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健忘症
我們怡然享受平安豐裕的日子,卻忘掉是誰胼手胝足為我們打下基礎;是誰揮汗種樹,讓我們自在乘涼。我們隨政客起舞,陷自我於族群意識的激烈對立中,卻忘掉我們曾經有過那些痛苦,好不容易走出來,弭合了,偏又將之撕裂。我們急著去中國化,想盡辦法移植美、日思維,卻忘掉殖民悲慘的歷史,忘掉我們語言、文字、文化的根源,忘了文化與政治本不應混為一談;忘了去問:如果切斷了這些,我們是誰?
除了阿扁被我們縱容,臺灣所有的政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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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我們縱容,所以他們才敢恣意肆行,不懼犯錯,亦永不認錯。他們知道,三天之後媒體又將繼續競逐「新」聞,我們亦將隨之遺忘其惡行惡狀;在他們心中,永遠不變的信條是:「怕什麼?三日之後,一切又都重新開始。」我們的社會患了集體健忘症,所不同的只是:民眾的健忘是不知不覺的,政治人物的健忘卻是刻意的、習慣的、有恃無恐的。如今我們最迫切需要的是有人保持清楚的頭腦、清明的眼光,和*圖*書不斷拆穿政治的謊言,不斷掘發事實的真相。我突然明白何以孔子作《春伙》而亂臣賊子懼,因為錚錚然嚴辨善惡、是非與真偽的差異,讓公理、正義、道德的價值與精神能長存歷史真實的記憶中,永不忘卻,邪曲乖張的人便不能不有所忌憚。我們確乎迫切需要錚錚之士的奮起,因為集體健忘症是社會極可怕的病態,絕不應任其蔓延擴散。
二〇〇三年四月九日聯副
最近有兩件事情,教人和圖書看了啞然失笑,都和阿扁總統有關:一件是當連戰說如果他贏得二〇〇四年總統大選,他將致力改善兩岸關係,展開大陸和平之旅;阿扁隨即扣帽,譏為「投降之旅」。媒體一陣撻伐,嘲諷阿扁忘了自己當年選總統時也曾提出類似主張。另一件是阿扁巡視臺北市政,宛如呼口號似的說出「臺北市就像自己的孩子」、「全力幫助馬英九做好臺北市政」。阿扁似乎又忘了自從他主政以來,行政院對臺北市,要錢沒有,小鞋倒是不斷給穿,一心想看臺北市步履顛躓的https://m.hetubook.com.com狼狽相。在多數臺北市民心中,臺北市不像阿扁的孩子,反而像他的棄嬰;馬英九也一直不像他想幫助的對象,反而更像他欲除之後快的對手。這兩件事,充分表現了阿扁的「健忘」,也充分表現了阿扁一切思維言行的依歸——選舉、選舉、選舉。
阿扁天生如此這般健忘嗎?當然不是。他可是雄辯強記的名律師呢!他的健忘基本上是我們大家縱容造成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健忘的。
至於我們所以如此健忘,則又與充斥於周遭的媒體密切相關。對任何人、事,www•hetubook•com•com媒體報導的態度恆是激|情的,處理方式恆是煽動的,所以它的語言務求驚世而駭俗,它的立場堅持游移而善變;客觀、理性的分析或評論早已消失不見。媒體挾其廣遠而快速之威力,無止盡的提供應接不暇的畫面,我們受媒體牽引,遂彷如坐在旋轉馬上的孩子,所有進入腦中的訊息都是片段的、跳接的。久而久之,我們將片段視為全貌,讓一切如飄風般過耳,短暫不居;由是我們忙於捕捉當下,不知不覺為當下所控制,只會相信當下;由是,我們對昨日以及昨日以前均不復記憶,我們變得健忘。