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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悲劇

作者:法月綸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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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摔倒——未能交付的贖金 2

第二章 摔倒——未能交付的贖金

2

我們一邊擔心人質的安危,一邊焦躁地度過午後。雖然不斷重播恐嚇電話錄音,卻未有所獲。
「我會想辦法。」我不慌不忙地對和美說:「我記得在K銀行有一筆定存,就把這筆當作擔保向銀行貸款吧!去拿存摺給我。」
「是的。我到加州的合併企業視察工廠,一整個禮拜都在當地。飛機五點抵達成田,我才剛回來。」
「你應該領不少薪水吧!」他完全不理睬我的懇求。「不夠的三千萬,就想辦法借錢或搶劫銀行。你捨得讓孩子送命嗎?我可沒有足夠的耐心。再囉哩囉嗦,我就立刻撕票!」
「我知道。」
「是的。」
「你有個好太太。」他走向和美,向她道謝,充滿攻擊性的態度瞬間消失。我也有同感,用眼神感謝和美。
「這種時候,耐心才是關鍵,最後是以毅力決勝負。」他抓起我的手。「我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但是我們更需要你振作起來。」
「現在開始籌六千萬,有辦法嗎?」
「剛才已經讓你太太聽過,這就夠了。他活得好好的,放心吧!這不是重點,你沒報警吧?」
「怎麼可能?」竹內的表情漸漸陰沉。
「我、我知道了。可是——」
但沒多久,就發生那場不幸,妻子的精神狀況面臨極大危機。和美拒絕與人交談,臉上失去表情。我盡一切所能,卻遲遲未見恢復的跡象,病況陷入膠著。我和路子的密會就此開始。
「真的很抱歉。」他還是不肯抬起頭。
這時,和美以絕佳的時機走進客廳,端盤上擺著碗盤。
我帶富澤到客廳,由竹內簡短說明狀況。富澤那張令人聯想到膽小的狗的臉瞬間變成鐵灰色。然而一見到悲傷的路子,富澤立刻表現出充滿自律與矜持的態度,想必是想起了身為丈夫、身為父親必須扮演的角色吧!
路子之所以自責,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兩個孩子並不是自然而然成了好朋友的,其中隱藏著路子的陰謀。路子為了折磨我,刻意促使隆史和茂成為朋友。那是她對我的第一幕報復劇。然而諷刺的是,這項陰謀導致今天綁匪綁錯孩子。照理說,這兩個孩子不用說交朋友了,根本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就某種意義而言,今天是路子自己將孩子和_圖_書逼上絕路。她一定強烈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隆史平安嗎?」
「我太太和兒子是不是在你們家呢?我剛剛才出差回來,看到我太太留言。」他從我的表情中立刻察覺情況不對。「——發生什麼事了嗎?」
「綁匪說晚上再打電話。或許他設想的時間比我們晚吧!」
有一天,路子對我哭訴丈夫外遇。事實上那只是路子的妄想,但我卻信以為真,然後任由她的引誘,和她上床。
「為什麼沒有聯絡呢?」我問竹內。
「如果你照我的話去做,孩子就會乖乖還給你。拿贖金來交換吧!在傍晚之前,準備非連續號的舊鈔一億元。」
路子這麼說,同時憎恨我單方面拋棄她。即便我向她解釋自己沒有這個意思,那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路子也無法接受。她逼我恢復過去的關係,或是跟和美離婚,然而對我而言,這兩項都是同一件事。路子並不催我作出決定,而是在享受慢慢逼我走上絕路的快|感。
我們就在這種情況下迎接日落。
就在十天前,我又在某處和她見面,再度引發沒有結論的爭吵。我仍然拒絕和她恢復關係,但不論如何,我確實曾經背叛和美。路子的態度日漸蠻橫,我的精神狀態處在支離破碎的前一刻。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今天的事件。
「我想也是。」他聳聳肩。「聽起來,他應該在話筒上放了什麼東西。」
我以眼神示意,詢問對方。
當時路子已經是個有夫之婦。路子的丈夫富澤耕一任職於名為「中央電子」的機密儀器製造商。那是一家製作工業用測試儀器的公司,富澤是負責進貨商的軟體管理與維修的工程師。他的工作必須跑遍各地,因此時常出差不在家。加上還沒有孩子,讓路子對這樣的家庭生活感到不滿。
路子一家人在三月搬到鄰近的都營公寓,離我們家不到五十公尺。這並不是命運捉弄,後來得知是路子刻意讓兩個孩子上同一所小學。而且還是同班同學,這就表示幸運之神站在路子這一方。
隆史入學典禮地當天,突如其來地惡夢再度甦醒。那是七個月前的事。和美口中再度出現路子的名字,這時我終於瞭解自己想得太美了。她和*圖*書說隆史班上有個同學叫富澤茂,是路子的孩子。無須說明,我心頭已被一股詭異的烏雲籠罩。
「等等!你——」
起初,我不相信路子的話,然而聽到茂的生日後,我的信心動搖了。他在隆史出生的隔年年初出生。回溯當年,想起記憶中的日期。幾天後,茂來我們家玩,我近距離凝視茂的臉,才承認路子的說法。最具決定性的是耳朵的形狀,他的耳殼內側隆起,和我一模一樣。
