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旅客之路」
突然，米娜壓低聲音喊起來：
「帶上我吧。也許——城裡有倖存的人。」
「那麼，你也是一命運之塔為目標？要追隨美鶴先生而去？」
「明、明白了，基．基瑪！放我下來！」
這次旅行的目的實現了嗎？
說不定有人？不，不可能。遲疑之間，亙伸手去摸勇者之劍的劍柄時，那個光點更加閃亮，照著他的臉。
月光微弱的光，在亙三人觀察周圍是露頭，在三人藏身灌木或草叢時閃入雲後，一片晦暗，似乎是有意為之。彷彿說，雖然幫不上忙，至少站在你們一邊。
「咦？」
卡茨的話清晰可聞，彷彿此刻她就在身邊。你是高地衛士，發過誓要保衛幻界的和平。如果你毀棄這個誓言，你就沒有資格佩帶火龍護腕。
高昂的情緒突然冷卻下來。
亙的聲音走了調。心臟顛倒過來又復位，卻仍不肯平靜下來。
「喊了吧？不是挺想知道你的最後一顆寶玉在哪裡嗎？」
「你想說，他們會為保衛人民開戰？」米娜語帶刻薄，「等索列布里亞毀滅才開戰？等皇帝死了才開戰？今後，誰來管治統一帝國？誰給帝國軍隊下命令？」
事情大出意外，米娜張口結舌。不過，她立即擺開架勢，眼中鬥志更旺。
「——不起作用？哼。」
——不要輕易豁出性命。不要輕易奪走性命。有信義處，就有親情連同寬恕；有寬恕處，才有難得的真正平等。陷於私慾、追求安樂、偏離為人之道是輕易之事。人們軟弱，許多人不知不覺就走錯路。然而，鼓吹「萬人墮落處乃天堂」之說，是極大的虛假安慰。「旅客」啊，；憑著信，寬恕阻擋你前進道路的人吧。但是，如果那個人的步調違背了真，你就憑著義阻攔他。
四個人的小隊，米娜走在最後。她一直注視著白裙少女，米娜邊走邊從後搭話。
語氣完全相反，因為心情完全相反。
「那麼，其他軍隊呢？北方皇帝直屬的『西格德拉』呢？在哪裡？在幹什麼？你知道嗎？」
「能贏的。你能贏他。一定贏。所以，一定要去。」
索菲則無言。
「能不能爬上去看看裡面？窺探一下也好。」
「這、這是……」
這句話刺|激了亙的記憶片段。薩卡瓦鄉下的長老說過，未必跑得快的人，便先抵達命運之塔。
「是寶玉的指引！」
「大家呢？」
拉奧導師說話了，亙抬起了頭，導師的眼睛、是老爺爺的眼睛——睡眠惺忪無精打采。可那目光為何直刺我的心？
是那個嗎——基．基瑪指著前方。曾經崩塌下來的瓦礫在前面形成一個山包。燒焦的殘柱如剩飯中的魚骨，支棱著叉出來。也許因此而形成空隙，風從中吹過。
亙向精靈表示敬意，他單膝跪地，仰起臉。
少女渾身哆嗦著。她一身連衣裙，抵擋不住寒冷。牙齒在格格發抖。
就這麼一句話，鬆弛下來的心情又激動了——倒不是拉奧導師期待的「氣氛」，而是緊張。
米娜眯著眼睛，喃喃道。
究竟悲從何來？
「踩著那些枝杈能爬過去嗎？」
公主嘴唇發抖，縮著身子，像要躲進基．基瑪身影裡似的。
「你，還要追趕美鶴嗎？」
「您會告訴我？」
「就那樣也好。」
「因為被美鶴彈飛而昏倒，所以我沒有看見。」
而且，她長著與美鶴在現世、不幸的年輕小姑一模一樣的面孔。
「我是皇位繼承人。此刻父親亡故了，保衛國民、指揮軍隊的責任，就在我身上。」
導師雖已閉上了嘴，但詢問之聲可聞。
