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平安夜來樁密室殺人案如何?
「這麼說起來,松岡小姐好像是位活潑的女性嘛。」
「對、對不起。」遭到喝斥後,警部縮起身子重新問道。「關於晚上十點過後這點,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呢?大姐。」
「不,這不可能。」影山乾脆地斷言。「如果中澤里奈是犯人,卻又假裝第一發現者的話,照理來說,她應該會把前晚帶走的冰刀鞋放回原位才對。畢竟她有這樣的機會,沒道理不善加利用吧。但是,冰刀鞋終究沒有被放回閣樓上。這證明了中澤里奈並非犯人。」
「只看眼睛能看得到的東西還不夠,要想像出眼睛看不到的東西,才能看穿事件的真相。您明白了嗎?」
「是的。松岡弓繪剛好撞著頭部要害,因此當場死亡。神崎綾香急忙想要逃走,卻在這時候突然想到,如果就這樣在雪地上留下腳印離去的話,任誰都會懷疑松岡弓繪是遭人殺害的。反過來說,倘若她能在不留下腳印的狀況下離去,松岡弓繪的死,看起來就像單純的意外事故了。對犯人來說,當然是後者最為理想。那麼,有什麼方法可以不在雪地上留下腳印呢?這時,她腦海裡浮現了利用冰刀鞋的想法——感覺上大概就是這樣吧。」
「抱歉,警部。」麗子慎重地選擇用語建議。「雖然不能否定事故的可能性,可是我們也無法否定她有可能是被誰推下去的,不是嗎?」
就在麗子向上司說明狀況的時候,警車接連開到了周邊道路,現場頓時籠罩在嚴肅氣氛之中,風祭警部的打扮品味也就被人拋在一旁了。
看來,她用「無論是誰都很喜歡」來形容松岡弓繪,只是出於對往生者的顧忌罷了。
「啊,我嗎?你說我嗎,刑警先生?哈哈,別開玩笑了。為什麼我要殺死弓繪啊?我可是發自內心深愛著弓繪耶。你說是吧?刑警小姐。」
「那個小綾是誰呢?」
麗子咀嚼著他所說的話,緩緩地站起身子。她把叉子放在餐桌上,才吃了幾口的法式吐司也擱著不管了,就這樣茫然地離開餐桌。然後,她拿起放置一旁的Burberry大衣,機械性地穿上,戴好工作用的裝飾黑框眼鏡後,麗子突然以蘊含著殺氣的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影山,以丹田之力直指他的臉大叫。
麗子立刻與警部一同造訪鄰家,門牌上寫著佐佐木時子。才剛按響玄關的門鈴,門就迫不及待地開了。探出頭來的,是位滿頭白髮、身穿灰色棉襖的女性。您是佐佐木時子女士吧,聽麗子這麼一問,她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兩位刑警該不會是在懷疑高野吧?不過不是他喔,這我可以作證。不說這個了,我知道有個人,心底恨不得松岡弓繪去死。兩位不想知道是誰嗎?」
麗子不太清楚警部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既然松岡弓繪的死不能以單純的事故了結,訊問就變成必要的程序了。
佐佐木時子操著一口岡山一帶的方言,帶領兩位刑警前往客廳,接著她一屁股坐在和室椅上,朝麗子露出好奇的表情。
「不是昨晚,是今天早上,就在剛才啊。那是幾點的時候呢……」
「你這個叛徒——明明只是個管家,明明只是個管家——」
麗子邊聽他說,邊回想著放在現場閣樓裡的滑雪板和雪地滑板等用具。等到話題告一段落後,麗子開口問道。
「影山!你在這種地方——啊,對不起,我搞錯了。」麗子向鐘錶行的聖誕老人道歉後,重新抓住了隔壁蛋糕店的聖誕老人。「——影山!」
兩位刑警隨即告辭離開佐佐木時子家,回到了通往松岡弓繪家的小巷。穿越巷子時,風祭警部頻頻歪著頭。
這麼說完,神崎綾香重新回答警部的問題。
為了安撫情緒激動的她,麗子以具有威嚴的聲音說「先等一下」。然後在巷子前停下腳步,很有警官風範地審慎確認起眼前的景象。
影山就這樣穿著聖誕老人裝,完成了解謎。光聽他的推理,犯人的確很像是神崎綾香,不過結果究竟是如何呢?總之,只要先攻破高野道彥提出的偽造不在場證明,就能以此為切入點,一舉揭穿所有的謊言了吧。
「喂,誰是老太婆啊,你這個死小鬼!」
「沒錯,仔細一想,滑雪板和雪地滑板感覺上一定跟雪中的密室有關。比方說,穿著滑雪板走在雪上如何?這樣至少就不會留下腳印了——你覺得呢?影山。」
「這也是原因之一啦,不過更重要的是臉。誰叫麗子妹妹那麼可愛嘛——只不過!」
「原來如此,您說得的確有道理。」儘管點頭附和,麗子卻還是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微妙的異樣。
「不,是打工的同事。我們在同一間咖啡廳打工,所以自然就熟識了。」
「沒錯,是聖誕夜!」警部的聲音高了一個八度。「是戀人們手拿著香檳酒杯與火雞腿,在飯店的蜜月套房內互訴愛意的特別夜晚。咦,你說我的想法還停留在泡沫經濟時期?放心,沒問題的。我們『風祭汽車』直到現在也還處於泡沫經濟全盛期呢。哎呀,不說這個了,其實今晚我為你訂了最高級的法式餐廳,讓我們暫時忘卻殺人事件那些殺風景的現實,一起享受難得的聖誕夜如何?好,既然這麼決定了,那就趕快坐上我的Jaguar——嗯,Jaguar?」
察覺異狀的中澤里奈連忙進入屋內,在客廳發現了屍體。隨後她慘叫著跑出屋外,就在這時遇見了麗子。過程大致上就是這樣。
「哦——是這樣啊!的確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說是一晚了,你乾脆請假一個禮拜,好好享受吧!在這段期間內,我會善盡刑警的繁忙勤務!再見——」
「那麼這邊的胎痕是?」
「不過啊,第一天的收穫,差不多就是這樣啦。接下來的調查,等明天再繼續吧——不說這個了,寶生,今天是什麼日子呢?」
「其實啊。」這麼說完,佐佐木時子開始告訴刑警們她所謂「值得一聽的情報」。「昨天晚上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喔。那時候我坐在二樓房間的窗邊,眺望著外頭的雪景,結果突然傳來了砰咚的聲響。一瞬間我還以為是不是地震,可是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兒。雖然那時候我搞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今天早上就鬧出這場騷動了,聽說住在隔壁的女孩子好像死了。於是我心想,啊啊,昨晚的巨響,會不會跟這件事情有關啊?怎麼樣?刑警小姐,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十點左右嗎?啊啊,那就沒問題了。因為我昨晚跟小綾一起過夜。換句話說,我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呢。」
「嗯,是啊。我們在大學社團聯誼時認識,然後就在一起了。不過最先開口搭訕的是她啦,嘿嘿。」
過了幾分鐘之後。在蛋糕專賣店「Noel」店內一角的用餐區。
沒錯,事情正如同她所解釋的一樣。接下來,警部會作何回應呢?可是警部彷彿早已料到她會如此主張一般,立即展開反駁。
「更進一步?這話是什麼意思?」
「請冷靜一點,大小姐。我一個晚上不在這裡,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況且老爺也已經同意了。」
