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美麗的薔薇中蘊含著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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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驗屍結果,死亡時間推測為凌晨一點左右。脖子周圍有被某種東西勒過的痕跡,因此死因推斷是遭到絞殺、窒息而死。兇器並不是像帶子或繩索那麼細,而是更粗的東西——好比說毛巾之類的物品。關於遭到殺害後才移動屍體這一點,驗屍官也表達了和麗子他們相同的見解。
說起國立市自古流傳至今的名勝古跡,就是谷保天滿宮了。聽說那裡是關東一帶最古老的神社。日本人常戲稱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人為「野暮天」,據說這個詞正是從谷保天滿宮——谷保天轉化而來的不過,這種民間傳說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呢?上「yahoo!」搜尋一下,或許就能查出真正的由來吧,但是寶生麗子現在可沒有那個閒工夫。
「妳誤會了,寶生。我只是說這個地方很美而已,又不是說『美麗的屍體』。我是在稱讚這個出色的薔薇花園啊。」這樣巧妙地迴避了麗子的非難後。「不過,我家的花園是這兒的兩倍大呢。」風祭警部又像是毫不相干似地說出這番冠冕堂皇的炫耀之言。
文代這麼說完之後,便伸手指向距離薔薇花園五十公尺外的一棟平房。
「我們已經了解到,高原恭子小姐的屍體是在遇害之後才被搬到薔薇花園裡。沒想到居然是你們三個人把屍體放在那張薔薇床上……」
「偽裝?」警部的表情一瞬間愣住了。「啊啊,寶生,這當然有可能啊!我們當然得考慮這種可能性。當然,我一開始就注意到這點了。」
兩位刑警抵達了別邸。從近距離看去,這棟建築物雖然名為別邸,但實際上卻相當氣派。玄關前有一叢叢的杜鵑花,紅紫色的花朵正值開花供人觀賞的好時節。
警部的推理比想像中要來得單純。因此麗子在不惹惱上司心情的限度內,陳述自己的意見。
風祭警部清了一下喉嚨之後,便對著坐在輪椅上的文代問道:
用手往胸脯一拍的風祭警部,今年三十二歲,目前單身。其實,他是知名汽車大廠「風祭汽車」的少爺。據說,他是因為想在愛車亮銀色Jaguar上加裝警車警示燈,開著它奔馳在道路上,為了實現這個單純的夢想,他才特地通過考試、當上警官——這樣的流言已經煞有其事地傳遍了整個國立署,他就是這麼一個古怪的警部。
「警部,總之重點在於找出實際犯案的地點,以及犯人移動屍體的目的,對吧?」
「哼,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和謙遜的話語相反,警部的表情顯得十分傲慢。
「輕和*圖*書率?妳在說我嗎?」
三位男性老老實實地聽著警部的話。警部又接著說:
床鋪靠在牆邊,白色的棉被有一半從床上滑落下來。枕頭扔在鋪了地毯的地上。桌上有翻倒的咖啡杯。兩張椅子的其中一張橫倒在一旁。鋁窗打開了一半。
「剛才寺岡先生合起雙手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右手手背上有剛刮出來的新傷痕。另外,雖然幸三郎先生雙手手背上的確傷痕累累,不過更仔細觀察,其中也看得到非常新的傷痕。我正覺得奇怪,於是看了一下雅彥先生的手背,結果又發現了類似的傷痕。這些傷痕到底是怎麼來的呢?當然囉,那肯定是薔薇造成的刮傷沒錯。可是,平常有在照顧薔薇的幸三郎先生手上有傷也就罷了,為什麼連雅彥先生和寺岡先生的手上也有同樣的傷痕呢?」
「岳父說得沒錯。」雅彥接在幸三郎後面繼續說。「我們一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死了——畢竟那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所以才會動手搖晃她的身體,檢查是否還有脈搏。無論是誰,都會這麼做吧。知道她確實死了之後,我們才打算把她從那個平臺上放下來。畢竟在場剛好有足夠的人手。」