拉m.hetubook.com.com奧導師舉杖，「篤」地敲一下亙的頭。
「亙，」米娜拉拉亙的袖口，「那裡頭……有什麼東西在閃嗎？」
「我是說，就別問了。你大聲說話，要驚動魔族啦。」
「別說了，米娜。」
你能贏他——有人說話了。最初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因為第一次聽見如此激昂的聲音。
「在休息呢。」
「即便貴為公主，這時也是孤身一人啦。無能為力也是沒辦法。不是嗎？」
「贏不了也要去，必須去。沒有這樣的決心，我不會打開道路。」
少女發青的臉頰因寒冷、恐懼和孤獨起了雞皮疙瘩。不過，當亙返回基．基瑪和米娜中間時，她也跟著邁步。
著信心來自何方？亙氣餒的心在收縮。站在那頭戈列姆身上對決時，自己在美鶴面前無論如何也不能拔劍。連駁倒對方也做不到。
「『西格德拉』不是軍隊。」公主終於回答了，聲音有氣無力，「所以，在這種時候？」
「你們在說偵察？那，我也去。」
「我問你：打算追蹤美鶴，與他對峙嗎？」
「它應該是漂浮在那片天空——原先水晶宮所在之處。」
米娜猛一驚，豎起耳朵。
基．基喘息般深呼吸，徐徐匍伏地面，垂下頭。
「你也是『旅客』？」
亙哭了一陣，呼吸難受起來。他兩手環抱著樹幹，把臉貼在粗糙的樹皮上，靜待呼吸平復。
基．基瑪委婉地勸道。
「那樣說話，不像米娜你呀。」
「不好攀爬過去吧。我們沿城牆走一陣，找找能進去的地方。」
「什麼算了？我只是提問題而已。」
跟前站著拉奧導師。
「好奇怪呀……」
「我回很小心……」
既然如此，當初什麼都不幹不更好嗎？在現世默默忍受，結果是一樣的嗎？無論到哪裡，悲傷都隨之而來。無論經過多少時間，悲傷都不消失，心只有一顆，與生俱來，既不能替換，也無從修理。說不上來自何方，補充的只是悲傷而已嗎？它們都儲存在心中的某個角落吧。
「可是，得確認才行啊。」
皇都崩塌的城牆本身，似變成了一排巨石海浪，劃一條彎曲的線。崩塌造成了奇特的再生。亙一爬動的速度接近城牆，看看這個情景，他甚至覺得，皇都一開頭就是一這副模樣設計的。
正如亙遭遇了與爸爸和理香字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美鶴也邂逅了自己現世親人的分身。美鶴離去時給公主丟下的話，亙還是不解其意。傾斜得太過分的幸福天平？這是什麼意思？亙在傷心沼澤遇見了婚外情男女，他們以相同理由做出了與現世爸爸與理香子做的事，不過，不存在哪一方幸福或不幸的事。美鶴在美鶴的幻界見到了什麼人？聽說了什麼？是如何考慮的呢？
「這、這、這——鳥怎麼回事？」
那樣拼殺之後，他怎麼還有那麼大勁？亙被晃了幾下，幾乎頭暈眼花。
基．基瑪小聲附和著。米娜粗魯地一轉身，尾巴尖打在亙的側腹。
「聲音奇特。也許什麼地方形成了風洞吧。」
「搞、搞、搞氣氛？」
「是誰？在那邊的是誰？」
「好昂貴的裙子。你是貴族？」
事到如今，那是更為殘酷的拖延。
「在樹林裡聽大家說了嗎？水晶宮已消失了，被常暗之鏡吞沒了吧。城堡裡的人不可能倖存了吧。」
第四顆寶玉飄然降臨，收納在勇者之劍的劍鍔。勇者之劍霎時閃亮一下，強力的波動傳到亙身上。
仔細觀察米娜指示的方向，在戈列姆窮途末路的砂和*圖*書土塊隙間，的確有小小的光在閃亮。