玄關後方筆直地延伸著一條短廊,盡頭是看似客廳的房間。隔開走廊與客廳的門完全敞開,所以,就算從玄關這裡,也能看到整個客廳的情況。有人倒臥在客廳地板上。麗子親眼確認了這點。
「早啊,寶生。哎呀,看你的表情好像充滿好奇呢。唉,這也難怪啦。」這麼說完,警部立刻開始解釋。「這件Armani長大衣是從義大利訂購的,這條紅色圍巾是銀座老店……」
「你看,寶生。圍牆和建築物之間的小空間也積了這麼多雪,磚牆上也有。不過這些雪的上面,別說是人類的腳印了,甚至連貓的足跡都沒有。」
「而且雪上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是怎麼做到的……是怎麼做到的……嗚!」
「遵命。」影山點了點頭,然後劈頭就說:「這起事件的重點,看來果然還是出在足跡。犯人要如何才能在巷子裡不留下任何腳印,順利逃走呢?」
「啊啊,你感興趣的是這件事啊。」
風祭警部這樣結束了今天第二次的吹噓之後,「——哎呀哎呀,難得有這個機會,就該上去閣樓看看嘛。」
他百分之百是在炫耀,不過,現在也無法確認到底是不是事實了。
5
「喂!你這個人,真的一心想要被開除是吧!」
網球拍和高爾夫球桿,大概是她的興趣吧。啞鈴和彈力繩則是用來減肥,滑雪板和雪地滑板像是接下來準備出場似地,保養得相當好。不過,松岡弓繪再也無法度過這個能夠使用它們大顯身手的冬天了。
「呃——那麼寶生,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
「我也記得是這樣。那麼,就算雪是在昨晚九點的時候停的。昨晚九點過後,松岡弓繪騎著腳踏車回到了這個家。在那之後,這個房子就沒有人進出了,她是獨自一人待在這個家裡。也就是說——」
不過警部並沒有對說錯話的麗子生氣,反倒盤起雙臂,陷入了沉思。不久,警部抬起頭說了一句「既然如此」,便走到客廳的窗戶邊。
「大小姐應該還記得才對,松岡弓繪家裡有些非常有意思的用具,是收納在閣樓上的滑雪板與雪地滑板等用品。大小姐應該也多少有點在意吧。」
聽說這個名叫大澤正樹的男性自尊心很強,是很容易鑽牛角尖的那種人。大澤正樹可能恨不得想殺了松岡弓繪吧,中澤里奈悄聲說道。
不過,那終究只是從這四位嫌犯之中來考慮的結論就是了——補充上這句話之後,影山津津有味地啜飲著咖啡。
「的確是這樣。」麗子證實了警部所說的話是事實,她隱約察覺到警部的企圖,於是搶先一步說道。「其他窗戶也調查看看吧,警部。」
「其實也沒什麼啦。要是讓路上積雪弄髒了Jaguar,不是很討厭嗎?所以呢,我想說,偶爾搭公車上班也不錯,可是一m•hetubook.com•com上車後卻馬上被擠到通道最尾端,連下車都辦不到,結果跟著公車繞一大圈,回到了原本的公車站牌。就在這時候——」
「的確,大小姐說得沒錯。只像平常那樣走在雪上,當然沒有任何意義。那麼,犯人是如何使用冰刀鞋的呢?說起冰刀鞋的特徵,自然是鞋底的冰刀部位吧。這讓我想到,通往現場的巷子裡,除了大小姐與第一發現者中澤里奈的腳印外,應該還留有另一道細長的痕跡才是。那就是松岡弓繪返家時,騎乘腳踏車留下的胎痕。」
「是、是的,雖然是這樣沒錯,不過刑警先生,您該不會是在懷疑我吧?」
「…………」目睹了這不該看到的場景後,彷彿想將一切怪罪在眼鏡上一般,管家拔下銀框眼鏡,開始擦拭起鏡片。「那個……請您忘了我剛才的問題……」
「嗯,你是說犯人穿著冰刀鞋走在雪地上嗎?這是行不通的喔。就算不會留下普通的腳印,雪上還是會留下冰刀的痕跡啊。要是有這種痕跡的話,在發現屍體的當下,我就會注意到了。」
「這是你的腳印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影山深深地點了好幾次頭。「就像您所說的一樣,只要穿上滑雪板,犯人確實就不會在雪上留下腳印了。不過,巷內的積雪僅有一公分厚,如果要滑雪通過那裡的話,巷子裡的雪就會被壓得亂七八糟。然而,大小姐發現屍體的時候,通往現場的巷子裡的雪是平整的。也就是說,儘管雪地滑板與滑雪板等道具確實耐人尋味,最終還是與事件沒有任何關聯。居然連這種事情都不懂——」
過了幾分鐘,「讓兩位久等了!!」手持托盤的嬌小女服務生,神崎綾香一面這麼說著,一面出現在麗子他們桌邊。她把三杯咖啡端上桌後,便立刻坐下問道。「兩位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咦?」風祭警部也神情緊張地探出身子。「那、那是在昨晚幾點的時候?」
嗅出犯罪氣息的麗子,表情頓時緊張了起來。不過影山卻平靜地開口。
調查至此,風祭警部似乎更是抱定了絕對的確信。重新回到客廳後,他在麗子面前再度表現出得意的態度,不,是表演他拿手的推理。
「沒錯。或許還有其他嫌犯也說不定,不過,現在你先從這四個人來思考吧。」
「原來如此。『平安夜不平安』——真是漂亮的迴文修辭呢。」
「更重要的事情多的是吧。」的確,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今天的事件。「其實,發生了一樁奇妙的案子。今天早上不是積了雪嗎——」
「不,我不明白,簡直是一頭霧水。」麗子像個功課不好的學生似地搖了搖頭。
「歡迎你們。唉唉,別站著說話,進來啦。」
「不過,只要再往深處想一想的話,事件就真相大白了。大小姐,雖然您已經極為接近事件的真相,卻還是沒有察覺到呢。」
「不,哪有可能搞錯。」佐佐木時子強硬地堅持。「我隔著窗簾看到人影,是在聽到那聲巨響之後不久的事情。錯不了的。」
4
「她是個活潑的人。個性開朗,而且運動全能,不管是誰都很喜歡她。」
麗子帶著錯愕的表情這麼一問,高野道彥便不舒服似地扭動身體。
麗子腳步踉蹌地道歉。迅速以雙手扶好她的是紅衣聖誕老人——裝扮成聖誕老人的高個男子。「您沒事吧?大小姐。」
「話說回來,影山。」麗子接著問他。「你還要繼續幫忙賣蛋糕嗎?」
面對一手拿著叉子、嚇得目瞪口呆的麗子,影山帶著嚴肅的表情重複說道。
「正是如此——說到這裡,您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麗子隱約感覺到自己被愚弄了,於是生起氣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這麼說起來,巷子裡確實是有一道胎痕……呃,犯人該不會是!」
「照這樣推論,在晚間九點雪停了之後,兩人騎乘著同一台腳踏車來到松岡弓繪家。然後在將近十點的時候,兩人起了爭執。雖然這畢竟只是想像,但既然兩人都跟高野道彥有深交,那麼遲早有一天會爆發口角,這也不足為奇。而那剛好就發生在昨天晚上。」
麗子重新回想閣樓的景象。
他接到了來自麗子的電話吧。很遺憾,麗子無法恥笑警部沒用。
「這下正好!」大叫著這麼說完,女性立刻以驚人的力道抓住麗子的手腕,一個勁地拖著她走。「在這邊,女警小姐,這邊這邊!」
「帶走冰刀鞋的人,當然就是殺害松岡弓繪的犯人,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從被雪地包圍的密室中逃脫。」
風祭警部漲紅的臉一瞬間變得蒼白,他雙手抱頭悔恨地大叫。
「昨晚十點我人在朋友的公寓。他叫高野道彥。沒錯,是朋友啦。他是這家店的常客,因為經常碰面,我們自然就熟起來了。」
麗子越來越搞不清楚了。神崎綾香的證詞,完美地印證了高野道彥的不在場證明。那麼,高野道彥是清白的嗎?不,感覺上神崎綾香也可能是故意幫他作偽證,其實他才是真兇。到底哪邊才是真相呢?