「那麼,我們以六千萬元扯平吧!不能再少。」
兩人互不讓步,瞪著對方。雙方都處於激動的情緒,一觸即發的氣氛籠罩整個房間。
「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晚上我會再打電話。到時候如果沒籌出錢,或是被我發現你們報警,那就等著收屍吧!」
「這是我今天之內能夠勉強籌出的金額。」
過了九點,綁匪依舊沒有聯絡。
竹內搖頭。
五點前,現金總算湊齊了。我們分頭抄下紙鈔的號碼。在有限的時間下,六點便完成所有作業。然而到了這個時候,綁匪還是沒有打電話來。
妻子替每個人送上咖啡後,坐到悲傷憔悴的路子身旁。路子的雙手無力地下垂,妻子握起她的手,在她耳邊訴說鼓勵的話。路子幾度機械般地點點頭。猶如母鳥呵護幼鳥般的景象,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在我眼中,這時的和美像個天使。我忽然好奇,現在路子的腦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沒有。」
我帶著複雜的心情看著富澤。他比我小五歲,卻給人一種老成的感覺。那是他與生俱來的,還是與路子的婚姻生活帶給他的影響,我無從判斷。
電話斷了。
和美點頭離開客廳。我邊目送她邊對竹內透露:
九點十五分,門鈴突然響起。無人出聲,驚愕神情劃過每個人的眼眸。我飛快起身走向玄關。
自此,我與路子便不斷發|生|關|系。短短不到兩個月的偷情,卻足以腐化我的內心。透過背叛,我發現自己是多麼深愛妻子。就算有人譏笑這是男人的自私,我也無言以對。雖然已經犯下錯誤,但我恢復理智,和路子分手,全心全意照顧和美。
「是啊!」他顯然還沒發現抓錯了孩子。
「總之,贖金的問題總算clear了。」竹內和-圖-書說。他的說話方式好像在作戰似的。「就目前的狀況看來,我們必須待命到下一通電話打來為止。不過話又說回來,山倉先生,綁匪誤以為綁架了你的兒子,所有壓力勢必加諸在你身上。也就是說,孩子的生命全靠你了。你是否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兩人碰巧是同一所國中的學姊和學妹。和美大路子四歲,所以國中時並不曾直接碰過面,不過路子卻知道同一所國中畢業的次美,兩人因此熟識。由於是第一胎,和美變得相當神經質,有事沒事就找路子商量,路子也每每親切地陪伴和美。等到和美肚子大起來之後,她已經習慣依賴路子了。就因為這一層關係,我也不知不覺對路子產生親近感。但,絕沒抱持多餘的情感。
「那是山倉先生準備的嗎?」
打開門,路子的丈夫站在外頭。
我完全不記得路子給我的第一印象。起初只覺得她是眾多護士之一,因此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我腦中只有和美跟她肚子裡的孩子。當時的我就像個少年般天真,不曾經歷過大風大浪,眼中只有和美一人就滿足了。世界為了我倆而存在——那段時期,我打從心底相信這句話。而當時是和美先認識了路子。
「富澤先生,請別這麼說,這種事等茂平安回來再討論也不遲。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出你兒子啊!」
「該不會被他發現我們報警了吧?」
竹內繃著臉點點頭。
幸好妻子與路子的丈夫似乎沒察覺這個事實。它依然是我們倆的秘密,但同時也代表路子掌握了我的命運。看路子臉色的日子就此展開。
「不過他要我們在傍晚之前籌出贖金,所以他說的晚上應該不至於太晚啊!」
「或許綁匪已經事先查清你們家的資產狀況。」他語帶納悶地說:「你對剛才的聲音有沒有印象?」
從此,平安無事地度過了六年歲月。
我以恐懼的眼神看待兩個母親恢復以往的親密關係。而我發現路子的真正意圖是在五月中旬。她偷偷找我出來,說出這個爆炸性的秘密。
「瞭解。」竹內看書富澤胸口的口袋點點頭。他掛在口袋裡的塑膠名牌露出了一角。
竹內放下接收器,瞇著眼看我。
「七年前的那段感情,我是認真的。」hetubook.com.com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應對出錯嗎?」
其中曲折不斷,但和美總算康復了。我不敢說這是我的功勞。雖然極為諷刺,不過在克服種種危機以及隆史的加入後,這個家的情感也變得更加穩固。我們家的新生活就此展開。就如同「煥然一新」這句話的意義,和美也恢復了以往的開朗。
「畢竟這筆錢不是小數目,他才會故意下這種指示。在我看來,交付贖金的時間應該會拖到半夜。綁匪打算拖延到最後一刻才聯絡,引起我們最大的恐慌吧!」
我心想,路子現在是不是在後悔自己過去所做的行為?就算是一場不幸的偶然,卻也太過諷刺了。
我始終沒有坦承我與路子的關係。那已經結束了,現在再說,只會傷害和美,我決定忘了路子。斷絕關係後,我也不曾再聽到她的消息。我自以為已經成功將惡夢般的日子推往記憶的彼方了。
我知道富澤是個優秀的工程師,個性認真、深愛妻子,卻從未想親近他。我和他交談的次數,包括今天還不到五次。偶爾在車站相遇,也只有點頭之交。我避開富澤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他個人的問題,因為至今仍無法弭平我和他老婆上床的罪惡感。再說,富澤茂還是我的親骨肉呢!