「剛才聽索列布里亞的人說了，常暗之鏡現身之前，從水晶宮的中央尖塔，比值地向天上升器一道光柱，說是看起來像柱子，有一個小小的人影衝上去了。」
「我、我喊您了？」
的確如米娜說的。也許連月牙也不願意照出那種晦氣東西。
「我們一起去。」米娜毅然昂起頭，說道。與此同時，幾滴淚水滾下她臉頰，晶亮晶亮。
少女有點畏縮，沒有答話。
「為什麼離開樹林跟著我們？」
鳥兒應聲道，同時「噗」地籠罩在白色煙幕中。亙不禁向後一躍閃避。
和離家出走的父親在公園裡再見面是，確實很傷心。媽媽和哪個叫理香字的女人吵架、自己逃離現場、藏到床底時，非常悲痛。之後，「路」伯伯找來了，他想要安慰自己，卻大哭起來，當時傷痛得以為如此悲傷在也不會有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現在算了吧。」
拉奧導師說著，杖頭「咚」地頓一下地面。
四人又沿著城牆走，不一會兒，傳來蕭蕭風聲，瞬間還以為是人的哭聲，但側耳傾聽，似是風鳴。
「如果你還有心思繼續旅行，就告訴你。」導師不慌不忙地說著，向黑夜的遠方瞥一眼，「不趕緊的話，魔族一嗅出你們的氣息了。不能太悠閒了哩。」
「不如說說，我們走到何處為止？我還是覺得進裡面去有危險。」
「我市加瑪．阿格利亞七世的女兒索菲。」
疾風穿空。
亙和基．基瑪都擺好架勢，回頭望去。亙拔出勇者之劍。
不，跟那時不一樣。此刻導師的目光更加嚴峻。是平的種類不一樣了。因為亙變得分量更重了？因為以前的平不能使用了？
——你去命運之塔求什麼？此時此刻，你最想達成的願望是什麼？
公主忍無可忍地回頭對米娜說：「父親死了！」
抓到導師發問的意思了。明白自己在追尋什麼了。
基．基瑪說完，像要甩掉什麼東西似的揮一揮斧子。
「是身份高貴的人吧，不能說？皇都一塌糊塗時，皇帝的軍隊怎麼了？此刻在哪裡？不打算保衛人民？」
「我看見了。」
確定無疑。亙這回鎮定地拔劍在手，舉到齊眼的高度。
城牆殘骸呈現在眼前。它擋在前方，妨礙了視線。有城門的地方應更靠東面——因為連著大路，所以馬上就能明白了吧。但是，他們不想貿然出現在類似大道的開闊之地。
藏身寶玉中的精靈的聲音，在亙心中說道：
「指引『旅客』的導師大人，就是這位老爺爺？」
「既然如此，你在這裡幹什麼！馬上幹你該幹的事！」
嘗試改變，又遇到新的悲傷。如果要改變它，前面又有什麼等待著自己呢？
這回是基．基瑪斷後，亙走在最前頭，公主緊跟在亙身後。也許因為這一點，從米娜身上對她發出的敵意，連夜間的寒風都被驅逐，直達至亙那裡。
「好吧，我們小心出發。雖然現在很安靜，但魔族有翼，不清楚它們回從哪邊警戒，我們得挑黑暗處走，低下頭。」
「你說去偵察，到那裡為止？返回皇都太危險了。」
「告訴我吧！求求你！」
現在我最希望達成的願望？
「我們先到城牆附近看看而已。如果沒有可能進入城裡，就只能放棄。」
「你、你們是去皇都吧？」
米娜搖頭：「沒有其他人了。」
亙突然想藉故離開。
拉奧導師定定地看著亙的臉。明明是他說要趕緊！亙回想起在看們人村落首次見到導師時的www.hetubook.com.com情景。那時候，導師也是這個樣子，把亙置於看不見的平上，一副估算斤兩的眼神。