麗子一邊用指尖推了推裝飾用眼鏡,一邊觀察著他。
無論如何,那都是明天之後的任務了。現在的問題,反而又回到今天這個夜晚。
「啊,聽你這麼一說。」
「警部,您拚了命想要趕快完成今天的工作,是吧?」
然而就麗子所見,菜單上的咖啡,只有調和式與藍山兩種。她似乎看出警部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於是想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新發明。
神崎綾香像是提防別人偷聽似地壓低聲音說:「是中澤。一起在這間店裡打工的中澤里奈,她一定有問題!!」
2
「咦,警察?我、我知道了,打一一〇是吧。」驚慌失措的麗子下意識地要拿出手機時,不不不,等一等,這才想起了自己的職業。她收起手機,改拿出警官的識別證遞到女性面前。「我就是警察,國立署的寶生麗子。你說有人死了是真的嗎?」
「被、被殺害?」大澤正樹的表情滿是驚訝。「松岡過世的消息,我已經透過朋友的簡訊得知了。可是她被殺害,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是真的嗎?」
麗子嚇了大一跳,瞬間停下腳步,窺伺著周遭。這時,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位臉色驚惶的女性。對方從巷子裡跑了出來,大概是大學生的年紀吧,體型瘦高,腿也長得不合比例。身穿紅色大衣、配上窄管牛仔褲,肩背托特包,腳上的運動鞋則是被雪弄得髒兮兮的。
一瞬間,麗子的雙手變得異常僵硬。在她的刀叉之間,小羔羊像是活過來似地彈跳起來,噗咚一聲地掉進扁豆湯中。
「原來如此。話說回來,你跟松岡小姐當初是怎麼開始交往的呢?」
斜眼瞪著痛苦的在地上直打滾的上司一眼,麗子自己迅速爬上梯子。
「咦?啊啊,高野是這麼說的吧。」那就沒辦法了,神崎綾香彷彿這麼說似地點了點頭。「是的,沒錯。直到早上為止,我都跟他在一起。」
犯人,這句話浮現在麗子的腦海裡。也就是說,這是一起殺人事件嗎?
「不好了,有人……有人死了……快、快叫警察……」
彷彿接受了麗子的解釋,中澤里奈總算開口。
「的確。可是事關人命,如果主動舉發大澤正樹,就能夠減輕自己的嫌疑,她也很有可能會選擇這麼做。」
「這房子挺別緻的嘛。一個大學生居然租了獨棟房子自己住,真是奢侈啊。不過我大學的時候也是租了4LDK的樓中樓獨立式公寓來住就是了。」
「我知道有個男的可能有嫌疑。是在同一間咖啡廳打工,一個名叫大澤正樹的男生。他最近被松岡甩了。」
的確如此。腳踏車的胎痕寬度比人穿的鞋子窄,卻比冰刀寬,所以冰刀鞋的刀痕混進胎痕裡,就很難察覺出來了。這就是犯人的企圖。
「昨晚十點左右,你人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話說回來,中澤小姐。」這位風祭警部面露親暱的笑容這麼搭話,便直截了當地丟出直逼核心的問題。「昨天晚上十點前後,你人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那個——不是老婆婆叫我們過來的嗎?」
那還真是辛苦呢,麗子用指尖推著裝飾用眼鏡這麼說完,這才重新進入工作模式,帶著警部前往現場。「請往這邊走,警部,死者是名叫松岡弓繪的大學生,發現者是就讀同一所大學的中澤里奈小姐……」
「不,那個,昨晚我的心屬於弓繪,但身體卻跟小綾在一起。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刑警小姐。」
松岡弓繪的死是他殺嗎?還是事故呢?如果是被殺害的話,犯人又會是誰呢?在那種情況下,犯人又要怎麼樣才能從現場逃走呢?
「那大概是松岡騎腳踏車回家時,留下的痕跡吧。」
這時,方才的幼稚園孩童跑了過來,敲了一下影山的頭說:「別瞧不起人!」接著幼稚園孩童「耶——」地發出勝利的歡呼,隨即一溜煙跑得不知去向。
「原來如此,的確是樁不可思議的案子。」聽完麗子的話後,影山啜了一口手邊的咖啡。「沒有留下足跡的密室,嫌犯有四個人是吧?」
「可是,只要近距離觀察胎痕,應該就會發現上面還重疊著一道冰刀鞋的刀痕才對吧,難道都沒有人發現嗎?」
「正是如此。可是根據大澤正樹的證詞,那些用具中應該要有冰刀鞋才對。既然如此,為什麼冰刀鞋會不見呢——」
「警部!」麗子打斷了上司的話,然後為了避免無謂的支出,她親自點餐。「請給我們三杯調和式咖啡。還有,可以幫我們叫神崎綾香小姐過來嗎?」
「聽好了,寶生。這棟房子四面都被鄰家包圍。能夠通往大馬路的,就只有從玄關出去的那條小巷。發現屍體時,除去第一發現者與寶生的腳印,這條巷子裡就只剩下腳踏車的胎痕了。這條胎痕應該是死去的松岡弓繪返家時所留下來的。換句話說,巷子內並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示有誰離開過這棟建和-圖-書築物。我們雖然觀察了建築物周遭,但是每個地方都沒有人經過的跡象,積雪依然保持得很完整。要跨越圍牆逃到鄰家院子裡,卻又不在積雪上留下痕跡,這種事情恐怕沒人能辦到吧。話說回來,寶生,昨晚的雪是從幾點下到幾點呢?」
「可行對吧。」警部得意地點了點頭。「豈止可行,就算說『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也不為過呢。所以說,能夠殺害松岡弓繪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明白了嗎?」
「什麼……」中澤里奈露出困惑的表情。「簡單來說,刑警先生的想法是這樣吧。那條巷子裡的腳印中,前往玄關的『去程』腳印其實是昨晚留下的,只有從玄關回來的『回程』腳印是今早留下的。而我則是在堅稱那是我今早往返時的腳印,您是這個意思嗎?這怎麼可能。這種方法,這種方法……」
影山彷彿親眼目睹了現場情況似地說道。
風祭警部就座後,便馬上彈響指頭點餐。「藍山日吉特調——」
「是的,這是我剛才在這條巷子裡來回時留下的腳印。」
風祭警部剛才的推理,一反常態地條理分明,不僅準確,而且尖銳。今天的警部看來像是幹勁十足,為什麼呢?麗子不經意地心想,難不成——
「這、這是不在場證明的調查吧,您果然是在懷疑我。啊啊,可是,說到晚上十點,那時候我已經下班,一個人走在積雪的路上準備回家,所以無法提出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警部,我想這時候你只要說「老婆婆」就夠了……
另一方面,警部卻又說道「啊啊,對了對了」,表現出一副好像已經找到新結論的樣子。一待警部回到現場的客廳後,便提出了建議。
在那之後,過了幾分鐘——「好,我知道了,寶生。我一分鐘後到,等我一下。」
面對這樣的她,警部什麼也沒多做解釋,就開始展開詢問。
這正是最大的謎團,麗子也想不出個好答案。
「是嗎?我知道了。」這麼說完,麗子站起身來。「我也來幫忙吧,就當作是你幫忙推理的回禮。」
「是犯人拿走了吧。也就是說,犯人為了偷走冰刀鞋,而下手殺害了松岡弓繪嗎?」
昨晚下的雪覆蓋了巷子,積雪厚度約一公分。不過,這條積雪的路上,卻只留下兩個看似有人通行的痕跡,一個是人的足跡,另一個則是腳踏車的胎痕。除此之外,雪地表面上沒有其他顯著的痕跡。
