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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眠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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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漣漪 2

第二章 漣漪

「這是稻村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想的?」
之前接觸過的分社記者通知我這件事。
「還沒有。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會造成我的困擾?」
「可能吧。他向我說明過。」
我嚇了一跳,「他告訴你的嗎?」
「抖腳嗎?很多人都有這種習慣。」
「怎麼會這樣。」
「對……。慎司也和那些孩子一樣。正因為他陷得很深,所以症狀也很嚴重。一定要快一點讓他清醒過來。」
我問他在人孔事件的晚上是否和女朋友在飯店裡聊天時,他笑了起來。
(一定渾身是傷吧。)
我真是被打敗了。
「你車上的菸灰缸很乾淨,你一路上沒有抽菸,而且儀表板下的抽屜裡雖然有兩個新型的充氣式打火機,但兩個都已經沒氣了,而且他還找到一顆戒菸糖,所以他才會這麼說。」
「他想要出風頭,嚮往一些戲劇化的事。像他那樣的年紀不是都會這樣嗎?總希望自己與眾不同。對他來說,特異功能就是標新立異的最好方法。他好像中邪似地一頭鑽了進去,整天都在聊這些。他的房間裡有一大堆這類的書,都是寫一些看起來合情合理或教人大吃一驚的事。」
「……嗯。」
那隻貓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心不在焉地想著。
完全沒錯。
「當然有。你不是下車去查看人孔蓋了嗎?那時候你不是脫下鞋子、上衣、還把褲腳也捲了起來嗎?」
「如果這麼做的話,就必須把稻村的事也說出來。」直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知道這正是他最擔心的事。「我不會說的,」我平靜地說。「我也對稻村這麼說,因為這麼做太過份了。我相信即使我什麼都不說,他們也會有所行動的。」
「表兄弟。我們的母親是姊妹。」
「如果稻村所做的一切都是騙術的話,」我探出身子,直也坐直了身體。「我要聲明,一開始我也以為是騙術。特異功能這種事很難讓人輕易相信,事實上我甚至一度以為是稻村打開人孔蓋的。」
我點了點頭說:「然後呢?」
「哇!太可怕了。這種事你怎麼會知道?千萬別告訴我們老闆。我們都有換床單啦。」
「我有點糊塗了,」我字斟句酌地慢慢說道。「首先,你是稻村慎司的——」
「是他向你坦白說出來的嗎?」
「慎司的事。他發現了人孔事件的真兇啊。」
我們同時閉了嘴,又同時準備說話,然後又住了口。直也笑了出來,聳了聳瘦嶙嶙的肩膀說:「你先請吧。」
「說謊?」
菸很澀。我覺得故事的發展簡直太荒謬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笑不出來。
「然後,」直也直視著我說道。「就是你小時候被車撞到的事。」
「是同一件上衣嗎?」
他很瘦,個子和我差不多,但褲腰上的皮帶應該比我箍緊一、兩個洞吧。他的氣色很不好。我猛然想起那天在餐廳裡慎司突然不舒服、衝進廁所時的樣子。
「他竟然騙像你這樣的大人,」他抬起了頭,好像在說明真相一樣,一字一句地說:「他還是個孩子。」
我把颱風夜和第二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直也。他始終都很認真地聽。
「千真萬確。你回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說完,直也又縮起脖子,低下了頭。「對不起,說到你的隱私了。」
(不由自主地拔腿就跑。)
「他生病了。」直也直言不諱地說。「見到你的話,他可能又會說謊。之前有一陣子把湯匙弄彎的事不也鬧得https://m•hetubook.com.com沸沸揚揚嗎?」
「等一下——請你先等一下。」