「請、請等一下,刑警先生,那是誤會。」急忙插嘴打斷敘述的是幸三郎。「的確,就如同刑警先生所推測的,我們三個人曾經碰過屍體。屍體多少移動過也是事實。不過,把屍體搬到薔薇花園裡的並不是我們。我們只是在薔薇花園裡發現了屍體而已。」
麗子和風祭警部立刻穿過庭院,前往問題所在的別邸。寬廣的庭院裡,除了薔薇以外,還可以看到其他各式各樣的植物。有蘭花的盆栽,還有藤架。池塘裡漂著蓮葉。由於正值開花時節,種在花壇裡的三色菫與香豌豆花都綻放出不輸薔薇的艷麗花朵。走在這些花叢之間,最令麗子感到佩服的一點,就是藤倉邸這個廣大的庭院,竟然是個完備的無障礙空間。宅邸內大概也同樣經過了一番用心設計吧。當然,這必定是考慮到坐著輪椅生活的文代,才會進行這樣的修改。
默默聽著警部吹噓的麗子,是國立署的年輕刑警。其實她真正的身分是「寶生集團」總裁——寶生清太郎的女兒。順帶一提。「寶生集團」是觸角擴及金融、不動產、鐵路、電力、物流、以及推理小說出版業等等,沒有什麼事辦不到的複合大企業。不過,由於自家名號太響亮了,在古板的警界職場裡反而會造成阻礙,因此麗子在工作時,都會刻意隱瞞自己是「寶生集團」千金的事實。她謊稱Burberry的高級長褲套裝是「在丸井國分寺店買來的特https://www.hetubook.com.com價成衣」。ARMANI的眼鏡則謊稱是「在眼鏡連鎖超市買的促銷商品」。
「結果您還是說了『美麗的屍體』喔,警部。」
「是的。我一直看著外子他們的行動。沒錯。外子他們雖然觸碰了恭子小姐的屍體,但時間非常短暫。還請您見諒。」
這麼說完,風祭警部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提出新的疑問。
寺岡裕二似乎敏感地察覺到被人懷疑的視線了,只見他雙手合十地懇求著。麗子注意到,盯著他的風祭警部眉毛微微抽動了一下。
「是,我正在看,警部。」
聽了風祭警部尖銳的指摘後,三位男性似乎難為情地想要掩藏手背上的傷痕。看來似乎是被警部說中了。警部窮追不捨地繼續追究下去。
風祭警部複述麗子腦筋裡剛才已經想過的事情。自己先問「妳沒發現什麼嗎?」再自己回答「那我就告訴妳吧。」是風祭慣常又惱人的作風。不過,既然他的推理並沒有什麼謬誤,那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站在部屬的立場,只能默默聽他講完那些早就已經知道的事情。真是受不了。
「看來幾乎可以確定有人在這裡發生過激烈爭執呢。」
第一發現者被眼前的屍體嚇得驚慌失措,於是不小心碰觸屍體,或是移動位置,這都是常有的事情。由於這些行為大多是出自善意,所以也不好多加責難了。儘管說從維持現場跡證的觀點看來,這麼做的確是會帶來不小的困擾。
風祭警部單方面這麼斷定後,便自顧自地說道。「昨晚一點左右,高原恭子和某個人待在這個房間裡。那傢伙可能是打開窗戶入侵房間,也可能是高原恭子自己請他進來的。無論如何,兩人在這個房間內起了爭執,然後那個人勒住高原恭子的脖子,殺害了她。換句話說,這裡就是犯案現場。」
剛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寶生麗子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美麗」、「漂亮」或是「華麗」等形容詞,不過站在刑警的立場上,這種話當然不能隨意脫口而出。麗子用指尖輕輕推了推裝飾用的黑框眼鏡,默默觀察著屍體。在薔薇包圍下橫躺著的美女屍體,那簡直就像是繪畫一般的光景。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情呢?——正當麗子想到這兒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耳熟的男性聲音。
正因為麗子生性十分謹慎,就算風祭警部再怎麼誇耀自家的薔薇花園,她還是連眉毛都沒動過一下。只不過,她已經在腦海中使勁地勒住警部的脖子,並偷偷發起牢騷——我家的花園可是你家的三倍大呢!
