築公司是哪一家，如果假「彰子」只是剛好路過的訪客，因為喜歡這房子而拍了一張照片，那麼要靠這張照片追蹤她的身分便不太可能。
「這件事妳一個人就能決定嗎？」
搭乘東海道新幹線前往新大阪車站。從車站走五分鐘去轉乘御堂筋線——這條南北向貫穿大阪市中心的地下鐵，經過約二十分鐘後抵達了難波車站。這裡的地下街就連喜歡逛街的女性都得花上兩天才能好好逛完，本間穿越寬廣的地下街來到像大雜燴般混亂擁擠的鬧區上面。跟那嶄新亮麗的地下街相比，這地上的鬧街和地下街的關係，就像是嫁入豪門的小家碧玉，富貴的婆家和窮酸的娘家似的。
（這箱子也是她房間裡的東西嗎？）
「真的？」
貼滿裝飾用缺乏統一性的雜亂廣告和看板的球場外牆，跟球場本身的形象有著一百八十度的突兀感。看起來就像到處可見的破舊大樓牆面一樣，令人難以相信職業棒球選手真的曾經在這裡面擊出過全壘打？在現在像西武球場、東京巨蛋、神戶巨蛋等設備新穎的球隊專用球場不斷增加的潮流中，難怪南海鷹隊無法在這種球場中繼續生存下去。對棒球沒什麼興趣的本間不禁這麼想。
本間簡短地回應，「沒關係，可以了。」
「如果……不急的話，
和_圖_書可以請您等一下嗎？」
內頁最上頭是該公司的名稱，文字很大，下面印有模仿玫瑰花的粉紅色商標。
如果被問到理由，解釋上可能會變得很麻煩，本間編了一個藉口說「在找尋離家出走的女兒」。沒想到效果反而很好，大家都很誠懇地回應。本間的心情不禁變得很複雜，看來與其作為一個十歲男孩的養父，我的年齡更讓人相信己擁有一個成年的女兒了。
「沒有錯嗎？」
「指的是瑞士的山中小屋，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幫忙安裝真的或裝飾用的壁爐。但是這種款式的房子不知道還有沒有簡介資料……」說時側著頭，「我跟總公司確認一下，可以請您稍待一下嗎？」
一副敬謝不敏的態度。大廳牆面用的是純大理石的建材，看起來就像是羅馬式的浴室。她的聲音響亮地迴盪著，本間已經習慣輕快的大阪腔音調，她標準東京口音的說法其實給人嚴厲無情的印象。
「生活展的舉辦是在一九八九年七月到十月的四個月之間。」對方抬起頭回答，她朗誦著細小文字所記載的內容。
這就是難波的街道。舊大阪球場離地下鐵的出口不遠，周遭的大樓林立雜處，棒球場就在這條延長線上。
櫃檯的女性比對著手邊的記錄和簡介，動作迅速地打上標記，共有五家。
公司名是「玫瑰專線」。
遣詞用字很正式，但語調卻是大阪腔，聽起來很輕快。
她用一根手指輕輕壓著臉頰，好像牙疼般皺了一下眉頭說：「那照片上的制服，我好像有點印象。」
有三友國貿、三友物流、三友運動俱樂部、泰拉生化科技、三友工程、三友系統、南方綠色園藝等等……
「沒有。我們的簡介上面也沒有放，你親自去看看馬上就能知道了。」
服務台的女性嘴角不再僵硬，但仍很機械他地抽出一本簡介放在櫃檯上。
她首先驚呼，「哎呀！」然後說：「這個嘛……不是現在展示的房子吧。你是要找這一類型的房子嗎？」
這時他才發現了。
「嗄？」
「就是旅行社。」說時將照片拿給本間看，「因為我也跟她們一起接受過新人的教育訓練，所以記得。我想應該沒有錯。」
在對各公司業務員詢問「這個樣品屋是貴公司推出的嗎」的同時，本間還問說：「對於照片上的制服有沒有印象？」另外還拿出假「彰子」的照片問：「有沒有看過這名女性？」
走道兼辦公室的盡頭又是一道鋁製拉門，從那裡便能進到球場裡面。拉門前面有長型桌子排成Ｌ型的服務櫃檯，一名身著式樣簡單的套裝、三十多歲的女性面對著本間坐在裡面。
結果對方反而沒信心，視線有些飄移，然後眨了一下眼睛說：「請等一下。」
「這個住宅博覽會是從去年秋天開始的，九月的時候。」
「是的，沒錯。幾乎都是從事內勤事務或櫃檯業務的和-圖-書女性員工。」「小町」小姐說：「總公司偶爾會聚集這些不同業種的女性員工，讓她們體驗各業種的服務客戶流程，甚至舉辦競賽。上面的人覺得這樣做很有意義。比方說我們有電話應對的禮貌競賽，優勝的人還會獲頒很誇張的獎盃呢。」
「您有證據證明那名女性確實在我們這裡工作過嗎？」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能不能網開一面幫忙調查一下？我只想請你看看照片，告訴我照片上的女性在一九八九年七月到十月之間是否在這裡接受過研修就好了。」
「原來如此，提出書面就可以了嗎？就一定會回答嗎？」
女性抬起眼睛看著本間說：「如果是這種類型的洋房建築，已經推出新的款式了。」