米娜垂著頭。
「守城的近衛騎士團如果像這位先生所說，應該是早早被全殲了。亞札將軍率領的帝國軍精銳部隊不湊巧離開了索列布里亞。也許此刻正急馳增援這裡。但若在途中遭遇魔族，一定會展開戰鬥？」
亙回望米娜的臉，仰頭看看基．基瑪的眼睛，然後終於答覆道：「是。之前我一直是這麼做的。」
還是沉默。也許感覺到米娜的問題尖酸帶刺吧。
彷彿澆了一盆冷水，米娜的表情沒有那麼張揚了，眼中的怒火消失了。
「別爭了。」
迄今雖曾與美鶴搶時間，但沒有爭過寶玉。沒有跟他正搶過任何東西。
米娜一時忘記了環境，發出一聲驚叫。索菲躲到張口結舌的基？基瑪身後。
——我的命運。
少女哆嗦，仍毅然正面對著基．基瑪和米娜，看著他們二人。
亙等人一齊開了口：
——在漫長的牢獄中，我一直孤獨地等待。「旅客」啊。
「那就好了。」
此時此地回想起來，也許只是徒然的安慰而已。
米娜逃避般背轉身，望向樹林。已經走出好遠了。草叢和灌木，在夜風下搖曳。
——究竟是什麼？
「那——你們倆看見了嗎？」
亙正視導師的雙眼。
大概怕一出聲又因此而抽噎起來吧。米娜只是小聲招呼道，彷彿是在嘆息中加一點發音而已。
振翅聲已近在眼前。眨眼之間，一隻潔白的鳥輕輕降落在亙左肩上。
「生活在統一帝國的人們，即便有幸住在皇都索列布里亞，也是很艱難的。春風得意的，只是皇帝一族和向他們獻媚的人。國民都在受苦。這次還雪上加霜，連常暗之鏡的封印都解開了，不但北大陸，連整個幻界也處在危急中。這破皇帝，真實屁事不頂！事到如今，自己逃之夭夭，藏起來了吧？」
心如剛洗過的濕衣衫，雖然兩手拼命要絞乾，但淚水總是……而出。好沉重好難受，幾乎難以支持，卻無法中途放棄。
由在鏡廳所見的情景，亙一察覺少女的身份。這個人大概是皇帝加瑪？阿格利亞斯七世的女兒，稱公主比較準確吧。
在三人身後，離基．基瑪的步幅不到十步之處，長著一棵寒酸、扭曲的樹。樹的陰影裡露出了瑟縮的白色裙…………
「對我這個看門人，你不能擺出那樣沒禮貌的面孔。不錯，最後一顆寶玉現在是在美鶴手上。也就是說，你要拿到它，就要從美鶴受上奪取。明白嗎？要奪取咯。」
「你問我，為什麼到這裡來？因為你喊我，所以我才來的嘛。每事的話，我就回了。」
少女露出驚慌的面孔，她雙手掩口蹲在那裡。亙跑到她身邊。
「喂喂，不必慌張。」鳥兒紅嘴一動，說道。
亙面前展開了一道潔白的光幃。帷幕打開，飄然出現一名高個男子，他身著銀白色長袍袖，以同色的薄紗攏發。
「隱藏在黑暗之中吧？」
「我也……也想卡茨女士告別了。」
「之後，回跟之前原因不一樣。」
「這麼高的地方不行。找個塌得更厲害的地方吧。」
將慈悲和睿智、勇氣和信義集中在這把劍上。
嗶嚕嚕嚕嚕……
以血統而言，這位公主理應繼承這個位置。
對。自己是因為已經討厭了悲傷，要改變命運，才來到了幻界。可在這個幻界，令人心碎的傷痛，此刻是這樣讓自己防聲哭泣。
「拉奧導師大人！為什麼來到這裡？」
「剛才……為卡茨女士https://m.hetubook.com.com祈禱的那對夫婦。」
「雖然是這樣，還是不知道美鶴是否已順利抵達命運之塔。要我是女神，就拒絕這種傢伙。教訓他：把幻界弄成這樣，就為了一己之願？」