「嗯,是啊。」幸三郎彷彿在回想剛才的hetubook.com.com情景,喃喃說道。「可是實際上動手搬動時,我們才發現纏繞在屍體上的藤蔓糾結得比想像中還要嚴重,怎麼樣也無法解開。再加上我們都是空著手,所以棘刺會直接刮傷手,讓人痛得受不了。就在這個時候,一旁觀看的內人這麼說了:『這說不定是一起殺人事件,所以還是不要隨便碰觸屍體會比較好。』聽她這麼一說,我們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輕率。事情就是這樣。」
「雖然說是藤倉家的親戚,但是自從大學時代之後,我已經有十二年沒來過這座宅邸了。因為當年還沒有這座薔薇花園,所以我想要好好欣賞一下。剛好今天早上又難得早起,於是我便趁這個機會去薔薇花園看看。結果才剛到那裡,就發現有個人躺在薔薇床上,走近一看我才發現那是高原小姐。因為她的臉就像死人一樣蒼白,我嚇得忍不住慘叫起來——我說的都是真的。請您相信我,刑警先生。」
「你們三個人雖然說,發現屍體之後,馬上就打了一一O報警,但其實你們全都在說謊。你們觸碰過屍體了,並移動了位置。手背就是在那個時候被薔薇的棘刺給刮傷的。我有說錯嗎?」
「話說回來,聽說高原恭子小姐這位女性,是最近寄宿在這個家裡的食客。關於那方面的事情,之後我再慢慢向各位請教,總之,可以先告訴我她住的地方在哪裡嗎?」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風祭警部暫且點點頭,又說:「不過話說回來,平常是哪位在照顧這座薔薇花園的呢?」
「被害人是高原恭子,二十五歲。據說是最近寄宿在藤倉家的食客——不過,還真美啊。這麼漂亮又華麗的殺人現場,非常難得呢。簡直就像是繪畫一樣嘛!」
「原來如此,畢竟薔薇有棘刺嘛。那麼我請教幸三郎先生。今天早上您看到薔薇花園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和平常不同的地方呢?當然,我的意思是,除了被害人的屍體以外。」
不識精品品牌又粗枝大葉的男刑警們,直到現在都沒有看穿她這個一戳就會破的謊言。
「風祭警部,您的發言太輕率了,居然說什麼美不美的。這裡有人被殺害了啊。」
「是外子。」文代回答。「外子的興趣是種薔薇,所以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待在薔薇花園裡。因為這樣,外子的手上總是傷痕累累。」
三位男性同時倒抽了一口氣。看來風祭警部的質問,確實命中了他們的痛處。他這是歪打正著吧?麗子暗地裡這麼想。
雖說剛才的這段話裡,出現了多得過火的當然,風祭警部還是一樣,想「當然」也沒有察覺到。
被害人穿著睡衣遭到殺害。因此,她的寢室hetubook.com.com是犯案現場的可能性很高。風祭警部這樣詢問基本上是很合理的。
風祭警部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轉動玄關門把。門沒有上鎖,就這樣悄然無聲地打開了。兩位刑警踏進屋內。走廊兩側有好幾間房間,其中一間房間特別吸引了兩位刑警的注意,那裡似乎是高原恭子用來當作寢室的房間。雖然那是個簡單樸素的房間,但裡頭卻顯然很凌亂。
「話說回來,寶生。」完全不曉得自己在麗子的腦海裡遭受到什麼樣的待遇,風祭警部開口問道。「看了這具美麗的屍體後,妳沒有發現什麼嗎?」
在距離谷保天滿宮不遠的地方,一處有錢人家的豪宅中發生了事件。接獲緊急通報趕往現場的麗子,看了眼前那睡在薔薇床上的怪異與屍體,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高原恭子的屍體被警方慎重地從薔薇床上移了下來,隨後馬上進行勘驗。
根據文代的說法,這棟別邸原本是美奈子與雅彥夫婦新婚當時居住的地方。不過在小孩出生之後,房子就稍嫌狹窄了,所以現在女兒夫婦是住在主宅那邊,聽說高原恭子就是在房子剛好空下來的時候,搬進了藤倉家。
是啊,我想絕對比警部你還要快很多。還有,之前我就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不要再叫我「小姑娘」什麼的,聽了讓人很不爽!我才不是什麼「小姑娘」,我是「大小姐」!——麗子心裡怒聲咒罵著。