「首先,是人孔的事。」直也娓娓道來。「這其實很簡單,因為慎司剛好看到了。他剛好看到那兩個開紅色保時捷的人打開人孔蓋,也看到了他們的穿著和車號。但在告訴你時,為了逼真,故意只告訴你『是川崎的車牌』,而且他也是聽到他們的交談,才知道他們去了『回力球』。」
我整個人愣住了。「真的嗎?」
「對,」我喃喃地說。「最讓我驚訝的就是這件事。」
「慎司還說,補的地方很小,不是特別留意的話,很難發現破洞,而會注意到這種小地方的女人,不是你的情人就是太太,總不可能是你母親吧?」直也笑了笑。「那就好像在你身上簽了名,意思是說,穿這件衣服的人是屬於我的。想必是個可愛的女人吧。」
等了片刻之後,聽到了他習慣把「是」說成「四」的聲音。
那是分四次連載的「第二次交通大戰」的特輯。我並沒有參與撰稿,但曾經和負責的記者談過我自己發生意外時的經驗。儘管只是閒聊,畢竟是談了。
直也呵、呵地笑了兩聲,他說:「即使真的有特異功能的人……」
但我還是打了電話去「Pit Inn」,請那天晚上的櫃檯夥計來聽電話。這可以說是一種可悲的習性,我終究無法逃開內心要求「挖掘真相」的號令。
「並不是每個人的小腿骨上都會有傷……而且,在事故的細節方面,他只是適度地添油加醋。即使和事實有一點落差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反正你也記不得當時的細節了。」
「嗄?什麼事?」
「我從來不知道那件衣服補過。」
我們用充滿好奇的眼神審視著對方,佳菜子一走出去,我和直也同時開口說話。
直也走了。他略微前傾的背部看起來不像個年輕人,好像背負著沉重的負擔。但我告訴自己,這只是我多想了。因為我覺得我不能再這麼胡思亂想,也不能太投入自己的感情。
「為什麼?」
「原來是表兄弟。你是表哥吧?」
「櫃檯夥計的綽號叫小狸,以及兩人有時候會使用飯店一〇二號房的事也都是——」
「對不起,」直也又低頭道歉。「正因為是這樣的女人,所以不難想像你會把小時候出車禍的事告訴她,而且,提到她的名字時,從你的反應就知道你和她現在並不順利——」
不僅如此,特輯最後的部分也談到了貨車的駕駛座高、後視鏡有很多死角,因大型車的這種危險特性而引起的「輾入意外」始終沒有減少。
我舉起手來打斷他的話。佳菜子剛好端咖啡進來,他才停了下來。
「嗄?」
他還沒說完,我就站了起來。我抓起了放在編輯部架子上的那本雜誌,一邊翻閱一邊回到會客室時,終於找到了那篇文章。
「只要我好好說明——」
但我對這種想法還是有些排斥,這與那天早晨稻村慎司說自己是特異功能者而我不願相信時的排斥一樣強烈。我不相信他是精於算計的騙子。
「因為你氣色很不好。」
「他看到了,他看到你腿上的傷了。」
直也點了點頭地說:「那傢伙簡直笨死了。」
「沒有了。只是,我有一個請求。」
他笑翻了。「《亞羅》真是一本可怕的雜誌,怎麼連這種事都瞞不過你?」
直也輕輕地清了清嗓子,看了我一眼後,開始說道:「當hetubook•com•com發現黃色雨傘時,他之所以臉色蒼白,那是因為他和大家一樣,對那個孩子掉入人孔這件事感到震驚。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不用從雨傘上掃瞄到小孩子跌落的情景,任誰也都會嚇得臉色發白,更何況他之前曾經看過那個孩子。」
「你要說的是商務旅館櫃檯和隔壁餐廳的女服務生的事吧?」直也先發制人。「這很簡單,你一整晚都留在案發現場,那個女服務生去找櫃檯夥計,慎司剛好聽到他們的談話。」
我請他等一下,讓我拿出紙筆。我準備把他說的都寫下來,不錯過任何細節。因為事情的發展已經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織田直也告訴我稻村慎司所說的「特異功能」是事先設計好的圈套。
(見到滿載木材的貨車。)
直也正襟危坐地說:「雖然他做的事很過份,不過,我希望你原諒他,不要生他的氣……也不要再和他見面了。我會好好勸他,好好罵他。我相信他不會再做這種蠢事了,不,我不會再讓他這麼做了。我向你保證。」
是小枝子的事。
我曾經無數次見識過別人和自己宿醉的樣子,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卻一點也沒有宿醉的樣子。我覺得他在說謊。
「要怎麼解釋?」
「他們兩個人離開後,因為雨下得太大了,慎司迷了路,剛好看到那個失蹤的孩子叫著貓的名字。當然,他那時候也完全沒有想到那個孩子會掉進人孔。」