「怎麼了？不說話？」
——該改變的、該改變的，是我的、我的……
「這次不是風聲，是什麼東西的叫聲。」
是米娜。她也臉帶淚痕。
在這要被魔族蕩平的幻界一角，我該怎麼辦？
「這是什麼聲音？」
然後他蹦跳起身，雙手抱起亙，高舉起來。
我最想達成的願望？
「基．基瑪目標最明顯，個頭太大。」
「噢。」
——我是尊崇人類真誠、掌管互畏友愛的信義精靈。在北方大地上，雖有熱血之士，而互相敬重的正道卻久已被遺忘。我被凍土埋沒、被岩石擁抱、被強制入眠。
刷拉刷拉，腳下的枯草發出聲響。
亙抬頭眺望夜空。網一樣透明的薄雲，在月牙前緩緩流過。
「那倒是。」
不想看別人的眼淚，也不想被人看見自己流淚。亙獨自不行到樹林的出口，在樹叢後面躲過月牙的目光，防聲大哭了一小會兒。
米娜沒有看見那一幕啊，她沒有看見軟弱的我吧。
米娜快快地插嘴，嗤之以鼻。
「我想回到皇都城們一帶看看。也許有走不動的人。」
但是。基．基瑪有話說。
「噢，是這樣。」
亙猶豫了一瞬間之後，脫下自己的上衣遞給少女。要給她披上的話，她比亙高太多了。
「是的。美鶴和我——來自現世的同一地方。我們是朋友。」
連卡茨死時也強忍著的淚水濡濕了基？基瑪的臉頰。大塊頭水人族的眼淚是如此溫暖，一瞬間擊退了北大陸寒冷的夜風和魔族的不祥氣息。
基．基瑪又說：「要是卡茨，肯定會這麼幹。她會說，去看看有沒有人來不及逃出。所以，我……」
亙心想，卡茨的熱情永遠給予我們鼓勵。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絕無僅有。沒有人能夠取代她。
未等亙來調停，基．基瑪插話道：「戈列姆肆虐時，我看見城堡裡出來幾隊騎士哩。不過，一點也抗衡不了，馬上被粉碎了。即使有剩下守城的部隊，在常暗之鏡出現時，也都……」
各人做好戒備，確定這個奇怪聲音的方向。眾人環顧四周：城牆上？瓦礫對面？黑黝黝的遠方草原？
——是我自己。
然後，那紅紅地閃亮的北方凶星，它還在那裡，沒有消失。「哈涅拉」沒有結束，因為人柱尚未確定。
亙站到二人中間。
「你怎麼樣？留在這裡警戒，也是不錯的。」
基．基瑪抬頭望向如波浪起伏的城牆殘骸。
亙突然地張了幾下嘴巴。拉奧導師把長眉撐起有拉下，說道，「我難得登場，也不動動心思搞一下氣氛嗎？」
亙突然回到現實之中，後背掠過一道寒氣。
「在送索列布里亞的人到洞窟之前，我去偵察一下，也許還有倖存的人，把他們撇下太可憐了。」
「我知道、我知道。」
亙的目光落在左手腕上的護腕，他用手指頭輕輕觸摸它一下。
要前往命運之塔、還缺一顆寶玉。勇者之劍尚未完工。
萬籟俱寂。
足足幾秒鐘之間，沒有人說話。拉奧導師也一臉嚴肅地沉默著，好像在等人先開口。
走近去試爬，一下子就垮下來了，彷彿在爬一個大沙堆。
如果是房子或建築物的殘骸，應該更結實點吧。咦，這些沙土和碎岩的團塊——
拉奧導師已讀出了亙反問的心思。他又用手杖輕輕捅一下亙，和在「嘗試洞窟」一樣。
「你在這裡呀。」
是米娜和_圖_書。她的眸子映著月光，晶亮晶亮。
索菲公主盯著亙，瞳仁震驚得幾乎無法聚焦。
耳朵好尖。亙吁了一口氣。
「看不見常暗之鏡。」
第四顆寶玉。如此萬般無奈的狀況之下，在無底的絕望之中，寶玉卻沒有拋棄亙。
