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獨裁王國
七
「我也愛惜自己的性命!」
「那時候的壞蛋說不定就是味澤僱用的無賴之徒!」
「不!不!我絕沒那個意思!」
「可是,救我的時候,你不是打跑了三個壞蛋嗎?」
城的形式是圈圍了市東北方一些低矮丘陵的平山城。離城堡最近的高崗是高級武士的武家宅邸街,叫作護城河內區;地勢低些的半山腰,是中級武士和低級武士的住宅區,叫中街和下街。最下面是商人街,其中有寺院街、手藝人街、魚菜街、鐵匠街、鹽商街、布店街、米店街、轎夫街等。
由於怕朋子誤了時間,味澤看了一眼手錶。這時,坐在他們旁邊席位上的一位客人猛然站起來,正巧店裡的侍者手托客人叫的茶點盤從那裡走過。
約會的美好氣氛完全冷了下來,倆人在鬱鬱寡歡的氣氛中分了手。
味澤若無其事地回答說。
「來不及了呀!而且,警察靠不住呀!」
「那麼。你想幹什麼?!」
流氓這下子可抓到了把柄,得意地咂著嘴。
味澤連拖帶拽拉起朋子走出了茶館。坐在四周的客人也一個個悄悄地溜了出去。走出茶館以後,味澤仍然沒有給警察打電話的意思。
流氓覺得那樣子很好玩,就更加起勁地欺負他。侍者的嘴唇破了,鮮血越發激起了這夥流氓的殘暴。
「我是問你怎麼辦!」
「您有什麼事兒?」
對家臣和居民來說,向來無自由可言。由於行業是世代相襲的,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歷史和傳統,這就創造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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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特有的商人文化。現在,城址已變成了山城公園,護城河內區也成了羽代市最好的地區,那裡擠滿了大場家族的宅邸,其他的頭頭腦腦們則住在上街。
「我們不打,會有人打的。」
他們衝哈著腰的侍者罵著。
「有什麼事兒?!你這小子,裝什麼洋蒜!」
朋子心裡很不滿:眼看著流氓行兇打那個侍者。味澤卻裝沒看見,溜之大吉,這和捨命搭救她的那個味澤簡直判若兩人了。
「先生!請您饒了我吧!因為剛才出去的那位先生差點碰著我呀!」
起了波浪以後,這死水能不能流出去還是個問題,說不定只起點波紋,就到此止息了。即使那樣也好,它很可能成為她人生旅程上的一個轉折點。
因此,市民的風氣是保守的,革新之風很難刮進來。羽代市歷史上唯一的一次革命,就是明治初期廢除藩政時,出身於下級武士的大場一隆取代藩主,掌管了這個城市的統治大權。從那以後,大場家族以他巨大的經濟實力為後盾,穩步擴充勢力,把他的統治體制搞得固若金湯。
倆人難捨難分地說著話;沒話說了,就相對而視,消磨時光。
「濕毛巾?你可真逗呀!」
朋子和味澤常常在布店街的茶館裡見面。那一天傍晚,倆人如約在茶館共進了晚餐之後,一時捨不得分手,就在茶館裡閒談。朋子已明顯作出姿態,只要味澤一求婚,她馬上就答應。可是,味和-圖-書澤總也不肯啟口。
「那我們先離開這兒。」
「啊呀!這可太對不起您了。」
曾經一度打消了的疑團。重又出現在朋子的心頭。味澤要是真有那天晚上為救她而表現出來的勁頭和勇氣,就絕不去對侍者見死不救!味澤的那套戀愛悲劇故事也不可靠,她覺得自己完全上了圈套——花|花|公|子為引誘女人而編造的那種圈套。
「混蛋!你還想賴旁人?」
「為了救你,我可以什麼都不顧。不過,對於毫無關係的人,我是不能豁出去的!」
在朋子向味澤傾注的感情中,還包含著對開創新生活的探索。
越智茂吉起來反抗的時候,市民們支持了他。但也只是支持而已,並不是親臨前線舞動革命的旗幟。他們誰都贊成把鈴鐺拴到貓脖子上,但要是讓自己去掛,就堅決不幹。總之,在這個城市裡,只要讓大場家族盯上,就會有滅頂之災。
朋子毫不掩飾地說。
侍者被流氓嚇得哆哆嗦嗦地縮成一團。看來,他是個勤工儉學的學生,還沒熟悉這種場面,剛巧四周又沒有個老練的侍者或管事,近旁的客人一個個緊張地看著事態的發展。
味澤大言不慚地頂了一句。
閘門打開以後會出現什麼呢?那也只有等到閘門打開後才會知道。也許能使目前這種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出現一些波浪。
「你瞧!這兒怎麼辦?」
「不打電話了嗎?」
侍者一分辯,流氓的火頭更大了。
「那……您看怎麼辦才好呢?」
流氓www.hetubook.com.com用手指了指褲腿下邊濺上的一點咖啡沫。