「你真的是第四次戒菸嗎?想要戒菸卻又戒不掉的人會記得自己到底戒了幾次嗎?」直也說完,輕輕地笑了起來。「如果你的同事對你說:『喂,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戒菸了。』你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不是嗎?慎司也是一樣,他覺得,只要說對了戒菸這件事,其他的事即使稍微有點出入,也不會引起你的懷疑。」
「還有什麼?」我好不容易才問出這句話。
我好一陣子根本連動都不想動,只是將雙肘靠在桌上。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問對面資料堆積如山的同事有沒有菸。
「哦!你不是上次那個記者嗎?嚇了我一跳。」
「之後,他就搭了你的便車。你們剛好經過人孔蓋打開的地方。這時他靈機一動,『對了,可以玩一下特異功能的遊戲,應該很好玩。』」
「但是,我們意見不同。所以那時候直也才會去找你。」
「特異功能的遊戲?」
我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保留到今天。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謎底。」他語帶挑釁。「我可以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做出合理的解釋。」
在淤泥中。好可憐。
「你太天真了,太天真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被她拋棄。」
我點了點頭地說:「那當然,但稻村告訴我,那孩子掉入人孔時,後腦勺撞到了人孔的邊緣。這點要怎麼解釋?」
「沒錯,慎司也是這麼告訴我的。真傷腦筋,沒錯,這傢伙的反應真的很快。」
沒錯。深夜裡搞不清距離的小客車狠狠地撞上了停在路邊的大卡車並衝進貨車車體下的意外大增,那一集做了這種「潛水艇現象」的特輯。
「沒錯。這不是比告訴你『我剛才看到了』更戲劇化、更有趣嗎?我剛才已經說了,他很嚮往特異功能,當時他覺得那是絕佳的機會,而且你是雜誌社的記者。記者一聽到這種事總是蜂擁而來,拼命炒作。」
「會嗎?我還覺得我是全日本最有潛力當小白臉的人呢!」
「很浪漫吧?」
他又露出微笑。從www.hetubook.com.com見面到現在,他那穿著褪色牛仔褲的左膝就抖個不停。我發現只有在他擠出笑容的時候,才會停止抖腳。
「好啊。」
「這很重要嗎?」
他一副很著急的樣子,很簡短地做了自我介紹,說自己雖然是自由業,但不是壞人;而且他急著進入主題。
「應該會撞到。」直也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屍體上絕對會到處是傷,所以撒這麼點小謊絕對不會敗露,誰都敢這麼說。」
「是嗎……現在特異功能已經不流行了嗎?」
「慎司把當時的事查得很清楚。我覺得那就像一種集體的歇斯底里。小孩子很容易受到影響,一想到自己在某些地方與眾不同就會興奮不已。」
她的確是個勤快、賢淑的女人。即使因為工作的關係沒碰上面,我也會立刻知道她到過我家,因為她每次都幫我把房間整理得一乾二淨。她常說做家事是她唯一的本事,所以她想要一個模範家庭,也想要生兒育女。
「是不是因為慎司壞了事?高坂先生,你打算怎麼做?準備向警方揭發那兩個人嗎?」
我注視著他的臉良久,發現他的腦門不停地抽動。好像真的很生氣。
「好了,」我粗暴地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了。」
「他當然還是個孩子……」
「對不起,」直也尷尬地說。「都是慎司告訴我的。」
「差不多吧。應該說我們就像親兄弟一樣。我們都是獨生子,所以我們會玩兄弟遊戲。有時候還會誤以為彼此是親兄弟呢。」
「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我要問你一件奇怪的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
「不,不是。為什麼這麼問?」
那天晚上回到家後,我真的在那件上衣的內襯看到了繡上「小枝子」這三個字。
直也又聳了聳肩,我苦笑著。
這回又是一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天空像哮喘發作一樣狂風大作。房子倒了、山也崩了,但沒有小孩子失蹤。
最後,他又再三叮嚀我不要和慎司見面了,就當做從來不認識慎司這個人。然後,他站了起來。