於是管家以帶著恭敬的口吻、卻又冷淡的態度說:「那就請大小姐隨意了。」
「我在立川的棒球打擊場遇見了某個人,並和對方打了個賭。看誰最先打出全壘打,輸的人要聽從對方的要求,這是當時打賭的約定。結果,在這重要的聖誕夜當天,我落得必須到『Noel』幫忙賣蛋糕的窘境,真是非常抱歉。」
「——可是,不覺得有點奇怪嗎?如果這是起殺人事件的話,犯人要如何逃離這個被雪封鎖起來的住家呢?要怎麼做,才能不在雪的上面留下任何腳印呢?」
「啊,知道什麼?」
「不,怎麼會。我看起來像是在懷疑你嗎?」虛與委蛇地避開對方的問題後,警部又繼續發問。「昨天晚上十點左右,你人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當然有人說過,警部自己剛才應該就這麼說過了才對。麗子嘆了口氣,並插嘴催促中澤里奈回答。
「我明白了。稍後可能還有什麼事情要請教你也說不定。」
可是,她又接著對兩位刑警訴說:「您該不會真的懷疑是我殺了松岡吧?那我反過來問您,如果我是犯人的話,我要怎麼樣才能離開現場呢?那條巷子裡確實留有我的腳印,不過那是我今天早上發現屍體時留下的。如果昨晚十點我在這個屋子裡殺死松岡後逃走,這條巷子裡卻又沒有留下另一道足跡,這不是很奇怪嗎?」
「有啊,是聲音。我又聽到了同樣的砰咚聲。」
麗子他們打開咖啡廳的門進入店內。在鬆懈狀態下獃獃站著的大澤正樹,似乎嚇了一跳,「歡、歡迎光臨!」他以僵硬的語氣這麼迎接兩人。
中澤里奈終於忍不住爆出一長串吐槽。「什麼耐心地和屍體一起在殺人現場度過一晚,世界上有哪個殺人犯會這麼做啊!這也未免太不切實際了!」
麗子從包包內取出一副白色手套,套上雙手,然後伸手打開玄關大門。
「哼,怎麼樣,雖然影山口口聲聲說說什麼『繞一大圈回到原本公車站牌』,不過你看看,我這不就在其他站牌下車了嗎。」麗子以成功登陸在月球表面般的驕傲態度,環顧著周遭。「不過,這裡到底是國立市的哪裡啊?」
「是的,尤其冬季運動,她更是樣樣精通,她甚至熱衷到自費買了全套的相關用品。眼看最喜歡的季節即將來臨,卻在這個時候遭到殺害,真是太可憐了。」
「原來如此,這倒也是。」麗子表示認同。「然後到了隔天早上,當我觀察那條巷子的時候,雪已經開始融化,胎痕的部分都露出底下棕色的地面了,所以無法看出冰刀鞋的刀痕。由於找不到犯人的腳印,現場就變成了被雪冰封的密室,是這樣沒錯吧?」
從國分寺往國立市路上的某個十字路口。在牛排館與壽司店爭奪少數客人的街頭一角,有間咖啡廳,名叫「日吉茶房」。寶生麗子與風祭警部一踏進店內,年輕女性立刻喊道「歡迎光臨!!」迎接兩人。
「這麼說起來,我看到了一個人喔。不過,我只是隔著窗簾看到人影罷了。」
「我曾經近距離觀察過中澤小姐的腳印。什麼其中一道是昨晚留下的,另一道是今早留下的,這種事情絕無可能。過了一晚的腳印,還是才剛印上去的腳印,兩者一比對,馬上就看得出差別。」
「你在這裡等著。」
留下奇怪的話之後,上司結束了通話。不不不,一分鐘太勉強了吧。從國立市到西國分寺,這段路程不可能只花一分鐘就能趕到。儘管心裡這麼想,麗子還是覺得有點好奇,於是來到巷子入口等待他的到來。結果過了整整一分鐘,一輛公車駛過麗子眼前,停靠在「西國分寺醫院前」的公車站牌處。車門一打開,一位男性立刻像是柏青哥的小鋼珠一樣,猛力被彈了出來。白色西裝配上黑色大衣與紅色圍巾,會打扮得這麼招搖的人,要不是統領國分寺市一帶的黑道頭子,就是風祭警部了。
「什麼嘛!」麗子反倒覺得自尊心受創,於是大聲叫這。「你以為這點小問題嚇得倒我嗎?別開玩笑了。早在半年前,就有一堆人搶著想在聖誕夜當天約我出去,為了拒絕他們,我還撒了好多謊呢。」
「那時我不經意想起了包包裡有之前跟松岡借的書。剛好有這個機會,我想說乾脆就趁現在還給她好了,於是我朝她家的方向望去,發現窗戶透出了燈光。啊啊,原來松岡在家啊,我這麼想著,走到玄關,按下門鈴,可是卻沒有人應門。無奈之下,我抱著把書放下就走的想法,試著轉轉看門把,結果門沒上鎖,很輕易就打開了。松岡果然在家嘛,我這麼想著,同時往屋內窺探,卻看到有人倒在客廳裡……」
「嗯,這家店比想像中要來得好呢,女服務生也很討人喜歡。」
「那就被罵吧。」麗子爽快地這麼說,並露出微笑。「放心啦,我不會告訴爸爸的。再說,比起影山你拿著看板杵在店門口,我穿著聖誕老人裝露出微笑,一定可以賣出更多蛋糕的。誰叫麗子妹妹那麼可愛嘛。」
「你認識松岡弓繪小姐吧。沒錯,就是你女朋友。她過世了喔,好像是被殺害了。」
女性擁有時下大學生的平均體型,細瘦的臉龐,看上去應該算得上是美女,頭髮也是又長又漂亮。她身穿粉紅色T恤,外面套著一件針織毛衣,是在房間裡放鬆時的家居打扮。
麗子放在桌上的拳頭不停顫抖。「那我問你,是誰為了什麼目的拿走了冰刀鞋啊?」
「是的。距離達成營業額,還有五十個左右。」
「不、需、要!」麗子斷然拒絕了管家的提議。「我走路去。不,搭公車去。」
這麼想著的同時,麗子不經意地朝窗外望去。
「那、那個,小綾是咖啡廳裡的女孩。就是在弓繪打工的『日吉茶房』當女服務生,那個超可愛的馬尾女孩——」
「昨晚十點殺害了松岡弓繪後,犯人未必就在當晚逃離了現場。犯人可能耐心等了一個晚上,到了早上的時候,才離開現場也說不定。又或者是佯裝成第一發現者。」
「哎呀,你怎麼會這麼想?沒有人說她的死是事故啊。」
這麼說完,風祭警部暫時丟下中澤里奈,自顧自地快步走向現場的客廳。在那裡,他見到了屍體。
麗子於是詳細敘述起上班途中遭遇的事件始末。影山也顯露出興趣,側耳傾聽麗子的話。遠遠眺望此處的幼稚園孩童指著影山說:「啊,聖誕老公公在瞎扯蛋!」別開玩笑了。提供影山推理的線索絕不是瞎扯蛋。畢竟他過去曾屢次從麗子的話中看透了事件的真相。
麗子一邊聽著大澤正樹的證詞,一邊把高野道彥的名字記在手冊裡。
各式各樣的運動相關用品亂七八糟收放在牆邊。
「在下雪的寒冷夜晚,誰也不會去注意那麼細微的部分的。看在路過行人的眼裡,恐怕都只看到巷子裡有一道胎痕吧。」
麗子猛然折回來時路,在鐘錶行前抓住了聖誕老人。
三杯?面對好奇地這麼反問的女服務生,警部微笑著說:
為了詢問女服務生,麗子與風祭警部再度折返「日吉茶房」。順帶一提,很適合綁馬尾的那個女孩名叫神崎綾香,暱稱叫小綾。
「巷子裡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從被雪封閉的密室玄關到大馬路上,約有十公尺的距離。在這上面,只留下了腳踏車的胎痕。犯人恐怕穿上了冰刀鞋,踩著謹慎的步伐,在胎痕上前進吧。好不容易走出巷子,抵達大馬路上後,犯人便在那裡迅速換上普通鞋子,並且把冰刀鞋藏在身上,就這樣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如m.hetubook.com•com此一來,現場的巷子裡,乍看之下,自然就見不到疑似犯人留下的足跡了。」
「寶生,你看這座閣樓跟客廳屍體的位置關係。恐怕松岡弓繪是不小心從這座閣樓上摔了下去,結果頭部撞到地板而死了。換句話說,這是一起不幸的事故。」
接著麗子打量起屍體周遭,但是卻沒有找到疑似兇器的物體。相反地,她在客廳裡發現了一座幾乎垂直立起來的梯子。抬頭一看,那裡有個活用三角屋頂的空間所建造的閣樓。
