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之鄉
冰河狼狽遊
來莫衣拉那的目的是要去遊三十二公里外的冰河。青年旅館住滿了,但院子裡可以露營。我就把營帳紮下,到旅遊詢問處,打聽去冰河的巴士時刻。不得要領,但結識了主持詢問處的女士和打工的奧斯陸大學英文系女生文可。我決定明天照老辦法攔車去冰河,攔不到車就走完這三十二公里路。
七月十七日,雨。東進,入瑞典。
七月十九日,雨……。
不過這趟南下,卻意外地坐上了一家大小四口的車,又坐上了一位單身青年女士的車,那司機女士告訴我她剛拿到駕駛執照,今天還是第一次開車出遠門,她問我怕不怕。先前見她停車載我時就感到受寵若驚,這一下更驚了。但又有什麼辦法?剛剛還路過一處車禍現場,兩車對面撞得稀爛,路邊排著幾個血人,車裡還陷著一個……好的是司機女士動作還穩,而且只帶了我二十多分鐘左右。
七月十三日,雨。繼續南下,抵歐普達。
離開歐得達冷後,兩個星期的行程大致如上。那雨當然不是一天到晚不斷的,事實上除www.hetubook.com.com了九號到十一號連下了三天細雨之外,都是有一陣沒一陣的。然而對一個攔順風車的人,即使一天只來一陣,也夠受的。這一路換了十幾二十趟車,也碰到些有趣的人:
七月十六日,雨。遊市區,訪維京船博物館、民俗博物館。
我決心不計晴雨,向冰河進發。坐了十七公里車,走了十五公里路,才到了冰河口的湖邊,此處有渡船過去到冰河。我見沿湖有小徑就決定走過去。
七月九日,雨。打消遊冰河計劃。上街買了點東西,參觀煉鋼廠。
停車帶人的多數是男人,其中又以獨自開車的、年輕的、車子小、舊而便宜的居多數。女人不停而男人停,自然是「安全第一」緣故。人多不停一個人停,是車上人多時不容易再擠進一個人加一個大背包,而且一個人開車有時想找個伴陪陪。好車不停破車停,則是眼光「高」「下」的原因。開嶄新的「凱迪拉客」或「馬塞迪——奔馳」的,不大容易看攔車的苦哈哈順眼,趁早不必舉手指www.hetubook.com.com頭,白花力氣!
七月十日,雨。決定向冰河進發,下午抵河口紮營。
七月十二日,雨。南下,感冒了。一位好心的司機請我住旅館。
七月八日,雨。繼續南下,抵莫衣拉那。告別司機,在青年旅館前紮營。
七月十一日,雨。睡袋濕了,營釘鬆了,營帳倒了,鼓起勇氣走上冰河。下午坐巴士返莫衣拉那。
七月十八日,雨。清晨抵斯德哥爾摩,下午出城南下。
七月七日,雨。步行三小時、十二公里才得上車,下午遇了個開長途的。晚上就睡在車上。
七月十四日,雨。等車十二小時始得。連夜直奔奧斯陸,趕了四百三十二公里。
不料第二天從我開始拔營起下雨,下到我打消去意時雨停。勁道已失,且上街買東西、修皮鞋,(自己修的到底不行,又脫了。)又經文可的介紹,去參觀了挪威最大的一家煉鋼廠。這廠年產六十四萬噸鋼,佔挪威鋼產的百分之六十,但跟世界上的大鋼廠比是不足道的。晚上沒地方去。詢問處的女士建議可www.hetubook•com•com去跳舞,我說我不會,她指指文可道:「請她,她會教你。」我問文可,她欣然答應。但是當晚那個年輕人跳舞的地方有人包了開會,我們到個小吃店坐談,遇到她的兩位同學,再鬧到另一位同學的家裡。直到夜一點鐘才走。青年旅館已關門,文可就請我上她家去。招待我住不算,早起還有一頓花樣繁多的早餐。旅遊詢問處的人員對旅客之招待如此周到,實在很沒有料到。
遇到個開長途的小伙子,一道走了一天一夜,可謂運氣。此人也是新手,剛從海軍退伍,從北方的軍港特隆受開車回南方卑爾根的老家。他開車還算穩,但那部老爺的捷克製四缸小車,毛病可多了,引擎不時過熱,要停下涼一涼才能再走,路不平顛的厲害會脫檔。他剛剛買到手不久,顯然不大懂得伺候這老爺貨。他能說英語,但很不流利。他說他在海軍裡擔當無線電報方面的工作,學了英語是因為與美軍聯絡時要用的。噫!聽了他的英語,我有點替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海軍擔心。他從前北上
和圖書
是坐飛機,這次是頭一回走旱路,所以我負起讀地圖領路的責任。我從那如未克北上的,現在南下到那如未克前的路我卻還大致記得,以一個外國人來帶土著走路,十分好玩。不過言語不大通,領航員難當。他顯然是個很虔誠的基督徒,也如許多虔誠的基督徒一樣很熱心開導「未得救」的人,這時我才慶幸我們之間有語言的障礙,使我未受到太大的騷擾。人算不如天算,從離莫衣拉那就開始下雨,一直不停。我一鼓作氣地上了路,居然又要省錢不坐渡船。小徑是有但早已草木叢生,不知多久沒人走了。許多地方根本認不出路,只好沿著湖岸走。水多處小徑已成河,泥軟時能吃進半條小腿。皮鞋泡透了,雨衣劃破了。渡船一班班開過,船上人向我搖手,我也只好抬起水淋淋的臉,擠出必然很尷尬的笑,招手還禮。好不容易到了另一處渡頭,找了處平地紮營。細雨不止,生不起火,吃冷食喝冷水當晚飯。六點鐘就鑽進睡袋,希望以耐心熬到早晨。營釘鬆了,營帳裡滲了水,睡袋濕了,洗衣粉打翻在背www.hetubook.com.com包裡,泡了水,一塌糊塗。穿上所有的衣服還不夠暖,一夜半睡半醒。沒有勇氣爬出營帳方便,好在有空罐頭一個可利用。唯一的快事是猛然被倒下的營帳驚醒,不得不起身時,發現已是早上六點十分。於是欣然結紮停當,吃了早餐就去看冰河。
坐巴士到莫衣拉那,青年旅館有空舖,還有一間洗衣房可供吹乾濕淋淋的睡袋和背包,更妙的是旅館櫃臺上弄錯了,到深夜要上床時,才發現並沒有我的舖位,於是給了我一個床墊,睡在地板上。並不特別不舒服,但少收我三克郎。
在冰河上沒有迷路、沒有滑下碎石坡,也沒有掉進冰縫裡。回到渡船頭,再不敢走小徑回去。又不知渡船什麼時候來,也不知是不是還要花十個挪威克郎買來回票。(此船專為冰河遊客而開,只賣來回票。)正猶疑間,聽到隱隱馬達聲,不久就見濃霧裡出現了小艇的影子。心裡之高興,可能相當於遭海難的人見到救生艇。尤其可感的是船老大因為我只坐回程,沒收我的錢。
七月十五日,雨。遊市區,味格蘭雕塑園,去德國領事館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