四周飄蕩著焦糊味。火熄滅了，夜風中感覺不到熱氣。只是冷颼颼的，夾雜著令人噁心的惡臭。
不明白才是奇怪的。因為這是不可能錯的、唯一的路啊。
惡臭的原因之一，是屍臭吧。瓦礫山之下，火災的廢墟之下，有多少遺骸呢？
「看見了？看見了吧？女神等著你呢！旅行並沒有結束！」
少女一邊哆嗦著，一邊把亙的上衣披在肩上。雖有紳士之風，但只剩一件襯衣的亙這下子卻有凍僵之虞。
美鶴一人便奪去了數不清的人的生命。他明知會這樣，卻一意孤行，不擇手段。
「跟我家一樣。」米娜的聲音一下子低了很多。
話為說完，基．基瑪龐大的影子悄然出現在米娜背後。他一張凍僵的臉盡顯疲態。蜥蜴般的水人族皮膚上，看的見類似皺紋的東西，他本不該有的。
「看上去的確就像升天了。」
「你，是城堡裡的人？」
「我必須跟美鶴戰鬥，我必須戰勝他。」
光點悄然浮起，向亙而來。
「是那女孩。」亙用手按住基．基瑪，向白裙喊道，「你在幹什麼？」
「可是！」
美鶴的最後一顆寶玉是黑暗寶玉，收藏在水晶宮的鏡廳。那麼，亙的最後一顆寶玉在哪裡呢？還有時間去尋找它嗎？
風鳴又蕭蕭……
「沒有看見什麼？」
基．基瑪邁出步子，在亙前頭觀察了周圍之後，答道：
基．基瑪伸手握住背上的大斧柄，卸下大斧。他瞥一眼米娜，說道：「我們是高地衛士，即便在北大陸，我們的任務也沒有改變。」
霎時間米娜淚水盈眶。基？基瑪把他的大手掌放在她肩頭。
亙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基．基瑪和米娜止住腳步。
亙猛然省悟：是戈列姆。這一座山是一頭戈列姆，是它被解除魔法之後不再動彈的遺骸。
美鶴的話清晰地迴響起來：沒一頭戈列姆，需要一人做「素材」。破壞了皇都的石頭巨人，原本也是被美鶴利用的犧牲者而已。
不過，選擇這條路的話，不能再改變。這樣行嗎？不會後悔？
應該改變的不是我的命運——
「原因就是，你的第五顆寶玉——將勇者之劍變成降魔之劍的最後一顆寶玉——也是黑暗寶玉。即使有兩位『旅客』，最後的寶玉還是只有一顆。」
米娜緊逼不放。
米娜的眸子是黑夜森林的顏色，亙心想，此刻我的眼睛一定也是同樣的顏色吧。我們失去卡茨的傷痛，一切已失敗告終的敗北感，森林都幫我們掩飾了，讓我們在彼此眼中看不出來。
那麼，不是已經得不到了嗎？因為美鶴已走在前頭了。如此重大的事情，為何不早告訴我？
「是我啦，是我。」
「說是約十年前，兒子們帶著孫子逃亡到南方去了。而他們夫婦也一直在尋找男逃的機會。因此我明白了，那祈禱詞是女神祈禱的一段。因此並非北方老神教信徒念誦的，所以自己曾覺得奇怪。」
米娜開口道。基．基瑪和亙正從瓦礫隙間窺探、傾聽，尋找人的動靜，米娜卻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任務。那張苦思冥想的小臉盯緊了公主苗條的背影。
輕輕的腳步聲踏草而來。亙抬起頭，慌忙用手背擦拭眼睛。
「我要去。我要追上美鶴，一定把黑暗寶玉拿過來。我必須前往命運之塔。導師大人，請為我打開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