要在逐漸消融的雪地中走到公車站牌,實在是太折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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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那個人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歡著大澤正樹,可是大澤被甩了之後,還是對松岡一往情深。所以對那個人來說,松岡的存在應該很礙事才對。那個人就是——」
宛如想要爬上雙層床上層的小孩子一般,警部立刻踏上梯子,一口氣爬到一半的位置。在下一個瞬間,他自己踩到了圍繞在脖子上、長度過長的圍巾,「嗚嘔」地發出像是青蛙即將窒息般的呻|吟聲。警部就這樣從梯子上跌落地面,砰咚地背部重擊地面。「——嗯嗚。」
風祭警部是知名汽車製造商「風祭汽車」的少爺,平常這位年輕的菁英警官,總是開著銀色Jaguar四處跑,為殺人現場增色不少。然而今天他卻樸實的搭著公車登場。
「聽說你跟松岡弓繪小姐唸同一所大學。你們是什麼關係?社團朋友嗎?」
「你知道他是松岡弓繪小姐的男朋友嗎?」
「我當然會隨意。」火大的麗子這麼說完後,便轉過身子,「絕對不可以追上來喔!」然後丟下了這句好像在期待著什麼的台詞。她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宅邸的玄關走去,就以這樣的氣勢推開大門——在那一瞬間,躍入麗子視野中的是在朝陽中閃耀光輝的雪、雪、雪。
喝著咖啡聽他講話的麗子,完全沒有任何防備,一聽到影山在此時冷不防說出「幼稚園孩童的等級」的發言,讓麗子驚訝得把口中的咖啡噴向管家的臉。
麗子交互確認閣樓與屍體的位置。如果一不小心從那個閣樓摔下來,頭部重擊地面的話,或許就會呈現這樣的死狀也說不定——想到這裡,麗子拿起了手機。無論這是意外事故或殺人事件,都得先打一一〇報警才行。
不過算了,上班稍微遲到一下也沒關係。畢竟在東京已經有「積雪的早上遲到也〇K」這條貼心的不成文規定。
「是溜冰吧。閣樓上有滑雪板跟雪地滑板,卻沒有冰刀鞋。」
「你在說什麼啊。」麗子目瞪口呆地大叫。「現在不是賣什麼蛋糕的時候啦!」
「嗯,這我知道,不過我跟高野只是普通朋友。」
出乎意料地,回應風祭警部碎碎念的是中澤里奈。
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啊。不過,撇開風祭警部不談,恐怕也沒有哪個刑警願意把聖誕夜耗在調查殺人事件上吧。的確,如果事情能夠單純的以不幸的事故收場,這樣或許是最好的。但是,那終究也要真的是意外事故才行。
當麗子想學幼稚園孩童那樣作勢打人時,影山近乎滑稽地縮起了身子。看在這意想不到的反應上,麗子原諒了影山。比起這個,現在更重要的是事件本身。
中澤里奈會大發雷霆也不是沒道理的。警部所說的做法,在理論上確實可行,但是在現實上太不切實際了,而且也和麗子自己的觀察結果不符。麗子向警部強調這點。
不知道為什麼,輕浮男居然向麗子徵求同意。
這天晚上,國立市的主要街道大學大道上,出現了一對聖誕老人。一位是個子很高,戴著銀框眼鏡的男聖誕老人,另一位是把紅色迷你裙裝穿得很漂亮的女聖誕老人。因為兩人的活躍,「Noel」的蛋糕飛快地賣完了——
「簡單來說,就是蛋糕店老闆很擅長打棒球吧。」麗子不禁嘆了口氣,搔了搔頭髮。「嗯——嗯,該怎麼說呢?這好像跟我所知道的棒球簽賭不一樣呢。」
「我明白了。哎呀,不愧是刑警先生,真是深謀遠慮啊,開什麼玩笑啊——!」
「沒、沒這回事。」警部竭盡全力裝傻。「我只是覺得,沒必要白白浪費時間,特地為了這肯定是事故的簡單事件東奔西跑罷了——況且今天又是聖誕夜。」
「——找我有何貴幹?我可沒做什麼壞事啊。」
經影山點醒,麗子才恍然大悟。
過了一個小時,一輛客滿的公車抵達了公車站牌。車門一打開,麗子的身體立刻像柏青哥的小鋼珠一樣,猛力被彈出車外。
啊啊,是那個女孩啊!意外的發展,讓麗子不禁蹙起眉頭。
中澤里奈如此吹捧著已逝的故人,不過很可惜,以麗子當警官的經驗來說,無論是誰都很喜歡的人,這種人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雖然偶爾會有像風祭警部這種,誤以為大家都喜歡自己的人出現就是了。(不,這種人根本就很少見吧!)
「是啊,這點我也很納悶。」
「喔、是嗎?那、那就沒辦法了。」警部流露出內心的動搖,同時撤回自己的假設。「如果是這樣的話,殺害松岡弓繪的到底會是誰呢?」
男子手拿看板,似乎正在路上販賣蛋糕的樣子。放心,我沒事,擺著手這麼說完,麗子再度邁開步伐。「不行不行,走路要小心才行,」麗子做了個輕輕敲頭的動作。「——不過影山還真是辛苦呢,這種日子還要在蛋糕店打工嗎?」
「神崎綾香是怎麼去松岡弓繪家的?巷子裡沒有留下走進去的腳印,所以她是在大雪還沒停之前,就來到松岡弓繪家囉?不過這樣感覺上也有點奇怪。」
「您只有在那個時候聽到怪聲嗎?其他還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不,很耐人尋味確實是事實。只是,那些道具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能夠直接用在犯案上。不過大小姐,若是在這裡停止思考的話,就到不了真相了。更進一步思考才是最重要的。」
麗子指著的足跡輪廓分明又清晰,而且在巷子裡來迴繞了一趟。
影山直直注視著眼前的麗子,以極為恭敬有禮的語氣斷言道。
「不,穿不下吧。雖然男性之中,也有些人的腳跟女生一樣小,但是那兩人並非如此。大澤正樹體格像運動員一樣結實,高野道彥也長得很高。這兩人的腳,尺碼肯定都比一般人更大。」
「——不過,我認為中澤里奈不可能喜歡大澤正樹。畢竟供出大澤有嫌疑的不是別人,就是中澤里奈。」
重振精神的麗子放棄公車,轉而找起了計程車。大馬路上的雪已經融得差不多了,但人煙稀少的巷子裡還積了不少雪。在這種情況下,置身在陌生住宅區的麗子不安地四處張望。突然,一陣女性的慘叫聲傳進她的耳裡。
「您說搭公車嗎?」影山不禁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不好意思,大小姐,敢問您有乘坐公車的經驗嗎?現在這時刻想要上下公車,是需要些技巧的。像大小姐這樣一竅不通的外行人,突然想搭公車,只會被擠到通道最尾端,連下車都辦不到,最後落得跟著公車繞一大圈、回到原本公車站牌的下場。我不會騙您的,請您坐車去吧。」
唉,影山光靠管家的那份薪水,大概無法滿足生活上的所有開銷吧。如果有價碼好的打工機會招手,他當然會想要在聖誕夜拋下老爺與大小姐,選擇另外一邊,這也是可以諒解的——可以諒解個頭啦!不,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喂喂喂,她沒問題吧,警部彷彿這麼說似地對麗子使了個眼色,麗子也面露不安的神色。
「滑雪板和雪地滑板與事件無關是吧。那不然是怎樣?說那些用具很耐人尋味的是你呀。難不成那是騙人的嗎?」
「這女孩就是松岡弓繪小姐吧。」
「不愧是大小姐,想必是因為大家都喜愛您的人品吧。」
