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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塗蟲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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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身婦 二

賣身婦

話雖如此,她並未失去活力,也沒有不健康的樣子,輕手快腳地招呼平四郎與小平次入內,用相當高檔的茶具款待他們喝茶。
「哦。」小平次應了一聲。
「像她那種人其實很容易懂。」佐吉接著說,然後淺淺一笑。「有這麼令人意外嗎?」
「就是今天一早的事,一下子而已。」
「幸兵衛。」平四郎叫他。
「是嗎……。我也不太記得名字,只是那張臉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小平次「嗚嘿」了一聲,連忙又加上一句:「大爺,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久米,你賣身賣了多久了?」
平四郎失笑。「怎麼,你今天倒是挺洩氣的嘛。」
「這樣不行嗎?」久米天真地擺弄著袖子低聲說道。
「你要長命百歲。」
「久米,你一個人準備搬家啊?」
說完,平四郎邁出腳步,小平次連忙跟上。被留下來的幸兵衛,一臉好似被狐仙偷擰一把——不,被久米偷擰一把的表情。
「表面上是在東兩國的——店名叫什麼來著?一家茶水舖工作。」
久米不知為何自信滿滿,平四郎心想就交給她吧。感覺肩上的重擔好像卸下來了。說實話,像他這種懶人,實在無法自力平息和阿德之間的齟齬。
「啊,我知道,在柳原町三丁目吧。」
「你也盡力了。不久一定能跟大家打成一片的。」
「沒什麼大事,不值一提。」
「你連這也講了?」
「為什麼?房租你不是都照規矩付了嗎?我聽佐吉說,幸兵衛是這麼說的。」
「嗯,她本人也這麼說,但實情呢?」
「嗯……」
「這十年來,我們就是這麼辦的。」
佐吉仰頭,不住沉吟。他年紀雖輕,但個性相當穩重,至今也沒見他露出過激動不安的樣子。今天卻偏偏顯得為難。平四郎不禁感到奇怪。
「討厭啦,大爺,我又沒有說加吉兄背叛了阿德姊呀。」久米驚訝地說道。「只是說加吉兄跟我一起玩而已。」
「她是青樓出身的,應該本來就知道門路吧。大概賺了不少,否則幸兵衛——不,就是這樣,幸兵衛會趕久米出來才叫人想不透。不過,這件事和阿德大發脾氣有什麼關聯?」
「哎呀,這可不得了。大爺,您有什麼貴事?」
「這個嘛,不是我該阻止的事。」平四郎這麼說。
「哪裡,沒這回事,只是學了點乖。」
「南辻橋邊,不是有個幸兵衛雜院嗎?」
「似乎正是如此。」
然後,又吃吃笑了。
「當然是真的。加吉兄真是個好男人。」
「是的。」
久米嘻嘻笑出聲來,平四郎也差點跟著笑了。
「這樣啊。」
這就難怪阿德不高興了。
「哎喲,討厭啦大爺。我從來沒付過房租。」
「佐吉兄?那真是為難他了。我得向他賠不是才行。」
「照這麼說,阿德姊還是很女人的女人了,大爺?」
「那該怎麼辦才好?」
「幸兵衛雜院的久米。」平四郎喃喃說著,往和_圖_書回憶裡找。「該不會是那個青樓出身的女人?眼尾像這樣吊起來,像狐狸一樣。」
那時候根本還是個孩子啊。
「對對對,您說是不是?」
茶水舖或小餐館暗地裡僱用女子來賣春——規模雖有大小之別,卻不罕見。此舉當然違法,一經發現脫不了罪責。
這次平次郎和小平次也顧不得發聲表示驚訝,直瞅著久米看。
「哦,好乖啊。要好好學寫字喔!」
「是啊,阿德是女人。所以,你能不能去跟她說,你和加吉的事是騙人的,是你編出來的?否則阿德沒法重新振作起來。」
平四郎本身是如此,便隨口問問,而且也深信會聽到肯定的回答。
「對阿德來說不太好嗎?」
「嗯,一五一十。」久米大大方方,沒半點怯色。「加吉兄都死了嘛,有什麼關係呢。人家加吉兄對我真的很好,還說『要是舖子再大一點、能多賺一點,我就包養久米,讓久米過輕鬆的日子』——」
「就是賣滷菜的阿德,嗓門很大的那個。」
平四郎大口喝茶。