「是的。我們這裡是研修中心，所以有參加過研修的學員名單紀錄，但沒有照片，至少沒有存檔資料。所以如果您不知道名字，只憑照片提出照會查詢是否有該位員工，我們是無法告訴您的。」
「是的。」
口音雖然不像真知子老「蘇」一樣，但語調聽得出來是關西人。說話的聲音很好聽。
本間雙手撐在櫃檯上倚靠著。可以的話，盡可能不讓腳承受壓力。就像老師不在的學生一樣，鬆了一口氣趁機休息——等到那名女性回來，又得挺直腰桿故作正經了。
重複看了兩遍綿延不斷的公司名，本間還是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留意到這份資料呢？是不是有什麼見過的公司名呢？
「地點是這裡沒錯吧？」
「這房子是敝公司推出的樣式。」聽到這樣的答案，是問到最後一家——第五家的業務員，不對，是業務小姐回答的。本間是在「New City住宅」展出的純和式建築的樣品屋前，一個和他水元家的廚房一樣大小的玄關前，遇到了這名業務小姐。灰色的背心制服胸口，掛著名牌「山口」，身材嬌小、長得很漂亮。腳上五公分高的高跟鞋，讓她挺直了腰桿。
她快步走進了臨時辦公室。進出客廳的參觀者們對著只剩下一個人的本間投以好奇的視線。或許看他跟服務人員談得這麼投入，以為他是要買房子或是談論相關的話題吧。
「上面有業務內容的詳細介紹……」
「是的，在三友建設公司大樓裡有訂購中心。」
她說她不認識「彰子」。
一聽本間說完話便回覆，「我無法回答關於本公司員工的身家資料與雇用狀況。」
其中最大本也最厚的一份資料，封面正好對著這裡。印有「躍進的三友集團」大字底下，並列著旗下所有關係企業的名字，文字較小。下半部分則是被其他簡介擋住了。
「是的。」
「山莊是什麼意思？」
「有的。」
「是的，就在三友建設總公司的附近，有一個研修中心。那裡有所有參加研修的人的記錄。只要說明理由，應該會提供協助吧。離梅田車站很m.hetubook.com.com近的。」
「我也這麼認為。」「小町」小姐用力點頭說。
「真的嗎？」
「是的，沒錯。」
「所謂的教育訓練是——」「山口」小姐開始說明，「其實我們New City住宅是三友建設旗下的子公司之一。同一集團裡面還有個叫三友代理店的旅行社。」
「是的。」
說的也是。本間斜眼看了一下放在服務台旁邊成堆的「大阪球場住宅博覽會」簡介，然後問說：「以前有沒有辦過這種的生活展？」
陽春麗日的溫暖天氣，令人懷疑上個禮拜下的大雪是否是記憶的錯誤。為了蓋新家，有些人全家大小出動、有些是為不久的將來做準備而來收集資訊的小倆口、有的純粹只是來參觀……。本間混在一群嘴裡不忘惡言批評「不好住吧」、「打掃起來很累」的中年婦女群中，不禁有種祥和的錯覺。尤其是當他抓到各公司的業務員提問後，對方的說明是，「這種類型的房子，敝公司推出了設計更簡潔的新樣品，而且所有木質地板都設置有暖氣……」那種感覺更加深刻。
本間指著並列在內頁的一家公司問說：「這家公司也是三友建設旗下的企業嗎？」
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在依序走訪的過程中，突然有種倒退的想法，就算知道這房子來自何處，卻不見得和「彰子」的身分有直接的關係。因為意外的情況解開了照明燈之謎，順勢便來到了大阪調查。但是不可否認，無法對一張照片抱著太大的期望啊。
自己的嘆息聲意外大聲地迴盪在空曠、沒有人影、一片靜寂的大廳中。
本間靠在櫃檯前，嘆了一口氣，感覺很累。如今才算明白那本黑色警察手冊的威力。恢復成一介平民，居然是如此的無力。
「所以說你們是關係企業囉？」
「妳是說旅行代理店的女員工也一起來到住宅展示場嗎？」
高度限制兩公尺的車輛出入口旁邊，有著一個與附近大樓味道很相近的鋁製拉門。上面掛著黃色旗子，旗子下垂的部分印有「大阪球場住宅博覽會服務台」的文字。
「是的，沒錯。那是生活展時推出的『山莊一九九〇』第二款。」
「什麼？」
「所以說他們的員工也是在這裡接受研修嗎？」
「沒有，但是我想可以到研修中心問問看。」
「嗯……應該是吧。只是不是很確定，對了，我還有一位同事當時也在生活展中服務過。我去叫她，您這張照片能借我一下嗎？」
「當時參加的建築公司沒有這次住宅博覽的多，大概只有一半吧。」
「另外還要請教兩三件事，不好意思。」
「那就沒辦法了。」說時還用小指的指甲摳了一下嘴邊。她只有小指的指甲留了約一公分長。
「這個嘛……」
「不好意思，我就是要找這個樣品屋的房子。」
她說聲等一下，開始翻閱手上的大型記事簿。本間雙手靠在服務台上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