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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進門而來的是那個傢伙！就是五十嵐好三郎！

晉吉不覺大叫出聲後，連忙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

「你這突然的提議，和那位常來的五十二、三歲的客人是不是有關係呢？」

晉古大聲吼道。文子臉色蒼白地說：

瞞著文子偷偷從銀行領出而交給五十嵐的錢已有四萬圓了。晉吉知道自己已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可是，晉吉不可能到警察局去報案。如此一來，他可以走的途徑只有一條而已。這就是從五十嵐面前銷聲匿跡。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啲。」

「你難道不知道銀行是營業到下午三點嗎？」五十嵐露出一個奸詐的微笑，說完下面一句話就走出去了——

晉吉錯亂的腦子突然想起孩提時踩死的醜惡的毛毛蟲。這不正是一隻毛毛蟲嗎？這是踩死時身體會擠出綠汁的毛毛蟲！

「就算我求你，你不要開口，行不行？」

「你想這樣大的一筆錢我隨時放在家裡嗎？」

因為怕被文子聽到，晉吉一方面壓低聲音說，一方面怒目睨視著五十嵐。五十嵐張開厚厚的眼瞼，仰望了牆壁上的掛鐘。

文子沒有多說一句話。

「如和-圖-書果妳不願意搬家，我一個人搬出去！」

五十嵐依然嗤笑著。晉吉的表情越來越僵硬。他的胳肢窩冒出許多汗來。

「看到我還是這樣蹦蹦跳跳的，你覺得很遺憾吧？」

原先有二十六萬圓的儲蓄，除了被五十嵐敲詐以外，其餘的都為這次的搬家而花掉，現在已是空空如也了。儲蓄還得重頭來哪。

晉吉的幼兒的世界倏然消失，現在展現在他眼前的是赤|裸裸的現實世界。

「救命呀！——」

晉吉以僵硬的表情又說了同樣的話。

五十嵐好不容易說完這句話就斷氣了。

別無一技之長的晉吉夫婦搬到新的地方也只有開理髮店的一途而已。

晉吉對著文子說。閉著眼睛的五十嵐一個勁兒在微笑著。晉吉真想掄起拳頭揍他一頓呢。

晉吉喊出的聲音幾乎像是在哭泣一般。他抓著剃刀的手微微顫抖著。

「你想問什麼呢？」

晉吉不是沒有料到會這樣，然而，事情臨頭時還是難免霍然色變。

「……」

「你笑一笑怎麼樣？對客人親切，這是你們幹這一行的人應有的基本態度啊。」

晉吉弄不明白他說和-圖-書這句話的意思。和前些時候幹這敲詐勾當的五十嵐為救一名小孩而自己險些送命時感到同樣費解。

「大概是一輩子吧？因為我變得很喜歡你了嘛。」

好不容易弄到一間還過得去的店面，這一天文子帶著女兒小薰到新的幼稚園去上課，晉吉筋疲力盡地在店裡的理髮椅上坐了下來。

（幾時才能不用向人租賃而擁有自己的店面和房子呢？）

「你——要——說——是——我——自——己——動——了——的——」

「我是特地來找你修臉的。借據我帶來了，你放心好啦。」

這天深夜，晉吉突然對文子開口說——

「你少廢話！」

「沒什麼。」

因為在旁邊為一名年輕人理髮的文子吃驚地回過頭來了。

修臉完畢後，五十嵐以魔術師從口袋裡抓出鴿子的手勢抽出一張同樣的紙條，悠然寫上「肆萬零貳佰圓整」這幾個字後遞給了晉吉。

晉吉準備以笑容迎接客人，而這笑容並沒有綻開，到一半就僵住了。

一家三口第二天就搬到東京的郊外去。他們之所以沒有遠離東京，是因為在東京出生的晉吉和文子沒有可和*圖*書以回去的故鄉。

晉吉照例為他修臉時，五十嵐小聲說了這種調侃的話。

隨著聽到發自肺腑的哀叫聲，晉吉看到自己的眼前一片通紅。