「我聽說你要搬到鐵瓶雜院。從這裡到那裡是不遠,不過搬家可是件大工程。」
「這麼說有損口德,不過幸兵衛爺有些心機。之前他很親切地對我說,像鐵瓶雜院這種大小的地方空著兩間房,想必很頭痛,所以一開始我也很高興。」
「大爺,您嘴巴真甜。」
幸兵衛停下倉促的腳步,慇勤地行禮,恭敬地問道。
「是啊,從來沒有。」
久米老老實實地歪著頭想。「前前後後二十年了吧?從十三那年就開始了。」
兩人齊聲笑了。小平次或許是謹守中間的角色,勉強保持正經神色。
「你這話可是真的?」
「原來如此……這麼說,我們這裡那個討厭鬼就是我了。」
「對呀,好幾次呢,大概一個月一次吧。在他病倒之前,他照顧了我好長一段時間。」
佐吉來鐵瓶雜院前後那陣子出了一些事,且初來乍到也還不習慣;但連續走了兩戶房客,又有一戶出了離家出走的女兒,佐吉的確是對湊屋不好交代。有新房客要來,他想必很高興。
久米第一次露出窺探平四郎臉色的表情,不是故意做作,而是真的想知道「大爺,我錯了嗎」。
平四郎用兩根指頭提起眼尾,佐吉一看,雙手碰地互擊了一下。
「您要幫忙嗎?哎呀!您人真好。」
「哎呀,原來我被討厭了嗎?怪不得我一說要搬家,大家都對我親切了起來。」
「若在平常,她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誰知她會生那麼大的氣,差點沒讓我嚇破膽。」
「那個……」
久米向小平次拋去一個討好的笑容,說道:「哎呀,多令人高興呀!」扭了扭身子。
「阿德是很要強,不過也很明理,肯聽人解釋,所以很少跟人吵架。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行不行的——你這女人也真狠心,難怪會被討厭。」
「是和*圖*書嗎?可是,身為女人的是我,大爺是男人,不是嗎?怎麼說我的想法不是女人的想法呢?」
「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嘛……」平四郎皺起眉頭。
「所以,你今天早上到鐵瓶雜院去時,當著阿德的面說了這件事?」
——那個佐吉的話,可以撐很久喔。
「可是,這一年來,幸兵衛爺越來越不行……那方面啦。所以,交易也就漸漸不成立了。我觀望了一陣子,好像還是沒辦法。」
「啊?什麼?」
「但願如此。」
「久米,聽說你跟鐵瓶雜院的阿德拌嘴?」
「我說,久米,你若就這樣跑到鐵瓶雜院去,也不會事事順心的。我去跟幸兵衛談,你仍舊待在這裡如何?」
她以自己的炭爐燒水。一般在雜院裡,炭爐都是輪流使用,只要錯開用餐時間,十戶人家有個二隻便綽綽有餘,故平常都是好幾戶共同出資,買一隻小心使用。而久米竟擁有自己的炭爐,可見得她在金錢上相當充裕。
「你怕不知怎麼應付久米那種女人?」
久米微偏著頭。「嗯,好呀。可是即使我跑去說對不起,我是騙人的,阿德姊也不會相信的。女人是很多疑的,如果說那是騙人的,那又為什麼要說那種謊呢?一定得編個像樣的理由。」
「阿德姊問了這種話呀。」說著,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要說不好嘛……」
平四郎先摸摸長助的頭,把佐吉叫到身邊。佐吉知道平四郎有話要說,立刻結束習字,要長助到門衛小屋的店去買糖果,把長助支開了。
聽她扭著身子說要「賠不是」,要怎麼賠,不免令人往歪的方向想去。
「這個就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吧?再說,佐吉兄看起來好像很正派。」
他料中了。踩著幸兵衛雜院的水溝蓋進去,便看見久米家門口的矮屏風敞開。她本人正在架高的木頭地板上拿著粗繩綁一件大行李。
「交給我吧,大爺。」久米笑了,又露出白色的牙齒。「包在我身上,您放心好了。」
平四郎乾咳一聲。「二十年啊。賣了這麼久的身,身為女人的部分差不多都賣光了。所以,你已經不會用女人的想法來想了。」
佐吉說道,視線落在長助墨跡尚未乾透的習字上。習字紙上寫著「」(長助的日文拼音)。想來是先教他學寫自己的名字。
「這話,在我有點不太好說。」這回換佐吉撫著後腦勺。
「只是,幸兵衛爺說,付房租的規矩倒是不壞。」
「嗚嘿。」
「嗯。幸兵衛雜院的人連成一氣討厭那女人,簡直把她當糞坑裡的蛆。」