「…………」麗子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居然被人鄙視到這種地步,而且,還是從一大清早就被這樣愚弄,哪有這種事。怒上心頭的麗子固執地宣告。「我要搭公車,公車公車!」
「正是如此,大小姐。犯人以冰刀鞋的刀刃,巧妙地踩過了細長的胎痕,要領就跟在雪上走鋼索一樣。」
「那我問了——她為什麼甩了你呢?」風祭警部直截了當地問。
於是老婆婆上下點了點頭,彷彿又要告知什麼新事實似地壓低聲音。
那是個空空蕩蕩的房間,比較顯眼的東西頂多只有電視、沙發,以及小桌子。在這之中,一位年輕女性以仰臥的姿態倒在客廳地板上。
「事件當晚,高野道彥跟神崎綾香在一起,這是假的不在場證明吧。」
「重點在於大澤正樹的證詞。他是這麼描述松岡弓繪的:『尤其冬季運動,她更是樣樣精通,她甚至熱衷到自費買了全套的相關用品。』沒問題嗎?大小姐。只有滑雪板和雪地滑板等用具,這樣可以算是擁有了冬季運動的全套相關用品嗎?您不覺得好像欠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你說誰只有幼稚園孩童的等級啊!別看我這樣子,我可是以極優秀的成績、從極優秀的大學畢業呢——!別瞧不起人!」
他什麼都不知道嗎?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呢?警部對這位輕浮的大學生問道。
再度折回西國分寺的現場後,刑警們又花了幾個小時,在現場周邊打聽消息。只是,就算四處奔走到天都黑了,他們還是沒能取得新的線索。總之,目前浮上檯面的嫌犯是大澤正樹、高野道彥、神崎綾香,以及第一發現者中澤里奈這四個人。
「為什麼她會在這個最喜歡的季節來臨前甩了你——不,你們兩位為什麼會分手呢?」
「完了——!我今天把Jaguar扔在家裡了——!」
「喔,普通朋友會在他的房間一起過夜嗎?」
「知道啊。因為當時我馬上就看了時鐘,那是晚上十點發生的事情。」
彷彿接下來才是重點一般,麗子伸出手指朝向影山,繼續說道。
「犯人的真實身分。兇手必然是能夠穿上被害人冰刀鞋的人物,我們姑且從四位嫌犯當中來想吧,您認為大澤正樹與高野道彥兩位https://www.hetubook.com•com男性,穿得下女性的冰刀鞋嗎?」
「褐髮」、「耳環」,以及「曬黑的肌膚」。輕浮男子的三大要素齊備,打扮得活像個玩咖的這個男人——不,麗子很確信,這個人實際上一定玩得很兇——正是高野道彥。就像是在觀察著玄關前的可疑物品一般,他的視線小心謹慎地投向兩位刑警。
身高大概一七〇公分左右吧。肩膀寬闊,體格結實,給人像是運動員的堅韌印象。稜角分明、獨具特徵的臉讓人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意志。
風祭警部在面前豎起一根手指,慢條斯理地道出結論。
突然回過神來,風祭警部已在不知不覺間爬上了閣樓。為了防止危險,他已經脫掉了紅色圍巾。警部從閣樓邊低矮的扶手處探出身子,俯瞰著客廳,並伸手指向那邊說道。
然後,姑且也聯絡一下無能的上司吧。撇開這是幸運抑或不幸,麗子率先抵達現場是事實。這麼一來,就不會因為遲到而挨罵了。
「——大小姐,您今晚的安排是?」
麗子默默取出手帕,優雅地擦拭著嘴角。為了讓心情冷靜下來,她拿手鏡整理好亂掉的妝容。然後她喝了一口杯內的水,慢條斯理地開口。
公車開始行駛。從最後方的窗戶回頭一看,只見警部正提起腳踹著路旁的磚牆呢。
「這可不行,大小姐。我會被老爺罵的。」
隔壁的民宅的二樓映入她的眼簾,玻璃窗的另一頭,有個大概七十幾歲的老婆婆正俯瞰著這邊。麗子偶然和她對上了眼,在下一個瞬間,老婆婆像是要叫她過去似地招著手。咦,找我嗎?麗子指著自己的臉問道。
「…………」聽了警部所說的話,就連玩咖男也不禁瞬間為之語塞。「被殺害了?被誰?」
晚上十點。所以那就是事件發生的正確時間了。就打探情報來說,光是這樣就已經是相當大的收穫了。不過,為了進一步得到更多情報,警部又接著問道。
激動的風祭警部搶在麗子前頭,追問佐佐木時子。
看來,剛才飄散空氣中的犯罪氣息似乎是自己的錯覺。
「等等,寶生,我也跟你一起走!」在急忙想要上車的警部面前,車門無情地關閉,「噗啊!」一聲,將警部彈到了路邊。麗子對司機抱著感謝之意。
「老婆婆,您記得聽見那聲巨響時的正確時間嗎?」
再度出現在麗子他們面前的中澤里奈,似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再被找來的樣子。
請稍等一會兒,留下這句話後,大澤正樹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退回廚房內。
「大小姐,腳踏車這種東西,是可以雙人共乘的喔。」
高野道彥是跟松岡弓繪就讀同一所大學的學生,住處是從日吉町十字路口繼續前往國立市方向的路上的公寓。麗子和風祭警部一走出咖啡廳,便馬上前往拜訪新的嫌犯。
令人不快的是,街上充滿了聖誕節的氣氛。越是認真去看,就會覺得自己真是不幸纏身,所以麗子一邊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一邊在腦海裡思考著事件。
「再把第一發現者,中澤里奈找來問話吧。」
麗子不由得點了好幾次頭,的確有關係。佐佐木時子聽到的砰咚巨響,肯定就是松岡弓繪從閣樓跌下來的撞擊聲沒錯。
還沒把影山的話聽到最後——砰咚!麗子就自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臀部重擊在地板上——呃,什麼?你剛才說了什麼?
「正是如此,大小姐也是這麼想的嗎?」
如果用榻榻米來計算的話,閣樓的空間大概有三疊那麼大。地毯上鋪著寢具,這應該是松岡弓繪的床吧。更裡面一點的地方,似乎是當成收納空間來使用。
麗子雙眼發亮,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因為她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很想穿穿看聖誕老人裝。
風祭警部環顧著空空蕩蕩的店內,和麗子一起坐進了最後方的座位。然後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裡學來的這種規矩,他啪一聲地彈響指頭,叫來身穿圍裙的女服務生,連菜單也沒看,劈頭就說:「告訴我你們今天推薦什麼咖啡。」
「這只是例行性的調查,現在還不知道松岡小姐是不是死於事故。」
麗子和中澤里奈靠著巷子的邊緣走,穿過巷子後,便抵達了三角屋頂住宅的玄關。腳踏車的胎痕也同樣直通到玄關。玄關旁的腳踏車停車場裡,停放著應該是松岡弓繪所有的黃色腳踏車。
「只是因為我們是在同一家店打工的同事,自然而然就熟起來了。不過,一開始是她先開口跟我搭訕的。」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啊。只不過我確實看見了人影,那應該是在昨天晚上剛過十點不久的時候吧。」
真是令人震驚的證詞。如果佐佐木時子聽到的巨響是松岡弓繪摔下閣樓造成的聲響,那麼那時候她應該已經死了,要不然就是身受重傷奄奄一息。這樣一來,佐佐木時子在那之後隔著窗簾看到的人影,到底會是誰呢?