「原來如此。事情或許就跟警部所說的一樣。可是警部,這房間的混亂情況,也有可能是犯人故意偽裝的呀?」
「不,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除了有屍體以外,我想,其他都跟平時一樣。」
這麼說完之後,風祭警部用手背拭去了額頭上冒出的汗珠。
白皙吹彈可破的肌膚,如西洋人偶般五官端正的面孔,柔順的黑髮和綠色藤蔓互相糾結,盛開的大紅色薔薇在一旁增添色彩……
驗屍結束後,麗子他們在薔薇花園的出口處,向四個人詢問發現屍體時的狀況。
這麼說完之後,幸三郎像是在道歉似地低下了頭。
「就是說啊。」寺岡裕二感到抱歉似地點著頭這麼說道。「總覺得像那樣子一直被薔薇的藤蔓纏住,她也未免太可憐了,所以我們才……」
「那好吧。」風祭警部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然後面向其他三人。「所以你們三個聽到從薔薇花園的方向傳來寺岡先生的慘叫聲,便急忙趕了過來。在那裡,你們發現了蹲在地上的寺岡先生,以及高原恭子小姐的屍體,於是馬上打一一O報警——是這樣沒錯吧?」
「藤倉旅館」的名譽會長藤倉幸三郎與妻子文
和-圖-書代,身為現任會長的女婿藤倉雅彥,還有昨晚在這座宅邸過夜的寺岡裕二等共四人。其中最先發現屍體的是寺岡裕二,聽說他是藤倉家的親戚。
「啊啊,是啊。刑警先生說得沒錯。」
原來如此。風祭警部偶爾也很敏銳嘛,麗子難得感到佩服。不過如果了解警部的出身的話,這點程度的細節,對他來說相當平常也說不定。
「恭子小姐住在別邸裡。您看,就是那棟建築物。」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不過算了,這種事情就先擺到一旁不管了——打從第一眼看到屍體的那一刻,麗子就對好幾個疑點感到非常在意。首先是被害人的服裝,是輕薄的睡衣。而且被害人打著赤腳,屍體周圍也找不到鞋子或拖鞋之類的東西。綜合以上這幾點來判斷,被害人並不是在這座薔薇花園裡遭到殺害的,而是在其他地方,而且還是室內遇害。換句話說,犯人在這座宅邸的某處殺死了被害人後,又刻意將屍體搬到這座薔薇花園裡,將她平放在薔薇床上。可是,犯人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做出這種事情呢?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正當麗子朝各個方向思考的時候,「哎呀,妳不懂嗎?那我就告訴妳吧。犯案現場並不是這座薔薇花園,而是某處的室內喲。妳看看被害人的衣著吧。還有被害人打著赤腳——」
「是嗎?我了解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再問各位一個問題。」風祭警部對著三位男性單刀直入地問道。「各位該不會動過那具屍體吧?」
「噢噢,妳看看,寶生。」
麗子在心中偷偷想,那絕不能失禮說出口的話,被這個男人輕易說出來了。麗子瞬間興起了一股想緊緊掐住男人的脖子,大喝一聲「你這個白目!」的衝動。然而令人感到遺憾的是,這個男人偏偏是麗子的上司,職稱是警部,所以麗子不能掐住他的脖子。在莫可奈何的狀況下,麗子透過眼鏡鏡對上司投以冰冷的視線,並且委婉地指責剛才的發言。
「是的,大致上的情形就是這樣。您說是吧?岳父。」
「雅彥先生覺得如何呢?」
「就是這樣,小姑娘。妳理解得很快喔。」
「沒錯,犯人也有可能是事後將這棟別邸偽裝成像是犯案現場一樣。畢竟,如果這裡是犯案現場的話,犯人就得扛著屍體移動五十公尺以上,才能抵達薔薇花園。扛著屍體移動五十公尺嘛。看在被害人是身材苗條的女性,有體力的男性大概勉強搬得動吧,不過即使如此,那還是一項相當吃力的工作。嗯,實際的犯案現場,或許更接近薔薇花園也說不定。」
雖然雅彥和幸三郎互相點了點頭、但語氣聽起來卻有點含糊。
「我平常很少走進薔薇花園裡,所以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