竹內在記事本上快速寫下幾個字,撕下那一頁讓我看。上面寫著「別讓他發現綁錯人」。
富澤發現房間一角的紙鈔說:
「——一億元?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在傍晚之前籌這麼多錢?我花一整天的時間能夠籌出的錢,最多只有三千萬。」
「傍晚之前必須交出六千萬,沒得商量!」
我發現自己陷入了好幾層的窘境當中,突然有股衝動想逃離這個地方。接下來的時間,我只能拚命克服這個衝動。
我沒回答他,將目光移到路子身上。她坐在沙發上,彎著腰,祈禱般地將緊握的雙手按在額頭前,絲毫沒察覺我的視線。
和美拿了存摺回來。在確認能夠貸到綁匪要求的金額後,我立刻打電話給K銀行富士見丘分行,拜託他們在今天之內必須貸到現金六千萬,但遲遲未能獲得期望中的回答。最後好不容易,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終於得到首肯。
「求求你千萬別這麼做!」
我無法理解,下定決心質問竹內和_圖_書
「茂是你的孩子。」
「聽說你去出差?」竹內問道。
我和路子是在八年前認識的,地點在世田谷的婦產科醫院。當初的契機是和美懷孕,而路子在那家醫院當護士。
二十分鐘後,分行的人來了,然而他卻不願辦手續,一再逼問貸款用途,最後竟然說要以銀行支票取代現金。再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要他嚴守秘密後坦承目前的狀況。男子臉色發青,立刻趕回分行。
「讓我聽聽孩子的聲音。」
「——各位,我想大家肚子都餓了,我準備了一些點心。」
當時鐘的針指向八點時,我們的不安轉變為恐懼。我不自覺地在房裡走來走去,竹內則提醒我要鎮定。然而,竹內自己也處於焦慮中,這點跟我沒兩樣。
「有偵查到嗎?」竹內問酒井刑警。酒井搖頭切斷另一條電話線。通話時間太短了。
「等一下,你可說得簡單,但是——」
竹內立刻以手勢打暗號。拖延交涉,拉長時間。
綁匪的電話在接近晚間十點時響起。
當時的我不知是怎麼了,只能說是一時鬼迷心竅,而且時機也不對。那時因為妻子的病情遲遲沒有好轉,我的心中瀰漫著焦慮。然而事實上,我不過是把對自己的無能所感到的憐憫,誤認為是對路子的同情。不管是以丈夫的身份來說,或是以男人的身份來說,都是齷齪無比的行為。
「真抱歉,帶給你們這麼大的麻煩。」他深深鞠躬。「我沒有餘力一次還清,不過一定會全額還給你們。」
「我沒報警,千萬別傷害我兒子。拜託你。」
不安與焦躁的神色加深在座每個人的臉上。杉並署的刑事警察們開始一根接一根抽起煙。客廳煙霧瀰漫,和美換了好幾次煙灰缸。路子無力得像個病人,已經許久沒開口。
「請上來吧!」我抓起他的袖子硬是將他拉進家中,內心祈求綁匪並未監視我們家。
當初,我把她視為臨床心理的專家,為了請教和美的病情常常找她,然而我卻漸漸在路子身上尋求安慰。事實上,我是想逃離妻子。在那段日子裡,待在和美身邊只會讓我痛苦。正因為深愛她,所以不願看她淒慘的模樣。我渴望透氣,就這麼剛好選擇了路子,其實任誰都可以。但是,有問題的人不僅是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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