玻璃窗後的老婆婆像是說著「沒錯」一般,深深地點頭。
照這樣下去到得了國立署嗎?麗子不安地心想。
不,幾點鐘都無所謂了。今早的砰咚聲,肯定是風祭警部從梯子上摔下來的聲音。麗子無言地低下頭,警部則是難為情似地用小指搔著頭。
「這起事件,是獨自在家的松岡弓繪,自己一個人從閣樓上跌下來摔死,不可能是他殺。因此,這是一起事故,沒錯吧?」
「聽你這麼一說,真叫人覺得火大!」儘管粗聲粗氣了起來,大澤正樹還是老實回答了問題。「原因出在她那邊。簡單來說,就是她結識了新的男朋友,是個叫做高野道彥的傢伙——啊啊,對了!」
「啊啊,大小姐。」影山用指尖輕輕推了推銀框眼鏡,嘆著氣說:「世界上有哪個傢伙,會為了一雙冰刀鞋而不惜犯下殺人大罪嗎?請您別說蠢話了。」
麗子激動得幾乎要暈厥過去了。另一方面,影山依然維持平靜的表情。
聽到這個意外的名字,麗子和風祭警部不禁面面相覷。中澤里奈。結果繞了一大圈之後,殺人的嫌疑又落到第一發現者頭上嗎?
犯人是咖啡廳的女服務生神崎綾香,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會出現好幾處疑點。
於是佐佐木時子擺出一副沉思的模樣,然後她砰地敲了一下手,「喔喔,對啦。」並且抬起頭來說:「我有些值得一聽的情報,一定要告訴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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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子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思考得太渾然忘我,導致忽略了前方。她正面撞上了一大團紅色的東西。「對、對不起。」
麗子滿懷期待地悄悄回頭一望。影山並沒有追上來,他似乎忠實地奉行著麗子的吩咐。麗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大澤正樹突然露出生氣勃勃的表情,向兩位刑警這麼說明。
「兩位刑警們可能認為,被甩掉的我為了洩憤,而殺了松岡也說不定,但我可沒做出這種事情。真要說的話,高野道彥不是更可疑嗎?高野這個男人遊手好閒,能夠滿不在乎地腳踏多條船,聽說他和女性之間的糾紛多到數都數不清,所以他跟松岡之間一定也有什麼問題……」
人高馬大的她彎下腰確認麗子的識別證。
窗戶打開後,外頭有個稱不上庭院的狹小空間,前方豎立著磚牆,緊鄰在隔壁的,是一棟木造兩層樓建築。警部指著眼前的狹小空間。
噗通!果然來啦。麗子絞盡腦汁思考著,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可以矇混過去,但她也明白假裝不知道今天是幾月幾日是沒用的。「今天是聖誕——」
風祭警部觀察屍體好一會兒,但是,屍體似乎沒什麼地方讓他特別感興趣。他很快將注意力轉向三角屋頂的閣樓。
不,我不是女警,是刑警啊——這麼抗議的麗子,被身穿紅色大衣的她帶往巷子入口,就是她剛才衝出來的那條小巷。巷子兩邊都是水泥牆,前方十公尺處則見到一棟時髦的三角屋頂住宅。與其說這條巷子是馬路,不如說是那個三角屋頂住宅的住戶專用的個人通道。
麗子把臉湊近雪上,這個胎痕在產生後,似乎經過了一段時間。車輪通過的地方,雪已經融了大半,露出底下棕色的地面。與其說這是胎痕,感覺更像是地面上彎彎曲曲地畫著寬度跟胎痕差不多的棕色粗線。當然,胎紋早已經是無法辨識清楚了。
不過她突然一臉認同地說:「原來如此,的確可行!可行可行!」
「是啊,打從一開始我就懷疑這個不在場證明了。不過,沒想到那個輕浮男人居然會為了包庇神崎綾香的犯行而說謊,這還真叫人意外呢。」
儘管受騙點了高價咖啡,警部卻依然滿心歡喜。等了一會兒,一位年輕男性從廚房裡端著托盤和咖啡出現了。男性帶著緊張的表情,來到麗子他們桌前。
「啊,請不要在意,警部。我自己搭公車回去。」麗子乾脆地這麼說完,便搭上了在絕妙時機抵達的公車,然後從階梯上對警部行禮致意。
麗子完全忘了,昨晚的國立市,難得在這個時節下起了大雪。
「很抱歉,大小姐的腦袋實在是太單純了,根本只有幼稚園孩童的等級。」
「不,這哪裡複雜了!是警部太獃頭了吧!」
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隔壁的老婆婆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跟警察說的樣子。
「是,關於這件事情……」彷彿大企業主管們正在記者會上為公司捅出的紕漏致歉一般,影山制式化的慎重地鞠躬行禮。「其實我今晚有重要的約會——」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你也不用對這種奇怪的地方感到佩服啦!
麗子與警部在松岡弓繪的小房子內到處打開窗戶,確認外頭的雪景。長方形建築物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都看遍了,結果無論哪個方位,都沒有發現疑似人類足跡的證據。
「你就是大澤正樹吧,很好。來,坐下來喝杯咖啡吧。這咖啡是為你而點的。話說回來,我想你應該也隱約察覺到我們是誰了吧——叮咚!正確答案!我是國立署的風祭,這位是我的部下寶生。關於被殺害的松岡弓繪小姐,我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
糟糕,居然不小心真的說出了「獃頭」兩個字。
「這是不在場證明的調查吧。關於松岡弓繪去世的hetubook.com.com事情,剛才我聽大澤說過了。」
「那麼,你認為這是一起殺人事件囉?喂喂喂,何必想得那麼複雜呢?」
長髮綁成馬尾的嬌小女服務生一瞬間「咿」地倒抽了口氣。不過打量過警部的特殊打扮後,她馬上換回若無其事的表情,「我推薦藍山日吉特調!!」並且提出了這個有趣的建議。
麗子和身穿聖誕老人裝的影山正對而坐。尷尬的氣氛與冒著熱氣的咖啡隔開了兩人,遠遠眺望此處的幼稚園孩童指著影山喊著:「啊,聖誕老公公在休息!」
——這我哪知道啊!麗子一邊在心中暗自咒罵,一邊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問道。
所以麗子對影山丟出幾個問題。
「不,衣服的事情無所謂。」雖然搭配的品味很糟糕。「話說回來,您為什麼搭公車來呢?」
事件發生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餐桌上。當時,寶生家的獨生女麗子正在享用溫烤小羔羊、嫩炒鴨肉、義式真鯛薄片、扁豆湯,以及特製法式吐司等平凡的早餐。然而,這般司空見慣的光景,卻突然間產生一道深深的裂痕。起因是隨侍麗子身旁的忠實僕人,管家影山欠缺思慮的一句話。
這樣的一個人,衝出巷子便左右張望,發現了站在附近的麗子。儘管差點跌倒,她還是衝到麗子身邊,劈頭說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話。
「沒錯,是三杯。還有,幫我把大澤正樹這個工讀生叫來。我要點的就這些。」
「…………」這老婆婆沒問題吧?儘管不安逐漸擴大,麗子還是等她接著說下去。
「的確。可是,也不能就這樣斷定吧,只要硬塞的話,說不定連中澤里奈也穿得下去。然後,她又在隔天早上假裝第一發現者,這也不無可能啊。」
在松岡弓繪家前面的大馬路上,原本用嚴肅的語氣訴說著自己意見的警部,突然換成輕鬆的態度,對麗子聳了聳肩。
面對麗子的詢問,中澤里奈從玄關那頭回答「是的」。麗子聞言,確認起倒臥地上的她的脈搏。松岡弓繪已經死了,頭部可見些微出血,她似乎是因為頭部受到撞擊,或是遭到毆打而死的。
警部彷彿代為說出麗子的心聲般問道。高野道彥以辯解的語氣回答。
按下三樓一戶公寓的門鈴後,開門探出頭來的是個身材修長的男性。
警部判斷已經沒有其他該問的事情,便站起身子。不過這時佐佐木時子又說了令人在意的話。
「接著到了晚上十點,神崎綾香把松岡弓繪從閣樓上推了下去。」
「沒關係的,刑警小姐,您大可直問『她為什麼甩了我』。」
說穿了,就是普通的調和式咖啡吧,麗子一瞬間洞察了新菜單的真面目。這麼說來,端著咖啡過來的他,就是另一個點購的品項,大澤正樹。
影山把擦拭完鏡片的眼鏡再度掛回去。
請稍等!!這麼說完,綁著馬尾的她便消失在廚房那頭了。
影山無奈地大大嘆了口氣。
「讓兩位久等了,這是調和……不,這是藍山日吉特調。」
說完,警部炫耀似地露出得意的表情望著麗子,彷彿期望能掀起一陣喝采的風暴一般。然而警部不過是說出了任誰都想得到的推理罷了,別說是喝采風暴了,甚至連一絲微風都沒能吹起。
明明只是個管家,居然膽敢丟下我,逕自跑去赴什麼聖誕夜的重要約會,我絕不允許!
