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國家的首都
六百萬馬克的名畫
畫,當然有壞的、有好的、也有很好的、也有非常好的,但我常懷疑一幅畫到底能好到哪兒去。名傳千古,價值連城的精品,是真有點什麼了不起的地方,還是畫商哄抬的結果?比如說,我問過好幾位親眼看過「蒙娜麗莎」真跡的人,但他們都說不上來那幅畫有什麼大不了,但是今天我面對這幅「金盔人」,卻不得不承認它的確不是凡品。要說分析我也分析不來,只是直覺地感到在光滑如鏡的畫面上,林布蘭以他擅長的粗筆觸掃出光線和暗影,表達了深度,而給人以厚重的感覺。那人凝重神情,呼之欲出。金盔前面亮的部分,用油彩堆起有和-圖-書如浮彫,亮得彷彿迸射著光芒。我無意評論這幅畫值不值六百萬馬克(據說這是達冷博物館付的買價)。我只能說,這是一幅了不起的傑作,名不虛傳。
達冷博物館大得可以花兩三天的時間泡在裡面,但我僅只有兩個小時,跑馬看花。館中收藏南太平洋與美洲土人的用物極多。中日韓國的藝術品也佔了一大間,門口掛五個漢字「東洋美術館」,想來是日本文,因為中國人說「東洋」時專指日本,並不包括中國在內。荷蘭畫家林布蘭的名作「金盔人」,在歐洲中古名畫室,並無特殊顯著地位,但觀眾知道它的價值,不會錯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
居留柏林的十天之中,或獨自、或與阿必茲一家同行,遊了許多名勝:
動物園附近的廣場是五條大馬路交會的地方,西柏林最熱鬧的地方,也是夜生活的中心,無數電影院、劇院、餐館、百貨店擠在這裡,也少不了賣淫|書春畫的店舖,街上擺地攤賣手工藝品的長髮青年,和推車的冰淇淋小販。可是,在這歌舞昇平的鬧市中央,卻豎著一座殘破的古老教堂。這座教堂建成於一八九五年,為紀念統一德意志的人而命名「威廉皇帝紀念教堂」,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夜裡,盟軍空襲柏林,這教hetubook.com.com堂燬了一大半,尖塔沒有了,剩下沒塌的部分也彈痕累累,戰後柏林很快地清掃了傷痕(瓦礫堆成兩座小山,山上建了天文台和氣象站),唯有這座破教堂,特地留下來作為紀念。不過,西柏林的繁華在這座灰暗的紀念品的四週發展,人們匆匆地走過,上班下班、吃館子、逛百貨店,並沒有人對它多看一眼,只有三兩衣衫襤褸的青年,縮在角落的碎石片堆上吸大蔴。我想,當西德和西柏林享受他們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富足時,他們是不會再有興趣去發動一次戰爭的,這座教堂吸引觀光客的作用可能比警惕德國人的作用大得多。
國家藝廊是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棟鋼筋水泥玻璃的新式建築,收藏多為德國藝術家的作品。有「表現主義」大師的作品不少。有一幅曼撒爾畫的宮廷宴會,右下角一群盛裝的女士坐著吃手裡端的食物,少數男士陪著。其餘的人全站著。左下角有三個人對面而食,一個左手托盤,大拇指壓著酒杯。右手正運刀切割。另一個著軍服左手執盤,右手舉叉正在往嘴裡送,軍帽夾在兩膝之間。背景中有一人,盤先人後,正從人縫裡擠出來。據阿必茲先生說:有位普魯士國王十分吝嗇,請客吃飯從不讓客人坐著舒舒服服的吃,以免客人吃得太多,這畫中宴會的主人,可能就是這位國王。
布蘭登堡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門位於柏林市中心,跨在東西走向的要道「菩提樹下大道」上。但現在已圍在東德境內。灰色的牆從門下爬過,把「菩提樹下大道」一切兩段,車馬頓絕,只剩下高高裝飾在門頂上的馬車銅像,似乎欲去不能。西柏林為了紀念一九五九年六月十七日在東柏林的工人暴動,把「菩提樹下大道」的西半段(從布蘭登堡大門起)改名「六月十七大道」。門邊不遠有舊國會大廈,是二次大戰之後修復的。還有一座圓弧形紀念碑,這碑雖在西柏林境內,卻是紀念蘇聯軍的。因此有蘇軍站崗,原來也是遊客常到之處,後來有個人開槍打傷了衛兵,就拉起一道鐵籬笆來,現在只能從街對面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