「我們搬家吧？」

「唔……」

「你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客人，太不應該吧？」

「住嘴！」

「搬就搬嘛！不過，你回答我一件事情，行嗎？」

文子對他這唐突的提議覺得訝然：

晉吉默默睨視著這樣的五十嵐。他的嘴角由於憤怒而顫抖不已。五十嵐卻無視於他地在另外一把理髮椅上悠然地坐下來。

晉吉嗄聲喊出來。鮮血還是流個不停。五十嵐的臉孔已經變成土黃色的了。

「你到底要纏我到什麼時候呢？」

「一輩子……？」

拿走毛巾時，五十嵐睜開浮腫的眼瞼笑容可掬地仰望著晉吉的臉，調侃似地說：

五十嵐的聲音忽然從晉吉的耳朵裡消失。不僅是五十嵐的聲音，晉吉現在連周遭的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現在才下午兩點鐘嘛。」

充滿在晉吉心裡頭的與其說是憤怒，毋寧是絕望。敲詐這個勾當絕不可能〈僅此一次〉就停住，後面一定會拖著尾巴〈接踵而至〉——他現在hｔｔｐs://ｍ•hｅtubｏｏｋ.com.ｃｏｍ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個事實。而且這個金額也會滾雪球般地越來越大。下次他一定會要求八萬圓吧？人的欲望是無窮盡的。

鮮血還在涔涔地流著，而五十嵐好三郎已經斷氣了。

五十嵐一邊環視狹窄的店裡，一邊以淡然的口吻說。

晉吉側臉過去，以不屑的口氣說。

「我叫你不要說話，你沒有聽到嗎？」

「你幹嘛這樣兇巴巴呢？哦！對！今天是被你撞死的那個小女孩的忌日，難怪你如此心神不寧——」

「我沒有因為前天的車禍而死掉，你大概非常失望吧？」

「請坐。」

剃刀已離開晉吉的手，深深砍在五十嵐蒼白的喉嚨裡。深紅的鮮血滾滾冒出。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這裡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兩點鐘怎麼樣？」

「哇！！……」

「為什麼要搬家呢？我們不是好不容易有了不少顧客嗎？」

「我照樣在那家咖啡館等著。」

五十嵐的嘴巴在晉吉的眼下一開一閉地動著。黝黑而鬆弛的皮膚隨著在蠕動。這個樣子看起來真像一隻醜惡的軟體動物。這是一隻醜惡而令人發毛的動物。

「小薰該怎麼辦？你要叫她換幼和圖書稚園嗎？」

聽到五十嵐這句話時，晉吉以反射式動作從理髮椅上下來，走到蒸毛巾器前去。他以僵硬的表情取出一條毛巾後，用機械般的動作傾倒五十嵐坐的椅子，然後將熱毛巾覆蓋到那黝黑的臉上去。

看到醜惡的毛毛蟲時，應該一腳踩死。不然就是拿起刀子把牠切成七零八落。

「咦！？你怎麼不快給我修臉呢？」

五十嵐突然發出呻|吟聲來。

這都是受到那個姓五十嵐的傢伙拖累的緣故！剛想到這裡時，好像有人走進店裡來。

（我就把毛毛蟲殺掉！用刀子把牠那白白軟軟的肚子剖開！）

晉吉狼狽極了。

「沒有關係！」

「……」

「我們好不容易又見面，幹嘛火氣這麼大呢？」五十嵐露出笑容說：「你也露出笑容吧。我們這個朋友是要長久交下去的呢。」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不好呢？」他說了又說：「如果生病，你要及早治好喔。你是我的財神爺，我可不願看到你病倒咧。」

黝黑而醜陋的毛毛蟲仍然在晉吉的眼下蠕動著。晉吉舉起了手裡抓著的剃刀。

「你少廢話！」

「你別火氣這麼大，放輕鬆一點吧。我說過我很喜歡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