我們是朋友——好朋友。當我事後問及這件事時,稻村慎司是這麼告訴我的。
「如果能夠讓那麼多事都出現一致的偶然,而且可以瞞天過海,我反倒想要把他的騙術寫出來,因為他實在編得太天衣無縫了。」
我拿出剪刀,正準備拆下縫線,卻臨時改變了主意。我直接把那件衣服丟進了垃圾回收桶。總算有一件事讓我鬆了一口氣。
「是嗎……」他用手摸著自己的下巴,然後露出牙齒笑了笑。「一定是宿醉的關係。昨天晚上,我喝太多啤酒了。現在還覺得酒精在我腦子裡打轉。」
我靠在椅背上說:「不管他有沒有騙我,或是我有沒有被他騙了,我並不打算寫他的事。」
他臉上露出了微笑,口齒十分清晰。雖然他笑容可掬,但感覺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笑。
「沒關係,你說吧,我不管聽到什麼都不會驚訝了。難不成連她也是你們的表姊?」
「望月大輔的遺體找到了。」
直也急著表示贊同地說:「對,你說得沒錯。正常人都會這麼判斷的。」
我張開眼睛,直也默默地點著頭。
「只是,我和他見面會有什麼問題嗎?」
「對。她是不是叫你小狸?」
「但是,這上面……」我好不容易才開口說話。「只寫了第一個字母。」
直也很平靜地說:「在鉤破的地方有縫補過,是用白色的線縫的。在縫補的旁邊,用同色的線縫了片假名的m.hetubook.com.com『小枝子』三個字。慎司看到了。我剛才也說了,你在雨中準備下車時,把外套丟在車上,他在那時候看到了。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解剖了嗎?」
如果我還生氣的話,只會讓我這個成年人看起來還像個呆子。
「對啊,而且我也不覺得稻村有這種目的。他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你了嗎?」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先別急——」
直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在四月五日的那一期,做了有關大型卡車意外的特輯。」直也說道。
他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低垂著眼睛。
那個週末,又有一個颱風報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沒有比這場颱風更悠哉的災害了,因為我可以隨時觀察它步步逼近的樣子。
「你不是要寫嗎?」
「好吧,你繼續說吧。」我靠在椅背上。「我越來越有興趣了。」
撰稿的記者以連續黑白照片說明大貨車在小路轉彎時前輪和後輪的軌道到底有多大差異的說明文中如此寫道:「小孩子很容易被輾進車輪下。本雜誌編輯部的K記者讀小學時,曾經在三叉路口等紅綠燈時,被載著木材的貨車從後輪捲了進去,導致小腿受傷。根據這位記者的回憶,當時貨車的速度雖然很慢,但當他發現時,已經太晚了。現在他看到大型貨車,仍會不由自主地拔腿就跑。」
「的確有過。你很瞭解嘛!那時候你應該還沒上小學吧。」
「我就知道。」直也皺著眉頭。「他真的很白癡。」
「對。」
「打開人孔蓋的那兩個人還沒有主動出面。」
「因為他並沒有想到會造成這麼大的意外,再說對方是兩個比他更高頭大馬的男生,一般人不是都會故意裝做沒看到嗎?況且他一個人也不可能把人孔蓋蓋上。」
「什麼時候?他根本沒有機會看到。」
「是嗎?那就好……。你和稻村還算親近嗎?」
「下次興致來了,我還會再戒的。」
「我也很討厭自己這樣。」
「你簡直就是福爾摩斯嘛。那戒菸的次數呢?」
「對。你上當了。」
那是昭和四十九年(一九七四)的事。當時掀起了一股所謂的特異功能熱潮,不斷有小孩子說自己只要手指輕輕一碰就可以把湯匙弄彎,結果引發了社會一陣小小的騷動。當時《週刊朝日》揭發了這項騙術,提倡反特異功能的活動,又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噢,對不起。」直也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我也知道這是壞習慣,我媽常說抖腳的男人不會有出息。」
「沒什麼。謝謝了。」我正準備放下電話,又補充了一句:「叫你女朋友別做什麼模特兒了,早一點和你結婚吧。」
相反的,這次的颱風找到了一個小孩子。
「希望是這樣,我真的希望是這樣。」
「也說了一〇二號房的事嗎?」
「寫什麼?」