從味澤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打心眼裡愛著朋子,只是用意志的力量,壓住了熾熱的愛情火焰。好像有個東西在他心裡鬥爭著。青年男子的健康生理要求,以及從以前那個意中人那裡繼承下來的、對朋子如醉如狂的追求,都被一個強有力的閘門封閉在裡面。
「我馬上給您拿濕毛巾來。」
因此,住在護城河內區和上街,就等於有了羽代市統治階級的身分證。普通市民對大場體制當然心懷不滿,不過,他們已經習慣於長達三百年被統治的歷史,總之,那歷史只是統治者在一個個變換,而被統治這一事實卻毫無改變。對市民來說,不論誰當城主都無所謂,只要能保證自己的生活就心滿意足了。
那兩個同夥上腳就踢。侍者像隻被踩扁的青蛙,趴在地上求饒。
侍者回頭一看,和味澤他們隔著一個過道的斜對面的座位上,坐著幾個目光兇橫的青年,正朝著侍者招手。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三個流氓。
對中戶家的胡作非為,警察一向裝聾作啞,市民們唯有忍氣吞聲。
那位闖禍的客人,因為身體並沒有碰著侍者。便若無其事地到櫃台付了錢走了。
這一點,很像中世紀的「行會」,不過,「行會」是自由身分的人們為保護自己的人權自由和財產而結成的集體,而羽代式的「按不同職能劃分區域」,目的卻是確保城主的獨裁統治。
「那三個壞蛋不也可能帶著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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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嗎!」流氓猛然攥起拳頭,狠狠地朝侍者打去。侍者猝不及防,哪裡受得了這一下子,身子一晃就倒在地上了。
從這些街道的名稱就可以想像出:羽代城邑的經營是按不同職業劃分區域的,以城為中心,按行業細緻分工,形成一個經濟圈,以達到自給自足的目的。這是所有城邑的共同現象,羽代城則更是徹底一些,完整一些。住在城下的居民是不准遷居的。
「我……我對你很失望!」
幸虧是落到了過道上,沒有給客人造成麻煩。侍者好不容易收拾完畢,向周圍的客人點了點頭,正要轉身走開,這時,有人大喝了一聲:站住!
「方纔那三個傢伙可不一樣!他們是亡命徒,可能還帶著什麼兇器呢!」
朋子實在看不下去,就央告味澤。她認為憑味澤的本事。這幾個流氓像玩兒似的就會被打得無法招架,跪地求饒。
市裡沒有與中戶家分庭抗禮的暴力集團,並且,由於戒備森嚴,大的暴力集團組織也混不進羽代市,因而,在大場家族的獨裁下,市內保持著安定。
下街出生的人,世世代代都不能離開下街,商人街的人也不准擅自改行。這種安排,永世不變地束縛了人們的身分和職業,就連結婚,也只能在同行中尋求配偶。
羽代市是以城池為中心發展起來的,羽代城可以算作羽代市發展的起點,修築於慶長年間,城池落成時非常壯觀。有高達五層的天守閣,可是,明治初期被拆毀了,現在只留下護城河和城牆。
和_圖_書「叫警察來吧!」
「味澤,你管管吧!眼看要給打死了。」
盛著咖啡的茶杯、玻璃杯弄得乒乒乓乓地滾落到地上。濺起來的飛沫也落到味澤他們的座位上,因為多少隔著一點兒,他們躲閃開了。
「怎麼辦好?你他媽的!越來越不像話啦!」
其中一個相貌最兇惡的傢伙「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他的小指缺了上邊一個關節。侍者面色蒼白,呆立不動。他們是中戶家的流氓。
侍者慌慌張張地收拾著到處滾落的杯盤,有幾個玻璃杯已摔得粉碎。
侍者慌忙躲閃,不料手裡的托盤失去了平衡。
那是個什麼樣的閘門呢?——朋子百思不解,但她堅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夠打開閘門。這也可以說是被愛者的一種自信。
「味澤,你怎麼不去搭救那個人?」
侍者嚇呆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嘛,那夥人可厲害啦!我想,還不至於把人打死。」
從護城河內區到上街一帶,由大場家族和手下大將穩若泰山地盤踞著。從有車站的那條轎夫街到市內繁華街道布店街一帶,屬於中戶家的勢力範圍。不過,中戶家本來就是大場家族豢養的保鏢,說穿了,那是大場城邑的一條軍隊街。
打響指的那個流氓抓住侍者的胸口,侍者嚇得舌頭都轉不過彎來了。
不!已經起了波浪。自從認識了味澤以後,朋子的生活確實起了波浪,周圍人都說朋子最近忽然漂亮了,朋子自己也覺得表情生動了。有人向她打趣說:「有了男朋友了吧?」她對此也不加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