但是,佐吉並不討厭你——平四郎本想這麼說,卻打住了。而且,我之前似乎誤會你了。我好像也有些喜歡你了——這句話本想出口,也打住了。
「還有聲音也是。那聲音好像從頭頂上發出來似的。」
久米向大致整理妥當的室內環視一圈,搖搖頭。這個動作,在她m.hetubook.com.com脖子上形成明顯的皺紋。
話還沒說完,卯兵衛便牽著長助的手露臉了。這位雜院管理人,以前照料過長助在牛込故世的母親。長助由佐吉收養之後,也經常像這樣來探望。
「危險哪!」平四郎皺起眉頭。「剛才說到幸兵衛,他是頭老狐狸,算盤精得很。久米搬家這事兒,我總覺得背後有文章。」
「哦,我知道了。」久米笑著點頭。一笑,眼睛就瞇得更小、吊得更高,和狐狸一模一樣。
「哎,說什麼女侍、女僕的,只是表面話,其實是賣身的。」
阿德與久米間的事,原本佐吉就「不方便說」,這麼一來又更難打聽了。平四郎無奈地站起身來。要問阿德是不可能的——有遭竹籤刺眼的危險——因此平四郎往南辻橋方面去。他想,直接問久米也是個辦法。
「這老頭真是大意不得。」
「哈哈——!你且別說,我猜到了。」平四郎點點頭。「幸兵衛會做的事,我料得到。那個老頭,一定是想把他手裡的燙手山芋丟給你吧?」
隨後又說:「嗚嘿——爺。」
「倒還好。我認為那位久米姊不是壞女人,也不怕。」
平四郎轉過頭朝門口望,小平次拭著額頭解釋道:「剛才那幾聲不是驚呼。是牛込的卯兵衛爺來了。」
她若當真打算明天就搬到鐵瓶雜院,這時候應該正忙著準備。即使是儉樸的雜院生活,女人家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行李。
「怎麼?原來阿德身邊真有事?」
「你是說,幸兵衛和你……玩的時候?」
久米露出佩服的神情。「哎呀大爺,您真會說話。說得好,很容易懂。」
佐吉撫著後頸苦笑。
平四郎摸摸後頸,嘆了幾聲。
「她是做什麼營生的?」
想搬來的房客,是個年約三十的女子,名叫久米。
「是啊。」
久米長得並不出色,身材也骨粗肉瘦的,就近一看,頭髮似乎也日漸稀薄,髮髻小小的。也許是多年來不自然的生活,令她年華早逝。
久米刺耳的聲音裡沒有絲毫內疚,用的是一派談生意的口吻。
「不過,也真是突然。我每天都會過來,昨天這時候,阿德可沒半點異樣。這麼說來,有件對阿德而言不太好、對你來講難以啟齒的事,跟著今天的日頭一起蹦出來了?」
「你們吵些什麼?管理人很頭痛哪。」
——他也還有男人的面子要顧。
「因為我認識阿德姊的丈夫加吉兄呀。他是個好客人呢!所以過去我有時候會裝作不認識,跑去買滷菜,去看看加吉兄。」
幸兵衛早已年過七十,外表又乾又癟,但腦袋顯然還靈光得很。
「這麼一來呀,照規矩,我應該要付房租對不對?可是我不想要這樣。總覺得……對不起幸兵衛爺。他收了我的房租,每收和_圖_書一次,就會覺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不是嗎?這樣豈不是有傷他的尊嚴嗎?他也還有男人的面子要顧,一定也不想收我的房租吧。」
「可是啊——」平四郎垂下眉毛。「這樣阿德太可憐了。你可能不知道,她對加吉真的是盡心盡力。可是,加吉卻背叛了她……」
「我剛好到附近,就來瞧瞧長助。方便打擾一下嗎——哦,這不是井筒大爺嗎,您辛苦了。」
「大爺,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幸兵衛爺呀,也不想我到管理人跟他年紀差不多的雜院去。我在那裡會不會用我的價錢來抵房租,幸兵衛爺不會知道;但畢竟還是不願意吧,一定會東想西想的。可是,如果管理人像佐吉兄那麼年輕的話,生的氣也不一樣吧。要說比較容易死心呢?就是會想說佐吉他現在再怎麼年輕——」
「有人想從那裡搬過來我們這兒。今天早上,幸兵衛帶人過來看。您也知道,八百富還有善治郎掌櫃那裡,都一直空著。」
阿德和加吉是一對恩愛夫妻,兩人吃了不少苦才開了那家舖子。生意好了起來,還以為日子總算可以好過一點,加吉卻在這時候病倒,阿德一面照顧臥病在床的他,一面照顧生意。在他死後也獨自奮鬥,把店撐了下來。加吉的病很折磨人,走得並不平靜,而阿德全部看在眼裡,獨自承受。她之所以辦得到,是基於她對加吉的感情及信賴,也是深信他們倆之間強烈的羈絆無人能及吧。