「那麼,刑警專程找上我這老傢伙,是想問些什麼呢?」
「聽說你最近才剛和松岡弓繪小姐開始交往是吧?」
原來如此,見麗子點著頭這麼說,影山才道出結論:「從以上這幾點看來,殺害松岡弓繪的真兇,應該是神崎綾香。」
風祭警部頓時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雖然他臉上清清楚楚寫著「說中了」三個字,他卻反駁起來。
「…………」為什麼呢?在這男人提出完美不在場證明的瞬間,麗子覺得自己心中對他的不信任感攀升到了極限。「跟小綾一起過夜?你不是發自內心深愛著松岡弓繪小姐嗎?」
「其實我染上了棒球簽賭的惡習……」影山帶著一本正經的表情啜飲了一口咖啡,然後冷不防地做出這番爆炸性的發言。
「好。那就來這種咖啡兩杯——不,是三杯。」
「那麼兩位女性又如何呢?中澤里奈與神崎綾香,穿得下被害人鞋子的會是誰呢?身材高挑的中澤里奈、與個頭嬌小的神崎綾香,雖然腳的大小不見得與身高成比例,但至少神崎綾香和松岡弓繪體格相近。相反地,中澤里奈不太可能穿得下松岡弓繪的鞋子。」
不要什麼事都徵求我的同意!再說,那個小綾是誰啊!
「嗯,其實我們想跟你確認一些事情。來,坐吧——啊啊,你已經坐下啦。那我就問了。昨晚十點左右,你人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不,我一點都不感興趣,不過,總不好讓心裡的芥蒂影響到工作,我才想趁現在弄個清楚。就只是這樣而已。
「不是!這是事實,請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打岔。」大澤正樹像是被激怒似地癟著嘴巴,重新拉回正題,接著說:「我們大概從一年前開始交往,然後在上個月分手,所以交往還不滿一年。是啊,我們是一對很普通的情侶。夏天會一起去海邊玩水,冬天會去山上滑雪——」
「啊啊,這種可能性恐怕很高。」警部盯著坐在對面的大澤正樹的臉,冷不防丟出了觸及核心的問題。「聽說你和松岡小姐在交往,直到最近才被她甩——不,是跟她分手了,沒錯吧?」
黑色褲裝滿是皺摺,束起來的頭髮翹得亂七八糟。與其說是正要去上班的打扮,倒不如說像是了結一樁大案子之後的模樣。即使如此,她那鋼鐵的意志卻絲毫沒有遭受任何打擊。
無視於陷入煩惱的刑警們,神崎綾香又繼續說下去。
在目瞪口呆的麗子面前,風祭警部不停地東張西望。不久,總算發現麗子的他高舉單手「嗨」地打了聲招呼,然後留意著路上的積雪,小心的走到她身邊。
書、雜誌、DVD等物品塞滿了低矮的架子。
「你說的松岡,是住在這個家裡的人吧。話說回來,你跟那個人是什麼關係呢?」
「咦,你說什麼?」風祭警部表示興趣。「恨不得松岡弓繪去死?有人這麼想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啊?警部。麗子皺起眉頭。
「你也知道,寶生麗子我是現役刑警,任職於人稱關東地區勤務最繁忙的警視廳國立署,所以。事情未必都能順遂的照著計劃走喔。畢竟,兇惡的犯罪者才不管什麼聖誕節的安排,想犯案隨時都可能犯案。難得快樂的平安夜,最後搞不好一點也不平安,只好自己一個人無奈地回家呢。」
「哎呀,大小姐,您要來份聖誕節蛋糕嗎?很便宜喲。」
「昨晚十點,我自己一個人待在公寓的房間裡,所以拿不出什麼不在場證明。」
「請等一下。」當麗子正準備離開餐廳時,影山叫住了她。「您要去上班了嗎?請讓在下開車送您吧。」
麗子總算也察覺到了。聽到冬季運動,絕大多數人第二個想到的,都是那項運動。而松岡弓繪的閣樓上,卻少了這項重要的用具。
「喔,原來如此。昨天晚上十點過後啊……晚上十點過後……咦?」總算察覺事有蹊蹺的警部,用像是要把眼前的老婆婆揪起來問話般的氣勢說:「喂,這是真的嗎?如果是晚上十點過後的話,那就是聽到那個砰咚巨響之後的事情囉。你是不是搞錯了啊,老太婆!」
「我記得是晚上六點左右開始下,大概九點左右停。」
「我們是國立署的人。」這麼說完,警部帥氣地出示了識別證。
在松岡弓繪家的玄關前,中澤里奈對風祭警部重新敘述一次發現屍體的經過。聽說她在前往大學的路上,都會經過這個住宅前面的樣子。
「喔——你這是在炫耀嗎?」警部忍著呵欠說。
「好的,藍山日吉特調三杯跟大澤一人是吧。」
「所以囉,那又怎麼樣?我的安排跟你無關吧。無論有沒有約會,反正有必要時,我會打一通電話叫你的。」
「是啊。事實上昨晚十點左右,神崎綾香應該人在松岡弓繪家吧。」
「這個嘛,會是誰呢?」警部以意味深長的視線打量著嫌犯。
開車後過了十幾分鐘,公車抵達了國立車站前。雖然離寶生家最近的公車站還很遠,但這裡似乎是這班車的終點站了,所以麗子也只能莫可奈何地下車。鬆開綁起來的頭髮,拿下裝飾用眼鏡後,麗子便在人行道上邁開步伐。
「原來如此。在你眼裡看來,松岡弓繪小姐是個什麼樣的女性呢?」
把中澤里奈留在玄關,麗子獨自進入屋內。她經過走廊,來到了客廳。
「您放心了嗎?」影山露出微笑。「話說回來,大小姐。您剛才說『現在不是賣什麼蛋糕的時候啦』,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聖誕夜裡,還有比賣蛋糕更重要的事情嗎?」
「今晚我有重要的約會,屆時將不在宅邸內,還請您見諒。」
不是國立署附近,而是隨處可見的平凡住宅區。從大馬路上不斷延伸出一條又一條的小巷,老舊的房屋櫛比鱗次。重新望向公車站牌,只見上面寫著「西國分寺醫院前」這幾個令人失望的文字,這下連麗子也不禁垮下肩膀。「居然已經不在國立市了……」
慎重起見,麗子一邊詢問,一邊用手機拍下巷子的狀況。身穿紅色大衣的女性表示自己的名字叫中澤里奈,這個家的住戶則是叫松岡弓繪,據說兩人是就讀同一所大學的朋友。取得這些情報之後,麗子總算踏進了積雪的巷子裡。
「松岡在那裡面……」這麼說完,女性硬是把麗子拉往巷子裡。
「…………」影山茫然地掏出手帕,擦拭被咖啡潑濕了的臉。「請問,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妥的話呢……」
「人影?」原本已經站起身的警部,再度坐了回去。「是松岡弓繪小姐嗎?」
「的確,我對那些用具有點印象。」
不過高野道彥卻對警部絲毫不感興趣,相反地,他衝著麗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感受到他那彷彿來回舔舐般的視線,麗子頓時覺得背上又刺又癢。
「嘎?這是在調查不在場證明嗎?」中澤里奈臉上浮現狼狽的神色。「松岡不是死於事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