「也包括愚弄大人嗎?」
「兄弟遊戲嗎?好有牧歌式的情調。」
「最後,是關於女人的事。」
聽到我的催促,他才喃喃地說:「根本不會自己去找媒體,彎什麼湯匙或叉子的,也不會告訴別人。他一定會害怕得躲起來。一定是這樣子的。」
「什麼?」
櫃檯夥計大笑地說:「等她變成一流模特兒賺大錢時,我就會娶她。」
「對。」
(在三叉路口等紅綠燈。)
他說了句希望我有機會再度光臨之後就掛了電話。
「他雖然沒這麼說……」他的左膝抖得更厲害了。「但正因為他有這hetubook.com.com樣的期待,所以才騙你。」
「我嗎?」
「但我覺得,如果放任不管,事情會越鬧越大。慎司會受傷害,更會造成你的困擾。」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時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感覺,但我覺得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唯一勉強算是共同點的,就是他們都有一雙很受女孩子歡迎的漂亮眼睛。
「如果有的話會怎樣?」
「請你回去以後,看一下案發當天那件上衣的襯裡,在左手袖子靠近肩膀的地方有縫補過。」
我把翻開的雜誌丟在桌上,不經意地仰頭望著天花板。
「我不會生氣。」
原來是心理學那一套教人怎麼說服別人的方法吧。
「哈哈。那我就告訴你。對,我們見了面。其實她九點之前就可以下班了,但那天晚上不是那種天氣嗎,她回不去,所以整晚都留在餐廳裡,後來她拿宵夜來給我吃。」
「非常重要。」
「不。沒什麼。」
他好敏感,我暗自想道。不過,話說回來,儘管是為了表弟的事,但畢竟是突然造訪陌生人,心裡難免會緊張。
「他說他很成功地騙過我了?」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直也卻丟過來一個出乎我意料的問題。「你身上的上衣和那天晚上穿的是同一件嗎?」
「如果他看到了,為什麼不當場糾正呢?」
我既沒有笑,也沒有生氣。
「我也很驚訝,沒想到他的記憶力這麼好。請你去翻一下今年四月五日號的《亞羅》。當慎司告訴我後,我立刻去圖書館查了過期的雜誌……」
「也對。我也沒打算把這一點當做關鍵的證據。如果他真的親眼看到了人孔被打開,那麼有關他對這件事的說法我都不列入考慮。但是——」
可能是因為我想起了當他說「再見」時那個深受打擊的背影,也可能是因為無論我相信哪一方都顯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吧。
「怎麼了,第四次戒菸終於破戒了嗎?」
所以他才會知道「莫尼卡」這個名字——我也曾經這麼想。
「因為水位上漲的關係,屍體從下水道的淤泥中浮了上來。真可憐。」
的確,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很有可能。
「是嗎?這麼說你們是因為志趣相投才這麼好的?」
直也搖了搖頭地說:「沒有啊。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從來沒有這個念頭。但直也似乎對此感到很意外。
「還有,那個女服務生想要進演藝圈的事,」直也笑了笑。「那個櫃檯夥計對女服務生說:『喂,亞羅的記者來了。明天早上我會讓他們去妳那裡吃早餐,妳好好服務一下,想辦法成為封|面|女|郎吧。』這也剛好被他聽到了。」
「應該算吧。我曾經和他一起騎腳踏車去玩,我也喜歡一個人到處旅行。」
「對不起,我想問你一件失禮的事。你最近有沒有生什麼大病?」
「但是,他的話有一些令人不得不信的地方……」
「讓他搭便車的那天晚上,我因為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正離開老家準備回自己的家。」我慢慢地說著,直也慢慢地點頭。「他也說中了這件事,問我是不是和誰吵了架,心裡覺得很不痛快,而且他說中了我正在第四次戒菸。這又該怎麼解釋呢?」
「因為遇到你的時候,你就是一臉不快,所以他才會這麼說。至於戒菸的事——」
「對。我已經成年了,今年二十歲。」
「不,我是指來向你告密這件事。」
他的眼神很認真,嘴角緊閉。
「你女朋友怎麼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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