平四郎想了想,想不出更好的說法,只好橫了心隨便應付。
「就是她。打扮得很樸素,卻怎麼都甩不掉脂粉味的一個女人。」
「這什麼話,你說話還真有禮貌。」
「所以你就說了?」
「你懷念什麼?」
「鐵瓶雜院是幸兵衛爺給選的。喏,那裡的管理人很年輕嘛。比我還年輕吧?所以,幸兵衛爺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那個佐吉的話,可以撐很久喔。」
可能是出門辦公事吧,幸兵衛穿著外褂。頻頻眨眼的模樣顯現出對銀錢斤斤計較的氣息,表面上禮數周到的說話方式也不討人喜歡。但想起久米適才那番話,平四郎驀地對這男人湧出了一股體恤之情。
久米害羞似地咬著袖子。平四郎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小平次又「嗚嘿」了一聲。
佐吉哈哈一笑稱是。然後收起笑容,低聲說道:
「幸兵衛爺從來沒向我收過房租。」她繼續說道。「但是,我也沒向幸兵衛爺收過錢。」
久米露齒一笑。這時平四郎才發覺,她的齒列很美。一顆顆小巧的牙齒整齊地排在一起,簡直像小孩子一樣。只有不正經的女人才會留著一口白牙,但久米卻給觀者純真無垢之感,令平四郎有種新鮮的驚奇。
「別挑我的語病。」
和圖書四郎想起阿德氣鼓鼓的那張臉,著實惹人憐愛。
「若是付錢爽快,再麻煩的房客,幸兵衛也不會輕易放手。那個老頭的心臟長得跟算盤珠子一個樣,走起路來還會答答作響。再說,幸兵衛雜院的人,可說是靠討厭久米團結起來的。雜院就是會這樣,有個共同討厭的對象,其餘的事反而好辦。」
久米一臉找到久尋不獲東西的表情。
「那,你會怎麼做?打算把這裡的規矩拿到鐵瓶雜院去?拿房租跟你的那個……你的價錢來抵?」
久米的手搧了搧。「我可沒有打一開始就說。只是,我嘆了一聲『好懷念』,阿德就問『你懷念什麼』,臉上的表情好恐怖——」
「這不是大爺嗎,您有何貴幹?」
一聽有人叫,女人眨著細小的眼睛回過頭來。一認出來人是井筒平四郎,便尖聲道:
久米碰地拍了平四郎一下。小平次移開目光。
平四郎踏上泥土地,雙手揣在袖裡,低頭看久米。
「我沒跟她吵架呀。」久米態度坦然。「我只是說了聲,『啊,好懷念哪,』而已。」
「打擾了。」他的聲音又粗又澀。
然而,加吉死了五年之後——
然而,佐吉搖搖頭。
「哦……原來被阿德姊一罵,連井筒大爺也會怕啊。」
平四郎感到驚訝,但在泥土地口乖乖等候的小平次似乎是大吃一驚。他發出大聲:
「是,您可以這麼說。只不過,今天一早就下雨,日頭沒露臉就是了。」
她呵呵地笑著。平四郎與小平次對望一眼。
平四郎嘆了一口氣。「這種想法啊,久米,不是女人的想法。」
平四郎重複她說的話:「沒向幸兵衛爺收過錢……」
所以,她才會提出搬家這回事。幸兵衛也很贊成。
「你是說他去找你——那個,他去過你店裡?」
每天離開這裡之後,平四郎便會到那一帶巡視。管理人名叫幸兵衛,雜院因而得名。那是座小雜院,戶數比鐵瓶雜院少。
據說久米剛見面便對佐吉態度親暱,最後還甩著袖子,說他是深川長得最俊的管理人,明天就想搬進鐵瓶雜院,非常起勁。
他們在幸兵衛雜院的入口,與幸兵衛本人擦身而過。
「我可以搬家吧?」
所以她才會問平四郎——會不會一時昏了頭想花錢找女人,有沒有想過在女人身上花大錢(想包養這個女人)。她想知道是不是每個男人都一樣。這時,平四郎卻給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回答,於是內心早已波濤起伏的阿德翻臉了。
平四郎接口道:「上了年紀也跟我一樣。」
佐吉人在他的住處,和長助兩個就著木箱充當書桌,正在榻榻米上教寫字。
「你也吃了不少苦哪。」
「是,什麼事?」
小平次不是朝著屋內,而是看著外面。接著又說了聲「嗚嘿」,站了起來。
平四郎才一提話頭,佐吉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對呀。」
「那我就放心了。大爺,我好高興喔。」
這茶真好喝——平四郎嘴上問話,心裡暗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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